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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雨落长安[第13页]

作者:平小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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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好热闹。”陈准率先发言。
“热闹?还有更热闹的。”此时我满心满眼的恨意,恨不得即刻取了陈准的性命,他害死蓝岸,逼死沈七,桩桩件件都天理不容。我投一眼风华,对方微微颔首,我借着怒气拒开楼月明的手,上前一步揭下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陈准惊的节节后退,指着我不可置信,字不连句:“你............你,你才是.........?”
我道:“我才是商云。”
陈准又指向陈蜀怀里的沈七:“那他...........”
“小七!”
沈林二人大步跨过来,沈万里将沈七揽在怀里,抬手一挥,陈蜀被气浪掀出几米,扑倒在地。
林长风面色凝重,手指在沈七颈肩划过,带起一层薄薄的面具,沈七眉目如初展现在众人眼前。
“七七?”沈万里拍了拍沈七的脸,气急败坏道:“别给老子装死!”
“小七交给我。”林长风瞧一眼沈万里,对方手上粗暴嘴上不停,眼眶却是红的。林长风暗叹一口气,从沈万里手中接过沈七,抽身往外走。
陈准惊呆了,一时忘了让人阻拦,林长风抱着沈七三下两下不见了。
沈万里站起来,悲痛之余气场全开,一股杀肃之气让人进不得身。他冷脸扫过众人,目光在商阳身上停留,差点忘了,商阳曾经得他相救,算是旧相识了。沈万里一道指风解开商阳身上的束缚,商阳一下子踉踉跄跄朝我冲过来,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楼月明眼尖,知道我嫌弃,不动声色踢出脚下一颗石子,正中商阳膝盖骨,商阳猝不及防直直跪了下去,半晌爬不起来。
商阳并不恼,只是盯着我,目光虔诚,似在诉说:商云,你没事就好。
沈万里伸一只手将商阳提起来,目光凛冽:“谁伤的沈七?”
商阳怒视着陈准,咬牙道:“陈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场闹剧。”陈准总算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带上一贯变态的笑容:“不过没有关系,我照样能把你们都宰了。”
陈准信心满满,呵道:“风华!动手!”
风华不应声,安静如 鸡。
陈准又道:“风华!”
我接话道:“陈准,你自己听听。”
不多时,阵阵厮杀喊叫声从外围传进来。我和风华相视一笑,看向陈准,他所安排的人早就被风华抽层,而我交与风华的人,现在正和他们打的火热,一切在掌握之中。
陈准表现出一瞬的慌乱,随即将地上的陈蜀提起来,揪着他衣襟,恶狠狠道:“陈蜀,这就是你办的事情?”
沈七身死,陈蜀震痛不已,他神情恍惚,就还记得一件事,那就是陈袖。
陈蜀迷离道:“爹,你放过袖儿好不好?”
“放过他?”陈准阴冷一笑:“你让我满盘皆输,我会放过他?”
“陈准你简直不要脸!”楼月明听不下去了,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还扯陈蜀的不是。
陈准一把丢开陈蜀,陈蜀此刻犹如行尸走肉,风华伸手拦了一下,陈蜀才没有被摔的脸朝地。
院子里这些人是陈准自己安排的,不经风华之手,他们听命于陈准,是以陈准一声令下,我们也打了起来。
这群黑衣人功力不低,耗去了沈万里大半注意力,让他靠不近陈准。我也没有优势,但楼月明兵行险招,趁人不注意,楼月明带着我飞身跃起,落到陈准面前。
楼月明招招直取陈准,不让他松口气。持久之后,黑衣人渐渐不敌,沈万里得了空隙,几步掠过来,和楼月明并肩作战。
“云云!提剑!”
楼月明空中一声吼,我凝眸一看,他和沈万里一人一边钳住陈准,缓缓降落下来。
我亦了然,夺过一把长剑,足尖轻点,飞身迎合上去,惯出全身之力,一剑捅进陈准心口。
商府。
蓝岸。
沈七。
我商云,替你们报仇了。
陈准受了一剑,心脉俱损,但没有即刻死去,不仅如此,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双臂一震,沈万里和楼月明一时疏忽,双双被迫脱手,往两边散开。一时间,空中之余我和陈准,这一剑我捅的深,鲜红滴血的剑刃从陈准后背惯出,我与他也只离咫尺。
“商云!”耳畔传来陈蜀一声厉吼,接着身子被扑过来的暗影抱住。
陈蜀抱着我往远处偏离,但还是不够快,背受了陈准垂死挣扎所打出的一掌,他身子猛然一腾,额角青筋忽隐忽现,眼睫一颤,血水呕了我一身。那一掌极重,我能感觉陈蜀的气息在那一瞬间消弱,三魂失了七魄。
“沈七。”这一刻他又叫我沈七了。
如此变故我们都始料未及,双双落地后,楼月明才奔过来,他粗暴的甩开陈蜀,在我身上打量。
陈准掉下来的时候,如烂泥一般,但他仍存一口气。他趴在地上吐血,发出痛苦的呻吟,沈万里并不怜惜他,提了把剑,朝着陈准走过去。
陈蜀伤成这样,居然还能快人一步,也只是快了一步,是以沈万里捅向陈准的剑,落在了陈蜀身上。沈万里并不在意,在他眼里,陈家父子都是杀害沈七的凶手,两个都是要死的。
“沈前辈!”眼看沈万里要捅出第二剑,我急忙叫停:“他们大势已去,生死只在瞬间,但我有话要问,可否............”
沈万里突然变得很好说话,点头默认。
陈准气的推开陈蜀,他居然还能说话:“滚!咳咳............别以为替老子挡剑,老子就能放过你!”
“爹.............”陈蜀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我知道,他心中仍有执念。陈蜀自强不息慢慢爬起来,又一番周折的将一滩烂泥的陈准扶坐起来,再强行把陈准抱怀里,似述衷肠道:“爹,你折磨算计玩弄了我半辈子...........我虽不是心甘情愿............但事情我都做了,地狱我也会下,只希望.............希望袖儿一生平安。”
陈蜀笑了笑:“再不济,袖儿也是你儿子...........真要他下去陪我们?”
陈准忽然抓不住重点了,傲起娇来:“滚蛋!刚刚要不是你............我就能一掌拍死商云,让他们商家绝后!”
陈蜀眼底闪过一道光亮,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从不后悔在陈准手中救下我,他只恨自己当初的懦弱,白白伤了沈七一条性命。
陈蜀继续循循善诱:“爹............我陪你一起死,你把袖儿放了好不好?”
