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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君临天下[第56页]

作者:所来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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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伙伴们新年快乐,福泰康宁,阖家欢乐,身体健康!!!阿所携三少、晗儿给大家拜年啦









小伙伴们,谢谢你们的问候,阿所也祝大家新年快乐!!!不过,阿所过了一个并不太开心的年,遇到了一点事,有些悲伤和无奈。小说毕竟只是小说,真实的世界更加考验一个人的心性,我只是想对自己说,一定要坚强!!!所以,阿所可能有一阵子不会来这里看大家的留言了,再次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若哪一天阿所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再相会吧。再见,小伙伴们……
【阿所有话说】之新坑公告:
有小伙伴提议说,来这里给《靠近》宣传一下,好吧,其实,阿所是想暗搓搓地开个坑,然后如果……万一……可能……写不下去的话,就坑了……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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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还是来了,过年时候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所以阿所又静极思动决定把《靠近》整理出来,争取写完。改动挺大的,至于最后写成什么样儿,是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阿所无力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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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附上链接,看到的小伙伴可以去戳一戳,好恶随意,各自欢喜便好。https://tieba.baidu.com/p/5634486595?pn=1
番外五·闲看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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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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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平四年秋,天高云爽,丹桂飘香;七月流火,渐渐转凉的天气里,距离每年的中秋佳节只剩一月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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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大朝,熙平帝齐晗从朝上下来之后径直去了御书房,先在旁边的内室里换了一身月白长衫,罩一件浅蓝色的冰丝外袍;一块纯白清透的雪玉系在腰间。内监总管吴全又小心地替他取下冠冕,在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系了玉制小冠,两根蓝色发带随着满头黑发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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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看,执掌国祚近五年的年轻帝王俨然一位翩翩公子,眉目清朗,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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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细致地替齐晗检查全身的衣冠穿戴,心中默默感慨:也只有君三爷这样传奇的人物,才教得出如此卓然于心温润于外的帝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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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熙平帝齐晗整了整衣襟,问道,“先生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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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含笑道:“回主子,今儿大朝的时候刚刚收到的消息,三爷说已在回程路上,定然不会误了中秋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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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舒展了眉目,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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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却知道,年轻帝王心中怕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谁让君三爷实在太过潇洒,而自家主子又太过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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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整齐之后,齐晗吩咐道:“御书房里不用留人伺候了,朕与丞相有事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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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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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知道君宇的习惯,每次大朝之后,定然要去中书阁将大朝所议之事落实到具体部门,才会着手处理其他的事。因此,他也并不着急,红泥火炉上温着水,青花白瓷盖碗尚自空着,齐晗在一侧的博物架上逡巡片刻,终于还是取了一个颇具西蜀特色的紫砂罐,舀了些许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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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初刻,正在书案前温书的齐晗敏锐地察觉到了远处沉稳的脚步声,他放下书册,起身提水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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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跨步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一身家常服侍的年轻帝王直起腰来,五指修长的手里没有执着朱砂笔御批国家大事,却提着水壶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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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进来,齐晗并不慌张却显然加快速度地放下水壶,抱拳施礼道:“大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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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一身丞相官服,但是在看到齐晗的言行举止之后,颇为坦然地受了他的礼,随后也抱拳浅施一礼道:“皇上相召,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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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内心有些惴惴,面上却尽量不露声色地邀请君宇落座,稍稍移过桌上的茶盏之后,自己也在一边坐下,之后才废话似的说了一句:“是有事想找大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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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淡淡的眼神看了帝王一眼,并不搭话,显然是故意要他自己开启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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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向以来就是他们师伯师侄的私底下的相处模式,一旦齐晗以“师伯”相称,君宇除了称呼一声“皇上”之外,其余与对着齐昀、君亦晞等人并无二致。而且因为齐晗自己放低了姿态,往往君宇的气势要显得更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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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有些心虚地喝了口茶,才看着凝渊峙岳的君宇说道:“我听白大人说……大师伯问起西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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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心中好笑,面上却依然淡淡看了一眼年轻帝王,说道:“确有此事,早先还听天澜说有西川的折子,我有些好奇,擎天城的折子该是直接递送中书阁的,怎么到了刑部?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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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语声一顿,使得齐晗心中也是一顿,之后听他继续说道,“而且臣听说……皇上已经命人将这些折子直接送达御书房。臣没有要置喙皇上做法的意思,只是好奇……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是臣……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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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看着君宇慢条斯理地喝茶,知道自己的一番小动作到底没能瞒过洞若观火的大师伯君宇。他在心中苦笑着从书案上取下一份奏折,双手递给了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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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也站起身,一边看了看年轻帝王的脸色,一边也伸出双手接过奏折,展开之后细细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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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刻,君宇合上这封由西川地方官员递送上来的奏折,蹙起双眉,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嗔怒说道:“看来,上次罚他跪省十日……实在是轻了些……”
(一)自污(下)
西川,擎天城,聆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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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慵懒地半躺在竹榻上,目力所及,是晴天傍晚的天光云影和远处红得如火一般的漫山红叶。这样的景致他看了二十来年了,却从来没有如这几年来这般踏实和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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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盖着薄毯的纵天教教主,现任擎天城城主易舒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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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城主怎么不多盖一些?”紫衣手里拿着一条厚毯子,一边说一边盖在易舒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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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岁的易舒云斜斜地看了紫衣一眼,笑着说道:“我有三师叔你家主上的药调理着,早就不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了。”
·
紫衣的身份在前两年被拆穿了,当时的紫衣还有些惶恐,谁料易舒云只是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竟有些劫后余生般庆幸说道:幸好你是晏天楼的人!细细想来,易舒云的心情其实极好理解:纵天教和晏天楼,从来没有恩怨纠葛,紫衣卧底在纵天教,也从来没有相害之心,较之纵天教的那些江湖仇敌,这样的结果的确令人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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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听了易舒云的话,秀美稍稍松开了一些,却又马上更深地簇了起来,担忧地说道:“城主,自从陈耿陈大人调离之后,新上任的西川州牧处处与您作对!数日之前,他又向京里递送了折子,这次写的是您在擎天城里不务正业,夜夜笙歌……万一被大公子知道了,岂不是……”
·
“不是‘万一’,是肯定会知道!”易舒云意态闲适地说道,“西川的折子直送中书阁,先生不会不知道的。”
·
“那怎么办!”紫衣急道,“上次的折子送到京城,大公子就罚了每日跪省两个时辰!整整十天,您的膝盖才好了多久!这次的罪名……大公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罚!要不……我去把折子截下来……”
·
易舒云含笑看了看自从身份揭开之后性情也开朗率真了许多的侍女,悠然说道:“偷看了折子还不够,还要半路拦截,你是嫌你家城主在大公子那里的罪名攒得还不够多吗?”
