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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君临天下[第54页]

作者:所来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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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小伙伴们,真的不要一直刷刷刷,番外正在构思,到时候争取一次性放完一篇,所以,可能不会像之前一样天天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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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更以后,你随时看都可以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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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更伪更~
啊哦,呵呵,小伙伴们,我发错地方了,应该是《靠近》那边的,所以我删了!!!我有罪!!!
番外四·一颗冰糖葫芦
(一)
熙平二年春,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中州帝都的大街上,一派繁花似锦,人人脸上洋溢着春光笑意,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欣欣向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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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继位一年有余,“承祚新政”也开展得如火如荼,天子脚下的百姓当先得利,鼓励工商业发展的政策让街道两旁的铺面如雨后春笋一般开了一间又一间。连糖果都有了专门的店铺,周围围了一圈馋涎欲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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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小小少年,穿着一身看着并无特别的浅黄色衣衫,若是有心人仔细看去,少年的衣服是非常名贵的府绸,虽然没有额外的佩饰,但是衣摆袖口的边沿,都绣着极为精致的云罗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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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双圆圆的眼睛灵动地左顾右盼,好似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当他远远地看到名字叫“江福记”的糖果铺子时,眼睛里几乎迸现出如阳光一般明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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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迸现笑意的,还有糖果铺子周围的孩子们,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个,一看到少年走近,一窝蜂地跑上前去,嘴里不停地叫着“四哥哥!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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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四哥哥’的少年笑着拍拍这个的脑袋,捏捏那个的脸蛋,显得极为开心随和;随手抱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少年来到糖果铺前,对里面一个笑意盈盈的中年男子说道:“福叔,要十五块最新出炉的枣泥核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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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福叔笑呵呵地说道:“四少爷,您又给他们买糖果吃啊?数清楚了吗?二少爷可下了严令,不许您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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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换了一副愁眉,可怜巴巴地看着掌柜道:“您还好意思说!上次我就多吃了一点点,您就跟哥哥告密,回去不但被罚了跪,还连着喝了三天的苦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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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叔一边呵呵呵笑,一边手脚利落地装了十五块枣泥核桃糕,说道:“二少爷也是为您好,给,这是您他们的枣泥核桃糕。”福叔特别强调了‘他们的’三个字,看到少年一边接过精致的纸盒,一边哀怨的神情,掌柜的实在觉得看不下去了,偷偷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少年,悄声道:“四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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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前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小盒子,瞬间藏匿好‘罪证’,随后两眼眯成一条缝地说道:“还是福叔最疼我,谢谢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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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铺的掌柜呵呵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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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拎着盒子,孩子王似的招呼了一群小伙伴到了街对面的台阶上,他自己坐在一个台阶上,那些孩子则是很乖巧地围成一圈,或坐或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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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一个一个说,都做了什么好事,规矩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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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能说假话!”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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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来,豆儿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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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晚上帮我爹磨豆腐!”名唤豆儿的男孩儿八九岁的样子,家里经营着一个豆腐作坊,虽然能挣一些钱,但终究也只是黾勉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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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来,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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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另一个男孩说他帮着他娘照顾刚出生的弟弟;一个女孩说她最近学会了纺线……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孩子一个一个说着他们为家里为邻居做的好事,少年则是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点评鼓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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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好像人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看着这个出手大方、又笑意盎然的少年,只是好奇他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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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个孩子一圈说下来,也用了不少时间,待最后一个孩子说完,少年终于在十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视下,打开糖果盒子,然后一块一块地将枣泥糕分发到他们手中。先拿到的孩子虽然馋得紧,却也拼命克制住了,待少年分发完十四块之后,才在欢笑声中一起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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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一个名唤小莲的女孩子拿出一条整洁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把糕点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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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你怎么不吃?”少年看到之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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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哥,我哥哥病了,要喝很苦很苦的药,我想把它带回去给哥哥吃。”名唤小莲的小女孩怯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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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知道,小莲家中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和一个十五岁的哥哥,作为家中的唯一的男丁,他哥哥替人做工,养活了母亲和妹妹,是邻里都夸赞的孝子。
·
