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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刑刑瑟瑟二(古风,父子,虐,不肯弯)[第2页]

作者:离恨天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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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天龙本来可以把他的修行功法传授给儿子冽闲云,但当他试着探过儿子的内息和根骨之后,大失所望。儿子的修行资质差得有些离谱,简直是修真界罕见的草包,身子骨又细又软似乎没长结实,完全不是能够修行的材料。
而他则自小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在他十一岁那年,已经能驾驭“凌逝剑”这种极品仙剑,若运起灵力,手臂能轻松挡下棍棒,足骼坚硬到能踢垮一面墙。
再次怀疑这儿子是否亲生。
“你这身体骨骼怎么这般孱弱,都不曾修行的么?”冽天龙问。
冽闲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为什么这般孱弱。十一岁之前,他身体没这么差的,十一岁那年似乎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让他的身体弱了许多,不仅雨雪天浑身酸痛,就连生长发育都停滞不前,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来到现世之后,唐轻侯问他是怎么来的,他也想不起来。许是真的摔失忆了。冽闲云知道父亲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只得道:“儿子曾去过天山宗习得一些呼吸吐纳的法门,以前身子骨还行。”
果然,听冽闲云提及“天山宗”,那是大暨国皇族所在,冽天龙一震:“天山宗传你什么功法?”
“打坐凝气。”
“就这个?”
“会的就只有打坐凝气,见过还是蛮多的。儿子见天山宗最好玩的是御剑术,他们都是在云海上练习的,有一次有位师兄因为没有掌握好力道,头朝下栽倒在云海里,哈哈哈脖子歪了好几天,吃饭的时候都正不过来,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最奇怪的功法要数‘天山无弦琴’,明明有那么多有弦的琴不弹,却偏偏要让没有弦的琴发出声音,说是要用内力凝练出琴弦来,父亲,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哈哈哈。。。”
“给本宫好生答话,谁教你这般粗言秽语,言行无状。”冽天龙见儿子说话粗鄙,脸上没有笑意。
冽闲云本想嘻嘻哈哈废话连篇一通,但看父亲面色不善,只得应了声:“父亲教训的是。”
冽天龙问:“天山宗何人在传授?”
“皇祖偶尔会来,多是宗室的室叔伯等长辈传授。”
“你和谁一同学习?”
“跟宗室的师兄师弟们一同学习。。。。。。”
突然,冽闲云脑袋里闪过许多模模糊糊的画面,闪过一张又一张的讥讽而残忍的笑脸,一些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你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垃圾。”、“果然是个脓包**啊”、“嫡宗怎么会出你这么个窝囊废,跟你同台比试,本王都觉得耻辱。”、“你父皇不要你了,你还活着做什么呢?”
。。。。
唔。。。头好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在说什么?
冽闲云喘着粗气,脑袋里闪过的那些画面,那些脸,让他愕然,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冽天龙感觉儿子抓紧了他的衣袖,直喊头痛,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不像作假。
连天山宗都能知道,冽天龙实在没有理由再怀疑下去,心想:这孩子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来的时候失落了一部分记忆,本宫还是不要再逼迫他了。资质欠佳也没什么,后天胜先天的,大有人在,好生锻炼便是。安慰道:“也对,你才多大年纪,能学打坐凝气已经很不错了,是本宫心急了。”
。。。。。。
虽已查探了儿子的资质,仍有些不死心,让阿黯把四大长老召叫来。
四大长老,是阿木他们的师父,平日在外执行监察影卫兼教导影卫的任务。天降皇孙一事,轰动大暨国,四人也略有耳闻,知道太子得了个十岁出头的公子,猜测太子是要让他们四人督导公子修行,所以一接到太子召令,便返回宫中。
距冽闲云捣蛋诫房不过十余日,这次是太子亲自带他进入诫房的议事堂,众影卫心道:我嘞个老天,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孩子居然真是太子殿下的儿子,连四大长老都请回来了。
四大长老与太子见礼之后,便对冽闲云行礼。
冽闲云亦还礼。
“你们看看,他资质如何?合适修行五行术中的哪一脉?”太子道。
金、木、水、土四位长老给冽闲云做了一下测试。测试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太子这儿子资质居然差到离谱,他们可不敢对太子说,你儿子是资质不佳我们教不了之类的话。
金长老道:“禀主上,公子资质尚可,资质上虽不太适合金宗。但主上若有所命,属下亦可倾囊相授。”言下之意是,我可以教,但教不好太子您不能怪我,我早说了公子不合适。
木长老道:“禀主上,公子资质尚可,资质上虽不太适合木宗。但主上若有所命,属下亦可倾囊相授。”
水长老道:“禀主上,公子资质尚可,资质上虽不太适合水宗。但主上若有所命,属下亦可倾囊相授。”
土长老道:“禀主上,公子资质尚可,资质上虽不太适合土宗。但主上若有所命,属下亦可倾囊相授。”
四人如同约好了一般。
冽闲云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严重的伤害:倾囊相授***!几位老头,嫌弃我可不可以别这么明显啊!
太子知道他们不好意思说他儿子资质差,道:“云儿的资质是寻常了些,那就由你们轮流带他历练历练。”
“是,主上。”四人听令。
。。。。。。
于是乎,冽闲云就开始轮流跟归心来兮的四大长老一起执行任务。没有人愿意先带公子,金长老提议锤子剪刀布,但是最终,几轮锤子剪刀布下来,却是金长老输了。
于是冽闲云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跟着金长老监督影卫杀妖。冽闲云对妖怪没兴趣,却对雪山很有兴趣。前世的时候听师父唐轻侯说,雪山的人参品质极好,还住有许多千年的山参精。
好不容易出宫,冽闲云没有理会归心来兮的任务,杀妖怪也轮不到他杀,随着影卫们出行,纯粹只顾着看风景。众人御剑到了目的地,面见了地方官。在地方官的带领下,众人策马朝雪山前行。冽闲云前世学过骑马,“驾!驾!驾!”欢快得很,不是远远落后,就是策马到前面的前面。因为表现过分抢眼,就连地方官都忍不住询问他是谁。金长老带来的影卫和官府合作的时候,都不会表明是太子的人,而是自称是皇族禁卫军,将禁卫军令牌给地方官看。金长老杜撰道:“这是我们统领的儿子。”
“公子,前方就是雪山山脉了,请您不要随处乱跑。”这是金长老第四次提醒。
冽闲云不理会金长老的告诫,吊儿郎当的四处张望:“哪里有乱跑,这不跟着你们吗?哇!你们快看,真的有山参精!”居然真让他在峭壁附近发现山参精的踪迹,有一棵人参形状的活物,弹跳着在悬崖山壁上,冽闲云大喜,喊道:“别跑”策马到悬崖峭壁处,追山参精去了。。。。。。
“公子!快回来!”金长老头都大了,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丢下马儿,御剑去追公子。突然山体似有震动之声。“不好,雪崩!公子危险!”
