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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雨落长安[第16页]

作者:平小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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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蜀的院子够大,沈七沈八就此住下了,陈蜀虽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对沈七这个人并不反感,比起之前沈七一厢情愿被利用,现在慢慢培养感情要容易很多,如今尘埃落定,只等一个契机。
从陈蜀的院子出来,楼月明走着走着忽然“呀”的一声,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我被唬的一惊:“怎么了?”
“我得去看着那个胖子!”楼月明跺脚揉拳不安道,“没准他一下子把全府上下的饭都给吃了。”
我斜他一眼:“有这么夸张吗?”
楼月明哼哼道:“不然你以为他身上几百斤肉是凭空出现的?”
我不敢苟同:“毕竟是你父亲,能吃是福嘛。”
楼月明翻白眼:“他再吃下去,我没力气抗他回去上山了,不然你背?”
遥想楼玄出现在商府门口,地面抖三抖的情景,我心底一阵发凉。
“哎,云云。”楼月明在我眼前打个响指,脸庞凑近狡黠道,“你还记得我爹答应救人的条件吧。怎么样,媳妇,你看..............”
我轻飘飘瞥他一眼,若无其事踩在他脚背上,潇洒的拂袖而去。
楼月明没有跟上来,我信步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杖打商以的院子,那片青草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先前商阳被定在这里,现在不见踪影,想必是穴道自解离开了。
四周静寂下来,胸腔内又开始轰隆作响,并伴随着隐隐的痛感。
我深吸一口气,恰好一阵风吹过来,直灌进嗓子眼,无端呛咳起来。我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眼前竟迷离起来,一眼望去,商以又在遭受木杖打击,一杖重过一杖,掀起皮肉带走血骨,他昏沉恍惚之际,抬起一双竭力忍痛的眼睛,似在求我住手。
“别打了!”我抬手喝止。
一眨眼,虚幻的景象瞬间成烬。我何曾想过让他如此痛苦难堪,我厌恶的过往,自是不愿有人感同身受。
似冥冥之中有牵引,我竟走到了林凭的院子,商以被带走,还不知道伤势如何,说不定林凭需要帮忙。
这样安慰自己,我收敛了情绪迈了进去,里面传来对话。
林凭冷冷道:“别乱动,还没处理完。”
商以已经醒了,有气无力道:“你带我过来...........商云同意了?”
“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商大家主不发话我能胡来?”林凭道,“他本来是要请大夫的,我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任务。”
商以语气骤变,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话音有些难言的酸涩:“让你受累了,其实,你大可不必..............”
“闭嘴吧。”林凭尾音一重,商以随之闷哼一声。林凭又道:“有些话你不想说,就永远不要说,任何情况下都一样。”
商以道:“.............我知道了。”
我走进堂中,绕过屏风木栏停在房门口。商以伏身在榻上,林凭坐在榻边,手边上放着水盆伤药。商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其他地方的伤也都处理了,唯独身后的杖伤太过严重。是以此刻,商以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屁股,林凭一丝不苟的在擦拭上药,两人皆专心致志,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林凭突然抱怨,语气有嫌弃,心疼,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情愫:“哎!这屁股简直没法看。”
商以却不脸红,坦然一笑道:“不过两团肉而已,能不能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凭哼一声道:“那你痛的直哼哼,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给谁看?”
商以唇齿发白,眉眼温凉道:“我只是在想,这木杖打人太疼了,早些年,我让商云那么痛,他该恨我的。只希望我满身作孽,能偿还些许。
“商云哥哥?”清脆的童音打破局面,蓝隽迈着小短腿跨进房门,“你怎么在这里呀?”
大意了,蓝隽进来都没有发觉。同样大意的还有林凭和商以,两人闻言一怔,飞快的对视一眼,林凭伸手一拉,轻薄的被子盖住商以的身体。
我牵住蓝隽的小手往里走,顺坡而下道:“我来看看你们,住的还习惯吗?”
林凭起身,眼中讶色转瞬即逝,轻笑迎接道:“承蒙关照,我和隽儿不胜感激。”
商以见我进来,眼底闪过一道光亮,随即要撑起身来,挣扎了几下又跌落回去。
“林哥哥。”蓝隽朝林凭走过去,脑袋一偏,瞧见了伏在榻上的商以,顿时眉眼纠结了一下。蓝隽从林凭身边绕过去,歪头瞅着商以道,“你是谁呀,为什么睡在林哥哥房间?”
商以抬起眼睛,眸中三分温柔,望着蓝隽道:“我...............”
蓝隽眨巴眼睛:“你很热吗?怎么流汗了呀?”
蓝隽伸出小手,软软的指尖在商以额上划过。商以屏气凝神不敢动弹,目光转变,温声道:“隽儿...............”
蓝隽瞪大眼睛:“你知道我叫隽儿?”
商以被问的一愣,不经意投林凭一眼,林凭俯身抱起蓝隽,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进来的时候我不是叫了你的名字吗,人家听见啦。”
蓝隽撇嘴:“是嘛。”
我瞥一眼商以,转向林凭道:“他............伤的怎么样?”
林凭略有不忍道:“皮肉外伤不打紧,只不过近两日怕是下不得地。”
商以终于收回停在蓝隽身上的目光,强装无恙道:“我没事。商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林凭愤愤瞪商以一眼,没说什么。
我道:“这几日好好养伤吧。”
“啊?呃.............嗯。”商以眉心一动,眸中笑意若有若无。
“你受伤了?”蓝隽趴在林凭肩头,探出小脑袋询问,见商以犹豫不决,自告奋勇道,“我照顾你呀!”
