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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雨落长安[第10页]

作者:平小襄
首页 上一页[9] 本页[10] 下一页[11] 尾页[1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从楼月明那里逃出来,已经是日暮时分,林子里树影斜拉的老长,秋风卷起阵阵寒气,萧索的厉害。
本不该这么晚的,但楼月明掳我回去不知道走的什么鬼地方,我在林子里左窜右窜了好半天,才摸着头脑,理清路线。等我再次回到那个山头,早就没了蓝岸的影子,周围更是一点痕迹没有。
我心里莫名沉了一下,迎着山风,右手捂上左心口,那里又开始阵阵绞痛。
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映照出天边红霞遍布,缭绕的云雾弥漫成别样的颜色,好一副泣血残阳之景。
突然,脚下一颤,像是被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肥不啦叽的野鸡,没长眼睛一样撞到了我腿上,它两只鸡眼一转,晕了过去,鸡身倒在脚边上,扑起一层尘埃。真是一只肥鸡。
我俯身拎起肥鸡,快步下山。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蓝岸不在山头应该是好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站在原地不作为,他应该会回去找林凭。我是当着他的面被掳走的,他该急疯了吧。
经楼月明纠缠一番后,我体内气血顺畅了不少,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一点都不费劲,稍微一提内力,就能身轻如燕踏枝而行。
如此一来,我分分钟就下山来到密林之中,绕出这片林子,前面就是林凭的住处了。我心里惦记蓝岸,脚下越发轻快,那只鸡似乎被我颠醒,咕咕叫了几声,又被我晃晕过去。
一道沉重的呼气声传过来,我驻足侧目,四处观望。远处一颗树后,一抹衣摆隐隐浮动,不知是敌是友,我提神屏气,轻手轻脚慢慢靠过去,半道上顺了一根树枝在手里,以防不备。
越是靠近,那呼气声越发沉重,想来就是从树后传来没错。
近树只距三尺,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我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贸贸然暴露自己,只会让对方有可趁之机。于是,我先下手为强,化树枝为利器,夹杂几分内劲,直指树后。我迅速转身,现身的同时,树枝直取对方颈脖。
沈七?!
眼看要来不及,这一树枝下去,沈七的喉咙非被戳穿不可,但他完全没有闪躲的能力,虚弱的靠着树,唇角躺着血,眼睛都要睁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只想着有什么东西能挡开树枝就好了,左手的沉重感突然提醒了我,我快速将肥鸡甩出,它硕大的鸡身撞在树枝上,那股气势瞬间被带偏,我顺势松手,肥鸡和树枝一并飞出去,“嗖”的一声,肥鸡被树枝插在另一颗树上,“哐铛”肥鸡掉了下来,原来只是扫到了肥鸡的羽毛,这只鸡也真是命大。
“沈七!”我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七,他怎么会伤这么厉害,林凭蓝岸他们呢?
沈七抬起眼睛,先是迷茫了一下,眉头轻蹙,松口气道:“你是...........商云?”
我才失踪半日,他怎么看见我就恍惚起来,那眼神几分探索与求知。
“是我。”我将他架在肩上,一手揽着他的后腰,刚要迈步,他便呕了一口血。看来,他还有内伤。
我顾不得那只肥鸡,拖着沈七往回走,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蓝岸和林凭呢?”
沈七咳了两声,皱眉望着我:“蓝岸?林凭?他们是?”
我心下一惊,脚下不停,沈七失忆了?这样的沈七让我想起很久之前,那个不会做饭,不会上药,不会上蹿下跳的沈七,看什么都是迷茫的,太奇怪了。
我隐下心中疑惑,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
沈七神色痛苦道:“袖儿被人绑走了。”
我步伐一滞,侧头望了望沈七不断泛白的脸色,继续前行,强行埋下心中不安与焦虑,看似无谓道:“是怎么回事?”
沈七也不瞒我,坦诚相言。原来他并非沈七,而是和沈七高度一致的胞弟沈八,当初陈袖高烧,我出门买药,遇见了...........曲靖,而后发生了一系列荒唐的事,包含我的身世,我这么多年的艰难困苦,竟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期间,我险些丧命,幸得沈七一路相救。从陈袖出事,沈七就察觉到陈蜀和我的异常,叫来了沈八照顾陈袖,自己则是潜伏到了陈府门口,可能是我的贸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最后不得不重伤和我一起逃离,还好遇见了蓝岸...........与此同时,沈八这边则是受托付,尽心尽力照顾陈袖,陈袖也争气,第二天就好转了,第三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今日,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突然闯进陈蜀的住处,沈八抱着陈袖拼死抵抗,好不容易逃出,却在路口遇到了陈准,陈袖扑上去喊爹爹,沈八也放松警惕,哪知陈准一下子弄晕陈袖,还反手给了沈八一掌,沈八毫无防备,受了内伤,陈准下令黑衣人除掉沈八,扬长而去。沈八撑着一口气,逃了大半日,才到此处。
陈准绑走了陈袖,这是哪出?
沈八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我将沈八搀的直些,推开院门往里走。
沈八捂着胸口,忧愁道:“刚才你叫我沈七,你是不是知道沈七在哪里?”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我想追问蝴蝶兰的解药是不是沈七舍命所得,现在看来,那个懵懵懂懂问啥都一脸茫然的沈七,应该就是现在的沈八了,这兄弟俩玩什么鬼,当时沈八并没有否认自己是沈七,而且连陈蜀都没有察觉。那个时间点,难道...........
“沈八?”
我闻声望去,屋子门口立着刚刚出来的沈七。
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沈八则要沉稳许多,他眼底只闪过一道喜光,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八八!”沈七跳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沈八,二话不说往手腕上扣,很快,沈七眉宇间凝重起来,“是陈准打伤了你?”
沈八合眼,点点头。
沈七这才看向我,连珠带炮的开始说话:“商云你急死我们了知道吧,蓝岸回来的时候都要哭了,说你被人带走了,拖着林凭要去找,林凭才懒得理他,两人好一阵较真,房子差点拆掉了,要不是隽儿,蓝岸可能被打死了。后来林凭实在受不了,一人提一把刀,上山去找你了,让我留下照顾隽儿。你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沈七又把目光投向了沈八,语气一转:“怎么还遇见了沈八?他不应该在照顾袖儿么?”