少年看了看盒子里最后一块本想留给自己的‘私货’,笑着递给小莲道:“四哥哥给你的,你可以吃,四哥哥这块给你哥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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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大大的眼睛里有渴望,可犹豫半晌还是摇摇头,说道:“这是……四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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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略一思忖,收回盒子说道:“好吧,这是四哥哥的。至于小莲这块,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
小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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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没人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就有一个京城同仁堂最有名的大夫去了那个小巷子,给小莲的哥哥诊病;不但诊金未收,还带去了一盒小莲馋了很久很久的松子糖……
(三)
伤重的周米儿尚来不及把弟弟托付就咽了气,旁边的周鱼儿呆呆地看着姐姐不瞑目的双眼,哭着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放到她嘴边要姐姐吃。周米儿自然不会再张开嘴,糖葫芦又一次滚落在地上,沾了无数尘土……犹如这一对姐弟,凋零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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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以前就见惯生死,十岁之后反被重重的爱和温暖包围着的少年自然就是君氏门下的君亦晨,他圆圆的脸上没有了笑意,眼中也重现了当年的淡漠。他到糖果铺子里找掌柜的,让他安排好周米儿的后事,并照顾年纪尚小的周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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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叔只见过君亦晨眉眼弯弯的笑脸,何曾领略过从死士刑堂淬炼出来的冷漠和绝情?听到吩咐,不由地点头答应,而且打心底里不敢违逆四少爷吩咐的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哥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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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就是齐昀,去年七月,他二十岁弱冠成年之日,已被封了荣亲王,立府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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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之后,他们的先生君默宁携着妻女南下办事兼游玩,说是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回来,临走之前把君易晞和君亦晨兄弟俩送进了王府,命齐昀监督他们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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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晨安排好事情之后,也没有再回去那条悲伤的巷子找那个名字和自己的小名一样的男孩,而是向荣亲王府走去。短短一个早晨的时间,让他回忆起了太多事,也知道了在这片繁华背后,依然有着不该出现的生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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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是大哥的江山,官员不好好做事,他就要替疼爱他的大哥去收拾干净!江湖是父亲的江湖,江南的镖局遭到迫害,他也要替忍受分离只为儿子过得好的父亲去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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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却没有人知道,它也唤醒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被压制在心底的一丝异样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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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亲王府坐落在里皇宫不远的一条街上,前后几乎都是官员的府邸,平日里少有百姓踏足,因而显得没那么热闹,却切切实实是每一个人心所向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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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爷,您回来啦!”王府门房热情地招呼丝毫不端架子的少年,依然得到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笑脸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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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三哥哥在家吗?”君亦晨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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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早朝还没回来,”门房伶俐地说道,“三少爷……三少爷有两天没回来了,王爷出门前还问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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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拜了廖无期为师,接受了无欺楼的书面业务之后,君易晞的确经常不回来。君亦晨点了点头,朝王府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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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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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宸宫里,登基近两年来极少发怒的新帝齐晗此刻正怒气冲冲地坐在主位上,一旁伺候的吴公公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的表情下也有些掩饰不住地担心,担心下朝就被召进书房长跪的荣亲王齐昀,更担心外面那个从影卫刑堂被绑回来的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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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君三爷不在,可真是……不让人省心!早年间也受过晏天楼恩惠的内廷总管早早得到了君默宁和齐晗的信任,基本什么事也不避着他。而这份信任,也让吴公公真心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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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临走前把晞儿安顿在王府,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齐晗攒着双眉看着连上朝的袍服都没来得及换的弟弟,压抑着怒气说道,“不声不响进了宫廷影卫的训练营,要不是风哥哥发现,今天他就得烙上影卫专属的梅花印,就算以后脱离,也消不去那个印记!宫里缺影卫吗?需要君门的三少爷来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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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昀儿的疏忽,昀儿知错!”齐昀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语音中的诚恳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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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忽?是够疏忽的……”齐晗目光如剑地盯着齐昀,问道,“昀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还对晞儿心存芥蒂,还在责怪他当年抓我放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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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哥!昀儿没有!”齐昀猛然抬头,急切解释道,“晞儿十七岁了,又认了廖爷做师父,跟着他进进出出地忙;平时的功课也都没有落下,昀儿看他懂事才不多问的!哥,当初那件事,先生重罚过晞儿了,昀儿也犯过糊涂,不会有第二次的!您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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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弟急切的神情,齐晗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齐昀向来开朗乐观,对任何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可是自二人相识以来,他独独怕自己不相信他:当初在忠亲王府齐暄被下毒时是这样,如今对亦晞……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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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哥的话说重了,你别放在心上,起来吧。”齐晗站起身扶起跪了有一阵子的弟弟,让他坐下之后给他揉着膝盖,一边说道,“影卫训练苛刻,达不到要求要受重罚,刚才我看了风哥哥送来的记录,自晞儿入营之后,已经挨了好几次鞭子!先生的藤条虽重,可到底拿捏着分寸,训练营里的鞭子哪里那么好挨!他瞒着自己的身份,不知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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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昀儿的错……”齐昀的心比膝盖疼,转而又不解地问道,“可是晞儿为什么要入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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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你我都放下了当年事,晞儿自己还没放下。”齐晗揉好了伤在另一边坐下,有些头疼道,“你我承了师父和先生的衣钵,晨儿将来定然要回江南望江楼,看来看去就晞儿尚未有着落。他的心思掩得深,连先生都说晞儿骨子里的倔强和他当年如出一辙。当初为了易大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他一心一意要护着我,还有什么比影卫还贴身的?”