从林凭房中出来,我想着早间发生的事情,府中有杭忆安排的奸细,此事我还未和楼月明说,倘若他知晓了,定然会斩草除根,那么寒山的下落也就难寻了。如今杭忆已死,如果府上那人还有用处,幕后黑手自然会再和他取得联系,那时我再顺藤摸瓜,想必会有线索。现在只好先放任不管,待大鱼自己上钩。
忽然眼前一黑,仿佛撞入了一团软绵绵又富有弹性棉花里,我揉揉脑袋退两步,楼玄站在我面前,稳如泰山。
楼玄抬手握住我手腕,待我站稳,他便松开了,捻了捻胡须叹道:“不错不错。”
我撞的有些晕乎,拱手赔礼道:“晚辈失礼了。”
“别整这些。”楼玄大剌剌一挥袖,“说吧,什么时候和月明成婚。”
啥?
我惊的目瞪口呆。
“这么吃惊干什么?我这个人开明的很,不会有老丈人日常为难儿婿这种事情发生!”楼玄胡须吹的飞起,指尖掐掐掐,“我算算,哎!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赶紧把事情办了!”
我汗颜:“前辈,我看您是误会了..............”
楼玄打断道:“误会什么误会,月明看中的人不会有错的!你也不会不乐意对吧对吧!”
我就是不乐意啊!
我硬着头皮道:“前辈,我与楼月明其实只是..............”
楼玄又打断:“你们到了哪一步,不必向我汇报。总之,三天后我要看见欢欢喜喜的事情。”
我无语一下:“不是前辈,我的意思是............”我话没说完,楼玄已经没有了影子,真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我商云居然被逼婚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风风火火杀到主楼,想找楼月明问个清楚明白,他果真在里面。不是说去拦着楼玄,免得让他吃光商府么,说的好听,还放任楼玄找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简直来气。
“楼月明!”我冲进去拍桌。
“啊,云云你来了。”楼月明眉开眼笑,指着桌上的饭菜,“忙了一天该吃晚饭了,我好不容易虎口夺食从楼玄那儿抢来的。”
我敲桌:“我那么好欺负吗!”
楼月明不以为然,拉我坐下:“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
我气道:“还不是你!”
楼月明无辜:“我?”
我更气:“你爹!”
楼月明托腮:“他去找你了?”
我捶桌:“还说了一些............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楼月明阴测测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脸颊一热,改口伪善的笑,“要你嫁给我。”
“他说.............”我脸颊一热,改口伪善的笑,“要你嫁给我。”
“没问题啊!”楼月明期待满满:“时间地点排场都听你的!”
我:“..............”
论脸皮,楼月明厚的不是那么一点点。









想不到我云汉三居然沦落到发图片



楼月明一溜烟儿没影了,空旷的屋子里还残留着他强势的气息,待我转身,气息消散,无影无踪。
楼月明走后屋子里更加寂静,我脑中心中混乱不已,最终都幻化成寒山的样子。
“商云。”
转身瞧见商以立在廊下,屋内的光影投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形轻薄消瘦。他面上带着两日前的杖伤留下的隐痛,唇齿间枯白失真:“我可以进来吗?”
我脑中乍过一道光,商以的出现打断我对寒山的幻想,不仅如此,还勾起早些年他对我对寒山的种种作为,寒山遭此厄运,他也算其中之一。
我冷眼相斥:“出去!”
商以猛然一惊,似乎未曾料到我会突然发难,他脚尖稍稍往前一移,复又缩了回去。商以从怀中拿出三张书纸,俯身放在地上,随后默不作声离开。
商以走了好一会儿,我才从刚才的愤愤情绪中镇定下来,走廊上放置的三张纸一张一合,眼看要被风吹走。
书纸离地,被我伸手抓住,展开一看:
一张商家房契。
一张商家地契。
一张百年好合的墨纸。
................
我站着原地静默良久,忽然陈袖匆匆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商云哥哥!你快来,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欺负我哥哥!”
我将三张纸放入怀中,抱起陈袖冲下楼,按照他指的方向奔过去。
陈蜀现在呆呆傻傻不如以前精明,做人做事也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但也不至于闯祸吧。再说了,我早就吩咐下去,府上的人应该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可陈袖一脸急迫,会是什么事?
我抱着陈袖跑的飞快,很快就瞧见有两个人在动手动脚,但还有一个人站在一边,走进些才看清状况。
商阳拳脚来袭,招招直逼一边站立的陈蜀,而商以则迎招而上,只守不攻,胸口挨了一掌,仍是奋力护住陈蜀,陈蜀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弹了弹衣袖。
商以捂住胸口,冷汗连连,商阳见状也就收了招式,痛心疾首道:“你还护着他?你忘了商家是被谁所害?你对他还不死心?”
商以负痛道:“商云下过令,商府上上下下不能为难陈蜀,今时不同往日,您也不想商云再恨我们吧。”
“哎!有人在帮哥哥哎!”陈袖兴奋的叫。
陈袖从未怀中溜走,扑倒陈蜀身上:“哥哥!”
陈蜀低头,在陈袖头上点了点:“袖袖?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陈袖昂头:“我去搬救兵啦,商云哥哥来啦,看谁敢欺负你。”
在场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不过好像有人在帮你了耶。”陈袖扭头看向商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我听隽儿说你是商以哥哥,谢谢你帮我哥哥!”
商以浅笑:“不客气。”
商阳率先道:“商云,你来的正好,陈蜀对商家的所作所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怎么能下令护他...............”