“好啊。”
我神经一紧,袖儿有救了,我和陈准有仇不共戴天,但陈袖是无辜的,我自然是盼着他好。
陈准气息渐弱,笑容却逐渐变态:“其实,袖儿身上的蛊毒,解药我已经给他了,至于操控蛊虫的东西............你猜它在哪里?哈哈哈哈哈............它在、它在............”
陈蜀晶亮的眸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说到最后,陈准有进气没出气,眼看要阵亡。
我急忙上前:“在哪里?”
陈蜀亦是激动:“在哪里?”
“它在.............”陈准脑袋一偏,好像没了生气。
我和陈蜀:“..............”
陈准的脑袋突然又弹了起来,吓了陈蜀一跳。陈准还算负责任,临死之前把话说清楚了。
“它在.............它在你身上啊傻儿子,你想要完全治好袖儿...........你三刀六洞把东西取出来捣毁它呀!”
临死也不忘坑陈蜀一把。
人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谁料我商云不过三个月,便将商府重新拿了回来。
不过代价很大。蓝岸,沈七,他们都回不来了。
陈准身死,死前还顺手坑了一把陈蜀。我本以为以陈蜀会顺从的给自己几刀,但是没有,他异常的冷静,拼着一口气挖了个坑把陈准埋了,再将自己打理干净,而后求我。
求我给他和陈袖留一席之地。
我自然是答应的。陈准已死,所有的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陈蜀不过是他手下一颗唯命是从的棋子,现在看来,实在可怜。
陈袖对此变故浑然不知,陈蜀只告诉他,商家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我回来了,他父亲陈准自然没有再留下的理由。陈袖自幼跟随陈蜀,对父亲感知甚少可有可无,也就欣然接受了。
沈万里早就走了,但商阳不肯走,他不惜要跪地恳求,我没让他跪,也没说什么,是楼月明替我做了安排。
善后的事情全权交与风华,我和楼月明将主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能彻彻底底给陈袖解毒的东西,难不成............陈准没有胡说八道?
傍晚,我走过之前陈袖的院子,里面传来欢声笑语,陈袖稚嫩的声音喋喋不休:“哥哥你好久没有来看我了呀,你看我有没有长高?”
陈蜀一如伪装时的温润如玉:“袖儿要到哥哥腰了,是大孩子了。”
陈袖咯咯笑:“不不不,袖袖是小孩子!袖袖永远也长不大,哥哥要照顾小孩子!”
我走进些,里面点了烛灯,在薄薄的窗纸上投出两个浅浅的人影。颀长挺拔的陈蜀俯身将陈袖抱到桌子上,陈袖乖巧坐下,桌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陈蜀的身影稍稍弯曲,伸出一双手,在陈袖胸前倒腾。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不曾合严的门缝能窥见兄弟二人。
陈袖扑腾着小腿,昂着脑袋,白玉的小脸挂着幸福的笑容盯着陈蜀傻笑。
衣着单薄的陈蜀立在陈袖跟前,一头乌黑的长发不扎不束,笔直垂下,双手正轻柔地扣着陈袖外衣上的扣子,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有难以察觉的暖意。这样一个刹那的定格,在疮痍过后的商府,竟无端透着几分温馨。
陈袖咂巴咂巴嘴,小手捧住陈蜀消瘦的脸庞,小眉头皱了一下:“哥哥瘦了。”
陈蜀动作微微一滞,继而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将陈袖的手拿下来,又捏了捏陈袖的小脸,浅笑道:“管好自己。”
陈袖泄气了一下,复又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哥哥今晚跟我睡吗?”
陈蜀把陈袖抱下来:“跟你睡。”
陈袖欢呼雀跃,陈蜀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往里屋里推:“去床上等我。”
陈袖疑惑:“哥哥要去干嘛?”
陈蜀声音提高:“不听话?”
“好吧。”陈袖搅了搅手指,一步三回头往里屋去了,临了探出半个小脑袋:“哥哥快点哦!”
陈蜀朝他摆手,然后抽身走出门外,双目对上我,一点都不惊讶。
他注视着我,信步迈下台阶,傍晚的余光照映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庞,风扬起三千青丝。我想起曾在商府,我受创受难受时,他现身送药,离去时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光,眼睫似沾染着晚霞...........
好景不长。
陈蜀本就伤的重,全凭内劲压制着周身的伤痛,不在陈袖面前展现出异常。可气息总有耗尽的时候,是以最后一节台阶,他是踉跄着颠下来的。我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扶了一把。
他站直腰身,似无意拒开我的手:“多谢。”
我本以为他支开陈袖,是感知到我的出现,有话和我说,并没有,我想的有点多。陈蜀稳了稳气息,旁若无人从我身边掠过去,往院子中高于地面的景观池塘边走去。
“陈蜀。”我转身跟上,盯着他清瘦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他身形一顿,不曾回头,只道:“莫慌,待我先吐个血。”
我:“.............”
陈蜀走到池塘边上,怀中掏出一根竹簪,长发被随意扎成一束,挽在脑后。肩背没了遮挡,直接显出骇人的弧度,陈蜀身上真是没几两肉了。
陈蜀俯身撑在石砌池面上,瘦长的五指微屈,下一刻充血的指尖瞬间灰白,我意识到不妙,跟上来时,陈蜀已经对着池子开始呕血。
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池面上,荡开一层层鲜红的涟漪。
陈蜀呕完,肩背半天撑不起来,颓废的任由双手撑着,冷汗血水抽走他身上仅剩的气色,整个人犹如风中摇曳的枯枝,只需一个不经意的力量,就能将他掰弯折碎。
我又试探性唤了一声:“陈蜀?”
陈蜀脑袋微微一抬,没有看我,只是干哑低沉道:“我先洗把脸。”
我正想着他要去哪里洗?只见他勉力站直,抖着手卷起袖子,沿着池边走了几步,找寻到一处没有被鲜血染红的池水,弯下腰去。
现下是深秋入冬,池水虽不刺骨但也是寒冷异常,他双手在水里几进几出,通红一片。
“好了。”陈蜀抹干脸庞上的水渍,直起身子,目光投过来,晶亮的眸光里藏不住的疲倦,被如此一冻,脸色到红润了些,碎发粘着水珠,有一滴顺着额角下颌滑落。
我离他很近,一抬手,竟接住了。水珠在手心里荡开,湿润,转瞬不见踪影。
我抬眸,迎上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试着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悻悻收手,负在身后。
陈蜀先开口了:“明天我出门一趟,袖儿劳烦你照顾几天。”
“去哪里?”话一接口,便知自己问的是废话。
陈蜀道:“沈府。”
“可会回来?”我明白他的心意,便不阻拦。
“自然。”陈蜀侧头投一眼房间,淡然一笑:“我不顾自己,还不顾袖儿吗?”