抱歉小伙伴们,这两天一直在外面,没有写文。明天周一,也会很忙,我尽量抽时间
(四)
“都是我的错,上次为了晨儿……下那么重手打他……”齐昀懊恼地说道,“那哥哥打算……怎么处理晞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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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想了想说道:“胡思乱想、自作主张、欺上瞒下,这些错不能姑息……吴公公,把三少爷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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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应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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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要罚晞儿?”齐昀有些紧张地问道,“您刚才……还心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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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下了决心似的说道:“心疼就能纵容晞儿了?这一次不把他打怕了,他年纪越长,心思越深,以后若还有类似的举动,到时候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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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一身黑衣的君易晞被两个侍卫架着进了玉宸宫的小书房,两日前刚刚因为训练未曾达标被罚了五十鞭子;今日又在外间跪了不短的时间,面对两个兄长的十七岁的少年跪落在地的身影,显得单薄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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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入君门,是哥哥最大的心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愿。三年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稳,虽然二师兄曾经对他有过芥蒂,但是他也能感受到,那个固执地护着哥哥和弟弟的二师兄也在慢慢地把自己也收拢在羽翼之下!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偿还这份恩德,无论如何,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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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知道新帝登基,影卫营需要充入新鲜雪夜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利用无欺楼的资源,给自己编了一份无懈可击的身世,然后改名换姓地通过了层层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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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云楚,纵然有了影十七的代号,他也不能太长时间地消失在家人的视线里,更不能全然放下刚刚接手的无欺楼的事。所以,他这个在初初筛选之时成绩良好的后备影卫,会“偷懒”躲避训练,会在训练时神思倦怠,也会在秦风统领巡视之前各种理由避开……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报在抽在皮肉上的凌厉鞭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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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三个月训练期满,他以堪堪低空飞过的惨不忍睹的成绩通过了初步训练,即将在右手臂上烙上影卫专属的梅花印的时候,终于还是没能逃脱秦风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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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辛苦,瞬间付诸东流……
·
齐晗早已从秦风送来的‘影十七’的训练日志中推测出了这段日子以来君易晞的种种所为,隔三差五的‘罚鞭背五十’‘罚鞭臀六十’的字样,刺痛了他的心的同时,也让他浑身上下充斥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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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当真好能耐,朕的影卫营也能来去自如。怎样?入营三月,感觉如何?”为帝两年,齐晗在所有人心目中是睿智宽仁的,何尝有过这样讲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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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易晞浑身上下被绳子勒得生疼,听到这样的问话,哪里敢答,只怯怯地抬了抬眼,又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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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昀看着不忍,转头想要求情,却看到齐晗肃然的目光忽的投向他,语音严厉道:“你不用再说,他身在王府却出了这样的事,照顾不周管教不严的过错你要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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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昀怔忪了一个呼吸,之后立刻站起、撩袍、跪倒、应是,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不管是做给亦晞看,还是兄长真心问责,这项错确实该由他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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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惊惶抬头,急声道:“大师兄!都是亦晞的错,是亦晞欺瞒了二师兄……您要罚要打亦晞都认,求您……别怪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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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逃得掉!”齐晗本就生气,看到少年抬起的脸颊瘦得棱角分明,悉数的心疼都化作教训他的决心,“吴公公,命人抬一方春凳,拿一捆绳子;还有,肃清玉宸宫所有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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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答应了一声,神色间也是诧异,不过终究身份有别,弯腰垂首地出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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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自知难逃责打,只咬着唇垂首跪着,单薄的身形似有些摇摇的羸弱,却倔强地挺立着,不肯收回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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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侍卫们把齐晗吩咐的东西抬进书房又告退而去,连吴公公都很有眼力地没有留下。