“够了。”我打断道,“有我在一日,你别想对他怎么样。”
“商云,你妇人之仁留着仇人不杀?”商阳愤然。
**近商阳,目光咄咄:“你也是我的仇人,你别逼我杀你。”
商阳气结:“你!”
我转头道:“陈蜀袖儿你们先回去吧。”
陈袖察觉到气氛不太好,懵懵懂懂点点头,拉着陈蜀飞快的遛了。
商阳气的想追,我挺身拦住,商阳无法,袖中指节捏的咯吱作响。
商以上前一步,安慰道:“爹,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我们商家人都在,不好吗?”
望着商以憔悴的脸庞,商阳情绪稍平,但眼中仍有怒火。
“咳咳。”商以垂头咳了两声,抬起头时,唇角竟挂着一缕血丝,想来是刑伤初愈,刚刚又大动干戈,气血翻滚所致。
“商以!”商阳紧张的扶住商以,要给他查看伤势。商以勉力拒绝,后退几步道:“我没事。”
商以受杖的事,商阳也是知晓的,此刻也只能无能为力,痛惜道:“你受苦了。”
商以投我一眼,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然而我并不想听,转身就走。
筵开吉席醉琼觞,华国楼头鸾凤翔。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大喜的对联挂在主厅两侧,地上喜糖喜果随处可见,宾客桌椅占据了整个前院,乌泱泱一群人举杯共饮。
我与楼月明皆是男儿身,也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必迎来送往,少了很多繁文缛节,意思意思请客喝酒,拜拜高堂明镜,也就成了。
时辰尚早,我对着桌案上楼月明送过来的衣衫发愁。还***送来一件艳红眼红的嫁衣。
沈七这几天气色好了不少,听闻这件喜事,自告奋勇要给我做伴郎。他完全不懂我的顾虑,一把捞起新衣,抖开,赞口不绝:“哇塞,好漂亮呀!这用料,这纹理,皇亲国戚也未必穿的上!”
我兴致不高:“你喜欢送你。”
沈七欢欢喜喜:“好啊好啊!我要预定,等我和陈蜀嘿嘿嘿!”
我皱眉:“你不用去看着陈蜀吗?”
沈七一脸深明大义:“今天是你和楼月明的大好日子,其他事情当然要放一放啦。”
我违心道:“那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啊。”
“应该的应该的!”沈七拿着衣服转了一圈,眼睛发亮,“商云,试试吧!”
我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按部就班了。好在衣衫布料虽是喜色,但没有大朵大朵浮夸的花卉图案,只在后摆上绣有昙花花纹,花茎从衣摆两侧向后延伸,在交汇处一朵不大不小的昙花悄然绽放,再加上衣襟袖口的金色绣线,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装饰。勉强能够接受。
我套好衣服,沈七拿来案上的玄纹革带将腰一收,完美贴合。镜中少年一袭红裳,秀逸挺拔,不可方物。
沈七在一旁抚掌点头,笑容很迷。
我自个将头发束好,伸手在沈七眼前晃了晃:“笑什么呢你?”
沈七眨巴眼睛,回过神来:“那什么吉时快到了,我们出去吧。”
虽说有心理准备,但我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什么情况,楼月明把整个城里的人都请来了吗?商府快站不下了呀,他有这么多亲朋好友?
外面本是一片欢乐吵闹,却在我开门迈步的一瞬间有人高呼“商家主出来啦!”喧闹的场面登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我感觉自己像一件展览品一样被人观光浏览,这还不算,安静的气氛维持了片刻后,众人开始纷纷点头称赞,更有甚者拍手叫好。
宾客甲:“想不到商家连逢巨变,最后接手的是个漂亮的美少年!”
宾客乙:“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宾客丙:“我想嫁给他!”
宾客丁:“我想娶他!”
众人:“妙啊!”
................
“云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纵使在吵闹喧哗之地,楼月明破空一声,仍然精准无误的传入我耳中。
“等你很久了。”眨眼间楼月明出现在眼前,他亦红妆彩带,俊美非凡。
众人见状,赞美欢呼改成祝福之词,一时间场面为更热闹沸腾。
楼月明笑容洋溢,一手揽我后腰,一手牵我手腕,如众星捧月般领着我通过走廊,进入众人视线当中。陈袖蓝隽带着一众小孩子在我们所经之地蹦蹦跳跳的撒花撒纸。
气氛欢乐异常,我却无法全身心的投入,点头回礼的同时,我不断关注着人群中的异常,寻找一个熟悉身影,无奈并无收获。
“云云你专心一点嘛。”楼月明忽然抱怨。
有这么明显吗?我尴尬一笑,继续冲道喜的宾客答礼。
途径前院,到达堂中。楼玄一人坐了两把椅子,位于主堂中央,挺着肚子在那里摇扇,笑的都看不到眼睛了。
堂中都是自家宾客,府上有德有功之人,陈蜀沈八林凭也在场,沈七一路护送,这会儿瞧见陈蜀,直接就飞奔了过去,好像先前信誓旦旦说其他事都放一放的人不是他。
我四周一看,商以商阳曲靖商夫人也在场,他们坐在靠墙的席位上,见我出现,纷纷起身迎上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只要他们不捣乱,我都是欢迎的。
楼月明拉着我把礼数做到周全,黄天厚土,父母宗亲,再加上几百双眼睛看着,以后怕是要和他相互折磨到白头了。
给楼玄敬完茶,仪式也就告一段落,接下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墙边席位的商阳商夫人,他们一杯酒也喝不下,两双眼睛就未从我身上离开过,若不是商以不断安抚着,可能已经闹将起来。最后木已成舟,我改口喊了楼玄“爹”,商阳直接从椅子上弹起,疾步走过来。他本就腿脚不便,情急之下,步履蹒跚,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商以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商阳又扑了几步,离我之隔一张座椅。商以却阻止了他再向前,关切道:“爹,今天是商云的大喜之日,我们该是高兴的。”
商阳身躯一颤,转怒为悲,单手在桌上一撑,捞起一坛酒,不由分说仰头灌下。
商以动容了一下,为不可见叹口气。
我心中有根弦稍稍拨动了一下,目光流转间对上商以期盼的眼神,对方回以无助的浅笑,祈求着我不要怪罪。
堂中欢闹异常,根本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商阳商以身上。我将视线一收,刚才似乎没有发生什么。
这次楼月明真的很开心,在众人忽悠套路之下,灌了好几坛酒,两颊飞上红晕,人也恍恍惚惚直往我身上靠。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滴酒不沾,日常跳脱欢乐,但很少像今天这样,喜上眉梢。
我没喝几口酒,只要稍稍一皱眉,楼月明就给我挡下了,最后他快要不省人事,我找了一个借口拖他回房。
他把脑袋放我肩上,整个人都散发着酒气,要不是我搀着,指不定撞几次柱子了。
按理说今天的事还没有完,该出现的人也没有出现,楼月明又醉成这样,我心中焦急,拍了拍楼月明的脸:“楼月明,你还好吗?”