天色渐晚,商府上上下下差不多打点完毕,我也顺其自然搬了新的住处。既然决心做商家之主,就不能再住在偏院了,叫人看起来不像话。曾经商阳陈准住过的地方,我命人原封不动的保留,在主楼的二层也就是书房,让人重新规制了一下,一半用做书房,一半便是我的卧室,倒也宽敞。
刚回屋点亮烛灯,楼月明就来了。
“累死我了!”楼月明大剌剌坐下,操起水壶往嘴里灌水,咕咚咕咚几下后,托着下巴瞅着我:“云云,你不关心我一下?”
我不做声
楼月明换个姿势托腮:“你不问我去干嘛了?”
我面无表情。
楼月明咂巴一下嘴角,满脸邀功表情:“你猜一下?”
我就是不接话,我憋死他。
楼月明并没有受到打击,自告奋勇求表现道:“府中上下所有人,我都过目了一遍,你可以绝对放心的使用,以后你在商家有绝对的权力,可以为所欲为,云云大家主?我是不是很靠谱?”
我兴致不高,斜眼瞧他:“包括你?你也听我的?”
“当然!”楼月明眯眼邪笑:“我对你那一直都是唯命是从。”
我抱起胳膊:“那你说,把商阳放哪儿了?”
“咦?”楼月明疑惑,收起插科打诨的表情,站起身来瞅我:“你要怎么处置他?”
我道:“我有话问他。”
时至今日,我终于有能力去质问商家人,把我的寒山埋葬在何处了。
提起寒山,我便是满腔的恨意,楼月明察觉到异常,轻抚手掌:“噢!你们商家有一处地牢,我看那儿环境挺好,我让他去那儿喝茶了。我这就去把他提过来!”
“不必了。”我目光一寒,抽身往外走。楼月明“哎”了一声,随手拿了架子上的袍子,快步跟上。
夜幕笼罩,地牢门口透出幽幽的暗光,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比,显得阴森诡异。商府翻新,我想着这里用处就不大了,便没有派人看守,想来楼月明待商阳还不错,至少给了他一盏明灯。
我踏进石门,里面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不由瑟缩了一下,很快楼月明一双手伸过来,肩上便多了一件沉重之物,低头一看,是他顺手带上的袍子。我投他一眼,心中微荡,一时相顾无言。
这里我太熟悉了,那场暗无天日的刑囚,逼得寒山以己之身,换我之命,逼得他尸骨无存!
顺着昏暗的灯光,迈下潮湿的石阶。我本以为这里会是一如当初的样子,血腥和着泥土糜 烂在空气中,火光映着各种狰狞的刑具,犹如修罗地狱。
并没有这样,不仅如此,还真如楼月明所言,他把商阳带到这里喝茶来了。
我走进去时,商阳一人一桌一椅,桌上的茶具茶杯里热气袅袅。
我又投了楼月明一眼,脑中想起他曾与我说过:“我不知道你的过往,没有关系,但我知道你生性善良,不喜人流血受痛,你不愿意着手的地方我来处理,你尽管放心!”他还真是有心了,如此场景,我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
“商云!”商阳又惊又喜,急忙起身,踉跄着要扑过来。楼月明身形一错,拦在我和商阳之间,抱着胳膊抖着腿:“云云有话问你,你老实回答便是。”
商阳自知没法在楼月明面前放肆,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又瘸着腿撑到桌子边上,满怀期望的注视着我:“坐下说好吗?”
我开门见山,冷冷道:“寒山在哪里?”
“寒山?”商阳一惊,眼底泛起回忆,似乎在搜寻有关寒山的记忆。
我眼中寒芒深种,一条无辜的人命在他眼里竟是那般不起眼,寒山与我相处数十载,说惨死就惨死,而逼死他的那个人还一副浑然不知的状态。
我迈步过去,在桌前停下,一双寒目似要将他洞穿:“寒山,被你逼的削骨削肉以证明我清白的可怜人!你不记得了?”
我道:“你都忘了?商先生?”
“商云你放肆!你.............”商阳目光一震,忽然暴怒,似乎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满,他还想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却被楼月明截住了手腕。楼月明盯着商阳,好笑道:“时至今日,你还想云云怎么称呼你?商大家主?老实回答问题!”
商阳被如此一说,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投过来的目光怒意全无,只剩愧疚。他动了动手腕,楼月明还算好说话,从善如流的放开,他神色匆匆的在我身上点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摆出一副认真反思的样子。
我没给他太多时间,毫无感情的追问道:“寒山在哪里?”
商阳顺着桌沿,跌坐在椅子上,他不敢抬头看我,只是干干涩涩道:“他...........他不是已经死了............”
“尸骨在哪!”我猛然拍桌。
商阳惊愕抬头,神色几分无辜:“我,我不知道。”
楼月明眼睛一眨,走过来给我揉掌心,我抽手拂开楼月明,目光灼灼盯着商阳,音调提高:“你不知道?”
商阳说,当日的情况并没有像曲靖说的那么惨烈,寒山捅了自己三刀,刀刀直逼心口,曲靖到的时候,寒山只剩一口气,最后一刀是曲靖补上去的,寒山当场就没气了,商阳觉得没意思先走了。最后寒山如何,他也不知道。
...................
“商云。”我要迈步出去时,商阳忽然叫住我,语气像个历尽沧桑的老者:“我去见过你母亲和师父了,你若方便............就把他们接回来吧。”
我快步出去,并未停留,他们我自然是要请回来的,商阳曲靖各说一词,真相如何我还不得而知,还有那个给商以下毒的人。我商云,一个都不会放过!
次日清晨,我洗漱完毕,信步往栏杆上靠,目及天远,鱼肚白的天空开始渐渐上色。
主楼一侧偏后的院子,便是陈蜀两兄弟的住所。我将目光收回,院子中便多了一道人影。陈蜀穿着深色长衫,木簪挽起一半的长发束在头顶,淡眉舒长远,薄唇着绯色,眼眸闪着柔和的光。
“云云你在看什么?”楼月明端着托盘出现,盘子上是他死皮赖脸非要去亲自给我做的早餐。
“没什么。”我随口一说,目光又忍不住瞄了陈蜀两眼,一瞄不打紧,再瞄正好对上陈蜀微微抬头投送过来的视线。
我慌忙要错开,眼神还来不及挪,陈蜀对着我稍稍一欠身,鞠了一躬。楼月明见势不对,俯身过来看,陈蜀已经走出院外,往马厩方向走去。
陈蜀要去沈府了。
楼月明直起身,把盘子丢我手上,捧着自己的脸,凑过来道:“我不好看吗?为什么要看别的男人?”