书房里,安静地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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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齐昀在齐晗尚未量刑之前,最后求恳道,“是昀儿督教不严,这次的教训该由我受……您念在晞儿有伤未愈……宽责一二……昀儿带他回府禁足,功课翻倍,绝不会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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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易晞眼眶红红地侧目看着齐昀,他虽知道二师兄平日里虽不像对晨儿一般亲近自己,可见他替自己担责,才明白到底是自己心思过于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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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翻倍少不了他的,但都是后话。”齐晗丝毫不为所动,“先生说过,有些事不经历些痛楚,就记不到心里。把他绑到刑凳上去,堵了嘴,褪去下衣,五十下板子着实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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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君亦晞挨他哥哥易舒云一顿板子、后来又挨了君默宁一顿藤条,都是绑了手脚堵着嘴打的,虽然难熬,但好歹还有宣泄的口子。以致后来齐昀打他的那一次,没有绑也没有堵嘴,但他为了守规矩,生生把自己憋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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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但凡君亦晞受罚,绳子布巾就成了标配!
(五)上
齐昀见兄长决心坚定,无奈不得不从。先将君亦晞松绑之后,又扶着他趴在刑凳上绑好了。掀起衣服下摆,替他解了腰带褪下裤子,顿时,后臀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赫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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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的药向来能去了疤痕,恢复如初,只是在影卫营里受的刑伤,哪里能有这样贵重的好药。所以,虽然伤势已经痊愈,这痕迹却也深深地刻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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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昀皱了皱眉,不出意外看到齐晗眼中复杂莫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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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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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一边跪着去,好好反省自己的错。”齐晗挥手发落了齐昀,径自去了窗边架子上供着的家法板子,一尺多长,巴掌宽,沉香木的材质,对执刑人来说足够灵巧,对受刑人又不失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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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趴在刑凳上,手脚腰腹都被束缚,嘴里也塞了布巾,只剩下一双眼睛,哀哀地看着二师兄跪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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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手执家法蹲下身子,与君亦晞四目相对,说道:“晞儿你听清楚,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做影卫这件事,我不许!就当我这个做师兄的强势霸道一回,你务必把我这句话借着这五十板子的疼记到心里去……”
·
君亦晞因为消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兄,他的神色语气都不严厉,态度却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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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有所反应,齐晗已经站起身,几步走到君亦晞身侧,扬起板子,朝着他布满鞭痕的赤裸后臀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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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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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仅一板子,就让君亦晞实实在在体会了兄长的怒意和决心!他颤了颤身子,却一分都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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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平日里仁和宽厚,但到底是君默宁一手教出来的,君亦晞又是他在意的师弟;如今他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打消他那些自怨自艾自轻自贱的念头,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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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二十下,君亦晞还能忍得住,但随着数量的渐渐叠加,板子下的皮肉变红、加深、肿起,淋漓在皮下肉里的痛楚巨浪般铺天盖地而来,他终于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不止是疼,也不敢委屈,只是迷茫,不知道身在君门这样一个人人都优秀到令人侧目的地方,他君亦晞能做些什么放能不辜负这份得而不易的温暖!
·
齐晗听到哭声,扬起的板子迟迟不能再挥下,他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君亦晞的想法,他也心疼、不忍;可是看到他从腰间蔓延出来的、后臀上的深深鞭痕,他更清楚他决不能让亦晞走那条路!从未有这样一刻,他体会到当初先生面对自己时的无奈和心痛:抽打在他身上的诫具,何尝不是抽打在先生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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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齐晗狠了狠心,再一次扬起了板子!