楼月明抬手举杯状:“喝!干!”
我无语摇摇头,把他的手放下来,又费劲拖他进屋。我一手架着楼月明,一手将房门关上,门缝合严的瞬间,一道寒光划过眼帘,我暗道不好,完全腾不出手来对付。
楼月明在我前面醉成一滩烂泥,对方的利刃从房内刺过来,楼月明首当其冲,我很快旋身,和楼月明交换位置,将他护在身后,与此同时,寒光利剑咫尺而来,避无可避。
“铮!”
剑头刺进我胸前红裳,发出奇妙的声响,像是金属之间的碰撞,可我明明穿的是纱衣。未感切肤之痛,衣裳亦是完整无缺。
我忽然回忆起沈七说过这件嫁衣的可贵,皇亲国戚未必穿的上,沈七的江湖阅历比我深,想必看出端倪,不单单只用料纹理。当时我没注意,如今利剑一刺,衣料相错,竟隐隐泛出银色的光芒,原来里面掺了金线,密制成网,是以刀枪不入。
对方更是感觉到奇异,凡胎肉体,竟然刀剑不入。我趁他发愣的功夫,两指夹住剑身,丹田聚气,随之清脆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我就着手里的断刃,快速反击,利刃搁在对方脖子上。
“你是谁?”对方带着垂纱帽。
对方垂首,半截长剑“哐铛”落地,束手就擒。
楼月明还靠在我身后,实在腾不出手,只得将利刃又 逼 近他的肌肤道:“取下帽子。”
对方道:“我当你会一直一直找我,却不想,你一朝得势,便芙蓉帐暖,哪还记得前尘往昔。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去救我,云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小人吞成一截一截的
寒山?!
我脑中炸过一道光,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荡起起层层激浪,半晌,心里都是震撼和喜悦。相伴十载的声音,我怎会不识。
黑纱遮面,一障之隔。我手中的利刃悄然滑落,抬手一揭,寒山眉目如旧。
我望着他,周围一切都化成虚幻。曾经午后月下梦中,如今眼前心上眉梢,都是寒山。
情到深处,眼睛亦朦胧一片,寒山变的不真实起来,我害怕惊呼:“寒山!”人往前迈了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阵倒地的声响,回首一看,是楼月明没了依靠,栽倒在地。
先前我被楼月明吓过一次,这次他又倒地,还是在喝醉的状况下,我心有余悸不得不分神去看他。
刚转身,楼月明一声呼噜打出来,他咂了咂嘴,自个儿翻了身,在地上躺的四仰八叉,明显是醉酒之后睡着了。
我稍稍放心,余光掠过楼月明,见他眼帘微睁,眸色黯然。待我仔细再去求证,却见他双眼紧闭,睡的昏天黑地。错觉?
我把脖子扭向寒山,那把断剑又回到了他手上,趁此间隙,他还将剑身抵上了我的颈肩。
他居然还是要杀我。
比起他的死而复生,我个人安危根本不算什么。人生何处不是奇迹,譬如我譬如商以譬如沈七,都是生生死死好几遭,只要还活着就是幸运的。
“寒山。”我伸手想去摸他,想看看他身上的伤,想替他去感恩让他幸存于世的人,“是谁救了你?”
寒山偏头,躲开我伸过去的手,应了一句不想干的话:“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目光游走,扫视着屋内喜气洋洋的装扮,露出不明深浅的笑容。我当他在意这些,遂解释道:“你出事后的分分秒秒,我都想着找你。早些年我没有能力,也以为你已不在,但我从未放弃过。今天的局面是我预料中的,有人救了你,有人利用了你,不管你今日出现与否,总会有人找上门来的。所以如今种种,皆是为了找你回来。我商云,从未变过。”
待我说完,身后的呼噜声明显一顿,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又规律起来。
寒山苦笑摇头,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我很心疼他这样,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对他而言,手中这把断剑都是沉重的。
“寒山,我对你如何,还需要刀剑相证吗?”我敞开金丝红裳,胸口往前凑,“你要伤我杀我都可以,而我只会心疼你手累不累。”
寒山一怔,眼里似乎泛起回忆,轻声道:“云哥哥............”