“丑拒。”我懒得看他,端着盘子往屋里走。
楼月明腆着脸跟进来,献宝似的拿了一块点心送我嘴边上:“好看有什么用啊,有我这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
我不想搭理他。
默默填饱肚子,我就打脸了。我瞅着楼月明道:“帮我做件事。”
楼月明还在吃:“什么事?”
我道:“去把商夫人和曲靖请回来。”
楼月明喝口茶:“你不亲自去?”
我起身,怅然若失道:“沈七助我良多,他生前死后我都该去看看他。”
楼月明哼一声:“拉倒吧,你就是舍不得那小子被沈府的人打死吧。”
我瞅向楼月明:“对啊。”
楼月明:“..............”
各位除夕快乐

楼月明这次没有东拉西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寒山于我而言是大事,我既不能亲自前去,只能让最为放心的人去,楼月明在心里偷着乐呢。照顾陈袖和府上的大小事宜,暂由风华处理。我和楼月明牵了两匹马,在商府门口分道扬镳了。
商沈两家相隔甚远,满打满算也要花费一整天时间。骑行十几里,旷阔的林道中便发现了陈蜀的身影,他亦是马不停蹄,但他身上有伤,颠来颠去的,他又得找地方吐血了。
这不,他缰绳一勒,马蹄空蹬了几下停在地面上,陈蜀翻身下马,扶着一棵树就开始吐。我在后面看的心急,他这样何时才能到沈府,没准人还没到,小命先丢半路上了。
“上来。”看他吐的差不多了,我打马过去,朝他伸出一只手。
陈蜀有气无力靠着树干,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向我,目光从我的指尖游走到脸庞,带有血丝的唇角微微上扬,眸光闪亮:“你怎么来了?”
我道:“我去见沈七。”
陈蜀眼睫轻颤,面不改色,衣袖拭过唇畔血丝,把手伸了过来,一拉一带,陈蜀便安安稳稳坐上了马后。
他气息不匀,又极力忍痛,贴上我后背时,整个人都是在颤抖的。
我提醒道:“抱紧我。”
陈蜀先是一僵,随即顺从的伸出双手,环在我腰间。
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一瞬即逝,我不禁想起曾经,那时我身中剧毒,陈蜀竭力救我,我们同乘一骑,在花海残阳中掠过。
“你闭眼调息一下,若受不住了,唤我一声。”我扬手一鞭,打散脑中浮现的场景,一心向前,“坐稳了。”
耳畔传来陈蜀闷闷的一声:“多谢。”
一路疾驰,直到傍晚。
如果彻夜赶路,能在明天一早到达沈府,可陈蜀实在不容乐观,他强行提着一口真气颠了一天,如此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自作主张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陈蜀不肯下马,想继续前行,我没好气把他拽下来,吩咐小二喂马,拖着他找了间客房住下。
陈蜀半靠在榻上闷闷不乐:“我时间不多了,还耽误什么?我知道你怜悯我............”
我道:“我是怜悯马。”
陈蜀:“.............?”
我波澜不惊:“它一匹马载我们两个人,好意思不让吃草不让休息?”
次日申时。
陈蜀踉跄下马,刚站直,一口血水喷薄而出,点点血雾沾染在沈府大门通白的素缟上。
各位大人们新年好!

陈蜀喷完血,茫茫然就要往里冲,被两把大刀交叉拦住,他仍是不顾,双手在刀刃上划破,鲜血顺着手腕没入袖口。陈蜀重伤气弱,又在路上颠了一天,身手比不得常人,沈府的门他也进不了。
守卫们见陈蜀这般不怕死,又不敢真拿刀往他身上捅,捅死了算谁的?着装略沉稳一点吩咐一旁守卫:“去叫少主,有人砸场子。”
“是!”
守卫不想继续纠缠,一拳打在陈蜀胸口,陈蜀本就只剩半条命,被打的节节后退。我这才从震惊悲痛中分出一点意识,上前几步,在台阶上接住陈蜀。莽夫的拳头不夹内力,陈蜀除了胸口疼,倒也没真伤到。
我从未见陈蜀这般失态,他手掌淌着血,面色一瞬白过一瞬,唯有眼眶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各位见谅。”我扶着陈蜀,微微欠身道:“在下商云,求见.............”
“沈七!”
“少主!”
还未自报家门完毕,注意力便被转移了。我顺着望过去,也是一惊,来人白衣素缟,面目身形和沈七一模一样。
“沈,沈七............”陈蜀望着来人,苍白僵硬的脸庞忽然就笑了,眉间几经舒展,眼珠微颤,踉跄着要扑过去。
对方面无表情负手直立,一个眼神示意守卫们都下去,顿时苍凉的沈府门口,只剩下我们三人。这个沈七的出现,我亦是惊喜,但我与沈七曾生死与共,他该是如何,我清清楚楚。
陈蜀晃晃悠悠奔过去,离沈七只剩一步之遥,刚要迈脚跨进门槛,沈七长袖一挥,强大的气势将陈蜀掀翻。
陈蜀倒在石阶上,尝试了几下没能爬起来,他自暴自弃仰面躺下,神色痛苦的苦笑两声,眼底闪现的光芒一寸一寸暗淡下去。想必他也应该猜出这个沈七是谁。
沈七踱步出来,在陈蜀身前停下,长剑直指陈蜀心口,目光冷决:“沈七?沈七不是被你亲手给杀了么?”
“沈八!”我急忙奔过去,拂袖挡开陈蜀胸前明晃晃的剑刃,又将陈蜀搀扶起来,“手下留情。”
“商云?”沈八眉头轻蹙,冰冷的目光投向我:“你护着他?”
我道:“他时日无多了,你我都应该明白沈七...........沈七的心意,如今他冒死前来,沈七该是高兴的。”
陈蜀眸光泛潮,拱手道:“我有话和沈七说。”
沈八虽不待见陈蜀,但被我拦下之后,也没有再起杀意。沈七沈八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感情基础非常人能比拟,沈七被逼至死,虽非陈蜀所愿,但的确是他亲手所杀,他双手染了沈七的血。沈八能轻易放过他?
沈八神色微变,随后身子往旁边一侧,留出一道宽敞的路来。
这么容易就放行了?