沈七还要说,沈八听的额角直跳,估计被吵的不行,简单明了道:“袖儿被人绑走了。”
“什么!?”沈七跳起来。
我道:“是陈准。”
沈七跳的更高了。我赶紧扶住沈八,“沈八的内伤需要林凭出手,他们往哪边去了?我去找。”
沈七不赞同:“别一个找一个,到时候都找不见,你会回来,他们找不到你也会回来的。”
“可是............”蓝岸那个急疯了的样子,哪还有理智。
沈七瞧我一眼,像是明白我的心思,道:“林凭会把蓝岸拖回来的,他不顾自己,还不顾隽儿吗?”
我虽不放心,但沈七说的的确有道理。沈七扶着沈八进屋,我刚要迈步,又感觉脚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只命大的肥鸡,它居然跟了过来。
真是好神奇。我蹲下身,盯着它两只鸡眼看,它轻蔑的瞅了我两下,调转鸡头,扑棱扑棱连飞带跳不见了。
暮色笼罩下来。
沈七在屋内帮沈八稳定伤势,我左右帮不上忙,只好在院子里等候。蓝隽被打发到后院去挖菜了,因为我的事,大家一天都没吃上饭,林凭蓝岸迟早是要回的,饭菜要先准备。前车之鉴,我被禁止再接触柴米油盐,只好幸苦蓝隽了。
心里莫名的焦躁,来回踱了几步,脑子里尽是白日里的种种景象,挥之不去。
不远处有动静!
思绪一下子中断,我快步跑到院子门口,推开木门,是林凭和蓝岸回来了。
“商云!”
才不过半日,蓝岸竟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脸上多处挂彩,腰身不直,步履蹒跚。他看见我,眼眸一睁,颓废之气一扫而光,跌跌撞撞扑过来,像是越过千难万险,一双颤巍巍的手搭在我肩上,目光幽深颤动,说不出话来。
蓝岸下颌微颤:“商云。”
我万想不到他会是如此反应,这种神情,对方该是心尖上的人。可我,我与他委实没有到这一步,也不会到这一步。
蓝岸又道:“商云。”
我多多少少有所感触,除却寒山,再没有人这般在意过我了。我伸出手,搭他的手背上,宽慰道:“我在。”
蓝岸像是魔障了,又道:“商云。”仿佛这两个字便是他的一切,只要呼唤,就能心安。
后边的林凭听不下去了,几步走过来,敲了敲蓝岸的肩背,鄙夷道:“打你一顿把你打傻了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蓝岸阖了阖眼,隐去眼中泛出的潮气,搭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几分不舍的放下来,担忧道:“那人抓你做什么?可有吃苦?”
楼月明...........这个人简直不想再提。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其他的话不想再说。
蓝岸皱眉,眸光流转间散发出阵阵失落,他抿了抿唇,也没有再说话。
林凭瞧了蓝岸的反应,嫌弃道:“没出息。”
蓝岸也不反驳,目光又投向我,轻笑道:“没事就好。”
我颔首点头,对着林凭道:“有件事要麻烦你.............”
我还没有说完,林凭就不耐烦了,跃过我走进院子。我与蓝岸对视一眼,转身跟上:“我带了一个人回来,他与沈七一样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林凭没说话,蓝岸接话道:“是谁?”
我道:“沈七的弟弟沈八。”
“烦死了!”林凭有反应了。
林凭嘴上骂骂咧咧,心里也烦躁的不行,但处理沈八的伤势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蓝岸和蓝隽在后院准备晚膳,沈七重伤初愈,不宜出手,只好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等。
我将陈袖被绑走的原委说给沈七听,沈七顿时就坐不住了,在石桌边上上蹿下跳,捶桌叹气:“这个陈准简直太过分了!有这么当爹的?把儿子当什么了?想捅就捅,想绑走就绑走!”
我伸只手将他按下:“你别跳了,伤才好些。”
沈七捶桌:“你说过不过分?陈蜀在他手下准没有好日子!这个人渣!”
想起陈准的雷霆手段,那不留情面的两百鞭,穿体而过的长剑。我目光一寒,不自觉应和沈七:“是很过分。”
沈七愤愤不平:“他居然抓袖袖!袖袖还那么小,他肯定要做妖!不知道陈蜀...........肯定和陈蜀有关系!”
沈七说着说着就要跳起来,我再次将他按下去,指着他胸口道:“你别冲动,陈准的手段你我都有见识。”
沈七抬起手,抓住我手掌合在一起,一本正经望向我,神色认真道:“你不想拿回商家吗?那本来就是你的。”
想吗?我自己也不清楚。按理说,应该是血海深仇。
“拿回来吧。”
蓝岸不知何时立身在树下,说这句话时,眼底闪动着熠熠的光辉,灵动而坚决。
我就纳闷了,这和蓝岸有什么关系?沈七义愤填膺那是因为陈蜀陈袖,蓝岸这副恨不得撸起袖子一起干的神态,着实让人想不通。
沈七备受鼓舞,招手招呼蓝岸过来,一副要拉帮结派的样子:“你也认为陈准很过分是吧!”
蓝岸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我,表情柔和下来,斟酌道:“我只是觉得,觉得东西得物归原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你之前派人调查陈家的事............”
“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蓝岸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抓过我一只手,令牌放入我掌心,语气变的不容拒绝道:“以后那群人,会听你的。”
那群不靠谱的手下............我立马拒绝,要把令牌塞回去。
蓝岸不等我拒绝,手已经抽走,表情亦如白日里送我短刀那样,浅淡而真诚。他道:“拿着吧,有朝一日,你会用上他们的。”
短刀.........我又想起一件事:“今天你干嘛又是新衣又是送礼的?”
蓝岸神色一顿,目光极快的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继续追问:“你知道今天于我是什么日子?”
沈七插嘴道:“什么日子?”
我斜一眼沈七,没理他,盯着蓝岸不放眼。
蓝岸被盯了一会儿,表情变的从容,抬眼望着我,眸光微凝,似乎起了某种回忆,道:“我不知道。但希望,从今以后你都能无病无灾,永乐长安。”
沈七又插话:“听着怎么像生日祝福............”
我心间跳动的厉害,对上蓝岸毫无保留的目光,我竟莫名想逃离。我悻悻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心头异感缓解了一些,抬起眼眸,蓝岸已经不见踪影。
“他做饭去啦。”沈七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实在摸不透蓝岸是中了什么邪,今日他的行为话语也太奇怪了些。
沈七八卦起来:“我猜他是喜欢你啦!”