我亦动容:“寒山。”
外边忽然传来打斗声,宾客喊叫逃散声,想来前院已经乱成一团
“寒山,外面的人你认识吗?”我隐隐约约感觉寒山和今天要出现的幕后人有着某种关系,不然不会这么巧。
“不好!”寒山眸光一闪,意识到什么,断剑再次将我挟持住,“你早有安排是不是?”
“是。”我道,“但如果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的。”
寒山厉吼:“你已经伤害了!”
我皱眉疑惑。
寒山咬牙道:“你杀了我亲哥哥!”
什么?
我正要发出疑问,门就被踹开,一个宾客模样的人提着剑闯到门口,焦急道:“中计了!寒山我们先撤!”
“不!”寒山匆忙看我一眼,抵着我迈出门外,“我有办法让大家一起走。”
“商云?”那名宾客思量了一下,点头同意。
“既然来了,就都不要走了吧。”房内响起楼月明的声音,不夹醉意,字句有声
还不等寒山和宾客反应,就被楼月明一指封穴,动弹不得。
我瞠目结舌:“楼月明,你,你..............没醉?”
楼月明竟然没有得瑟的说“惊喜吧!”而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复杂的目光在寒山身上掠过,转而投向我。他眸光轻点间将我敞开的衣衫穿好,再看时又是一贯雅痞的笑容:“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能还有一场恶仗,你可不能伤了,不然晚上我们怎么嘿嘿嘿呀!”
还是这副德行。他一掌盖他额头上,让他靠边站,抬手一指解了寒山的穴。
“方大哥!”寒山一秒冲到宾客身边。
楼月明眸色微变,赞叹的语气却有些悲凉:“云云你学的真快。”
初见楼月明,他就是一指定住蓝岸,那时我功力尚浅,无法解除他封住的穴道,而现在不一样了。
“寒山。”我要往前迈,被楼月明一把拉住胳膊,我扭头带安抚性质的抚开他的手,坚定道,“放心吧,寒山不会伤害我的。”
楼月明怔怔眨眼:“可是..............”
我道:“同样,我也不会再让人伤害他。”
言罢,没细看楼月明的反应,快步走到寒山跟前,恳切道:“寒山,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既是你朋友,我们去前院公开说清楚,好不好?”
寒山看了看我,犹豫不决。我替他做决定,捡起地上的长剑塞到他手里:“你不放心可以挟持我。”
“商云!小心!”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商以提剑而来。
从他的角度恰巧瞧见寒山的背影,而寒山手里拿着剑,那柄剑正缓缓搁上我颈肩。
商以风驰电掣般杀过来,目标直指寒山。商以内力深厚,剑招强劲,而寒山和曾经的我不相上下,更何况,寒山此刻一心计较着得失,哪知背后的危险只隔咫尺。
商以气势如虹,一剑惯过来,周围的风势都旋转起来。电光石火间,我将寒山推开,准备徒手相迎。
剑隔咫尺,剑的准头却变成了我,商以当即慌张起来,无奈剑势太过强劲,收剑已是来不及。
腰身忽得被人揽住,后快速的旋身移位,周围的风势停下来,将皮肉被刺破划开的声音无限放大,像是深秋寂静的古井,被无端投了一石。
楼月明将我揽在怀里,下颌靠在我肩膀上,额头泛起一层细汗。
“商云!”商以收剑,匆忙跑到我们前面,心惊之余难掩愧色,“楼月明.............你怎么样?”
我扒楼月明后背一看,右边肩胛骨附近被捅了一个血骷髅。
我内心狂跳不已,慌忙去堵他伤口,好怕他血流不止:“楼月明你是不是傻!你给了我刀剑不入的金丝衣你忘了!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啊!”
楼月明唇角微扬,不知在得意什么:“那件薄薄的衣服应付没有功力的小毛贼差不多,能保护你的,只有我这个人。”
我没好气:“什么时候还说胡话!”他还能说笑,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商以沉默了片刻,疑惑道:“楼月明你刚刚明明可以带着商云躲开的,为什么.............”
“闭嘴!”楼月明打断道,“这一剑我迟早讨回来。”
商以顿了顿,似明白了什么,不在纠结于此,而是看向被我保护的那人。
一看不得了,商以目瞪口呆:“寒山?”
寒山变的有杀意:“是我。”
“商云哥哥!呜哇啊啊!”这时陈袖哭着跑过来,看到我们后,焦急道,“隽儿!隽儿被坏人带走了!”
“商云哥哥!呜哇啊啊!”这时陈袖哭着跑过来,看到我们后,焦急道,“隽儿!隽儿被坏人带走了!”
“隽儿?!”商以听到这个消息,比我们反应还大,也顾不得寒山的出现,直接奔到陈袖身边,俯身抓着陈袖问道,“你说清楚,隽儿怎么了?”
陈袖抹眼泪,愤愤道:“那群坏人太坏了!眼看要把他们抓住了,其中一个坏人好像认得隽儿一样,对隽儿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隽儿听了之后很难受,抱着头又哭又闹,控制不住。然后,然后坏人就趁乱挟持隽儿,还带着隽儿跑了!”
商以皱眉:“林凭呢?”