正思量,沈八长剑回鞘,提醒道:“父亲和林叔叔去看墓地了,你们只有一炷香时间。我心疼沈七才让你进去,等出了这个门我照样会杀你。
陈蜀躬身:“多谢。”
我曾来过沈府,大致地形我算是了解。府上大丧,到处飘着白袖,灵堂倒是十分醒目,已经没有往来吊唁之人,棺椁放置在堂中,桌案上的香坛冒着缕缕青烟,显得庄严肃穆。
“沈七...........”陈蜀踏进门槛,浑身忽然就有了力气,回光返照一般,眼底闪着灼热的光。他身躯站的笔直,还特意正了正衣襟,眉目含笑道:“沈七,我来看你了。”
如此场景,我亦悲从中来,无暇顾及陈蜀,上前取了三炷香,在炉火中点燃,朝着棺椁祭拜。
陈蜀此番前来是为了了却心事,当初沈七身死,死前抓着陈蜀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陈蜀没有回答,沈七也没有等他回答,用一个粗暴的吻结束自己最后的生命。我想沈七当时是怕的吧,怕自己以己之身以己之命换来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那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所以沈七也决绝了一次,怀抱着自己默认的答案死去,也好过被所爱之人杀人诛心。
陈蜀这个人可谓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真正能入他眼的没几个,即便是我,他也曾狠下杀手。如今他拖着残躯病体,拼了命也要来见沈七最后一面,想必是要道出真心。
我心中酸涩,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倘若沈七还在,他会高兴的上蹿下跳吧。
出乎意料,陈蜀很平静,他慢慢踱步过来,缓缓跪倒在棺椁前,炉火映照着他明亮的眸子,里面星光点点。
“沈七,你纠缠我多久了?”陈蜀悠悠道,似山涧缭绕的云雾,不轻不重,不悲不喜,“四五年了?我似乎并没有给过你好脸色。当初留下你,是要你照顾袖儿,诚然,你做的很好,可我还是要日常嫌弃你。”
“我是个坏人啊,满手鲜血的坏人,死后要下地狱的。”
“我算计玩弄所有人,怎么把你给算漏了?你看清我面目之后,就该手刃了我呀,哪还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此后我们再也见不上了吧。我也会死,可你是会上天堂的,我追不到你了。”
“沈七。”陈蜀好像说累了,他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不顾礼数的拿起桌案上供奉的酒坛,咕噜噜就灌了几口,半喝半洒,衣襟胸前都湿透了,脸上也泛起了一抹红晕。
“沈七。”陈蜀似乎有些醉了,颓废的跪坐在腿上,酒坛顺着衣袖滚到手边地上,沉默半响之后,他竟然哽咽起来,指着棺椁道:“沈七你听着!我陈蜀...........我陈蜀喜欢你!”
“你倒是给我活过来啊!”
陈蜀咆哮完这句,下颌抵上胸口,肆意的哭泣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沈七的声音!
我和陈蜀齐齐循声望去,门口立着同样白衣素服的沈七,而面无表情的沈八正扶着他。
沈七脸色苍白,看样子是伤病初愈,勉强能下地,他没好气瞅着陈蜀:“好端端的干嘛咒我呀?”
我顿时惊的手足无措,一下指棺椁一下指沈七,半天没能组织出语言。
沈七摸下巴:“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死了吧?”
不然呢?
沈七无语了一下,迈步进来,故意无视陈蜀,取了三炷香拜了拜,惆怅道:“前两天我叔父病逝了。”
.............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那什么,小人本意是打算让七七陈蜀双双赴黄泉的,但是今天收到了一位大人的评论,顿时幡然醒悟,觉得he也不错,他们吃的苦够多了。不过小人目前还走纠结ing,沈七陈蜀的存亡还没有完全被定下来,这一更也可能会删,因为七七陈蜀不死 小人整体走向要改动,但愿小人能把后面的走向理清楚
陈蜀怔怔地端详着这个安静跪在自己身侧的,白衣若雪却孱弱无力的身影,眼神空洞,灵魂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沈七没死。沈七还活着。
“沈七……”不知是烈酒的刺激还是当下情形的巨变,他约莫感觉头越来越晕,膝腿间踏实的触感亦愈发虚无起来。我看见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似乎渴望捕捉到一些什么,但终究只攥回了一掌的浮光掠影。
忽然,陈蜀猛地抬眸,就着尚未完全收回的手掌挥向沈七,破空一声响,在沈七脸上落下一道浅红的掌印。
沈七被打懵了,我和沈八则是目瞪口呆。
沈七先是一怔,惊愕瞅了陈蜀片刻,随即不顾体弱扑到陈蜀腿边,挥起拳头要捶,“你打我?”
“慢着。”陈蜀抬手一拦,截住沈七的拳头握在掌心,另一只手颤巍巍伸向沈七挨打的脸庞,轻抚了一下,深情问到:“疼吗?”
“疼吗?”沈七险些陷入陈蜀深情的眼眸,忽的反应过来,抓过陈蜀摸脸的手,狠狠咬了下去。陈蜀手指一僵,微微皱眉,旋即笑出声来。
沈七看着陈蜀手背上的一道齿印,没好气道:“你说疼不疼?”
陈蜀道:“疼。”
沈七哼道:“那你干嘛.............”
不等沈七抱怨完毕,陈蜀欺身向前,一把将沈七揽进怀里。
大抵有大悲大喜的浪潮在他脑海中汹涌澎湃地相撞冲击,我猜不到他究竟是潸然泣下还是乐极而泣,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沈七的肩背上,他哽咽着,极轻极缓地自唇齿间挤出这几个字:“疼就好...........疼就是真的..........”
沈七微微一愣,脑袋搁在陈蜀肩上,满意地蹭了蹭,偷偷摸摸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咳咳!”沈八简直没眼看,咳两声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
沈七都不拿正眼瞧他,只是摆摆手道:“八八你先出去。”然后和陈蜀抱的更紧。
沈八:“...............”
那什么……我是不是也要先出去?没有被点名先这样吧。
“沈七你就这点出息。”沈八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出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陈蜀将沈七摆正,神色担忧地在他身上打量。
沈七抱胳膊扭头:“哼,不吓你一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重要。”
“你..........你都听到了?”陈蜀忽然面红耳赤。
沈七道:“我.............”
“沈七!别说了,爹和林叔叔回来了。”沈八急吼吼跑过来通风报信。
完了,沈万里脾气火爆,做事雷厉风行,对儿子的疼爱可见一斑。这次沈七虽然死里逃生,但那些伤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恐怕来不及听陈蜀解释就要拍死他了。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我沈家的门的,跪我沈家的地,抱我沈家的七七的?”
我刚扶他俩起身,沈万里就来了,而且还先声夺人。
沈七一秒变脸,委屈巴巴瞅门口的沈八,食指指着他:“是他。”
沈八无语,习以为常道:“的确是我。”
沈万里冷冷一眼瞥向沈八,沈八态度端正,垂首直立,沈万里手一扬,高举轻落在沈八肩膀,并不责怪,而是给他弹了弹灰尘。
沈八撇了撇嘴,眼皮都不抬一下。
沈万里负手走进来,沈七自觉远离陈蜀,向沈万里迎上去,笑嘻嘻道:“爹,干嘛这么小气,来者是客呀。”
我和陈蜀同时拱手行礼:“沈前辈。”
沈万里冷着脸不说话,表情不是很高兴,眼看要向陈蜀发难,沈七眼珠一转,碰瓷似的往沈万里怀里一跌,沈万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注意力也落在沈七身上。
“谁让你下地的?自个儿伤成啥样心里没数?”面对沈七如此泼皮耍赖,沈万里照单全收。
沈七靠在沈万里身上,两根手指搅啊搅:“八八拖我下地的。”
沈八:“..............”