我没好气:“你还真敢猜。”
沈七又惆怅起来:“你俩咋样我才懒得管,不知道陈蜀怎么样了。”
当初陈蜀是以己之身,换的我和沈七离开,但陈准还是派人赶尽杀绝,再结合陈袖高烧时的胡言乱语,我大胆的推测了一下:“陈准突然抓走陈袖,想必是有突发状况...........他可能是借陈袖控制陈蜀。”
沈七不淡定了:“这么说陈蜀有危险!”
我一把抓住他:“你去哪里?”
沈七道:“救陈蜀啊!”
我道:“你要是能救他,何至于在此养伤?这么多天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晚,你父亲他们之前不是说两天后会来吗,也就是明天,明天在从长计议吧。”
沈七甩开我,急的转圈:“我能从长计议陈蜀不能,之前我能安然等候是因为袖袖还没有出事,现在袖袖都卷进来了,我还等的下去?”
我道:“你若去送命了,你父亲他们还会顾及陈蜀的死活吗?会杀了他吧。”
沈七突然就安静下来,咬着嘴唇,眼珠转转悠悠,胀的通红。
啊啊啊啊啊!小人的号回来了!!!






月华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院子里片片晶莹。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沈七虽被我所分析的厉害得失所镇住,但他还是一副时刻要暴起杀去陈府的样子。我站在他身后,他负手直立,举目望着夜空,很安静。
太过平静,反倒让人心绪不宁,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地上的树影微微浮动了一下,我目光一动,袖中的手伸了伸,并没有风。我还来不及多做思考,沈七转过身来,视线投过来,一个心照 不宣的表情。我点点头,和沈七同时迈步,走出院子往树林里去。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来了。
踏入林中,果然瞧见一个白色身影,四处都是暗的,即便是月光,也能衬出他的绝无仅有,光看身形,便知此人风华天成。
除此之外,白衣人还散发熟悉的气息。
我侧头一看,沈七的眼眶登时就红了,他几乎要哭出来,最后几步是踉跄颠过去的。
沈七道:“陈蜀。”
我一惊,是陈蜀?怪不得这么熟悉。
白衣人转过身,皎洁的月光和着婆娑的树影打他的脸上,或白或浅的光影在他身上流转,树风扬起三千青丝,融成绝美的背景,一瞥惊鸿,再见茫然。短短数日,陈蜀再次出现,恍如隔世
“陈蜀!”沈七再也憋不住,直接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陈蜀身边,伸出两只手要往他身上挂。
隔着三尺的距离,我停了下来,眼亮心跳,澎湃异常,面上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蜀白衣一拂,躲开沈七的怀抱,惨白的玉容没什么表情道:“我是来杀你们的。”
我心下一顿,看来沈八重伤出现在此,绝非偶然。
沈七并不气馁,自己抹干眼泪,眉眼带笑道:“你哪舍得杀我们。你的伤好了吗?”
“我真的会杀了你。”陈蜀目光一冷,手一伸,掐住沈七的脖子,五指一收,沈七额上的青筋直跳。
沈七满脸通红,抱着陈蜀的胳膊扑腾,折腾的再厉害,他也没有反抗的举动,只是挥手踢腿,不忍伤陈蜀一分一毫。
我指尖一紧,一掌劈过去,陈蜀微微侧目,眼看着我携风而至,他眉间微皱,不慌不忙抬手一掌,两道掌风在空气中接触碰撞又散开,强大的气流四散开来。陈蜀脚下一软,松开沈七,捂着胸口退了几步。我亦讨不着好,刚才我是拼了全力,真气一散,后继无力,腹内一阵翻腾,扶着树干便吐了一口血。
“陈蜀!”沈七呛咳几声,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陈蜀。
陈蜀借着力,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来,第一眼他没去管沈七,也没再掐他,而是投向了我,眼神里惊愕,不可置信,纷繁复杂。
我试着运了一下气,这一掌下来竟无伤大雅,的确不可思议。我曾与陈蜀过过招,我与他实力相差实在悬殊,无论内劲还是招式,我都远不如他,如今我这一掌,竟能与他相持平衡,当然不排除他旧伤未愈,他当然要吃惊了。
我将视线滑开,忽的想起楼月明来。
沈七叫唤起来:“陈蜀!你的剑伤还没有好!”
我再次看过去,陈蜀胸前晕开一抹红,明晃晃的点缀在他的白衣上,如梅在雪,分外刺眼。血块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整个前胸被占据了三分之一。
原来他伤的这般重,怪不得能被我一掌打的节节后退。
“那个混 蛋根本没给你治伤是不是?好几天了还能流这么多血!”沈七心疼的不得了,要给陈蜀检查,陈蜀手一抬,将他拒开,越发惨白的脸庞上集起了细小的汗珠,看起来惨淡无比。陈蜀的薄唇上像是抹了一层白沙,望向沈七的眼神无奈而坚决,他轻咳了两声。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沈七举目一望,眼角划过一丝哀叹,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死心,努力攒出一个笑容,循循善诱道:“陈蜀你在顾及这群人吗?没关系的,我跟我走,我有办法解决他们。你去我家,我能保护你一辈子,那里没有人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沈七。”陈蜀打断他,陈蜀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虚虚靠着树干,唇角勾出一个弧度,至今都不可否认,笑起来的陈蜀特别好看。这个笑容,沈七几乎要淹没进去,他下意识靠近陈蜀,却被一群黑衣人拔刀的动作惊醒,发亮的眼睛闪了一下。陈蜀又道:“你杀了商云吧。”
哈哈哈!我云汉三又活着回来啦!(之前莫名其妙被封号了!小人绝不会主动删帖哒!)
多谢各位小伙伴关心啦

小人一定好好更文报答你们报答社会


陈蜀笑容越发灿烂,月色之下似乎能勾魂摄魄:“你杀了商云,我就跟你走。”
沈七一时间看的痴,陈蜀说出那句话时,光影从他的唇齿掠到眼眉,使本就绝美的脸庞,好看到了极致。
我直接打破两人的幻想:“你怎么可能跟他走?以前不会,现在又有陈袖的胁迫,你越发不会了。”
沈七面色暗淡,他其实比我还了解陈蜀的身不由己,他更加知道今晚陈蜀为什么出现在此,只是他舍不得点破。
陈蜀被戳到痛处,脸色一白,笑容也僵了。陈袖真是他的死穴,单单一提,便能让他溃不成军。但陈蜀是谁,他带着温柔的面具瞒过了所有人,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即便失态也是一瞬的。他再次笑起来,目光发冷道:“商云............本想让沈七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看来陈蜀的目标,或者说陈准的目标只有我一人。
我已点明,沈七也就不顾及了,他一个时时刻刻上蹿下跳嬉皮笑脸的人,此刻神色哀伤,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挽留着陈蜀,苦口婆心劝道:“陈蜀你为什么一定要听你那个渣爹的?我知道他抓了袖袖,是他逼你来的,我相信我,我有办法救袖袖的............”