“林凭哥哥追出去了。”
“袖儿别哭了,隽儿会没事的。”商以安慰着,却丝毫没有松口气,复又转身看向我,“府上现在乱成一团还需要你安排处理,至于隽儿,让我去追吧。”
我点头道:“快去。”
商以目光坚定,抽身离去。陈袖传达完消息也跑回前院,想来是担忧陈蜀。
“楼月明你还好吗?”楼月明一脸凝重,看来蓝隽被卷进去完全是意料之外。刚才说话的功夫他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心中是否有计较,不过此刻,我也不想再麻烦他,他身上的窟窿还在冒血,脸色也越发灰白。
楼月明转头郑重道:“云云,这两个人不能放。”
我看了看寒山和方姓宾客,差不多明白楼月明的意思,遂点点头。
楼月明欣慰一笑,转身又将寒山点住,我将要瞪眼,楼月明身子一软,倒在我怀里。我心头微颤,放弃去解开寒山的冲动,四下喊道:“来人!”
“小人在!”十二出现。舒纬紧随其后现身:“家主。”
看到他我就有些头疼,但现在也没得选。楼月明的确是撑不住了,连日来不眠不休,又喝了那么多酒,商以那一剑虽避开了要害,到底还是伤着了。如今他软绵绵靠在我身上,眼神萧索疲倦,与往日神采奕奕的样子大不相同。
我把楼月明交给十二,吩咐道:“他身上有伤,给他处理一下。”
楼月明这时候傲娇起来了:“不要!我要云云!”
“别闹!”我严肃道,收到楼月明憔悴的目光,又补充道,“你放心,他们两个我不会放的,看你流了多少血,先治伤吧。”
楼月明继续傲娇,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我无法,嫌弃的和他碰了碰小拇指,随即摆手道,“十二带他回屋去。”
楼月明一本满足,高兴的哼哼并且甩了寒山一个眼色,寒山稳稳接住,暗暗咬了咬牙。
楼月明被拖走,最后交代道:“我这点小伤不要让楼玄知道,不然商以会死的很惨。”
前院具体如何了我还不知,既然寒山已经找回,倒也不急于一时解除误会,蓝隽的安危才是当务之急。
“舒纬。”我转身不愿去看寒山,怕转眼就将他放了,“你安置好他们两个,由你亲自照看,不得伤他们一分一毫。”
“是。”
前院一片狼藉,乱七八糟。好些人受了伤,沈七沈八正在挨个包扎治疗,陈蜀还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牵着陈袖,看不出什么情绪。宾客被送走大部分,留下的是一些被误伤的,楼玄也在帮忙处理,其他人则是在收拾。
“云儿!你没事吗?”躲在暗处的商夫人突然冲出来,她身上有大量的血迹,是以她扑过来的时候,我没有想着躲开,而是迎上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创口,伤在哪里。
商夫人对我如此反应高兴极了,我看着她衣服上的血迹道:“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商夫人连忙摆手,又像想起什么来,抽泣道,“但是商阳伤的好重。”
我抬眸:“他在哪里?”
商夫人拉着我到一旁,转过院角,就瞧见商阳胸口染着血,倒在曲靖怀里奄奄一息。
纵观在场所有人,除了误伤的宾客,再就是抵挡的侍从家丁,有死有伤那也正常,但凡有点修为的,都只是轻伤或者无恙。按理说商阳功力不差,也有曲靖协助,不该伤成这个样子。除非来人针对的就是他。
商阳此刻真是凄凉,伤的这么重也没人来治伤照顾。
“商云!”曲靖先看到我。
“商云...........”商阳抬头,淡淡的眼眸忽倏一亮,还伸手招我过去。
我依言委身过去,他颤悠悠的血手要抓我,我并不肯接,他便停顿在半空,眨着眼睛瞅我。
商夫人的哭泣,曲靖的叹息萦绕在耳边,眼前的一双血手也被放大。半晌无果,商阳认命般垂下手去,那一瞬间,我抬手迎了上去,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我隐约觉得他不大好了,手心都是冰冰凉凉的。
“商云.............”商阳艰难一笑,手心传来微弱的力道,将我紧紧握住,可即便如此,他的气息也在不断衰弱。
如果我推断的不错,那么商阳应该和那群人有一定的瓜葛,说不定对找到蓝隽有帮助,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
我移步上前,将商阳拦腰抱起,急匆匆的往前走。商阳伤的厉害,一搬动就鲜血直流,他靠在我怀里,眼帘半睁半闭,眉头却很舒展。
我走到前堂,沈七还在忙碌,我也顾不得许多,只道:“沈七,你跟我过来,现在。”
“啊?”沈七正埋头苦干,应声抬头对上我抱着的血人,他没看清我怀里是谁,只是看情况非常严重,遂简单交代了沈八几句,匆匆忙忙跟上我的步伐。
我带着商阳走的飞快,眨眼间进了房间。我将商阳搁在榻上,沈七就抱着箱子来了。
“这人是谁,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沈七走近一看,撇撇嘴不可置信,“是他?”
我催促道:“快给他看看。”
沈七放下药箱,一脸严谨投入工作。商阳还有一口气,但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而他一只手还紧紧拽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懈。
我心里焦急,但也没有生拉硬扯的走开,只好佯装冷静的看着沈七处理。
忽然商阳喷了一口血,身子不可抑制的抽搐起来,连拽衣角的手也不由自主松开。我随之一惊,坐到榻边揽住商阳,沈七慌张了一下,紧接着一顿操作猛如虎,商阳才渐渐平静下来。
沈七手上停顿下来,望着我惭愧道:“对不起商云...............我.............我尽力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晚了怕是..............”
我内心不愿接受,此刻也没有办法,抬头苦涩道:“多谢。”
沈七还在继续施针,尽可能让商阳那口气撑的长久一些。
我还真有话要问他:“..............商先生,那帮刺客你可认识?”