沈万里又发现了新问题,他戳了戳沈七脸上的指痕,严肃道:“谁打的你?”
沈七眨巴眼睛:“八八打的。”
沈八:“...............”
沈万里厉声道:“自己站好。”
“哦。”沈七从沈万里身上下来,站得歪了吧几。
沈万里转身看向沈八:“你还站着干什么?进来。”
沈八一脸想提刀的表情。
我和陈蜀皆以为沈八要受责难,刚想说出原委,陈蜀却先我一步,他拖着沾染酒气的衣摆上前道:“沈前辈,此事和沈八公子无关,是我硬闯.............还动手打了沈七。”
“陈蜀!你瞎说什么?”沈七跺脚。
“沈七你闭嘴。”沈万里冷哼道:“我自然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沈万里一顿,目光在陈蜀身上停了片刻,随即暴躁起来:“你还喝我沈家的酒?”
陈蜀又是一拱手:“抱歉沈前辈,我...........”
“沈八!给我打出去!”沈万里动作迅速,不等陈蜀把话说完,单手提着陈蜀衣襟丢到门口,顺手拿了门闩扔给沈八:“快点!”
沈八仿佛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瞅着沈七迟迟不肯动手。
“爹你干什么!”沈七匆忙跟出来,但他之前伤的太厉害,底子掏空了,一急躁就上气不接下气。我本是要去扶陈蜀的,眼看沈七要站不稳,只好先伸手。沈七有了支撑,颔首冲我道谢,又快步追到沈万里身边,揪着沈万里胳膊气呼呼道:“爹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见面就打人?”
“你少跟老子插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曾干过什么,我不杀他已经是极限。“沈万里冷冷道:“你再多说一句多动一下,我立马杀了他。“
沈七不甘心:“你敢...........”
沈万里衣袖一拂,一道掌风直击陈蜀胸口,陈蜀不受控制地后退,后背重重抵在院中梨树上,面容痛苦地独自挣扎。
沈万里扭头瞅沈七:“你还想说什么?”
沈七身子一腾,似要奔过去,迫于沈万里的淫威,止步不前。沈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偏又无计可施,一双眼睛被逼的通红,里面的水雾直打转。
“沈前辈。”我松开沈七,迈步到沈万里前面:“过去种种是陈蜀的不是,他也罪该万死,但他也命不...........”
“别说了。”沈万里打断我:“你是沈七的旧识,我不怪你擅闯,现在你要么看戏要么离开这里。”
“前辈...........”
“沈八!你磨蹭什么?”沈万里一脸不容商量。
沈八拿着门闩走向陈蜀,表情很复杂,既无奈又无辜还有一点点焦躁。门闩是实心木,又宽又厚,陈蜀本就吐血吐得半死,这一下砸他身上还不得直接把他给砸死,沈七该伤心欲绝了。
“砰。”
我随之一声闷哼,肩背处漫开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这一杖我护着陈蜀提他挨了,力道真是不可小觑,沈八莫不是在打击报复?我趁着空袭,侧头瞧了一眼,居然是沈万里拿着门闩,沈八被嫌弃得站在一旁,沈七看不过去了,要跑过来,被沈八安抚在原地。
“商云?”陈蜀动容了,但他残躯病体斗不过我,只好任由我护着。
“砰砰!”
又是两杖,我痛得厉害,咬牙道:“你给我撑住了,别忘了袖儿。”
“老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当着晚辈的面闹成这样?”一个清风般温存和煦的声音悠然刮过耳畔,我闻言抬头看去,见是林长风负着手踱步过来。
林长风来了,顺手就没收了沈万里手上的门闩。沈万里发现掌间空空,挥舞着手臂要把东西夺回来,林长风后退一步,抬手“咔嚓”一声,门闩成了两半,被扔在地上。
“林长风!”沈万里气得跳脚。
“不嫌丢人。”林长风视若无睹,漫步走过来,淡淡道,“还不走?我虽比老沈成熟,但沈家没你一席之地,你该明白。”
林长风骨子里透着一股蔼然之气,但说话却不留一点余地。我和陈蜀才从不得不相互搀扶的剧痛中缓过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辩解,只得恭恭敬敬唤了一声:“林前辈。”
“林叔叔!”沈八扶着沈七奔过来,视线掠过我和陈蜀,难掩心疼之色,转向林长风,目光灼灼恳求道,“林叔叔,你知道小七的心意的,你怎么............”
“我知道。”林长风顿了顿,俯身打横抱起沈七,眼光慈柔地注视着他,“但我不赞同。”
“沈七沈八!谁让你们跑过来的?是不是看见林长风在这里就有持无恐了?信不信我...........”沈万里跺脚跺得更厉害。
“吵死了。”林长风瞥一眼沈万里,嫌弃道:“怎么了?有我在你能把小七小八怎么了?”
沈万里不满:“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眼里了!”
林长风道:“是啊,你能把我怎么了?”
沈万里气得冒烟,上蹿下跳不消停。
沈八看不下去了,掩面瞅着林长风,无奈道:“我觉得好丢人。”
沈七随声附和道:“我也觉得。”
林长风则是见怪不怪了,转身朝我们下逐客令:“看戏看够了吧,他拿我们没办法,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形式如此,沈七也没辙,冲陈蜀动了动唇:“你先走吧,我会去找你的。”
陈蜀心领神会,虽有不舍,却只能暂且低声道:“我在沈府门口等你。”
沈八突然出言:“咦,爹不见了?”
林长风似笑非笑:“他去找棍子了。”
沈七沈八对视一眼,冲我们吼:“快走啊!”
我搀着陈蜀走到大门外,刚迈下台阶,陈蜀就往石狮子旁的花坛边跑去,紧接着呕血。
沈万里那一道掌风,陈蜀是实打实挨了下来,一口淤血闷在喉间上下不能,到底没敢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吐出来,要不然沈万里又要叫唤“谁让你弄脏我沈家的地的”了,沈七也免不了担心。
“你还好吧。”我伸手搭在他肩上,陈蜀真是气息殆尽,身子都立不直,抬起头脑袋沉的不行,直接往我身上倒。
“陈蜀?”我心尖没由来地一颤,双手扶住他,顺着花坛石筑岩栏,缓缓坐下来。
陈蜀靠着石壁,脑袋也有了支撑,能勉强坐稳。他注视着半空,眼眸半睁半合,嘴角挂着一缕鲜红的血丝,眼底泛着淡淡的水光,神情怅然若失。
陈蜀歇了一会儿,有了气力,勉强坐直身子盘腿调息。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晚霞染红,金色的浮光掠过树梢,倦鸟鸣唱着归巢。
夜幕低垂,沈府的守卫把大门一关,睡觉去了。
一直沉默的陈蜀忽然起身道:“我先回去。”
我吃惊道:“你不等沈七了?”