·
齐昀也听到了哭声,听到了哭声里传来的不仅是痛楚难忍的宣泄,更有特属于亦晞的压抑和仓皇。兄长说亦晞心中没有放下对大师兄和小师弟的愧疚,可是偏偏他们二人都如常地对待他,反而是自己,将这种愧疚用冷漠的方式反馈给了他!
·
这一刻,齐昀知道自己错了。
·
幸好幸好,兄长还是不忍心的。齐昀略松了松紧握的双拳,听到凌厉的板子声暂时停了。可就在下一刻,风声再起,沉闷的板子着肉之声再一次干脆利落地响起,刚刚喘了一口气的亦晞被打得高高扬起了脑袋,被绑在凳脚上的双手死死地攥了起来!
(五)下
“哥!哥!您饶了晞儿吧!”齐昀膝行而上,几乎是迎着落下的板子扑在君亦晞身上,“我会看好他,他若再敢有下一次,不用哥哥动手,昀儿加倍教训他!”
·
齐晗何尝愿意看到君亦晞疼成这样?捶挞的痛楚固然令人心生畏惧,但是有些心思并不能全然依靠训诫就能打消。想当初先生为了让他不敢再轻易涉险,可是生生剥夺了他的君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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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不忍心用同样的方法让亦晞也感受那份钻心蚀骨的惶恐和无依,可是面对熬刑的亦晞和求恳的齐昀,他也不忍心再继续责打。
齐晗收了刑具,有些疲累地坐下,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
“谢谢哥哥宽责!”齐昀道谢,忙不迭地替君亦晞松了绑,小心地避开肿胀的后臀穿好裤子,扶他下地跪好,自己也重新跪落道,“哥,昀儿挡了家法,请哥哥降责!”
·
君亦晞满脸的冷汗,背上臀上的痛楚连成一片,听了齐昀的请罚之后,虚虚叩首道:“晞儿……知道错了,不敢了……求大师兄不要责怪二师兄,都是晞儿的错……”
·
“带他回去治伤。”齐晗看着两个弟弟,发落道,“昀儿,你看好了晞儿,禁足令撤下之前,不许他出王府半步!先生的功课足够重,翻倍就不用了,但是此前他落下的那些,你监督他补起来。”
·
齐昀垂首应了。
·
齐晗又对君亦晞说道:“晞儿,我和你二哥都放下了过去的事,你若还记着,就是不信我们……”
·
齐晗话音未完,君亦晞已经苍白着小脸急急摇头,眼里都是惶惑。
·
齐晗继续说道:“你既信我们,就该知道我们对你好是出于真心,若这次你真的入了影卫,别说你二哥的难逃罪责,便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也难辞其咎,更不用说如何向先生交代!你还小,学好技艺就是你最该做的事,天下之大,总会有你的用武之地,何必急着走那些令我们心碎神伤的路?”
·
“晞儿……知道错了……”君亦晞深深地叩下头去。
(四)中
荣亲王府。
·
君亦晞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任齐昀给他身后的伤上药。今日挨的二十多下板子,除了揉散淤肿的时候疼了点,其他的对这三个月来的君门老三来说真是算不得什么。反倒是背上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鞭伤有些严重。
·
齐昀耐着性子放轻了手脚,先用热毛巾敷了破皮的伤痕,驱散内里的淤血,然后才细细地上了药。鞭痕错杂,更兼之前留下的疤痕,到最后君亦晞几乎整个背上都涂了药膏。
·
一直到背臀上都传来丝丝的凉意,君亦晞才放开了嘴里咬着的被角,怯怯地仰起头偷看齐昀的脸色。
·
齐昀看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胆怯样子,又刚刚给他身上的那些伤上了药,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只是用干净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温言说道:“过去……二哥也有不对的地方,才让你心重放不下,其实在我心里,你和晨儿都是弟弟,都是一样的。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以后也别‘师兄师兄’的叫,我和大哥都盼着你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兄长……”
·
君亦晞听着这些话湿了眼睛,他心中最是惧怕齐昀,可是今日不但差点连累他受罚,大师兄家法之下,还是他替自己求情,如今……
·
“二……二哥……”君亦晞红着眼睛糯糯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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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乖!”齐昀笑着起身放了手里的毛巾,又转过来安顿君亦晞趴好,说道,“先休息两天,伤好之后赶紧把功课补起来,先生不知何日回转,别又吃苦头。我和你大哥都忙,晨儿一个人在府里,你是哥哥,要看好了他……鬼鬼祟祟干什么?进来!”