商阳神色失落,气若游丝道:“他们..............他们是蓝家的人..............如此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分明..........”
又是蓝家的人?
我又道:“那他们抓蓝隽做什么?你可知他们会藏身何处?”
商阳道:“.............听他们的意思,那个叫蓝隽的小孩应该和他们有关系............早些年我听说过蓝杉有个儿子............但从来没有见过,这小孩莫不是.............莫不是他儿子?”
“不可能。”我否决道,“我知道蓝隽的父亲,他父亲救过我,而蓝家的人恨我入骨,蓝隽不会和蓝家有关系的。”
话虽这么说,但隐隐感觉事态并非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商阳也不肯定了:“...........是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道:“现在最重要的救出蓝隽,你有线索吗?”
商阳道:“当年商以做事不彻底...........我有暗中调查清理.............后来陈蜀的出现,商家也遭遇灭顶之灾,有些事情就耽搁了...........时至今日我也没什么权利..............不过,他们藏身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不知隔了这么久...........有没有变动。”
我道:“在哪?”
商阳道:“城西竹叶海。”
府中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我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更不敢贸贸然带人去竹叶海,商阳也不肯定如今形势如何,万一对方有变动,怕是来不及转圜。是以我一人一马,只身前往。
行至半路,我忽然抬起眼睛,轻扯缰绳,停在原地,淡淡道:“出来吧。”
一人打马从密林深处出来,两相对视,来人是风华。早料到是友非敌,风华出现的正是时候,先前我安排他去调查蓝家人,看来方向没有错。
风华骑过来,拱手道:“家主。”
“查的如何?”我轻蹬马腹,“边走边说。”
风华驾马跟上,汇报道:“蓝家的确还有人,当日竹屋杭忆行刺就是他们安排的。你们走后,我也没有头绪,索性在暗中观察竹屋,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傍晚,他们出现了,我还见到了.............寒山.............还让我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道:“是什么?”
风华顿了顿,道:“原来杭忆是...........寒山的亲哥哥。当年他们兄弟二人逃难至此,为了生活奔走要饭,与恶狗夺食,却不想有一日出了意外,兄弟二人失散了,寒山四处找他哥哥不小心摔倒磕到了脑袋,有些事情就忘记了。当初寒山年幼被家主捡回家,他对自己的身份也知之甚少,含糊之下说了寒山这个名字,其实他正在的名字是杭山。机缘巧合,杭忆被蓝杉带了回去,兄弟二人再没有见过面。直到那日,我将重伤不治的寒山带到这里,让蓝家人有机可乘,他们才得以团聚。”
我顿觉晴天霹雳当头一击,眼前花白过后是寒山拿着剑指着我胸口,他咬牙愤恨道:你杀了我亲哥哥!
原来我真的伤害了他。
“家主!”我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风华伸手相扶,又道,“我本应该将这些早点告诉家主,苦于无法抽身,不想半途而废。我一直跟随他们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那个地方叫竹叶海,想来是他们的藏身之处。我不想打草惊蛇,就悄悄撤退了,却在离开的时候误入了山林,在里面足足转了两三日,才得以脱身,现在就见着家主你了。”
风华道:“还请家主恕罪。”
“你并没有耽误什么。”我摆摆手,示意他无需自责,“寒山已经在商府了。”
我终于将他找回了,可他在恨我。我原本以为是误会,现在看来当真是一条人命,虽非我亲手所杀,但也脱不了干系。
风华点点头,复又疑惑道:“那家主此行?”
我佯装冷静,牵住缰绳的手却在无端颤抖。我深吸一口气,阖眼缓了片刻,强行压制内心的跳痛,道:“今天,那群人去过府上了,还抓走了蓝隽。蓝岸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得护蓝隽一世周全。”
“蓝隽?”
“嗯,林凭带过来的一个小孩,你可能还没有见过。”我回头望一眼风华,“他父亲蓝岸助我良多,商家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他。”
风华沉默了片刻,眼里暗潮涌动,似在计较什么,忽然抬眼与我对视道:“蓝隽姓蓝,蓝家人偏偏抓他,家主你看会不会有联系?”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风华道:“蓝隽也是蓝家人。”
“不可能!”我当即否决,又想起商阳的话,他也这么说过,现在风华一个局外人也这么说,可我仍不愿承认,“如果是你说的这样,他父亲蓝岸也该是蓝家人,那他为何要救我助我?”
我并非执念蓝家人这个身份,曾经我被蓝家俘 虏,对方为人正直,不曾为难,最后还放了我,所以后来杭忆来刺杀我,我也将他放了,却不想商以做事狠绝,将他杀 害。我与蓝家无仇甚至心怀感激,可商家和蓝家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现在是商家之主,有些东西是推不掉逃不脱的。
如果蓝隽真的和蓝家有关系,我不敢想象他一个小孩子,知道商家灭了蓝家满门会这么想。那时,我还有什么立场去照顾他,我怎么对得起蓝岸。
“这...............”风华也一时语塞,目光闪烁。
“再说吧。”我叹口气,“当务之急是救回蓝隽,其他的再从长计议吧。”
“对了。”我忽然想到,“你过来途中可有遇见林凭或者商以?”
“他们?”风华思考道,“不曾见过。怎么说?”
我道:“蓝隽被抓,林凭是第一个追出去的,之后商以也跟着追了出去,如果你没有遇到他们,我也没有,难不成他们走错了方向?”