·
紫衣大窘。
·
易舒云脸上带着微笑,轻轻无奈摇头。晏天楼属秉承了楼主君默宁的风格,胆子向来比天还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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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易舒云把眼光投向远方,如叹息一般喃喃自语道,“火候还是不够啊……”
·
“城主说什么?”紫衣一时没有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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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易舒云岔开话题道,“紫衣,你传信给新州牧李崇德,就说他制定的剿匪计划擎天城不参与。”
·
紫衣尚自听着下文,却发现易舒云的吩咐已经结束了,“城主,按着那李大人的性子,我们贸然不配合,怕他又要……而且剿匪一事是正事,我们……”
·
晏天楼属向来很分得清公私主次,易舒云正待解释,却突然听到一个半大少年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剿匪当然是正事,城主大人也不致公私不分,只是不在公事上做点手脚,光私德不修,似乎并不能达成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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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突兀的声音,聆月台上的二人都显得很淡定,显然是极为熟悉。紫衣循着声音看过去,对着这个穿着一身侍卫装束的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做什么手脚?达成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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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姿修长,眉眼精致,只是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些松垮,嘴角微斜,给人一种放纵不羁之感。他踩着松松散散的步子走到易舒云身边的栏杆上靠着,有些轻佻地看着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的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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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会儿,易舒云终于瞥了少年一眼,反问道:“有力气多管闲事了,昨天刚挨的鞭子……不疼了?”
小伙伴们看明白易城主的打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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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可以猜一猜,这少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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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了,明天不一定有,这一次更文不定时,大家不要等啊……
小伙伴们,早上好


今天我早吧,只可惜没有文



昨天问大家那个少年是谁,没想到那么多小伙伴毫不犹豫地猜到了呀,果然,你们都是资深读者,越来越难以糊弄了!!!
最后,目测一下,这又将是一篇不短的番外!
(二)拆穿(上)
少年侍卫名叫莫桓,而他真正的身份是中州忠亲王齐慕霄的独子——齐暄,只是因为身世的原因,从来不得其父欢喜,乃至至今已是十七之龄,却尚未载入齐氏族谱。
·
齐暄十二岁如晏天楼受训,拜师于五行侍卫之首莫森座下,改名莫桓;又被圣手毒医收作关门弟子,十四岁远赴边关做了齐慕霄的侍卫,一晃便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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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桓是在大半年前跟着齐慕霄的先锋大将韩肃来到西川擎天城的,其任务是协助韩肃配合易舒云和西川州牧李崇德剿灭一股悍匪——也就是易舒云和紫衣所说的“剿匪”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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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西川民风向来彪悍,而且曾一度脱离朝廷掌控,但是自从若干年前,君三少在西川平乱,一日之内杀了四十四个官员平民之后,西川着实平静了一阵子。
·
中州承祚年间,擎天城建立,西蜀余孽和当初阿提莫夏川安插在西川的人被易舒云和陈耿蚕食鲸吞一般消灭殆尽,最终逼得隐藏最深也最死忠的一股势力终于浮出水面,在东西两川的交界处落草为寇。
·
自此,西川官府和擎天城才有了一项持久的任务——剿匪;而韩肃和莫桓,也带着人在西川滞留了大半年之久。
聆月台上的谈话还在继续。
·
“三十鞭子而已,韩叔又没下重手!”少年侍卫不屑地撇撇嘴,看似满不在意地说道,“倒是你,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向我爹告状,要不是你卸磨杀驴,我爹至于让韩叔打我鞭子吗?”