·
说曹操曹操就到,齐昀刚刚提到君亦晨,听闻两个哥哥回府的四少爷就赶了过来,听到他们在说话,没急着进去,倒是扒拉着门框探头探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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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齐昀的话,君亦晨眯着眼睛笑,几步窜进了房里。给齐昀和君亦晨见过礼后,关切道:“三哥哥怎么了?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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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有些难为情地脸颊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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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昀摆出哥哥的架子,训道:“你三哥哥不听话到处乱跑,今天挨了你大哥哥的板子!最近两天你也消停点儿,别见天儿的往外跑,好好照顾你三哥哥,听见没有?还有,几天没查你功课,字都练了吗?书背了没有?今天晚上我到这里来,你们俩都把《孟子》给我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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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震得一趴一站两小只有些外焦里嫩的松脆之感,别说君亦晞这三个月来顾不上功课,君亦晨天天想着糖果铺里的糖葫芦枣泥糕,什么《孟子》《墨子》,哪里有松子榛子那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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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晨儿不想背《孟子》……”眼珠子乱转的小小少年明显开始动脑筋耍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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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昀失笑,顺着他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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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晨一看有戏,打起精神蹦跶道:“那个孟轲,真是太不对了!他说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些坏皇帝当然‘轻’了,可是现在的皇帝是大哥哥呀,怎么能‘轻’呢!晨儿不要背《孟子》!他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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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胡说八道!”齐昀哭笑不得地拎了拎君亦晨的耳朵,警告道,“亥时之前我来查功课,背不好《孟子》三章,别怪我请你们吃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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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君亦晨揉着并不疼的耳朵,不情不愿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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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二哥。”君亦晞也微微笑着,趴在床上应了。
(四)下
午后时分,君亦晞倚着书架背书,君亦晨坐在书桌旁,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胡说八道’的《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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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哥,无欺楼最近有接什么新活儿吗?”君亦晨撑着脑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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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正背书背得走火入魔,身后有伤不能坐,站久了背上也疼,听到君亦晨的话也趁机放下书册歇口气。“大哥的新政初见成效,江湖也挺太平,没什么大案子。除了……你怎么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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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啊……就是每天写字背书练功……无聊嘛!”君亦晨软趴趴地趴在桌上玩一支狼毫,有口无心地说道,“三哥哥,我爹写信过来说想我了,让我回望江楼住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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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愣了一下,重新拿起书册看了起来,口中说道:“是应该回去,回头跟两位哥哥说了,让他们派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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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哥……”君亦晨站起身子,窜到君亦晞身旁,蹭了蹭道,“您要是不想晨儿去,晨儿就不去了……晨儿不想三哥哥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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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那番恩怨,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相比于遥远的父亲,君亦晨心中更加在意的是兄长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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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君亦晞笑着摸摸弟弟柔软的头发,说道,“你去见你父亲,我怎么会不高兴?较之你受的那些苦,你父亲对我……算是仁厚的……我禁足在家不能陪你,回头你跟二哥说,让莫焱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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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晨眯着眼又蹭了蹭君亦晞的胳膊,然后乖乖地坐回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背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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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忙了一天的齐昀过来查这二人的功课,虽是临时抱佛脚,但到底都是七窍玲珑的聪明孩子,齐昀又有心放水,到底没舍得真的请他们吃手板,只是详细地布置下了第二天的功课。又给君亦晞上了一次药之后,拎着不情不愿的君亦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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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来,真是峰回路转。君亦晞安安稳稳地趴在柔暖的床上,有些昏昏欲睡,脑子里却又忍不住回想着从早间到现在的一切:刑堂里充斥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前面几个影卫已经上了药正在休息,轮到他的时候,烧红的烙铁却被一只手狠狠夺过摔在一旁,继而他就看到了秦风充满怒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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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绑到玉宸宫,三个月来的一切都随着影卫日志平摊在了大师兄面前……二十板子着实不重,但他却看到了两位哥哥对他的拳拳之心……真的是他做错了吧,辜负了他们一片心意……下午与晨儿在一起做功课,与影卫训练营好似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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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儿那个小家伙……君亦晞朦朦胧胧中都翘起了嘴角……恍恍间,他终于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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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梦有些零散杂乱,一会儿是影卫营飞扬凌厉的落鞭声,一会儿又是大哥心痛的眼神,继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院的囚笼,看到一双木然无神的双眼,看着天空飞鸟,日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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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晞醒了过来,乱梦之后不免头脑昏沉又口干舌燥,他看到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色,起身点了灯到外间的小书房里倒水喝。借着灯光,他看到桌角上叠放的无欺楼业务单,随手翻阅之下,君亦晞突然发现,里面少了一页!