风华道:“也不一定,前往竹叶海的路有很多,他们或许走了另外一条道。不过,那里地势环绕,险象环生,越是靠近越是复杂多变,我略懂一些阵法,也在里面迷路了两三日,他们不熟地形,若误 入 歧 途,怕是危险。”


在风华指引之下,我们很快便到了竹叶海。还真是地如其名,远远望去就是层峦叠嶂的竹林,一山一环,根本看不到尽头,最麻烦的是里面竟然起了薄薄的雾气,正当午时也不消散,一般人走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我和风华选了大道走进去,不多时身前身后全是绿油油的竹林,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对于前路的未知,让我有几分犹疑,连身 下的马儿,也无端烦躁起来,它嘶啸着马蹄在地上乱刨,不愿顺着路走下去。
“家主,这迷雾对马匹有影响,我们还是步行吧。”风华翻身下马。
也只能如此,我也下马转身在一棵竹子上系缰绳。周围一片碧绿青葱,轻薄的白雾让人看不清来时去路,一眨眼,前方竹枝上似乎挂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进去一看,是一块染血的布料。
“家主?”风华跟过来。
我将竹枝上的布料取下来拿在手里,细看之下像是衣服的一角,这成色纹理还格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商以身上的布料。
风华见我出神,不由试探道:“家主,发现了什么?”
我不瞒他:“这是商以的,他来过这里,而且受伤了。”
风华面露担忧:“那他可能有危险。”
我收起那叠衣角,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个别竹子上有点点血迹,顺着向远处延伸,看来商以负伤从这里走了。眼下我不识路,蓝隽商以无法两头顾及,我摸了摸染血的竹子,目光游离了片刻,随即转身道:“风华,救隽儿要紧,我们先进去。”
“可是..............”风华也注意到那条血路,欲言又止道。
我道:“他要是等着人去救他,他就不是商以了。”
见我心意已决,风华也不多说,带着我与那条血路背道而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面前出现一道峡谷,阻断了前行的道路。
“咦?”风华疑惑,“我先前并没有遇到过峡谷呀,怎么会............”
这里地势气候和外面大相径庭,但是好好的山林突然冒出一道峡谷,也实属异常。风华的标记没有错,这正是前行之路,不应该有此一景。
我问道:“你没有记错?”
风华正色:“不会。”
我徘徊了两圈,忽然想起什么,脚下一颗石子踢向深渊,果然,掉入峡谷深渊的石子传来在地上滚动的声音,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果真是障眼法。
只是破除的入口在哪里?风华与我都略懂些阵法布局,我简单一说,风华就明白了,于是我俩分头寻找破阵的入口,不管是否有结果,一炷香后,原地汇合。
我往东边,顺着深渊沟壑细细查看沿路的布局,一切都是合乎自然的存在,没有刻意的人为,那就不是。又往前走了一些路,一块大石头孤立在崖边,上面还刻了一些不规则的图案。我心头一喜,似乎找到了源头。
楼月明没教过我破阵,但是有法才有阵,我若将这些东西毁掉,那些障眼法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我拇指一推,长剑出鞘,一道剑风朝大石头砍过去,石头受了剑气并没有损伤,反到弹出一股气道,我长剑一横,气道打在剑身上,震的手腕生疼。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石头又弹出几股气道,我分身无暇,腹部挨了一下,真气一泄,手上那股气道也抵挡不住,被震的连连后退,胸口一疼,吐出一大口血。
我抹把唇角,按了按昏胀的脑袋,眼前景象模糊起来。障眼法怎么会有攻击力,看来我已经打草惊蛇了。
浮沉间,隐约看见大石头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我顿时心下明了,原来是有人暗中做鬼。
来人现身之后步步逼近,我很努力的想看清楚,无奈五脏翻涌,头晕眼花。这时,四周渐渐暗淡下来,狂风四作,头顶似有惊雷雨声.............
一滴雨水落下来。
“商云!小心!”
这一声熟悉。
一声惊雷落下。
我身子一软,朝一旁倒去,倒在一个柔软的身躯上,我恍惚一眼,心灵深处一个声音冲上来,我迷迷糊糊道:“哥.............”随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身上沉重的厉害,像是被人封住了气血,胳膊都抬不起来,只有眼皮能勉强掀起,结果对上的是一堵墙。通黑发亮的石墙倒映着火光,和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耳边是风声雨声,电闪雷鸣狂风乱作,而我所处之地,像是被什么围住,那些骇人的声响被隔之在外,细细的柴火哔剥声静谧而长久。
我努力分辨了一下,这应该是一个山洞。我仰面躺着,左边放置着几根树枝简单搭成的架子,架子上面凉着几件湿透的衣衫,其中几件还沾着血迹,架子前面是一堆篝火,火堆后面坐着两个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散在肩膀上。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那两个人的面目,被架子上的衣衫拦住了。
脑子还有些昏沉,我隐约记得,我和风华分开之后,发现一块大石头有异常,然后受到了攻击,之后吐血受伤,似乎从那时起,天色突变,风雨聚来............然后有人救了我。
难不成是他们?
那为什么要封住我的穴道?
“商云怎么样了?”一人忽然开口。
“放心吧,他没事。”另一个接话,“我封住了他穴道,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两个声音太熟悉了,不就是林凭和商以么!
我恍惚记起,倒地的一刻被人揽住,然后就看见商以的脸。想必之后林凭就出现了,他二人合力将我带到了这里。
商以的声音有起伏:“你点他做什么?”
林凭拉住他的胳膊:“你伤的不轻,也不让我看看,是怕他突然醒来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吧。现在还有什么顾虑?”
商以像是被说中,顿了顿道:“我没事。”
林凭怒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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