“闭嘴!”陈蜀听的很认真,眸光深深浅浅,眼底似乎起了回忆,憧憬着一个美好的画面。可不知为何,陈蜀目光一变,突然发难,抽了一旁黑衣人的佩剑,剑尖直指沈七,“袖儿的事和你无关,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你的话也够多了,你既然不愿意动手,来人啊。”
黑衣人道:“在。”
陈蜀往树上一靠,缓缓闭上眼睛,隐去投过来的莫测目光:“动手。”
“是!”
黑衣人得了命令,凶神恶煞的向我扑过来。
“商云!”沈七虽满心满眼都是陈蜀,但真正大动干戈起来,他不会不顾我的死活,他转身就要过来相助。
“你想我死,你就去帮他吧。”陈蜀身形一动,拦在沈七前面,那把剑也递到沈七手中,逼着沈七架在自己脖子上。
陈蜀这话不假,不是我死就是他死。我若不死,他回去复命自是难逃一劫,还有陈袖..........
沈七一时被束缚手脚,进退两难。
这群黑衣人是精心挑选的,功力上层,我虽被楼月明提点过,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一去二来我就落了下风。
“唰”的一下,左臂被人划了一刀,刀口很浅,衣袖很快染出一道鲜红。
“商云!”沈七着急的声音。
隔着刀光剑影,我往沈七那边投了一眼,他被陈蜀握着手,手里的长剑紧贴着陈蜀颈脖间的肌肤,他不敢哭不敢闹甚至不敢跳脚,生怕一个举措就伤了陈蜀。
沈七明明控制的很好了,但陈蜀白皙的颈间还是出现了一缕红线,陈蜀眉间发紧,视线垂地,我看的清楚,那一剑是他自己划的,几乎与我手臂上的伤同一时间。
我渐渐体力不支,一刀砍来,我双掌一贴,紧握住刀刃,脚下一软,顶着刀锋慢慢跪了下去。黑衣人蓄势进攻,刀锋缓缓压到头顶,眼看要将我劈成两半............
两道人影,一人夺走刀,一人踢飞黑衣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泰山压顶之势突然被抽走,强大的惯性使我整个人往前倾,脸来不及着地,就被人拽着胳膊提了起来。
“蓝岸!你来啦!快带商云走!”沈七道。
我侧头一看,蓝岸,还有带着面具的商阳。他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不久前不是才短兵相接,商阳被捅了一剑吗?
蓝岸和商阳默默对视一眼,眼底写满了嫌弃和不服。我了然,看来他们能同时出现纯属巧合。
那个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商阳虽腿脚不便,但那么多年的功底在那里,一脚下去,就要了一条命。蓝岸一手抓着我,一手提着刚刚夺下的刀,气场一开,那群黑衣人顿时不敢近身。
“看来是天意。”陈蜀有他的傲气,他能拿自己做筹码,却不屑于做威胁别人的事,在他心底,该是痛恨借人之手的人。陈蜀放开沈七,颈间红线溢出血丝,顺着皓白的肌肤流进衣襟里,堪称凄美。
沈七没了“束缚”,长剑塞回陈蜀手里,目及到陈蜀的伤,又开始慌张:“啊陈蜀,我我没想伤你的。”
“陈蜀。”这几乎咬牙切齿的一声竟是蓝岸发出的。
“拿命来!”商阳直接杀了过去。
黑衣人见陈蜀要受难,不敢再怂,纷纷提刀去阻止商阳,树林里又火热起来。
沈七还不死心,还在劝说:“现在你杀不了商云的,不要回去了,跟我...........”
“我是杀不了商云。”陈蜀惨淡一笑,目光掠过所有人,“但你们个个都是要杀我的。”
蓝岸提刀上前一步,目光决冷:“你所作所为不该杀吗?”
陈蜀神色一顿,眼眸微凝,似有疑惑:“你,你是............”
蓝岸轻蔑一笑,不愿作答,提刀就要砍过去。
怎么回事?商阳和陈蜀有仇恨不能杀之后快我理解,可蓝岸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沈七迎上去,截住蓝岸:“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陈蜀他也是被逼无奈..............”
蓝岸道:“有些仇必须要报的。”
“我坏事做尽,也不差你一个。”陈蜀道:“沈七,让开!”
沈七夹在中间,发挥他话多的优点,商阳那边打的火热,好好的一个树林,闹腾得不成样子。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一把长剑正冲我刺来。
有人发现时,寒光离我只剩三尺,而我背身而立,并没有察觉。
“商云!”
“商云!”
商阳和蓝岸同时奔过来,二人各拽了我一只手臂,力往两边分开,我依旧无法脱身,眼看长剑要穿体而过。商阳和蓝岸都不信对方,各自不肯松手,千钧一发之际,蓝岸突然改变力道,将我往商阳身边推,意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长剑。
商阳顺势将我揽在怀里,不知为何,或许是怕蓝岸会突然反悔连累到我,蓝岸将我推过来的时候,商阳反手一掌,直接将蓝岸拍到了对方剑身上,强大的力道使剑身穿过蓝岸腹背,从胸前钻了出来,剑身上的血如开闸放水一般,漱漱而下。
我声嘶力竭道:“蓝岸!”