·
易舒云知道,在忠亲王面前,齐暄是不唤“爹”或是“父亲”的,也只有私底下,在他面前,才敢稍稍放纵自己的情感。别看齐暄如今一副没心没肺的不羁模样,听说当年为了让他改口唤一声“将军”,整整三个月,他脸上的巴掌印子就没有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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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听话了,恭恭敬敬唤一声“将军”,自称一声“属下”,面上做的规规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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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底还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不知唤“爹”唤得多热络,看似随意,却如论如何掩不去深埋眼底心底的崇敬和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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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好意?”易舒云几乎要被气笑,“李崇德写奏折说我不务正业,家师已经罚了我跪省!你倒好,嫌我跪得不够多,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夜夜笙歌!我恨不得亲手拿鞭子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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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莫桓扭了扭身子,自然带动背上的鞭伤,他也不在意,依旧满脸傲娇道,“冰姐姐面前你也好意思说!是谁拿着我宇叔的信笑得嘴咧到后槽牙?罚你跪省跟赏你糖吃似的!既然你这么高兴,我自然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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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有我的想法,谁要你多事!”易舒云斜着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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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莫桓嘲笑着一股脑儿说道,“不就是想和你家先生我宇叔一起过个中秋嘛!要么你被召回京城,要么你先生到西川,李崇德的折子正好让你顺水推舟达成目的罢了!只可惜,不务正业只罚了跪省,若是要让宇叔真正生气,怕是要在公事上动手脚才行!”
·
一旁听着的紫衣这才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有些好笑,她家教主自小生活在阴谋诡计、生死存亡之间,别说朋友,真正能够信任人都没有几个。虽然后来拜了相爷为师,与皇上也算朋友,但到底已经长大成人且身份有别,相处上没有那么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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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半年多前认识了眼前的少年之后,二人相差十岁之龄,却好似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平日里互相揭短嘲讽毫无顾忌,却是难得的知心得意之人。
·
“我没你说的那么不识大局。”易舒云无奈地看了看笑得一脸得逞的少年,早就习惯了他的聪明、甚至带点刻薄,“你放出的风声,先生又岂会不知我的品行,罚我也不过是责我没有与李崇德好好相处,以致虽同处一地却心有芥蒂罢了。至于不配合他的剿匪计划,是我另有安排。”
(二)拆穿(下)
五日之后,东西两川交界处,吴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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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岙的山道上,西州州牧李崇德正指挥着一干衙门捕快和百十来个军队士兵,吆五喝六地追赶着五六十号各色衣衫的山匪;他们身后,韩肃骑着马遥遥缀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表情无奈又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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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的留步亭里,易舒云一身玄色衣衫,批意见墨色氅衣,在山风吹拂中猎猎作响;二十六岁的擎天城主背负着双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山下的你追我逐,俊朗的眉眼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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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角的廊柱上,莫桓双手抱胸斜斜地倚靠着,同样看了会儿山下的场景,转而对出着神的擎天城主道:“都说穷寇莫追,我看李崇德追得不亦乐乎啊!君哥哥英明一世,怎么想到派这么个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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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德抓经济是一把好手,西川的情况日趋稳定,需要他这样的人。”易舒云很客观地分析道,“只是打打杀杀这种事,终究不太适合他这样眼高于顶的文人,过于纸上谈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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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儿也不大。”莫桓撇撇嘴,“这一次剿匪,连匪徒的主力都没找到,现在只能带人追些虾兵蟹将,不管追得到追不到,这一状他是告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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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他的,我们打我们的。”易舒云全然不在意莫桓的话,沉吟半晌之后说道,“纵天教和晏天楼属已经摸清楚了岳岑的行踪,能不能一举将之歼灭,就看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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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岑,就是这股北莽匪寇的头领,他最初的身份是阿提莫夏川的侍卫长,当年随主潜入西川发动民乱;之后,阿提莫夏川事败逃回北莽,岳岑被留了下来,另作谋划。直到被易舒云和陈耿合力逼成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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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易舒云的话,莫桓乜着眼睛笑,狡猾狡猾的,带着对于一个十七岁少年来说过于深沉的心思和情绪,却又掩饰得极好,“让我们猜猜这次李崇德会告你什么?刚愎自用?还是……私通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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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瞪了他一眼,打断道:“你当李崇德没脑子吗?还私通匪寇?别瞎猜了,我们还是去看看莫焱他们怎么样了。”说罢,再不理少年,径直离开了留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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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慢点儿!”少年站直身子追上去,唤道,“披个大氅很潇洒吗?你不用担心岳岑,我家三土的左手刀很厉害的……哎……你倒是理我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宇叔过来打你屁股啊……我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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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回荡着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山风吹散在寂静的秋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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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擎天城议事厅,易舒云、韩肃,满脸冷色的莫焱、斜披着一袭黑色披风,遮住右边肩膀的莫垚俱都肃然地坐着,而北疆、擎天城、晏天楼的一众属下都静静地站在厅外的场地上。冷肃的秋风里,气氛也僵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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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复杂,但在韩肃和莫焱跟前只能算是属下的莫桓斜靠在廊柱上,似乎耐不住这份冷寂似的,开口道:“我说……岳岑也不是易与之辈,他落草半年多,被围剿了那么多次,早就如同惊弓之鸟,这次被他跑了……也没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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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身份是齐暄的侍卫的莫垚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只能站在一边的主子,莫桓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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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肃看了看易舒云,说道:“这次的事……是我们太大意,今夜我就连夜修书给王爷,得他应允之后,我们便回北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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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摇头道,“这本是西川的事,韩将军已经助我们太多,请上复忠亲王,这件事……易舒云会向皇上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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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焱看着两个朝廷命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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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紧了紧双拳,俊朗的脸上有长久以来杀伐决断的狠厉,“下一次不要让我遇到他,否则,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再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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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对策,看到夜已深沉,也不得不各自回去休息。各自散了之后的议事厅有些空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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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一个人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紫衣进来都没有立刻发现。一直到侍女给他的茶盏里添茶,他才回过神来,朝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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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大公子来信了……”紫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显然是飞鸽传书一类的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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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苦笑着接过,不急着打开,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打算提着岳岑的脑袋去解释李崇德的奏折……这下玩脱了……紫衣,我不敢看,你告诉我吧……这一次,先生……怎么罚?”