所有影卫远远看见,他们的公子连人带马带雪崩地从悬崖边直直摔了下去,心也都跟着跳了悬崖。
轰隆隆的雪崩,冲到了冽闲云的跟前,避之不及,大雪砸在身上,一片轰隆声,和白茫茫的巨大冲击扑面而来,一阵急坠,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冽闲云以为自己要摔死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屋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趴在他身旁睡着。
冷风会从墙壁的石缝里灌进来,不过石屋子里烤着火,倒是不觉得冷。火上架着一个锅,里面有微微的蒸汽冒出。
死里逃生,此时的冽闲云觉得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人了,掉悬崖,遇雪崩还能不死,他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他要好好感谢这个救他性命的少年。
说起这位少年,背后有一对白色的翅膀,就像盖着一团被子。
冽闲云向来手贱,见到好玩的,一定会把手伸过去摸上一摸。心想:这不会是真的翅膀吧?
想着想着,手就伸了过去,摸摸,捏捏。
于是,少年就被他拨弄醒了。
冽闲云忙尴尬地把手抽回来,是真翅膀耶。
少年关切地问冽闲云感觉好些了吗,还给冽闲云端来一盘干了的饼子,一大杯热水,冽闲云道谢着接过咕噜地喝了几口,浑身都暖了,又吃了两口饼子,元气立马恢复:“我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以为这下我死定了呢,就算不摔死不被砸死也被雪冻死了,看来我真是命硬,这样都死不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感染了少年。少年也哈哈地笑起来。
“你这翅膀美呆了,是真的吗?你会飞?”冽闲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翅膀,想是可以飞来飞去,羡慕极了。
少年见冽闲云并不怕自己,还赞自己的翅膀好看,就告诉冽闲云,他是一只修行两百年的鸟儿。
“恩公,你好厉害啊,这么冷的地方都可以生活,这就你一个人吗?”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的真身是只雪雀鸟,你不用恩公恩公的称呼我,你叫我雪雀吧。”
冽闲云道:“雪雀,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你。”
雪雀道:“不用谢我,曾经有人也救过我的,他也。。。没有要我的报答。”望着窗外茫茫白雪出神。
冽闲云见雪雀似有心事,认真道:“雪雀,你在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可好?”
“你愿意听我说话?”
“当然愿意,我可喜欢听人讲故事了。”
雪雀望着窗外,思绪飞远道:“这样的大雪,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了。二十多年前,我独自在雪山深处修行,也是这样一个茫茫的雪天,我有些饿了,到山崖上觅食,遇上了雪崩,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变回成一只受伤的白色小鸟。在雪地里冷得全身发僵,孤独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后来风雪小了,有个渔家男孩看到了我,把我搂在怀里带回了家,救了我一命。”
听雪雀说道“搂在怀里”的时候,冽闲云脑袋里忽然闪过某画面,自己也曾经把一只很小很小的白龙,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暖它。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冽闲云也没多想,只是继续听雪雀讲故事。
只听雪雀道:“男孩把我带下山后,悉心照顾,把我当朋友一般,有什么心事都说给我听。那个男孩叫渔生,大概是因为他爹是个渔夫,所以他长大了也当了个渔夫,几年后,我的伤完全好了,就化为人身,希望能能和他说话,永远地陪伴在他身边。因为我修行不够,无法隐藏这两双白色的翅膀,而那渔生他。。。由于亲眼看到我从鸟儿变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大活人,很是吃惊。知道我是妖之后,竟然害怕地疏远了。”
冽闲云道:“妖怎么了,不就比正常人多了一对翅膀,为什么要疏远你。我做梦都想要对翅膀,这翅膀有什么好怕的?真是的。”
“你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雪雀有些恍然,似乎想起很伤心的事情:“村民们看到长着翅膀的我行走在村子里,都很害怕,不是朝我丢石头,就是想要放火烧死我。。。。。。”
“他们怎么这样啊!”冽闲云替雪雀不平。
“我说我想将这救命的恩情还他,他只说不必,他只是路过罢了,并没有想要救一只妖,也没想让我偿还什么。我很难过,我说我可以变回去,变成原来的那个鸟儿。他说,让我忘了他。”
冽闲云道:“他怎么这样无情,以前不是很喜欢你的吗?怎么,变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但他说,就算我能变回去,他也无法变回以前的那个他了,他不能接受我,他的家人邻居都看到这个样子的我,就算我变回去,也不能接受我。。。。。。”
“我想,如果我继续坚持,就会害了他,会害了他们一家,我只好离开村子了,走之前我留下了的羽毛,上面附着我的灵力,我叮咛他说如果他遇上危险或是想要找我,就吹响羽毛。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我,把羽毛收下,和我说了声‘对不起’。我说会在初见的地方等他,如果他想我了可以来找我。他对我点头,说,好。我说我等着你。”
冽闲云心痛地想:“他不会来找你了,会这么说,只是在敷衍你。”但是嘴上却安慰道:“他既说了好,日后有机会,说不定会来看你。”
雪雀道:“于是我返回了雪山,就在此处盖了间石头房,就在这里一直等他,我就只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想起我,能像从前一样和我说说话,哪怕是他什么也不说能来看我都好,可是,渔生他一次也没有吹响羽毛,也没有找我,甚至也不曾上山了。。。。。。”
冽闲云听后,对雪雀的遭遇深表同情,安慰他道:“你这么善良,就算渔生不再喜欢你了,难道就没有别人喜欢你了吗?我就喜欢你呀。。”
雪雀道:“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了。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啊,我叫冽闲云,闲云野鹤的闲云,你就叫我云儿吧,父。。。父亲都是这么叫我。”
“云儿。。。”雪雀喃喃道,仿佛在努力记住这个名字,末了,小心翼翼道:“云儿,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冽闲云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但是朋友,咱们拜个把子怎么样?”