(五)上
君亦晞本来只是半夜起来喝水,看到这缺页之后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
因着他早已做好了入影卫的打算,那些无欺楼里日常需要处理的业务早就安排妥当,他拜入廖无期门下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也只是刚刚上手;再者,师父只是在做账以及人员去留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懒散,于情报搜集以及最后的业务,依然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人物。
·
所以最近放在君亦晞案头上的,其实只是一些边边角角的杂事,放在案头一月有余也没正经处理过。谁会对这些案子感兴趣?
·
君亦晞在椅子上坐下,身后传来的隐隐痛楚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明了些。他突然想到白天的时候,晨儿好像问起过楼里最近是不是有新业务!可是……那对姐弟与晨儿毫无瓜葛,晨儿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呢?是他拿了那张单子吗?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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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会的!君亦晞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晨儿经历了那么残酷的童年,他不会再沾染这些黑暗的,大哥二哥也绝不允许!晨儿虽然顽皮,但很听话,他不会的……
·
君亦晞被禁足在王府,不能亲赴无欺楼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查探,于是连夜写了短笺,飞鸽传书给相关人员,令其仔细查探从江南来的那对姐弟如今的状况!
·
第二天一早,君亦晞和君亦晨在齐昀的监督之下早早练功,期间君亦晞丝毫没有发现弟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
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回消息,君亦晞虽然心中着急,但也无可奈何。据单上所写,那个姑娘只付了三分之一的酬金,无欺楼根据办事流程去查了那个名叫孙世通的人,发现他早已离开江南。收钱办事向来是无欺楼这种地方的办事规矩,廖大楼主的原话是:你都买凶杀人了,还指望我给你念人情吗?所以按着酬金做完了应该做的事情之后,这张只付了不到三分之一酬金的单子,就成了一张废单,如今要旧事重提,当然要花些时间。
·
这一天晚上,君亦晞有些睡不着,就到王府后院的花园散步。时近子时,府里的仆役们也都睡了,偌大的花园里只有争相开放的花朵热热闹闹地随风起舞,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君亦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一个黑衣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去!
·
夜黑无月,来人速度又快,几乎没有看清楚的一错眼间,人影就飞越高墙而去。君亦晞疾走几步,堪堪想起自己还背着的禁足令,略一犹豫之后,也跟着跃出了府墙。
·
幸好君亦晞当机立断,刚一落地,就只看到一抹残影往左手边的街角疾驰而去,他立刻拔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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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身形并不高大,行动却极其灵活,而且显然对京城荣亲王府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三转四弯之下,君亦晞追得极为艰辛。
·
眼见得离王府越来越远,前面黑衣人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似乎察觉到后面的动静,专门往那些小胡同里钻。终于在转到一座荒废已久的院子后门口的时候,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五)中
君亦晞走进废园粗粗看了一圈,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放弃追踪。他离开王府的时候是子时,这一路追追赶赶约摸有个把时辰,现在已经接近丑时末了。
·
还是快些回去吧,君亦晞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废园循着来路往回走;在黑夜里兜兜转转了不知道几个胡同路口,向来不爱闲逛的君亦晞很悲催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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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路了!