蓝岸被捅穿的瞬间,指尖无意之间触到商阳的面具,轻轻一挑,面具掉了。
蓝岸惊痛之余,不顾长剑穿体,死死盯住商阳面目全非的脸,唇齿颤动,眉峰发紧,双眼发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言喻又惊心动魄的东西。商阳是毁了容,脸几乎不能看了,我当时未做多想,只当蓝岸是被商阳的面容所惊吓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还来不及挣扎出商阳的怀抱,捅穿蓝岸身体的剑,又极快的抽了回去,血花在空中渐开,四处喷散,犹如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陨落。
失去支撑,蓝岸的气息一瞬间弱下去。
“蓝岸!蓝岸!”我发了疯一般,拼命挣开商阳的束缚,身形一移,揽住坠落下来的蓝岸,顺势委身半坐在地上。
可怜的蓝岸,前胸和后背被一剑捅出了两个窟窿,鲜血霎时间浸湿全身。
我抱着蓝岸,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打斗吵闹声似乎听不见了,连急急忙忙扑过来的沈七,我也瞧不清面目。
我有预感,蓝岸活不成了。
沈七在手忙脚乱的亡羊补牢,不停的在蓝岸身上指指点点堵伤口。
“商云...........”蓝岸气若游丝。
“我在。”心口又疼起来,比哪一次都疼的厉害,一潮高过一潮,要将我撞翻。
沈七冒着汗:“我去叫林凭。”
“别去。”蓝岸伸出一只血手拉住他,“他也救不了我的...........把隽儿卷进来就不好了。”
沈七不敢做决定,一双眼睛投向我,看来沈七也知道,蓝岸这伤,神仙难救。一个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沈七光是看着,便无能为力的垂下头。
“蓝岸.............”我只感觉到,碰到蓝岸的身体时轻微的抽搐和颤抖都已经没有办法剧烈了,生气正从他的身上飞逝,我怎么也抓不住。
蓝岸靠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商云..............”
我突然哽咽了,拼命稳住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道:“我在。”
蓝岸望向我的眼神渐渐的涣散,声音也越发虚无缥缈,他动了动嘴唇,我竟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我握住蓝岸冰冷的血手,耳畔靠的近一些,终于听见蓝岸声音模糊,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他说:“别怪他............原谅我............”
这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心里突然有根弦绷断,心尖猛地一疼,一股酸楚感从胸腔直**眶,生生掉出几颗泪珠来。
“咚”一颗落在蓝岸缓缓闭上的眼眸上。
蓝岸的手,颓然垂了下去,轻轻落在一旁。
我眼前一片模糊,轻唤道:“蓝岸。”
“蓝岸。”
“蓝岸。”
...............
“商云你别这样.............蓝岸他、”沈七劝慰道,突然话音一转,沈七发出猝不及防的痛呼。
我似乎被惊醒,眼前景象清晰起来,周围一切又活动起来。商阳正在和一人打的难分难舍,仔细一看,那人手里的剑正是捅死蓝岸的那把,那张脸我太熟悉了,是陈准。而沈七刚刚被人偷袭了,他迅速起身,将我护住。
我一侧身,旁边竟立着陈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里暗潮涌动。
这会儿商阳已经处于下风,陈准倒是越战越勇,还不忘发表感慨:“想不到你没有死啊商阳,不过没有关系,我现在照样送你们父子上西天!”
商阳咬牙道:“你别想伤他一分一毫!”
“这会儿想着父慈子孝了?”陈准冷笑道:“陈蜀,动手,杀了商云!”
沈七被黑衣人调开,陈蜀离我咫尺之内,他若要动手,我难逃一劫。
陈蜀的表情更复杂了,袖间隐隐浮动。
陈准道:“袖儿等着他哥哥回去呢。”
陈蜀身子一僵,不再犹豫,伸出一只手,直取我的命门。
“咯咯哒!”
陈蜀的手被什么东西莫名撞开,一只毛茸茸的肥鸡跌落到地上,两只鸡眼直转悠。
又是那只命大的肥鸡!
眼前忽然多了一道白影,只听见“咚”的一声,陈蜀捂着胸口节节后退,后背撞上树干,吐出一口血,人也顺着树干蜷缩起来,眉间紧蹙,瑟瑟发抖。
那道白影三下两下飘到陈蜀身边,抬手就要一掌把陈蜀给劈了。
我看清楚了,是他。我急忙叫停:“楼月明,住手!”
这到底是个何方神圣,陈蜀在他手下简直不堪一击。
楼月明冷哼一声,还是放过了陈蜀,衣袂一飘,出现在我跟前,随手捡起地上快被撞晕的肥鸡,放在怀里爱抚。
一人一鸡............我想起一路上这只鸡有意无意的出现,而且命大经摔,原来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鸡。
“咦?”楼月明看到浑身染血的蓝岸,稍稍吃惊:“他死了?”
我望着他:“你能不能救他?”楼月明这么厉害,连鸡都听他的,起死回生应该不难吧。
楼月明道:“不能啊。”
我不死心:“当真不能?”
楼月明道:“血都流干了,赶紧埋了吧。你身上的伤是这些人干的吧,等着我为你报仇哈!”
我垂下眼睛,倒没有多么失落,蓝岸身死是事实,我震惊难过揪心揪肺,也只能接受。他为我而死,我救不了他。
我低头的瞬间,楼月明已经不在身边,那只肥鸡被他放在我手边上,肥鸡清醒过来,鸡嘴啄着我的衣袖,鸡眼盯着我看。此刻我失魂落魄的,它一拽我顺势就看了过去。
好嘛,才一会会儿功夫,楼月明就把那群黑衣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不知沈七,沈七也不知他,两人就打了起来。沈七之前和黑衣人胶着着,还不知陈蜀被楼月明拍吐血了,不然他又要叫唤了。
我道:“不要伤他。”
楼月明劈向沈七的手停在空中,目光投过来:“还有谁不许伤一并说完!”
沈七也看过来:“商云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
沈七握住楼月明空中的手:“自己人啊!”
楼月明也笑吟吟:“幸会幸会!”
商阳和陈准两人越战越勇,越战越高,直接飞上了树梢,拼的你死我活,等他们落下来的时候,地面上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我抱着蓝岸,陈蜀靠着树默默调息,沈七楼月明相互寒暄,黑衣人死了一片。
商阳和陈准:“.............”