(三)初到西川(上)
四份奏折,平放在君宇案头。人都散了,渐渐昏暗的中书阁里,一排排大得惊人的博物架显得更加高大,也使得整间房子更加幽暗。
·
君宇的心情并不太好。
·
四份折子里,三份是西川州牧李崇德送来的。前两份状告擎天城主不务正业、夜夜笙歌之类私德不修,没有走西川的特殊渠道,而是按照正常折子的递送流程送到了吏部,成为吏部考核的一项依据。
·
对于擎天城的特殊性来说,这样的罪名无伤大雅。君宇前后去了两次信责罚易舒云跪省,到底只是以“先生”的身份责罚弟子罢了。但是这第三份折子……
·
君宇翻开第四份奏折,是易舒云自己写给国君齐晗请罪的,过程很详细,也涉及了一些他与李崇德之间的私怨,导致了眼高于顶的原纵天教教主、现任擎天城城主不屑和科举出身、专攻经济政治的真宗读书人为伍。所以在这次围剿岳岑的过程中,舍弃了官府常用的人海战术,而选择了江湖套路,最终使得岳岑钻了空子,逃之夭夭。
·
不得不说,易舒云的罪请得很诚恳。
·
诚恳得让君宇更加生气!
·
“大师伯,李崇德的奏折虽是从中书阁递送上来的,但是里面的说辞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君宇还记得一个时辰前,国君齐晗在御书房说的话,“折子我留中了,易大哥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刚愎自用什么的,也不过李崇德气头之语外加稍稍推卸责任罢了。但是西川剿匪一事,朝内传开了,所以此次失利确实对易大哥极为不利……”
·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君宇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擎天城和西川官府同处一地,若是不能和睦相处,对朝廷对西川的治理是一大隐患。易舒云和李崇德的折子臣都看过了,臣请旨,去一趟西川。”
·
“这个时候……”齐晗有些为难道,“大半个月后就是中秋了,先生也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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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看着一身帝王袍服的年轻国君——君氏门下的大师兄齐晗,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易舒云也算是臣唯一的弟子了,去陪他过个中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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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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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君宇的话,齐晗眼中洋溢着别样的笑意。君氏门中的长辈,总是能带给人最深入人心的温暖。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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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伯这次……怕也是带着怒意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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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君宇是在齐晗颇为复杂的目光中厉害御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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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的折子总是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所以,当君宇带着君亦晞和一干从属到达西川境内的时候,距离易舒云等人围剿岳岑事败刚刚过了十天,用八天的时间从京城赶到西川,也可以看出此次君宇的心是比较急的。
·
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
·
八月初三,未时,擎天城巍峨的大门赫然入目。于西川来说,擎天城犹如一座城中之城,城主易舒云有独立于西川州牧府的各种权力,包括征兵、收税和在中州律法之外的一些特殊权力。
·
因着城主易舒云是江湖出身,对于城中的各项政策相对宽松,因此,街面上呈现一派繁花景象。午后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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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先在城中安排了一干下属,顾不得奔波一路的风尘,径自来到了城主府门前——虽有公事待办,但是远道而来先见见自家徒弟,这点私心,君宇自问还是有的起的——君氏门中,护短,向来是不成文的传统啊。
·
城主府门前,三十六岁蓄着短须的君宇只着了一身藏青色书生衣袍,很好地遮掩起了为相多年积累起的威严和气势;一旁的君亦晞也只做普通侍从打扮,握一把长剑,含蓄而沉稳地护着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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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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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会儿,城主府府门一侧的角门开了,一个小厮装扮的门房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君宇二人的装扮,斜乜着眼睛甩了一句:“城主闭门谢客,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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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皱着眉上前道:“烦请通秉,我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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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君亦晞一句话未完就被打断,“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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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关门,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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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伯……”君亦晞既生气又担忧地转身看着君宇,却只看到怀揣着一颗私心的丞相大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门楣上“擎天城主府”五个字,转身离开。
(三)初到西川(下)
申时末,奔波了几日的君宇在自己所住的悦来酒楼擎天城分店,畅快地洗了把澡,又在大堂里点了几样爱吃的菜,带着满腹心事的君亦晞大快朵颐了一顿。接着,还要了一壶好茶,坐在廊柱边的位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堂高台上正在唱着的《三打白骨精》。
·
一点看不出离开城主府时的怒意,却看得君亦晞胆战心惊——君三门下的四个弟子,对于越来越宽和的君三或许还存着三分亲近,对于大师伯君宇却是实打实的敬畏了,更何况,背着事的还是自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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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悦来酒楼大堂里灯火通明,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到第三折,孙悟空最终惹恼了唐三藏被逐出了取经的队伍,负气回了花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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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酒楼大堂门口,脸色不见慌张,但眼底存着焦急。站在门口四下逡巡一番,终于看到了廊柱下悠闲听戏的人,他的目光一亮,急忙抬脚,脚步急急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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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并不长,但依然被有心人看到。能够在这个时候点一壶茶、几碟小点心听戏的,都不是苦哈哈的百姓,眼光、见识自然也相对宽一些。人影走进大堂之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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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玄衣的人影径自疾走到廊柱边,二话不说双膝点地,叩首之后抬头道:“先生息怒,都是舒云的错,请您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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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擎天城的城主易舒云,不解释,不喊冤,什么都是他的错,请先生息怒为首务,接着认错,最后请罚。
一边的君亦晞也早早站了起来,看看久别重逢的兄长,又看看聚精会神地看戏、连个眼光都没有投给来人的君宇,脸上的忧色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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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柱边的角落,光线较之大堂昏暗一些,视线也被廊柱挡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这里的动静。很多见过易舒云的人,都纷纷猜测着气度非同一般的三十许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够让一城之主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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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可管不了那么多,小半个时辰前,他刚刚完成跪省,紫衣就慌慌张张地告诉他今日发生在城主府门口的事。双腿欲断的易舒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全然顾不得肿得无以复加的膝盖,骑上马就朝着悦来酒楼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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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继续不动声色地听戏,戏已经进入尾声,唐三藏被妖精抓走,孙悟空被猪八戒忽悠着下山救人,然后唐三藏知道自己错信妖人错怪徒弟,之后便是大团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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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很投入,投入得连个目光都没有分给跪在跟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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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得到任何一句回应。他垂下双眸,忍着膝下无边的痛楚,暗暗用手掐住了腿上的皮肉,强迫自己拔直了身子,端正了跪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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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边的君亦晞不敢做声,更不敢开口求情,只是,他清楚地看到自家兄长额角鬓边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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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多钟的时间,不长,咚咚锵锵的戏终于落幕,君宇终于将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依旧没有看跪地的徒弟,而是浅浅淡淡地投给那些好奇的探寻者。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不需要疾言厉色,一眼足以定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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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君宇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才悠声说道:“易城主不是闭门谢客?今日是君宇打扰了。明日,本官自会备齐钦差仪仗,到时,我们再见面议事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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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顿时忘记了膝下的痛楚,只是觉得出了一身冷汗的身子有些冰凉。