“不等了。”陈蜀道:“再见已经天大的恩赐,我知道他无恙就行了,再说了袖儿还在等我。”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替沈七惋惜,在陈蜀心里,陈袖依然是最重要的
陈蜀又道:“你留下帮我给沈七告个别。”
“可是.........”
“多谢。”陈蜀弯腰作揖。
我道:“好吧。”
陈蜀融入夜色,渐行渐远。颀长的背影依旧坚实挺拔,却不知里头隐忍了多少虚空。
不多时,大门口有了动静,大门被缓缓拉开,沈八探出半个脑袋东瞅西瞅。
“沈八。”我走到台阶上。
“安全!”沈八看到我,将门拉开,沈七着急忙慌跑出来。
“陈蜀,我来啦!”沈七扑过来,笑得满面春风,状如见了果子的孩童。
沈七站在台阶上东张西望,却并没有寻见陈蜀的影子,神情登时黯然了,整个人都失落得打蔫。
我道:“他走了。”
沈七震惊,脚下步子难以置信地一虚,他却仍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放弃希望,欲给自己求得几分安慰:“他去哪里啦?”
我道:“商府。”
“哦。”沈七强颜欢笑:“我听爹说了,商家现在是你的了,恭喜呀!”
他剔透的瞳仁里闪动着些润泽,似是泪水随时都要滚出来,然而最终眉眼一弯,勾出一个令人心酸的笑容。
沈七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我停顿片刻道:“他说要你好好养伤。”
“哦。”
“负心汉!”沈八用鼻子冷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踏过来,架起沈七回去。
“商云。”沈七回头瞅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道:“你也回去吧,等我伤好了去找你玩。”
夜凉如水,秋风萧瑟,沈府的门关上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我走下台阶,却在暗处看见了一个人影,陈蜀现身出来。
我被唬得差点仰头栽倒,惊道:“你没走?”
陈蜀沉默了片刻,旋即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似是勉力要用这笑来掩饰自己深藏在眼眸里的忧伤,他睁睁地望着沈府的大门,又缓缓收回视线:“走吧。”
夜间不宜赶路,我领着陈蜀先去了街上的医馆,将他身上的剑伤重新处理,我后背挨了三杖,拿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就近找地方住下了。
大夫拉着我说:“你这位朋友伤及内里,怕是没几天了,我且先治治外伤。若为长久计,还需要找高人相救啊。”
陈蜀卧在榻上浅眠,呼吸音绵长而微弱,即便是熟睡中,他亦是眉头紧促,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躯壳看似坚强,灵魂实也有脆弱的时候吧。
烛火已灭,屋里没有亮光,窗纸上却透着幽幽的月光。我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伸手一推,一轮明晃晃的明月挂在夜空,周围的星辰悉数暗淡。
第三日午时,我们抵达商府。
随即,我便给风华下令,要他派人找寻林凭的下落。陈蜀剑伤其次,替我挨下陈准那一掌,才是要命的,当初沈七沈八也遭受过,是林凭帮忙救治。
我又道:“楼月明回来了没有?”
风华道:“也是今日才归,现在估计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找你。”
我无语了一下,带着风华上主楼:“我让楼月明画一张林凭的画像给你,你带人去找。”
“是。”
我刚踏进房门,一道白影扑过来,紧接着楼月明的脸就展现在眼前:“云云!你回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我简直没眼看他,风华还在后面跟着。我强行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拽着他走到桌案前,给他铺开一张宣纸,沾好笔墨递他手上:“把林凭画出来。”
楼月明提笔疑惑:“画他干什么?”
我瞥他:“你能治陈蜀的内伤?”
“不能。”楼月明道,“再说了,治他干嘛,坏人一个走了干净。”
我脸色一沉,楼月明赶忙改口:“好好好,我画。”
两盏茶后。
楼月明不满地把宣纸甩我手上:“拿去。”
别说,楼月明这个人虽然古灵精怪不靠谱,书画倒是不错,纸上林凭栩栩如生。
“咦。”风华盯着画纸,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这人?他不是……”
我微惊,画纸递给风华,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你看看,在哪里见过。”
风华视线在纸上游走,脸上表情捉摸不定,恰似波云诡谲,最后定格在诧异这个神色上。
风华抬头望着我:“家主,你找这个人是为何?”
我道:“此人医术了得,他可以救陈蜀,说不定袖儿的蛊毒他也有办法。”
楼月明抱胳膊:“这么神奇吗?”
我懒得理他,只端凝着风华:“可有想起?”
风华恍然一惊,旋即收敛情绪,面上再看不出什么波澜来,拱手道:“我看错了。我这就派人去找。”
风华离开后,楼月明又开始往我身上贴,我推开他,正经道:“我让你接商夫人和曲靖回来,人呢?”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安置好了。”楼月明伸手往我肩上揽,我随之一哆嗦,那里肿块尚在淤血未消,被他贸贸然一折腾,险些失态。
“云云你伤了?”楼月明不淡定了,拖着我往里屋走,“我看看。”
“小伤不碍事。”我半推半就.............我根本就推不过他,“我要去见他们。”
“见什么见,他们又不会跑了,先看伤!”
(那什么,风华看见林凭的画像有反应,是因为在番外三的时候 ,林凭救走商以时,风华远远的看见了他。)
楼月明一边给我处理伤势,一边抱怨数落,我就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像有苍蝇一样,头都要炸了。
我烦得不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告知他沈七还活着这件事,他完全不感兴趣,还是在那儿嗡嗡嗡,还说要给我报仇。
待他抹好膏药,我快速地穿好衣服,起身往外走:“商夫人他们在哪里?”
“急什么呀。”楼月明擦好手,十分狗腿地追上来,连拖带拽给我按到椅子上,他自己跳上桌,俯身过来要捧我脸,被我嫌弃地打开,他就捧自己的脸,笑眯眯瞅着我,“云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定还没有吃午饭的吧,我让人去给你做。”
“楼月明!”我拍桌欲起,屁股刚离凳,又被按了回去,他看起来只动了一根手指头,我却反抗不得。
我气道:“你不听我的?”