两人一顿的空袭,高低立马见分晓,商阳明显弱势,走神之际被陈准一脚踢飞,人撞在树上又弹下来,扑在地上呕血,起不来身。
商阳我是恨的,以前过往种种就不说了,今日他竟亲手误送了蓝岸的命。
陈准提着剑逼近商阳,目光阴冷,唇角上扬,露出诡异的笑容。
商阳吐着血,眼底爬满了痛楚,看来他伤的不轻。他望向我,忽而挣扎起身,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朝着陈准跪下来,颤抖道:“求你放过商云。”
我冷眼看着,商阳这辈子没求过人,此番作为,我只觉得恶心。
陈准来了兴致,长剑挑起商阳的下颌,逼着商阳抬眼看向自己,下一刻就要说出变态的话来。
“蓝岸!”林凭来了,身后还巴巴跟着蓝隽,小家伙见状,小脸霎时间惨白,哇的一声哭出来。
陈准本要在商阳身上找乐趣的,被林凭的突然出现打乱,虽然林凭是直奔到我身边,但没人看他的戏,他也懒得折腾了,手腕一翻,长剑直取商阳咽喉。
“铮!”长剑被弹开,楼月明不知何时飘了过去,商阳惊愕看着他,楼月明并不领情,冷哼道:“不用谢我,我看云云看你的眼神并不想你现在就死。”
我:“..............”我的眼神传达了什么错误信息?
“臭小子你!多管闲事!”陈准和楼月明又打了起来。
蓝隽扑过来就开始哭,但他惧血,既难过又不敢睁眼,趴在蓝岸腿上哭的撕心裂肺。
林凭倒是冷静许多,三下两下摸清楚蓝岸的状况,冷冷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气从我怀中揽过蓝岸,要抱起来的时候发现蓝隽压着腿,林凭皱了皱眉:“隽儿别哭了,起来!”
蓝隽还是哭的忘我。
林凭怒了:“哭什么哭!让开!”
哭音停止,蓝隽被吼懵了,怯生生抬起脑袋,睁开小半个眼睛,望着待他一向和蔼亲切的林哥哥。
林凭眼底滑过一丝恻隐之痛,倒也没多说话,抱起蓝岸转身就走。
“林哥哥!林哥哥!”蓝隽不明所以,眼泪还来不及擦,迈着小短腿赶紧跟上。
蓝岸被带走了。
我五指一握,什么都没有抓到,除了身上地上的血迹,还有痛彻心扉的感知,蓝岸似乎没有出现过。
倘若他真的没有出现过该多好。
“商云。”沈七不知何时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你还好吧。”
我一双冷目看向沈七,他没由来的瑟缩了一下,随即将我搀扶起身。我不过是受了一处浅表的刀伤,血一凝住就没什么大碍了,但心中郁气难平,一股子邪火直往脑门上窜。
我拨开沈七相扶的手,目光投向后面那棵树,沈七顺势看过去,陈蜀正在那里调息。
我道:“他刚刚被楼月明拍了一掌。”
“啊!”沈七跳了一下,想立马跑过去看陈蜀,又怕丢下我不好,两厢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我将他推开:“我没事,你去看他。”
“那,那好,你稳住啊。”沈七跑开了。
我捡起地上的长剑,拖着剑柄,任由剑刃在地面上磨出阵阵火光,发出滋滋声响。我身上多处血污,广袖蓝衫被染出诡异的色彩,长风一吹,衣袂发丝飘舞起来,我就以这样一个魔鬼的姿态,一步步紧逼向商阳。
商阳半跪在地,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脸上的沟壑在月色下尽显丑陋。他望着我,起伏的胸膛平复了一些,手也垂了下去,静静地看着我提剑靠近。
我与他相隔十来步,每踏一步,我都能想起在商家的前尘种种,竟没有一丝温存。我如何也就罢了,血肉骨亲,是他赐予的,他完全可以拿去,可寒山何其无辜,蓝岸何其无辜。
“商阳!”我长剑一指,寒光凛冽对准他的脑门。
商阳似乎无所畏惧,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眼里变幻莫测,唯独没有害怕。
商阳道:“你想杀我?”
我手一伸,剑尖抵上他的额头。
商阳亦不惧:“我是为了救你。”
我双眼一闭,心里发狠想不管不顾一剑刺下去,一声呐喊直逼喉间,临了,叶落无声,剑身也未曾染血。
我做不到。
寒山蓝岸,我居然没有办法替你们报仇。
我睁开眼睛,长剑仍在地上:“你走吧,我当你死了。”
商阳缓缓撑起来:“商云...........”
“咯咯哒!”
那只肥鸡突然飞过来,直接往商阳脸上冲,啄的商阳猝不及防,一挥袖把肥鸡甩了出去,肥鸡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被一道白影接住。
楼月明接住肥鸡,搁在地上,转身又和陈准打的热火朝天。
商阳完全没有想走的意思,我既杀不了他,但眼不见为净,日后便老死不相往来。
我道:“我告知你曲靖和商夫人下落,你去找他们吧。”
商阳走了。
这场恶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楼月明陈准还是天上地下的乱飘,陈蜀沈七则是相互扶持,看得出陈蜀很不愿意让沈七帮助他,但是他无力拒绝,只好板着脸,任由沈七动作。
脚下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低眼一瞧,还是那只肥鸡,直勾勾瞅着我。如今我倒不怎么抵触它了,毕竟它也三番五次救过我。我腰一弯,想把它抱起来,怀中有东西滑了出来。我抱起肥鸡,捡起滑落的东西,是一块蓝岸给的令牌。
脑中突然浮现蓝岸站在树下,月光照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眸,他满腔热血道:“拿回来吧。”
“我只是觉得,觉得东西得物归原主。”
商家不该是陈准的。
我手心一紧,令牌放入怀中,似下了一个决定,我要把商家拿回来。
不为所谓的血海深仇。
潜意识告诉我,寒山总该是在商家的,我之前找不到他是因为我不敢找,我也没有权利找,等我拿回商家,处处掘地三尺,我不信找不到他。
还有则是蓝岸了。
我有心去做这件事情,就需要从长计议。亦如当初陈蜀在商家蛰伏已久,最后才能将商家连根拔起,所以,绝不是我今日将陈准陈蜀杀死在这里,就能拿回商家这么简单。
想力挽狂澜,不是打几场架的事,得深入内部,让他们自己土崩瓦解。
所以这次,得让陈准陈蜀安然回去。
我目光一凛,大声道:“楼月明!”
“咦?”白影越靠越近,楼月明在三丈之远落地,扭头望我,陈准也是不依不饶,不让楼月明松口气。
几场较量下来,楼月明与陈准看起来势均力敌,但细细一观察,就能分辨楼月明更甚一筹,他时时刻刻分心在我身上,也不见得身处劣势。
“我来帮你。”我抱着鸡拿着剑冲过去。
“诶............”楼月明要拒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窜了过去,手上的长剑直捅陈准。
陈准面露狡笑,我此举对他而言简直雪中送炭,他正愁没有办法摆脱楼月明的攻击,我的贸贸然闯入,给了他这个机会。
我攻过去,楼月明必须让位,他身形一侧,落后半个招式,陈准看准时机,手上集了一团真气,长剑刺进那团气中被震在半空,进退不得。
楼月明生气了:“添什么乱?”