(四)激怒(上)
戏台上,一出戏刚刚落幕,自然引来无数掌声,悦来酒楼的戏,向来与别处不同,新颖的题材故事,别具一格的服装道具,外加上伶人们精湛的演技,自然是百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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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一惯的安排,午后场之后再排一出折子戏,是整出戏中的无论动作或是唱腔都属精华的段落。以折子戏的方式演绎出来,既可以让票友们回忆看过的戏中最精彩的段落,也可以作为新戏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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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营销,向来是悦来酒楼的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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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有些期待地看着台上的酒楼仆役更换道具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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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的心却沉沉地落了下去。看自家先生的意思,今日当真就不打算理睬自己;而若是此情此景之下,他放任着先生的情绪直到明日以公事之由再相见……易舒云低垂的眼眸中有一丝惶恐,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合该重杵,却无论如何受不住君宇疏离淡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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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器乐处已经开始咚咚锵锵地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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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儿,添茶。”君宇转过头去,吩咐明显走神走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君亦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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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躬身应是,手脚麻利地掀开碗盖添茶,眼神却依然忍不住瞥向脸色有些发白的兄长,接着,他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令他的心跳骤然间快了数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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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易舒云抬起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君宇,随后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天知道他此刻是豁出了多么义无反顾的决心——他易舒云,向来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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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易舒云出现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的君宇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从隔壁桌上随手拿起一个茶壶,在桌上两人惊诧又懵然的眼神中“呼啦”一下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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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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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大堂一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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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一身玄衣墨发,俊朗的眉宇间含着江湖中很多人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的戾气,也有近几年来,掌握着一城百姓民生国计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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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城主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场!” 伴随着长身玉立的易舒云负手而立,悦来酒楼门口又冲进来二三十个黑衣侍卫,顿时将酒楼大堂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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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绝大多数堂客都站起身来,很多人脸上露出惊惶之色,稍稍左顾右盼之后,打算迈步离开。戏台上已经粉墨登场的角儿们也都呆呆地站在台上,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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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掌柜的疾步从后堂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他自问老实经营,不明白今日怎么得罪了擎天城的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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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看到此情此景,紧皱着双眉站起身,对着易舒云的背影,冷声说道:“易城主好大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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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有些傻眼地看着自家兄长颀长决然的背影,听到君宇的话,又惊恐地回头看他敬畏的大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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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人知自家事,易舒云听到君宇的话,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怒意和冷意,他并不敢回头,却实实在在感觉到芒刺在背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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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路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任何理由半途而废的。此刻的易舒云并不敢多想后果,他已经逼出了君宇的怒火,只差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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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滚!”易舒云上前一步,与此同时,众侍卫应声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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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大堂顿时刀光霍霍!堂客们终于纷纷离开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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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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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僵直的后背传来阵阵比秋风还要冷肃的声音,他紧了紧双拳,再不去看大堂里纷乱的脚步声,僵硬着痛楚到麻木的双腿,缓缓、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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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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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脆响在手与脸之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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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后面的堂客们分明看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城主大人,被一巴掌打得整个人玉山倾倒般摔在地上!