“拜把子?”
“拜过之后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难同当,雪山上终年冰雪,冷得很,我看,你还是不要和我同当了。只当朋友如何?”
冽闲云心想:也对,雪山这么危险这么冷,我来游玩还可以,若是有难同当,来此常住,却是大大不妥,雪雀是为了等渔生,若我陪他等,算什么事儿。
想通此节,也就不再勉强。哈哈地大笑了几声:“也对也对,朋友也可以做最好的朋友嘛。”
雪雀也是哈哈一笑,慢慢展开羽翅,用手拔取了一根白色羽毛作为礼物赠给冽闲云:“我把我的羽毛给了你,如果日后你再来采人参,就对着羽毛梗子上端的小孔,吹一下,我就能感应到,我虽然不懂得抓什么山参精,但可以帮你躲避风雪。”
冽闲云当场试吹了一下,大赞有趣。雪雀笑他顽皮。
冽闲云心想:我该拿什么送他好?
将手探入怀中,摸到他的那一叠银票,父亲已经把他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因为记忆缺失,全身上下能让他毫无顾忌送人又贵重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银票了,虽然有些俗气。
“这些给你,喜欢什么到集市上去买。”
“这么多银票?”雪雀偶尔也需要下山采买,所以他认得银票。他见过的最大的,也就五两、十两这么多。第一次见到有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还这么一大叠是要送他的。他有些晕。他这是救了一位富家公子么?
雪雀推开银票道:“不,云儿,这些我不能要。”
冽闲云把银票推了过去:“收下。”
“。。。。。。不。”
冽闲云见他真的被这些银票吓得不轻,只好收回一半银票,把另一半银票塞在雪雀怀里:“那就我拿一半,你拿一半吧,我虽不能和你有难同当,但是可以有福同享,我已经收回一半,不要再拒绝我了。”
二人推推搡搡之间,雪雀突然皱眉,捂住臂膀。冽闲云连忙下床查看他:“你怎么了?”
这时候,冽闲云踩到床底散落着几只的箭羽,箭头和地上有干了的血痕,床底还有几株止血的药草,询问他道:“你手臂怎么会受伤,这里怎会有弓箭?”。
冽闲云连忙撕下自己的衣衫,替雪雀包扎。
雪雀道:“我虽一直住在雪山上住着,但偶尔会像你一样上山采人参的人,也有迷失的路人,在雪崩来临前,我会现出现,故作凶恶地吓他们下山,但是毕竟能力有限,只能拯救一部分的村民,没想到那些不知情的村民把我当做吃人的妖怪,官府还带着一帮村民拿着连弩来打我。”
冽闲云听后,很是替他难过。
几日后,风雪小了,冽闲云怕长老找不到他会着急,不敢再寻山参精了,打算回去说一声报个平安。雪雀也要把捡来的柴扛到山下的集市上换些米粮,亲自护送冽闲云下山,临走仍然想把银票还给冽闲云。冽闲云都给塞他怀里:“这些钱,你不需要,但你的渔生哥说不定需要,若是他有需要置办房产,或是娶媳妇来求你,你把钱给他,也算还了恩情不是。你千万别还我了,你不是也送我你的灵力羽毛了吗,按我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叫投桃报李,况且你还救了我一命,我命还值不了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吗?放心吧,兄弟我的银票多到使不完,你就当帮兄弟这个忙,帮忙花掉。”
冽闲云一再坚持下,雪雀无奈,只好把银票收在怀里。
冽闲云回到雪村,虽然早就准备着被影卫长老们数落,却没想到会这么猛烈。众人见到他,群起而骂之:“混小子!你没死啊。”“你还敢回来,让老子一通好找!”“臭小子死哪去了!”“站住别跑!爷爷今天非要要宰了你不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影卫对公子该守的礼节都不顾了。金长老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找了公子几天几夜,以为公子您死在了雪山,我们几个人打算完成任务之后,集体服绝命丹谢罪,连悔罪书都准备好了。”冽闲云知道都是自己的错,连连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后来金长老在官府和村民的指引下,果然在集市上的角落里找到躲在角落里穿着蓑衣卖柴的妖兽。冽闲云见到大吃一惊,心想:原来你们说要杀的妖怪就是雪雀!?雪雀只顾着打架,没有注意到冽闲云。眨眼的功夫,影卫便将雪雀打伤,拿束妖网捆住,打算第二日正午的时候取出雪雀的妖丹。冽闲云转身去了药铺,买了几包东西。
冽闲云三更半夜迷晕看守的影卫,偷偷摸摸解开雪雀的束缚让他逃走。
“你是官府的人?”雪雀问。
“不是,我是你的朋友。”
。。。
第二天,冽闲云手上受了束妖网的烫伤,被长老发现,柴房里没了雪雀,可把长老和众影卫气得半死。冽闲云道:“雪雀不是坏妖怪,如果父亲怪罪,就由我来担着好了。”
见冽闲云说得轻巧,影卫们怒道:“小鬼你担,你担个屁啊!”、“公子您就当行行好,饶了我们吧。”“完了完了,这下不死也残了”“公子您就不能去祸害别的组吗?别跟着我们了。”影卫们深知太子的脾气,下派的任务如果没完成,整组的影卫是要受重罚的。雪山终年风雪,妖兽雪雀如果躲进雪山,他们就更难找到了,觉得带着公子出任务,简直是流年不利。
官府和影卫全体出动,并下了悬赏令,那个村民能帮忙找到妖兽就赏赐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在这贫瘠的村子里,可不是小数目。
后来渔夫为了赏银与官府勾结,吹响了雪雀给他的羽毛,引出了雪雀,雪雀被阿金等人围住。
雪雀以为是云儿引他来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吹响羽毛?