陈准真气一收,我手掌一松,长剑顺势落入他手中,几乎是那个瞬间,陈准快速反手,长剑挟风带气逼近我的心口。
楼月明!我眼眸猛睁,楼月明只手握住剑刃,强大的剑气划破他的手掌,甚至还顺着掌心血脉直入体内,他眉峰一紧,唇角溢出一抹鲜血。
经此一伤,楼月明不再漫不经心,他将剑气引向自己,胁迫陈准顺着他后退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一道看似普通的掌风,硬生生将陈准打的节节后退。
楼月明丢掉手里的长剑,满手的鲜血垂下来,半截袖子都染红了,人却精神无比,眸光深邃看着陈准,语气发冷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走不走?”
看陈准的表情,想必是在心里骂 娘,但楼月明的实力又不容忽视,他投我一眼,十分不甘心,还是负伤走了。
“楼月明!”我跑过去要扶他。
楼月明却突然袭击,一巴掌拍在我身后,露出贱贱的笑容:“下次要我放人直说,别再拿自己开玩笑了。”
原来他都知道。
我有点心虚:“你,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楼月明突然身子一软,往我身上靠,我是拒绝的,正欲抽身,后腰却被他一把揽住,然后整个人挂我肩上,装的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伤的好重啊。”
我眼皮一沉:“起来。”
楼月明不依不饶:“云云你要卸磨杀驴吗?”
我没好气将怀里的鸡塞给他,那只肥鸡本来要睡着了,被我一转手,又咯咯哒的叫起来。
楼月明立直身子,正色道:“这只鸡送你了。”
不得了,一只鸡还当礼物送来送去。
楼月明不接,我只好将肥鸡搁地上,那只鸡好像通人性一般,蹲在地上就不叫了,两只鸡眼闪着光芒瞅着我,一副被无良主人抛弃的惨样。
我瞥一眼楼月明,这才是你的无良主人好么!
我道:“它..........你还是留着给自己补身体吧。”
话一说完,肥鸡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不想再做纠缠,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陈准回去了,这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如何接近陈府,摸清他们的底细,然后再连根拔起,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我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不远处树下的陈蜀和沈七...........
此刻我心里空荡荡的,似又被什么东西填充。
楼月明的好心被拒,但他并不气馁,也没有再惹我,而是抱着鸡,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我懒得搭理,直径走向陈蜀和沈七。
陈蜀注意到我,抬手将沈七距开,弱弱靠着树,月色下脸庞惨白如纸,只有一双眼睛依然能摄人心魄。
我看着他:“带我回去换袖儿吧。”
“商云!”沈七下意识吃惊,没有劝解,只是将目光锁住陈蜀,想听他的决定。
“你觉得这样很正气凛然么?”陈蜀似嘲讽一笑,眼神迷离了:“现在............”陈蜀一顿,目光在楼月明身上一点,又道:“现在我哪有能力带走你?”
我道:“我做什么决定,何外人无关。”
陈蜀道:“那我做什么决定也不需要你指点。”
“陈蜀。”我语气放缓:“事到如今,你何必与我趁口舌之快,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们的目标都是陈准,殊途同归不是吗?
陈蜀笑了笑:“不一样的。”
“且不说这个。”一旁沈七急切道:“如今两败俱伤,你还要回去吗?”
陈蜀眼神凄迷:“是。”
沈七恨不得掐陈蜀的脖子,手举到半空又舍不得,近乎祈求道:“怎么样你才能留下?”
陈蜀看向沈七,眸光柔和带着安抚性质:“除非我死了。”
陈蜀又道:“如果不想杀我,那我先走了。”
陈蜀转身的背影被无限放大,恍然一眼,月下梦中的景象重合,轻纱少年不再白衣翩翩,心狠手辣,反而显得凄凉孤独,身形笔直踽踽独行。顺着林间月光,渐渐远去,似羽化登仙。
陈蜀。我心道:我好想抱抱你。
以后你我二人,只剩仇恨了。
沈七这次很表现的很令人意外,他平静的看着陈蜀远走,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商云。”沈七道,声音飘渺而坚定:“如果明天你能见到我爹他们,让他们带沈八回去即可,我的事,无需他们插手了。”
我隐约预感到沈七要做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怎么?”
沈七看向我,无与伦比的认真:“算我求你。”
我又预感到他会对自己不利:“不可,沈七不可...........”
“商云,照顾好自己。”
“你该明白我对陈蜀的情意,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回去受苦。”
“我走了。”
沈七顺着陈蜀的方向走了,我竟然一句话留人的话也说不出。
一直沉默不语的楼月明说话了:“什么情况?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
可不是么,这一夜之间...........
心口一阵钝痛袭上来,逼的我接不上气,眼前一花,身子倾了下去。
眼前白光越发刺眼,我眼睫颤抖两下,睁开眼睛,屋子里空无一人。
已经天亮了,我缓缓撑起来,掀开被子一看,衣服被换过,伤口也被处理了,屋中摆设好熟悉..........是蓝岸的房间!
蓝岸!说不定昨晚一切只是一个梦,现在我醒了。
我急忙下地,顾不上穿鞋,赤足跑到屋外,是林凭的院子,院子里也没有人。我又惊又喜,剧烈的内心冲击,生生逼出一圈热泪来。院前石桌上抹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恍惚看去,似瞧见林凭蓝岸蓝隽三人,他们有说有笑,琴瑟和谐。
一眨眼,他们又不见了。
“蓝岸!”我又跑起来,满院子叫唤:“蓝岸!”
“蓝岸!”
前院没有,我跑去后院,后院也没有。
脚在冰冷的地上硌的生疼,凉气从足心往上走,一股直逼心底的寒气提醒着我,昨晚的痛彻心扉是真的。
“不要不要!爹爹!”
我一惊,是蓝隽的声音。急忙闻声寻去,在后院深处的小树林,果真看到了三个人影,林凭蓝隽和...........抱着鸡的楼月明。
蓝隽跪在地上拼命挣扎,楼月明一手抱着鸡一个揽着蓝隽,神色凝重。而林凭正在掀土,他脚边上有一个小土包,他在不停的往上面埋土。
蓝隽哭的声嘶力竭:“不要不要!不要埋爹爹!爹爹没有死!爹爹不会丢下我的!”