昨天忙到后半夜,今天实在没精力写文了,跟大家说一声,不要等了啊,晚安



(四)激怒(下)
擎天城主府,书房,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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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坐在书案后面的扶手椅上,正在翻阅一本武林轶事杂文。他自小生长于京城天子脚下,也未曾习武,对于江湖这样一片经常出现在两个弟弟口中的地方,确实怀着一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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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和制怒。易舒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他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最近一段时间他屡次犯错,其因由也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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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明白并不代表可以姑息。君宇自小在君子渊的规范之下长大,怎么可能容得下易舒云的这些心思和行为?今夜,注定会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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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已经被安排去休息了,想起自家弟弟无比担忧的眼神,易舒云的眼神有几分暖意。弟弟在君氏门下学艺,如今又长随国君齐晗左右——没有比这更令人放心的处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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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安静极了,易舒云蹲在小火炉边煮茶,每一步都做得异常小心。煮好茶,在青瓷盖碗里斟上,瘸着脚,顶着左脸上的巴掌印子,将茶盏不带一丝声响地放在君宇身前的桌上——触手可及,不远也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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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转过身,在一个木桶后面屈膝跪下,却不料实在经不起那一刹那钻心蚀骨的痛楚,一个踉跄往前倒去,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却是撑在了一个木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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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里有水,水底有细小的颗粒——那是没有融化的盐——这本就是一桶浓得化不开的浓盐水,用来泡一把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细的桦树条。
·
枝条是他自己砍的,盐水是他自己泡的,而最后,这一切都将用在他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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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湿了,易舒云狼狈地从桶里伸出手,另一只干净的手悄悄掐着大腿上已然青紫的皮肉,勉强自己拔直身子。坚硬的牙齿抵着下唇,仅这一会儿,又是一身细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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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跪省过了?”君宇早就察觉了易舒云的不对劲,这会儿心绪稍平,才终于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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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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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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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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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皱眉,眼底有疼惜,但是很隐晦地隐藏在薄怒中,“跪省的规矩不用我给你再强调,你折腾自己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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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抬头,眼里有些小心的讨好,“只是……怕您生气,想着多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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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解气?”君宇冷笑,打断道,“你怎么不一天跪上七八个时辰,我岂不是更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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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不敢!”不爱惜自己、自伤自苦从来都是君门大忌,这一次他每日多跪一个时辰,也不过是因为同样的错犯了第二次,他自己心里过不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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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都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反省,那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君宇终于放下书册,站起身,绕过书桌之后从木桶中抽出一根滴着水的桦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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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甩,锐利的破空之声带动轻微的气流,几滴水溅在他膝前的地上,易舒云的心狠狠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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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挨怕你挺不住,”君宇眉间肃然,是为师者的垂范之姿,也是训诫者的严厉之态,“褪衣,伏在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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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先生……”易舒云感激地看看君宇,踉跄起身,将下衣褪至脚踝,掖起外袍衣摆别在腰间,继而伏在有些冰凉的书桌上。面前,是他给君宇煮的茶,犹自散发着微微的余热和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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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没有羞耻之心,而是内心里,有比羞耻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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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自然看到了他的坦荡和驯服,也看到了他修长的双腿上自双膝到胫骨甚至到脚面上处处泛着的青紫淤痕——十日跪省,自然伤上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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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君宇将手里未干的桦树枝抵在人后臀之上,成功地引起皮肉上一阵细密的疙瘩,“李崇德第一份奏折参你不务正业,请问易城主,你都在做什么?”
哎呀,小伙伴们,阿所今天累惨,没写文!我再跟大家说一声吧,工作调整了,有些忙有些累,所以更文不能像以前一样稳定了。不过只要阿所有空,就一定会更文哒,好么?
今晚看了苑里的《吾师》,(⊙o⊙)哇,小陈总和老师,那藤条抽的我看着都疼!
推荐大家去看,太精彩啦!
(五)动君三问(上)
“第一个问题,”君宇将手里未干的桦树枝抵在人后臀之上,成功地引起皮肉上一阵细密的疙瘩,“李崇德第一份奏折参你不务正业,请问易城主,你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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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先生……”易舒云感受着身后的凉意,丝毫不敢耽搁道,“之前有先父的仇家找上门,舒云不堪其扰;李崇德此时找我剿匪……舒云就……拒绝了……”
·
“因私废公?”君宇的声音顿时冷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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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抬眼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烛光,似是被刺痛了眼睛般闭了闭,开口道:“舒云知错……呃……”一声极尽痛苦的哀吟伴随着桦树枝破空的风声被压制在喉间。
·
桦树木质坚硬,偏偏又不耐腐蚀,被浓盐水浸过之后极富韧性,顿时增加了七分凌厉;加上听到如此应答的君宇下手不留情,刹那间,易舒云只觉得身后的皮肉在烈火中迸裂开来,所有的痛楚钻进了全身的筋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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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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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条殷红的血痕并列排布在后臀之上,君宇打得很奢侈,十下就从腰际打到臀腿之间。桦树枝还有一个可怕之处在于,它的皮质光滑,抽打在皮肤上发出“噼噼”之声,细看之下,几乎每条挨了两下的伤痕之上都被带走了一层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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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盐水瞬间发挥作用,荼毒着每一寸它可以肆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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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的冷汗都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易舒云趴伏在书桌上,双手死死攥紧着书桌边沿;他知道君门规矩严,可是枝条上身的刹那,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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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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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问题,”君宇垂下手里的树枝,看着易舒云紧咬牙关的侧脸,问,“李崇德第二份奏折参你夜夜笙歌,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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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松开嘴,鬓角的冷汗蜿蜒到嘴角,他撑了撑手肘,让憋在胸腹间的浊气释放出来,才说道:“舒云……不敢隐瞒,这是……李崇德诬告!”