冽闲云急道:“不是我。”
雪雀一愣,是他。。。
影卫逼近。
“你们别过来!”冽闲云挥刀乱砍,甚至扬言再靠近就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阻止影卫杀雪雀,影卫们真怕公子真的挥刀自杀,都停止脚步,雪雀要逃。
知县抓了渔夫和其儿子,威胁雪雀就范:“你再跑的话,本官就杀了这两个人!”雪雀不顾自己性命营救渔夫的儿子,正中圈套。
雪雀死前说了一句话:“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连一只鸡也没杀过,我救过很多很多人,为什么你们非要我死呢?”
长老等其他影卫杀死雪雀,并取走了妖丹。
被影卫阿金拦着,冽闲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雪雀在眼前死去,抚着雪雀的尸首,难过得要命。更令他难过的是,渔夫拿到了知县给的银两连声道谢,冽闲云看见渔夫怀里露出的羽毛,知道他就是渔生,渔生竟然为了赏银背叛雪雀。冽闲云把手伸入雪雀的怀里,取出银票:“三百两银子有什么了不起?你没见过钱啊,雪雀有七百两银票,都是给你的,你要不要啊!拿去啊,拿去买药,拿去买棺材!”冽闲云激动地把银票丢向渔生,想要去踢打,被阿金阻止。
冽闲云怒了:“阿金,你看不出雪雀是个好人吗?你们为什么要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你别拦我,我要杀了他。”
“属下奉命行事。雪雀不是人。”
冽闲云揪着渔夫就是一拳:“雪雀死了,他为你死掉了啊,就算他是妖,可他从来没有害过你,他也没有害过人啊,他全心全意想保护你,不惜和官府的人拼命,明明知道打不过,还是想要赶来救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够了,公子,任务完成,我们该回去了。”金长老道。
冽闲云怒道:“任务任务,你就知道任务,我不回去,雪雀的尸体还没人埋,我不回去!”冽闲云继续指着渔民,怒道:“你看他,为了救你的儿子,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他一直在雪山上守候着你,你却为了这点钱骗他送死,你还是人吗?”捡起给雪雀的银票向渔生丢过去:“这些银票够不够,够不够!拿去!统统拿去!”
那个叫渔生的渔夫红了眼,泪如泉涌,跪在雪雀尸体身旁:“少侠,求您别说了。。。。。。”
雪雀死前说的话还萦绕在冽闲云的耳边:
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连一只鸡也没杀过,我救过很多很多人,为什么你们非要我死呢。。。。
。。。
那场暴风雪,封住了山脉,地动山摇的风暴,好似雪雀无尽的冤情。只怕以后来此处迷路或是遇上雪崩的人,再也遇不上那个肯为他们遮风挡雪的傻妖怪了。
冽闲云忽然意识到,原来归心来兮,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回到龙旭殿。
木长老向太子禀告,说公子在任务途中,多次抗命,不仅不听他命令四处乱跑,还几次阻拦同行的影卫执行杀令。他们杀完了妖兽,公子死活不肯走,非要闹着给妖兽下葬,最后亲手埋了妖兽,才肯回来。
太子听说儿子居然独自脱离队伍,在风雪交加的的雪山挖野人参,皱了眉头。
但当他听到儿子拦着不让处决那只妖怪,居然还要给妖怪下葬,哈地冷笑,仿佛在听笑话。立刻派影卫去传冽闲云过来。
冽闲云漏夜随长老回宫,心中伤痛雪雀的死,拿着雪雀赠他的羽毛,失去灵力的羽毛,却是怎么吹也吹不响了,在灯旁枯坐很久,鸡鸣之时才迷迷睡下,故而便起得晚了,在用早膳,才吃了半碗稀粥,便被两三个影卫半推半拉地到了父亲面前。
太子冷冷地问:“你可知错?”
“儿子是错了,没能来得及阻止这悲剧的发生。”冽闲云见父亲面色不善,辩解说雪雀并不是害人的妖怪,救过不少上山采人参的人,甚至还救了迷路的自己,是影卫们不问青红皂白,冤杀了雪雀。
太子想要杀妖,岂有不派人打探清楚的?他早就知那妖兽冤枉,但那只妖兽屡屡干预村民上山采参,导致雪山一带因为出现妖兽而心惶惶,人参的供应大幅减少,市面上商人哄抬参价,周边地域的参价也受到巨大的影响,雪山一带乃是大暨国产参要地,产地的人参价格提高了,全国的参价也都居高不下,很多城里百姓需要靠人参救命,却因人参价格太过昂贵,怨声载道。州府县衙屡次上书朝廷,希望朝廷干预此事。比起全国百姓的性命和安定,只能牺牲少数采参的人的命,那些上雪山采挖人参的人自然要冒着葬身于雪崩的危险,这只妖兽的出现,让天灾变成了蛊惑人心的谣言,吓到了正常来采挖的村民,朝廷除之以安民心,妖兽死不足惜。
太子并不理会儿子的辩解,冷笑道:“阿金,你告诉公子,任务中违反影规,该怎么罚?”
阿金道:“视情节严重,处以鹰击长空、机架夹足等主刑,配以刑鞭二十至一百的副刑。”
冽闲云的小身板微微抖了一下。
太子又问:“出手阻拦同伴执行任务又该怎么罚?”
“视情节严重,处以跪冰、缚金丝、铁棺材等主刑,配以杖二十至一百不等的副刑。”
冽闲云的小身板又抖了一下,显然是被将等着自己的酷刑吓到。
“听到了吗?念在你是初犯,这次也不是你的任务,主刑就免了,但你出手阻拦同伴,本宫罚你二十杖,你可心服?”
“我不服!”他为什么要服,滥杀无辜才是错。
“那就再加五下鞭子,给本宫拖下去!”太子厉声道。
“你们滚开!别拉扯我,啊,你们别拉我!”
太子怒道:“大胆!拖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父亲!父亲!”冽闲云尖叫着被几个影卫拖走。
还没打,就嚎个震天响的小家伙。
这怎可能会是本宫的儿子?