楼月明一脸无辜:“我听啊。”
我将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扒拉下去,冷冷道:“那你说,商夫人他们在哪里?”
楼月明跳下桌,捡把椅子坐我对面,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并非你府上编制的侍从下属,咱们这个听从是相互的,你听从我的,我才会听命于你,你说对不对?”
虽然他臭不要脸,不过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他若要走,我绝拦不住他。
我睨他:“你什么意思?”
楼月明道:“我的意思是,你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那两个人在哪里。”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继而道:“所以你听不听我的话?”
我把目光瞥向一旁,敷衍道:“我听。”
“云云你自己说的听话啊。”楼月明起身得意道,“听话,咱先吃饭哈。”
我:“...............”
我正捧着碗心不在焉,楼月明风风火火闯进来,珠链掀起得朝天响:“云云,外面有人要见你!”
被他一闹,好不容易夹起的一筷子饭震落于地,我无奈搁下碗,抬眼瞧他:“谁?”
“他说他叫商以。”楼月明一下子跳到我跟前,身子伏到食桌上,托腮道,“怎么样?轰走?”
商以。
商以?
我捏筷子的指尖猛地一紧,骨骼作响分明。他不是死了吗?陈蜀不留情面的一剑,贯穿他的身体,让他血溅当场。
楼月明真诚地眨巴眼睛,似乎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有一百种方式让商以消失不见。这一路走来,我能坐稳家主的位子,楼月明明里暗里帮衬不少,我虽从未与他提起我的过往,但他这个人精明,想必该知道商以是谁。
我久久不开口,楼月明替我下决定:“想必是来蹭吃蹭喝的,我这就去哄走!”
楼月明前脚踏出书房门,我喊住他:“我去看看。”
楼月明分分钟撤回来,笑吟吟道:“刀枪棍棒要不要带上?”
我斜他一眼:“你当是打群架?”
我负手来到前门,三尺台阶上果真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形销骨立,一袭青衫在地面上落拓出瘦长笔直的暗影。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光影掠过鼻尖眉眼,最后定格在他扬起的发带上。这个人,就是商以。我眼底无波,面色平静,内心却起了一层浪,不过很快又平息下来,一如那日在沈府瞧见商阳一般。这人是不是商以都无所谓,不过是世上多一个人少一人而已。
商家两次变天,新人旧人换了几批,现在留下的,皆是由我精心挑选,他们不认得商以不足为奇。
商以刚要说话,楼月明抢先一步,抱着胳膊道:“你谁啊?商以?和云云一个姓,不会是云云的穷亲戚吧!”
楼月明也是够了,肯定猜到商以身份了,还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他。
我负手直立,面无表情盯着商以,看他能唱出什么戏来。商以退一步,拱手作揖,诚恳道:“谈不上什么亲戚,不过是商家的罪人罢了,还希望商...........商家主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楼月明摆手:“不给!”
商以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下不来台,但他并没有气馁,继续恳求。
楼月明道:“商家不养闲人,你会什么?”
商以一时语塞,他曾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主,还能会什么?
“走吧云云,不要管这人。”楼月明揽着我要走。
“慢着!”商以忽然急躁了。
那什么..........小人没有更,而且接下来小人要断更几天



抱歉抱歉



刺啦一声,两旁守卫把兵器一横,交叉在商以面前,将他控制在原地。
“没事。”我抬了一下手,守卫收回兵器伫立两旁。
商以眸星点点,温存望着我,他多年教养,风骨天成,即便一身青衫,身躯依然挺拔。此刻我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以往的矜贵高傲,更像是一个丧魂落魄户,一副快哭了模样。
短暂的沉默,楼月明凑过来,又开始数落商以:“我看你这模样,肯定不是干活的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也罢了。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楼月明嘴角弯起讥诮的弧度,目光将他从头至脚随性打量了一遍,最终停驻在他的手上,笑意却陡然一顿,“诶,你的小拇指……........”
小拇指?
我本是毫无再用正眼去瞧一下商以的兴致的,听得这三个字,心下忽生疑虑,难免亦寻声望向商以的袖口。
他的手完好无损,白皙修长一如昨日,并没有什么异样,光线从他右手指缝投过,在根根细长的手指上镀上一层柔光。
商以忽地握拳,极快地背负到身后,我的目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移动,恍惚在那么一个刹那,我想起曾经蓝岸的断指...........
我还来不及多想,突然听得“刷”的兵戈出鞘的刺耳声响,投眼望去,只见商以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自己右手小拇指上斩去,动作快几乎没人能看清,更不用提阻挠。
我瞠目结舌地注视着他:他这一刀,连指根斩断,那截断指掉落在地,创口是齐圆的一个血洞,中间白骨模糊可辨,殷红的鲜血汩汩直冒,犹如泉涌。匕首随之哐当一声掉落,他表情痛苦地揪扯着手腕,粗重用力地喘息着,缓缓跪跌在地。
“我……我自知无力回天,无法以身亲试你受过的苦楚,唯有如此,聊表……心意……求你……留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间挤出,他冷汗簌簌而下,嘴唇不停地痉挛,仿佛耗尽元气才勉强说出断断续续的这一段话。
“云云不要看!”楼月明也惊了一下,伸手要捂我眼睛,被我抬手挡开。
商以所言,我半听半漏,总觉得这场景没由来的熟悉。我怔了片刻,鬼使神差朝那掉落在地,滚到台阶下沾满灰尘的血指走去。
衣摆刚掠过商以身边,他不知怎地还能从断指剧痛中,分出一丝清明来,他同样染血的手,攀附到我下摆上,一个伸手的距离,地上滴出朵朵红梅,妖冶地盛开着。
商以面白如纸,发丝鬓角全部背濡湿,无力地贴合在额前颈间,因疼痛涣散的眼眸努力聚焦着。
我低下头,他仰望着,中间只隔薄薄一层空气,风声再不可寻,烟尘亦杳无踪迹,也隔了我这十七年的苦痛折磨,以及寒山一条性命。
“来人。”我道,“带他去柴房,没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去见他。”
一旁守卫道:“是。”
商以被带走,拖出一路血迹,向府内未可知的深处延伸。
“这个人好莫名其妙呀?为什么要弄脏我们的地?”楼月明佯作思考道。
我并不能接他这句故作不合时宜的话,只凝眸注视着台阶下的血指,我刚要附身去捡,“啪”地被楼月明拍了一下手背,行动突然受阻,我抬起头瞥他。
楼月明嫌弃道:“手指有什么好玩的?”
我将目光投向前方:“我想起一个人。”
楼月明似笑非笑道:“谁?”
“蓝岸。”
楼月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节哀。”
是该节哀了,我内心深处的柔软,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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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0:5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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