·
“诬告?”君宇气得冷笑起来,“易城主今年二十有六,枕边却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若说秦楼楚馆……我相信我君宇的弟子,还没这个胆子去!那么李崇德凭什么诬告你?”
·
易舒云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力地张了张嘴,易舒云用缄默回答了问话——齐暄的处境本就堪忧,这次的事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而且说到底,齐暄的作为也是他易舒云默许的。
·
“不打算解释?”等了几个呼吸没有得到回应,树枝再一次抵上皮肉。
·
易舒云崩了崩修长的双腿,轻轻摇头,“都是……舒云的错……”
·
“啪啪啪……”
·
收起鞭落的声音充斥着宽敞的书房,君宇本就不信李崇德的说辞,此刻问起,不过想要一个解释;谁料想易舒云说了句“诬告”,转而又自己认了错——这样明显的矛盾说辞,是觉得他君宇好糊弄吗?!
·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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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
·
伴随着易舒云昂首的痛吟,半截树枝弹飞到书房中央的空地上,又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君宇转身把手中的半截树枝扔进桶中,顺手又抽了一根。
·
易舒云疼得眼前泛黑,双腿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起来,后臀上一片殷红,挨了抽断树枝的那一下的臀峰处,已然有血珠滚动。而这些看得见的伤痕里,看不见的盐水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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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绵延到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再容不下一丝一毫其他的感受!
·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当然,也希望你比恒儿甚至晞儿多几分理智。”伴随着盐水低落在地的声音,君宇肃声道,“但只要你一日不离君门,君门的门风规矩你都给我牢牢守着!”
·
易舒云伸直了双手掰住书桌边沿,手臂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蜇人的痛楚中,他黾勉回话道:“舒云……记住了……”
·
记住了却依然不愿意解释!君宇紧了紧手里的树枝,照着弯曲的膝弯“嗖”一声抽打下去!
·
“腿绷直!你不解释要自己扛,就好好给我扛住了!”君宇看着自家徒弟瞬间绷直的双腿依然轻轻颤抖,压下心里的情绪,冷声道,“重来!”
(五)动君三问(下)
易舒云的心随着这两个字猛地一沉,还没有全然做好准备的时候,身后的破风之声已经响起。继而,后臀上重新又有猛烈的痛楚咬一般肆虐开来!
·
君宇打得不快,但每一下都清清楚楚的,不拖泥带水也不手下留情,犹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是一二是二,说重来,就绝不少一下!
·
君宇和易舒云之间向来有默契,跪省的时限是一个时辰,多了算自己的;没有规定数目的责打,以二十记为一组,“重来”——便是重来二十下。
·
易舒云趴在桌上,冷汗疯狂地抽取他体内的水分,再从额头鬓角的碎发上滴落下来。
·
“啪啪啪!”
·
脆裂的三下再一次抽打到了臀峰,易舒云眼前一黑,左手痉挛一般猛地一抽,恰好扫在桌上的茶盏上!已经冰凉的茶水翻倒在手上,激得他一个激灵,略微清醒的瞬间,他把茶盏的底座咬在口中。
·
他记得这重来的二十是因为上一组打断树枝时他的痛吟,无声无避无自伤,君门的规矩里,“无声”一项最为严苛!
“啪啪……”“啪!”
·
第二根树枝应声而断,易舒云将嘴里的青瓷盖碗底座咬得嘎嘣作响,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咬烂嚼碎了似的!
·
夜……寂然,唯剩下苦熬着痛楚的人,声嘶力竭的喘息……
·
君宇再一次扔下手里的树枝,从木桶中拿起第三根。
·
三十六岁的中州丞相面色凛然,有些事易舒云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不问下去,是他尊重这个年纪并不小,凡是都有主见的弟子。但是尊重归尊重,君门的风气向来是——既然选择承担,就咬紧了牙关承担到底!