太子听了心烦。
传来影卫几个人的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刑杖被拿取的声音。
为首的影卫道:
“公子,属下几个奉命行事,得罪了。”吩咐执事的影卫:“押上刑凳,给公子去裤!”
“你们干嘛?!我不!拿开!”里面传来冽闲云的吵闹声,然后是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冽天龙听后更烦了。
“启禀主上,是否要按规矩去衣裤?公子他不让脱,威胁说要咬舌自尽!属下们也是怕衣裤会黏在伤口上造成感染。”
太子怒道:“他敢!反了他,给本宫褪去他的衣裤,堵上嘴,重重责打!”
“是!”影卫就要去传令。
“等等”太子又犹豫了。
他想:
那是他冽天龙的儿子,不是奴才。
他不想儿子在外人面前一i丝i不i挂。
他不想打掉儿子身上的傲骨。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羞辱他的孩子。
太子皱眉道:“算了,告诉他们,不必去衣裤了,就这么打吧。”
“是!”
。。。。。。
脚步声之后,传来影卫的声音:
“主上有命,不必去裤,你们四个按牢他。。。。。。。”
“把嘴堵上。”
“准备行刑!”
呼噗。。。
传来刑杖打在肉上的闷响,以及冽闲云模模糊糊的哭喊着,想来儿子已经被堵上了嘴,可是喉咙里发出是嘶喊,气息冲到喉咙受堵之后,从鼻腔呼出的重喘声。
听起来却一声比一声凄厉。
冽天龙有些震惊,心想:听这刑杖破空而下的声音,貌似不重啊,他。。。怎会这般没用!就这点苦头都能嚎成这样!
片刻之后,击打声缓慢而依旧。
儿子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哭喊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
太子皱眉道:“不过二十板子,做什么需要这么久?”
“回主上的话,您刚才吩咐的是二十刑杖零五下刑鞭。要减去刑鞭吗?”
太子道:“不减。”
影卫接着回话:“这诫房里影卫们的规矩不比宫里头的老规矩,诫房的规矩是给影卫定的,若是挨打受罚,每打一下,都要停一会儿,再行第二下,这样不仅能让行刑之人保持适度均匀的力道,也能让受刑的人充分领受到每一下责罚带来的疼痛,让受刑的人不至于领受到一半便疼到晕厥。这些是老主上定下的规矩。主上要改,属下让他们照办便是。要不,让他们停了?”
太子知道这些,他有心想给儿子个教训,淡淡道:“不必。”
听到刑杖破空的声响,击打在肉上,发出骇人的“呼噗。。。。。。呼噗。。。。。。呼噗。。。。。。”声,每声噗响,冽闲云的痛哼和哭腔紧随其后。
影卫按住冽闲云时,冽闲云挣扎时衣服摩擦的声音。
冽闲云吃疼不过,拿小腿以及脚掌和下巴撞击刑凳的声音。
刑杖击打到肉上,把血肉打糊的声音。
似乎还有滴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血腥气。
这些声响都钻入冽天龙的耳朵里,就算看不见,画面感也都无比清晰。
冽天龙心想,大概是自己盲了双眼,耳力数倍于常人的缘故,听起这些便觉得越发惨痛,小孩儿就爱乱哭乱叫,有一分的疼能喊出十分,其实不过二十杖而已,实在没什么要紧。
打到后来冽闲云伏在刑凳子上,挣扎脱力,不再嚎叫,上气不接下气,呜咽不止。
不多时,刑杖的声响没了。
又听有影卫的声音传来:
“把公子架起来。”
“把膝弯和手臂绑上,腰部就不绑了下面有伤,你们把他脚踝绑上。”
想来杖刑已毕,要开始用鞭。
为首的影卫对冽闲云道:“公子对不住,您再忍忍。。。。。。”对掌鞭的影卫道:“准备行刑!”
“咻!”
传来鞭子破空的的声响。
一鞭下去。
只听儿子连着痛哼了两下,仿佛这一下的疼痛难以消解,屏住呼吸会好受些,等了许久才听到他再次提气的声音,以及喉管略微松开后发出的嘤嘤哭泣。刑架嘎嘎地发出摩擦的声音,似乎上面的小人儿想要挣扎。
呼地,又是破空一鞭。
传来儿子闷闷的一声咳嗽声,带着颤抖的哭腔。
第三鞭!
儿子又屏住呼吸熬着等疼痛过去,依然是颤抖的哭腔。比起刚才,声音小了很多,也没有再挣扎乱动。
第四鞭。
乍听鞭子不重,儿子却痛哼了三四下,挣扎着,在刑架上摩擦着束缚他的绳索,可能打到受伤过的地方了。虽然能听到衣服的摩擦声,刑架却没有嘎嘎的响动,想来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人儿半天没有缓过气。第五鞭就呼啸而下。
最后这一鞭,冽闲云只是略带了一声抖动的哭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
冽闲云着被人从刑室抬出来的时候,侧脸贴在担架上,人已昏昏沉沉,一张小脸和鬓发全是汗,泪水就没停过,嘴巴还塞着棉布塞子。影卫把塞子取下来,冽闲云呻i吟着,喉间一阵干呕,咳嗽了几声,牵动伤处,疼得浑身都抖了,“哇”地就把今晨喝下去的半碗粥都给吐了,抽抽搭搭地边吐边哭。
“他。。。怎么样?”
“启禀主上,公子他承受不住,吐了。”
“知错了吗?”太子走进冽闲云,冷冷问道。
影卫轻轻推了推冽闲云:“公子,主上在问您话。”
冽闲云轻轻喘着气,扶着担架,吐到腹中空空,一口酸水呕出,泪水啪嗒嗒地掉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知错了吗?如若还不知错,再抬回去挨二十杖!”