“蓝岸!”我跌跌撞撞跑过去,一个踉跄扑倒在土坡前。这时,林凭盖好最后一抔黄土,木锹一丢,长风吹拂着他沉静的脸庞。
楼月明惊喜道:“云云你醒了!”
蓝隽哭道:“商云哥哥能醒,我爹爹也会醒的!不要埋他好不好!他醒了出不来怎么办!”
“隽儿。”林凭微不可见叹口气,转身走过去抱起蓝隽,并向楼月明点头致谢。
蓝隽小嘴一撇,眼泪珠子叭叭掉:“林哥哥,你为什么不救爹爹?”
林凭没有接话,抱着蓝隽迈开步子。蓝隽在他怀里哭闹挣扎:“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爹爹!放我下来!”
“睡会吧。”
林凭轻轻点了一下蓝隽,蓝隽头一歪,倒在林凭肩上。
蓝岸真的死了。
我在他坟前跪下来,一双眼睛滚烫滚烫。
“人死不能复生。”楼月明凑过来,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到我眼前,“这个给你。”
我不为所动,只当他是在没事找事,如今我悲痛万分,哪有精力分心。
楼月明道:“这短刀你真不要了?我真扔了啊!”
短刀?
我侧头一看,正是蓝岸送我的那把兽骨短刀。我急忙夺过来,放在心心仔细摩擦观看。
楼月明哼一声,高傲的睨向别处。
我轻轻拨开刀柄,一节节精致锋利的刀刃显现出来,象牙白的刀身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我将短刀靠近脸庞,一滴泪悄然滑落,摔在刀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楼月明告知我,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沈万里和林长风就来了,他自作主张,将昨晚沈七交代的话说了一遍,不知二人是否起疑,但沈八的伤势亟待处理拖拉不得,偏偏林凭又袖手不管,只顾挖坑埋人,二人无奈,只好先带沈八回去了。
“如此也好。”我再回到院子里,林凭和蓝隽已经不见了,我喊了几声,里里外外找了几遍,皆不见人影。
楼月明安慰道:“这里对他们而言怕是个伤心地,离开了也好。”
我斜眼瞧他。
楼月明缩了缩脖子:“干嘛这样看我?”
我道:“你突然说了句人话觉得不可思议。”
楼月明:“............”
林凭蓝隽他们不在也好,省得道别尴尬。
我走出院子,在院门前顿了一下,想回首一望,终究没有,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楼月明还是跟着我,他轻功修为远在我之上,我飘出树林,他一步不落。我脚下放慢,道:“能不能别跟着我?”
“不能啊。”楼月明道,脑袋还支到我前面,笑吟吟:“带上我呗,你看我长得又帅,武功也高,还死心塌地缠着你,一个不要钱的保镖不要吗?”
我拒绝:“不要。”
楼月明不气馁:“我还会做饭,饿不着你!”
我道:“不需要!”
楼月明狡黠一笑:“我能帮你混进陈府!”
我停下脚步,投了他一眼。
..............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我黑着脸,无语道。
楼月明得意道:“是不是要给一百分?”
我不禁要翻白眼,楼月明想的馊主意!我们现在顶着两张谁也不认识的丑脸,一身粗衣麻布,一副市井之徒模样,在陈府侧门排队。
招募家丁!
我摸了摸自己的丑脸,担忧道:“你的易容术能撑多久?”
楼月明信心满满:“放心。”
完全不能放心好么!
“你们两个叫什么?”门口站着一位精瘦的男子,应该是主持这次招募的决定人。
楼月明推了推我,上前道:“小人李狗蛋。”
我道:“...........王麻子。”
男子“嘶”一声:“你们有什么特长?”
楼月明道:“小人力大如牛,勤劳勇敢!”
我道:“小人胆大心细,体贴入微!”
男子拍板:“好!就你们了!先试工几天。”
这么简单?
我一抬头,瞧见楼月明正暗搓搓的给男子塞银子,怪不得。
天色已晚,男子先让我们住下,熟悉环境分配任务等明日一早再行安排。这里的环境我再熟悉不过,陈准基本上没有做什么改动,就是匾额楹联有所更换,花花草草还是原来的模样。更为巧合的是,我们竟然被安排到我原先所住的破败院子。
男子交代了不许随意走动,明日辰时集合便离开了。
楼月明东瞅西瞅,一下子把屋内屋外窜了个遍,撇撇嘴表示嫌弃,凑过来似要发表感慨,双眼一瞧我,语气就变了:“咦,你眼睛怎么红了?”
我并不理他,绕过他往前走,迈过石子路,跨上台阶,抬手轻抚门柱,回身往院子中一望,寒山站的笔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吟吟道:云哥哥。
我唇角轻启:“寒山...........”
“什么山?”楼月明的丑脸凑过来。
幻觉,人影,气氛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我伸手要推开他的丑脸,他机灵的很,身子一飘就挪开了,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散漫道:“这脸哪经得住你蹂躏呀!”
我没好气道:“那就不要靠近我。”
楼月明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为了你我把海胆都卖了!”
我想起他偷偷塞给男子的银子,道:“海胆?”应该是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楼月明道:“就是要送你的那只鸡。”
............不得了,一只鸡叫海胆。
楼月明又道:“要不然他怎么会给咱们安排单独的双人间。”
我按了按额头:“好了别说了,你进来看看你要的双人间满不满意,然后赶紧睡吧。”
“我不,我没有早睡的习惯!”
“好,你不睡我睡。”我转身走进屋子,直径上床,和衣躺下。
楼月明没皮没脸跟过来戳我背:“喂,太阳还没有下山呢!”
我懒得理他,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间,府中上上下下人来人往的,我自然不能这个时候出去晃悠摸底细,倒不如睡会儿养精蓄锐。
楼月明还在闹腾:“云云你好无情啊!你不心疼我就算了,也不心疼一下海胆,说不定它马上就要被无良老板给宰了。”
是你主动卖的好么,我都不知道。我缩了缩肩膀,闭上眼睛。
楼月明在地上转悠:“云云我饿了!”
不提还好,一提我也饿了,但如今身份不同,少吃一顿也没什么。
管他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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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0:5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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