·
——便如当年他的弟弟,在云中山别院里,虚耗了八年韶光岁月……
·
一只稳健有力的左手,手指微微有些凉。疼得迷迷糊糊的易舒云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抬起,整张脸朝左侧转了过去。他勉力睁开被冷汗刺痛的眼睛,就看到自家先生平静到肃然的脸,还有,正在挖走被死咬着的青瓷底座的手。
·
“松开。”简单直接的命令。
·
易舒云应声松开,牙齿缝里血迹俨然。
·
君宇似是没有看见,将底座放在一边,看着自家徒弟湿漉漉的眼睛,问道:“第三个问题,此次剿匪失败,有没有隐情?李崇德和你的奏折我都看了,现在,我想听你亲口说。”
·
易舒云缩了缩身子,心里夹杂着熨帖和惧怕:不管怎么样,被他私底下称作‘老古董’的先生,从来在公正严明之余,存着温暖的私心。可是……这一问,他失败得坦坦荡荡,无话可说……
·
“回先生……”易舒云撕扯着干涩的嗓子,借着嘴里的血腥之气,断续回道,“是舒云……掉以轻心……不敢狡辩推卸……推卸责任……”
·
“呵……”君宇气笑,“好一个不敢狡辩推卸责任!西川匪患半年有余,你用‘掉以轻心’四个字就想打发了我,打发了满朝文武?!”
·
“舒云知错,您……您责罚……”
·
“这是公事,是你分内的公事。”君宇手中的桦树枝抵在人臀腿相接的方寸之地,表明他要从此处落鞭,“你既然拒绝了李崇德的围剿方案,就该做到万无一失。责你五十,算是小惩大诫,你服是不服?”
·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睑,再次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一根绳子?”
(六)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睑,再次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一根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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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宇一眼扫过易舒云挨了五六十下的后臀,红肿自是不带赘言,臀峰处挨得重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流血。盐水泡桦条,本就是他吩咐易舒云去做的,目的是为了将桦条泡软之后的效果——一则更有韧性,抽打在皮肉之上虽是痛楚难耐,但能尽可能得只伤表面;二则桦条不耐腐蚀,也更容易断;至于盐水带来的附加的疼痛……既然易城主选择自己作死,后果自然也要他自己承担。
·
——至于泡一捆备用,本就是在心理上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更加惧怕罢了。
·
“这是责罚,不是刑讯。”君宇并不理会易舒云的求恳,语气淡淡道,“自己撑住,把规矩守好,为师准备了足够的桦条,重来翻倍的,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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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没想到自家先生会连他这个请求都驳回,心中越发担心这一次是真的将君宇气狠了,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
青瓷底座被拿走了,胳膊也不能咬,便只能捋着一股散落下来的发丝咬进嘴里;两只手依然攀援着书桌边沿——这已然是他唯一能够借力的地方了;双腿绷直,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他需要足够的支撑去熬完这场责罚。
·
“准备好了?”君宇看到他的举动,多问了一句。
·
易舒云缓过一口气,颤颤道:“准备……好了,请先生……责罚……”
·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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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利落的一下拉开了这一场痛苦的教训责罚,后臀早已无法再下手,君宇的第一鞭落在臀腿相接处的嫩肉上,成功地让易舒云狠狠一颤之后,不疾不徐地往他两条腿上排布着檩子伤痕。
·
因为常年病弱,易舒云的身体偏于消瘦;即便有这些年君三的药和朱明的医术好生调理着,擎天城的城主让人乍一看之下,依然是个文弱的年轻人。此刻辗转于桦树藤条之下,大腿后侧受到鞭打之处,早早泛起了血紫色的砂痕。
·
从臀腿相接处到膝弯,君宇极具耐心地落鞭。五十下的数目基本上能将整个大腿部分全部盖满。
·
趴在桌上的易舒云苦苦熬着,手不敢松,脚不敢弯,心里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剧痛之后还将迎来下一鞭更加令人疯狂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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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得不疼了?屋里的烛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暗淡?是夜深得蜡烛都已经燃尽?还是天终于要亮了?
·
为了他这个不肖的弟子,先生累日奔波来到西川,又教训了自己一夜,该当是十分疲劳的了……不知道自己挨的这一顿,能不能让先生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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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脑海中翻腾着一些和“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念头,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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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黑甜。
·
易舒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刮着呼呼的风,下着咸咸的雨,他捧着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头,苦苦追随着一个伟岸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跑,那个身影离他越是遥远,直到最后,他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
易舒云猛然惊醒。
·
天光大亮,窗外的红枫将浓烈的秋意洒进房间,一盆颜色翠绿形如艳霞的文竹拜访在窗前的博物架上,与红枫相映成趣。
·
侍女紫衣靠在床角,打盹。
·
易舒云趴着,下半身好像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他撑起半个身子,想揭开被子看一看,却在瞬间感知了自己臀腿的存在,而与这种感觉同时复苏的,还有……疼,钻心蚀骨的疼!
·
疼得连牙关都来不及咬住,一声闷哼溢出了嘴角。
·
也惊醒了浅眠的侍女。
秒吞!!!!
(六)下1
“城主醒了?”紫衣连忙起身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喂趴在床上的易舒云喝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易舒云觉得浑身上下的知觉都回来了,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臀腿之上除了疼以外丝丝缕缕的感觉——这是……伤口上了药,正在恢复之中。
胸口被压得有些发闷,易舒云红肿的双眼略过熟悉的卧室环境,没有看到希冀中的人,想到昨夜那场熬得天昏地暗的教责,心中也开始发赌。
“紫衣,昨夜……我怎么回来的?”易舒云问。
紫衣答道:“这个……昨夜大公子屏退了主院所有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大公子吩咐,才来这里照顾城主的。”
听到紫衣口中的称呼,易舒云心中更紧道:“那……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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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3: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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