冽闲云的趴着的身体抖了一下。
“主上,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公子已经挨过打了,已经知道错了,是吧公子!快给主上认个错。”
冽闲云此刻仍疼得死去活来,记得刚才说不服,已让自己多挨了五下刑鞭,除了身后肿痛出血的二十下杖伤,脊背上增了五道鞭伤,背上皮肉翻卷,重重的刑鞭打裂了他的衣衫。若让他再挨二十杖,可能小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他将成为大暨国史上最最短命的皇孙。但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自己没错,迫于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委屈道:“父亲既觉得儿子有错,儿子便错了。。。”说罢,“唔哇”又一口酸水呕出,又咳又呕,压抑着哭声,泪水把脸都哭花了,模样甚是可怜。
听他哭着服软,虽然知道儿子面服心不服,但儿子都成那样了,冽天龙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哼了一声,让人抬他回偏殿。
等人被抬远,吩咐影卫:“你去通知太医院的高院判过来一趟,他比较擅长棒疮,让他给公子瞧瞧,记注,不准惊动到父皇。你们几个去吩咐厨房,煮点清粥小菜,晚一点喂他吃下去。”
吩咐完,太子冽天龙就乘坐辇车去了长生殿,一切如常。
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偏殿探望冽闲云。
影卫还有太监宫女慌张地跪了一地,怕地不敢抬头,声若蚊蝇:“公子不肯吃东西,也不肯让高大人瞧伤。”
冽天龙故意拔高声音:“糊涂!不吃东西,你们不会吹凉了给他灌下去吗?不肯安分地瞧伤,你不会点了他的穴,给御医瞧看吗?”
一脚踹翻了为首答话的影卫,怒道:“你们个个是死人不成?难道这些还要本宫一样样教你们,那要你们这帮**何用?!”
一张六米长四米宽的宫床。
床套都被换过新的。
空气里弥漫着血气。
感应到被褥中之人的呼吸声。
太子往床榻边缘一坐,伸手去探冽闲云的额头,感觉小人儿明显瑟缩一下。
触手湿且滚烫,果真烧了。
“其余人等外殿等候,高院判,你过来诊治。”
高院判连忙过来,帮冽闲云看伤。
冽闲云见父亲端坐在床头,之前给自己的那一顿刑罚,余威犹存。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撤到殿外,一个老伯帮自己看伤,不敢再造次,松开了被褥。
直到高院判要解他的裤子,冽闲云不管不顾地说什么都不许脱。
太子早就不耐烦了,两三下点了儿子的周身穴道和脖子上的哑穴,世界顿时安静。
高院判拿着热水泡过的净布,化开黏连在冽闲云皮肉上的血痂,捏钳给冽闲云清理碎在伤口上的布料和拨弄出断在里面的棉线。
虽然被点了穴,冽闲云还是疼得直哆嗦。
清理了几盆血水。
两炷香的功夫,高院判只是给冽闲云披上里衣,裤子却没有给他换上,只是将轻软的净布盖上在上面,然后将被褥叠上去,对太子道:
“太子殿下,公子身上的伤并未伤筋动骨,外伤微臣都做了清理,也上了药。伤口需要每日换几次药。。。。。。”
“换几次?”
“起初最好十余次。几日后,可酌情减少。”
“会不会药换得太频繁了?”
“并不会,药一旦干了,会随着血痂黏着在伤口上,撕扯不便,但若任意其留在伤口上,不仅无法发挥药效,还更容易使外伤化脓,故而需要及时清理。微臣会和掌事们轮流守在殿外,到了时辰就会替公子换药。”又叮嘱道:“公子睡觉的时候,勿要取下这块布,也需小心敷上去的药掉落,防止血痂黏在被褥上,被褥每日需换,否则容易感染,这些事项微臣已经和掌事们说了。内服的汤药微臣早就吩咐掌事备下,随时都可以给公子服用。”
“多久能好?”
“依照微臣看,公子至少需要将养半月才能彻底结硬的痂,方能下床行走。”
“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出去让他们传膳进来,公子吃了,再传药。”冽天龙解开冽闲云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冽闲云见高院判要走,急喊他回来:“我衣服呢?”
“微臣将公子的替换的衣物都放在案上。”
“不是那些。。。”冽闲云受刑之后,中气不足:“我之前穿的。。。你给我剪了,剪的碎衣服呢?弄到。。。弄到哪去了?里面有根。。。。。。”想起父亲在身侧,改口道:“里面有几百两银票呢!”
“公子放心,都没有动,也在案上放着。”
冽闲云看着高院判:“烦请给我!”
太子不悦,心想:什么毛病,人都烧成这样,还有心思惦记这区区百几两银子,这般没见过钱财!
高院判忙把他被剪碎的那团旧衣递过去:“公子看还短了什么?都在这里了。”
冽闲云此时烧得厉害,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不顾背上的伤,虚弱地伸出一只手臂翻找,银票掉出就胡乱丢在床头,其他物件也都散落在床上。从中碎衣中找到一物,松了口气,那是雪雀赠给他的那根羽毛,黏在碎衣服上了,幸好没有弄丢,冽闲云将它小心取下来,藏在枕头旁边。
。。。
高院判一出去,没多久。
一小碟带皮熬得稀烂的水煮花生。
一小碟青菜。
一小碟被除刺的白鲫鱼肉。
还有一碗桃仁粥。冒着热气就被掌事宫女端进来。
冽闲云早膳就喝了半碗粥,后来受了刑,全给吐了,现在饿过了头,浑身虚脱,只觉得眼冒金星,完全没有食欲。偏偏父亲在一旁叮嘱他务必都吃了。
冽闲云不想吃。
“你们几个,扶起他,把粥给他灌下去!”
由于点穴喂食容易呛到,太子这次没有点穴,只是命人扶着冽闲云,强迫他吃。
掌事女官和掌事太监都走了过来要扶冽闲云。
“别别!别碰我,我自己会吃。”冽闲云皱着眉头,阻止这场暴行。
让人强迫着他吃饭,这也太难看了!
冽闲云见父亲又来用强,瞪了父亲一眼,泪不知怎么又流下。
心道:算您狠!
冽天龙板着脸道:“那就自己吃。”
冽闲云勉强撑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还是牵动了臀腿上的伤,调整了几次呼吸,不甘不愿地自行将端来的食物吃了,好让父亲能及早离开,没想到吃得太快,呛到,咳嗽了几下,背上的伤口开裂,疼得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全喷出来。
“你慢点!”冽天龙皱眉,嘱咐道。
吃了之后,掌事又端来了药,冽闲云也是药到碗干。
冽闲云前世跟唐轻侯学过医术,抱怨药苦,虽已经咽下了,还苦到舌根里。这味道,君药像是苦参,臣药为龙胆草,这两味药有清热解毒舒筋通络的功效。虽然对症,却也太难喝了。
趴下之后,顶到了腹中的食物,立时犯了恶心,冽闲云立刻挪到床边,掌事宫女眼尖,知道他要吐,拿了个小金盆给他接。
这一吐,就把药和食物,全呕吐出来,刚才吃的功夫全白费了。
冽闲云杖伤疼痛,脊背也各种火辣辣的疼,瘦弱的身体,肩膀耸动着。
不仅背上,臀腿上更疼了,就连五脏六腑也都一并翻腾。
胃里头翻江倒海,苦药呕出,混着胃酸,虽然呕了出来,但在嘴里又酸又涩又苦。
好不容易吐了个干净,浑身冷汗,汗水浸透了被褥。
伏在冽天龙的腿上,只剩下喘气的份,呼吸微弱,呜呜地哭。
这下,冽天龙真有些心疼了。
冽天龙叫掌事宫女换了床新被褥。
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感觉刚上的药并没有完全化开,也不想再折腾他重新上药,只是这饭食说什么都要让儿子吃下。心想,若是唐猴儿在此就好了,他鬼主意多,偏生。。。也不知道他要跟本宫赌气到什么时候。哎,一个个都不省心!
食物都是备下的,掌事马上端来新的。
冽天龙让儿子继续吃,板着脸,对小人儿道:“不许再吐!”
冽闲云不愿,虚弱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揪着父亲的衣袖,泣道:“父亲。。。是要。。。是要折腾死儿子么?”
见儿子发烧发得滚烫,冽天龙还是退让了,端药到儿子面前:“至少把药喝了。”
“不喝。”闭着眼睛,流泪,双眼迷离只想就这么昏睡下去。
“你们扶他起来!让他喝下。”
冽闲云没了力气,昏昏沉沉被掌事太监和宫女架起来,两只手臂被人架起,让他想起不久前那鞭刑的刑架。
恐惧到了极点!
浓烈的苦药,灌了下了喉咙,五脏六腑都纠成了一团。
“呜。。。放开我。。。咳咳。。。咳咳。。。。。。”
周身疼痛,以为冽天龙又派人责打他。
“咳咳。。。好痛,父亲!别打呜呜。。。父亲!父亲!”
强行喂药,汤药非但没有灌下去,还从口鼻流出,呛得直咳嗽。
背上的伤立刻崩裂,冽闲云痛哼到不能呼吸,晕了过去,两位架他的掌事,不敢再灌药。
冽天龙发现儿子不对劲,把手伸过去,摸到儿子的背,触手都是粘腻的血液,知道儿子伤口开裂冲开了膏药。
只好让掌事把药给儿子重新换上。
等药换好,冽闲云才悠悠转醒,见到父亲还在,就想装睡。
“醒了就把药喝了。”
知道瞒不过,冽闲云声音虚弱应了声“嗯。”
掌事宫女是个灵巧懂事的人,她去膳房多取来一些松糕,呈上来:“太子殿下,请听奴婢一言,这稀粥虽好,但是与那药同饮,入了腹中,都是水状之物。公子这样趴着,难免压着胃,若是吃了那么多水,又立刻趴下,难免要吐出来的。这药也很苦,公子难以下咽。不如让公子食用些甜的松糕,配这药吃下,或能好受些。”
“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再吃。”冽闲云提着一口气才勉强自己说话,他还是不想吃。
太子对掌事宫女,道:“大胆奴婢,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得公子吃不下去,他再吃不下,或是吃了又吐出来,本宫就赏你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差不多能把那宫女给打死。
听太子如此说,掌事宫女连忙跪下,磕头连连:“太子殿下饶命啊!公子饶命啊!”
冽闲云见状,又急又痛,虚弱地替她辩解道:“父亲好没道理,这宫女。。。不过。。。咳咳。。。不过是出于一番好意,吃与不吃。。。吐与不吐,全在于我,与她何干,为何要为难她?”
太子冷笑:“本宫的话,便是道理!”
冽闲云觉得委屈,用手拭去落下的泪。他才挨的二十杖,知道被打有多疼。父亲竟然要为了迫他吃东西,迁怒到无辜的宫女。
只得对那宫女道:“给我吧!”。。。。。。接过松糕便吃。
松糕入口甜软,并不难以下咽。
但是一入到咽喉深处,胃气上涌,却又想呕出来。但是看那掌事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模样十分可怜,冽闲云梗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不想让食物吐出来。
冽闲云勉强自己把药喝下,又塞了好几块松糕,用力吃着。
松糕甜软,中和了汤药的苦味。
感觉儿子一块接一块吃得多了,太子淡淡:“够了。”握住儿子的手腕,阻止他取食。
冽闲云为了防止再度呕吐,用手撑着上半身不忙躺下,背上的伤又复开裂,温热的血液糊了里衣,这么撑着,十分难受,疼得满脸是汗。
其实,那宫女并非什么美貌女子,姿容有限,冽闲云绝非为了怜香惜玉,只是他不愿有人为他平白无故遭殃罢了。
过了一会儿,冽闲云觉得食物下去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异常,也就缓缓趴下。果真没有呕出来。
太子这才放心,问掌事宫女“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是龙旭殿的掌事宫女,但是冽天龙平时只使唤影卫,宫女太监都被他支使去了偏殿,整个龙旭殿的掌事宫女有几位,分别司管不同偏殿,故而这位偏殿掌事宫女的名字,冽天龙并不知晓。
掌事宫女答道:“奴婢莲儿。”
“你献食有功,赏赐你五百两银子。从即日起,你就任云儿的掌事女官,与这本宫宫中的女官同级,负责照顾好云儿的饮食起居,有什么事可直接向本宫汇报。”掌事女官比掌事宫女还要高一级,是负责掌管主子下面所有掌事宫女。
莲儿跪下道:“多谢太子殿下厚赏。”见公子吃了松糕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这时,掌事太监说,合阳殿那边传话,说是皇上等太子用膳。
冽天龙才意识到,这都晚膳了。平日他这时候早就过去了,今日为了冽闲云耽搁。
吩咐掌事太监,道:“你去回禀父皇,本宫在更衣,马上过去。”
又吩咐众人:“传令全殿,公子回来的消息,本宫不希望有谁走漏了出去。”
众人道:“太子殿下放心。”
此时冽天龙也觉得有些饿了,摆驾去了合阳殿。
后来的几日,冽天龙又多次来探望冽闲云的伤势。除了强迫儿子要按时换药吃药吃饭,向来不爱多言的冽天龙,还是把杀死雪雀的缘由说给冽闲云听。
儿子第一次做错事,先是重重责打,把规矩立了,然后再教育一番,给他分析道理。
冽天龙觉得这样差不多能让冽闲云记住了。
冽闲云身上还挂着伤,虽然心中一万个十万个不赞同,却不敢再顶撞父亲,只得道:“父亲可以派人和雪雀讲道理,古人曾说,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冽闲云最不喜欢念书,不过就是前世的听了先生讲的,这句古话他乍听就觉得有理,私心想着,如果父皇没有教导就责罚自己,而自己又搬出古人的话来,或能免受责罚。不过,实证明这招对冽天龙没什么卵用,但他还是记住了这句古话。
冽天龙哼地一声:“你倒是会引经据典。”反问道:“那妖兽驱赶村民的时,有和每个村民讲道理的么?”
冽闲云道:“雪崩那么急,救人性命,另当别论。”
冽天龙肃然道:“九州四海,雪山只是一隅。你可知我大暨国每日会收到多少全国各地的奏报?上至地震山洪外敌边患,下至妖邪滋乱百姓民生,桩桩件件都系成千万百姓的性命,朝中大事,哪件不急?若逐一讲理,耽误杀那妖兽一刻,百姓就多遭殃一刻。若是靠讲道理治国天下,这大暨皇朝早就天翻地覆了!”
“。。。。。。”
冽闲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抓紧了雪雀赠留给他的羽毛,想起雪雀赠他羽毛时温柔的笑容,想起雪雀临死前幽怨的眼神,父亲的话,他不可辩驳,也不敢辩驳,闭上眼睛,泪水滚落在枕上。
雪雀的羽毛被他贴身放在怀里,因为脊背受刑,血液曾流到了胸口,将羽毛弄得脏污不堪,毛梗受到了挤压,变得有些歪歪扭扭,上面的绒毛失去光泽,早已没有最初洁白的模样。
冽闲云很自责,不想听父亲跟他说什么国家、什么百姓,他只知道,雪雀是一只善良的妖怪,在风雪之中救了自己,是自己的恩人。而雪雀死了,是父亲的人杀了他。雪雀死不瞑目,他说: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连一只鸡也没杀过,我救过很多很多人,为什么你们非要我死呢。。。。。。
对不起,雪雀。
对不起。。。你救了我的命,我却连为你说一句公道话都不敢。。。。。。
。。。。。。。。。。。。。。。。。。。。。。。。。。。。。。。。。。。。。。。。。
高院判说冽闲云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才过了三四日,太子知道冽闲云身上的伤不再崩裂,烧也退了,便让先生布置冽闲云的课业,放在冽闲云的床头,命他每日诵读背默。还命归心来兮的长老给冽闲云上课,解释武功修行。
冽闲云伤还没好,就听几个老东西在他床头啰嗦,心情糟透了。
等到冽闲云能下床走动,已经半月有余。
太子才通知合阳殿那边,说公子修行刚回来,并用威胁的口吻告诫儿子:“你皇爷爷那边是该去拜见,但若是敢告本宫的状,小心你这一身皮肉!”
冽闲云连忙道:“儿子不敢。”
暨武帝一见孙儿回来,抱着他,很是欢喜:“云儿瘦了,来来来,到皇爷爷跟前来,多吃点东西补补!”
温馨的场面,让冽闲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暨武帝问都修行了些什么,温和慈爱到不行,他几乎要抱着皇爷爷的大腿大哭一场,“咳咳!”被冽天龙的咳嗽声打断。
暨武帝忙问:“龙儿感冒了吗?身体可有不适?”
“儿臣没事,雪山那边有妖魔横行,为祸一方百姓,那州府县衙几次上书朝廷请求派兵捕获,儿臣心想,朝廷的兵恐难以应付此等妖魔,便连夜去了一趟,不想竟受了些凉,有些伤风了。”
“妖魔杀了吗?”
太子道:“有个影卫听了妖魔的蛊惑,纵他逃走了!不过后来,还是让儿臣找到他藏匿之处,给杀了!”
暨武帝听到有影卫居然敢放妖魔逃走,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
怒道:“妖魔固然可恶,但那影卫勾结妖魔却更加可恶!我皇族竟然出此叛徒,这次敢把妖魔放了,下次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来!”
太子道:“父皇所言极是。”
“龙儿你就该当着所有影卫的面,将此叛徒处以狱中最最惨烈的的八十一道酷刑,令其当众受尽千刀万剐和万火焚身的苦楚而死,最后再将其挫骨扬灰,引天地的三昧真火摧灭其魂魄,方能以儆效尤。”
“儿臣已经处置过了。”
暨武帝知道太子,如果儿子真的如他所言,定会说“父皇放心,儿臣正是如此行事。”而不是告诉他已经处置过了。心想:龙儿多半只将其杀了,并未如他所言地施加严刑。
忍不住叮咛道:“龙儿的手段过分宽仁了,对付这种叛逆之事,你莫要心慈,依朕看,培养那叛徒的首领连同他培养出来的那一脉,也是不能用了,朕命你万万不得姑息!”
“儿臣明白。”
暨武帝这才放心。发现抱着的小孙儿在怀里微微发抖:“云儿很冷吗?”
冽闲云颤声道:“没有,爷爷。”
(有点想吐槽度娘。。。有一些正常描写的文字被河蟹了。。。晋江都没这么河蟹。这部是《刑刑瑟瑟》的第二部又名《草包皇孙归来记》,想看正常版的可以百度搜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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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3: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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