·
适才一味顾着追踪黑衣人,根本没有仔细看路,那家伙又专挑小路捷径胡同里钻,按着他们的脚程,一个时辰,可以走很远很远了。
·
天知道此刻君亦晞的心情有多么糟糕,目力所及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人人酣然而卧沉睡梦乡,他却只能胡乱摸着方向,眼睁睁地看着天色泛白、朝阳升起、街道两旁终于渐渐有了人声。
·
君亦晞是一路问路问回去的。
·
当他站在荣亲王府宏大的朱漆门前的时候,既高兴自己回家了,又不得不做好违反禁令之后受责的心理准备——日上三竿,谁还不知道他出了王府!
·
“三少爷,”门房的小厮果然已经等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上朝去了,吩咐您去他书房反省,等他回来。”
·
君亦晞‘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走到齐昀的书房,没有耽搁地屈膝跪了。下朝的时间一般都比较固定,但是谁也说不准大哥会不会留二哥商量国事,君亦晞挺了挺肩背——这注定会是一次漫长而难熬的等候。
·
春和景明,啁啾鸟语,君亦晞穿得本就单薄,膝下丝丝缕缕的痛楚将明媚春光下的时间拉得老长老长。
·
“三哥哥,你怎么跪在这里?”门外传来君亦晨惊讶的声音,继而是他跳脱的脚步。
·
君亦晞侧目看着蹲跪下来,一脸关切的弟弟,淡淡问道:“晨儿,昨夜……你出府干什么去了?”
·
君亦晨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大了些,这突如其来又笃定无疑的语气丝毫没有给他狡辩否认的空间。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或者撒个娇卖个萌,却在看到最是宠溺他的兄长平静无波的眼神时,通通咽了回去。
·
小家伙的态度让本只是略作试探的君亦晞心中大震!昨夜真的是他!晨儿出去做什么?他有什么不能让兄长们知道的事情?他最近在干什么?他……
·
“你去找孙世通了?”君亦晞想到那张丢失的业务单,目光死死地锁着君亦晨的脸,“你知道无欺楼不会继续这单业务,你去杀人了?!”
·
向来哭笑随意的君亦晨一点一点冷下表情,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君亦晞的质问目光,冷却的眼神里渐渐染上漠然道:“我答应了周鱼儿的姐姐,要替她满门报仇。”
·
那一刻,君亦晞想起了很遥远很遥远之前的那些年,在擎天堡死士刑堂里进进出出的那些人。
(五)下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君亦晞看着弟弟眼里的木然和冷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率先移开目光,平了平呼吸又真挚地看着小小少年说道:“昨天二哥已经说过今天不送你回江南了,二哥违了禁令要受罚,晨儿,你路上自己照顾好自己。”
·
君亦晨眨了眨眼睛,好似从某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不舍:“三哥哥,晨儿留下来陪您受罚好不好?而且……晨儿还……杀了……”
·
“那本就是无欺楼的业务,孙世通注定活不长久!”君亦晞突地打断,神情肃然道,“没人会知道是你做的,所以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听见没有!”
·
君亦晨怔怔地看着明明在罚跪却依然强势得令人心安的三哥哥,瘪着嘴点了点头。
·
“乖……”君亦晞伸出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笑着说道,“该嘱咐的二哥昨夜都嘱咐过了,你回到江南之后,要乖乖听话;想我们了就再回来……路上不许贪玩贪吃,莫焱话不多,但他一定会悄悄记着,回头再跟二哥告状……”
·
“三哥哥,晨儿不走……”君亦晨瘪着嘴说了半句话,看到兄长眼里的警告,又转了口风道,“晨儿会听话的……”
·
任凭君亦晨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君亦晞紧了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心中暗暗猜测着这件事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
其实一直以来,无欺楼这样的组织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君默宁在建立之初就立下了极度严苛的规矩:无欺楼不问谁买凶杀人,却一定要查清楚所杀之人的所行所为,否则拒不接单。因着这条死规矩,朝廷虽然也知道无欺楼的存在,但一来无法一举将之歼灭,二来,也心照不宣地在一定范围里放任着。
·
但这个范围,不包括在京城——天子脚下办事。
·
君亦晞看着书房一侧的滴漏走过午时,他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跪直了一些。京城的案子会先送到京兆尹处,若是需要判决或引起太大的波动,刑部才会插手……晨儿杀人时显然用的是死士的招式,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君亦晞挺了挺腰,他一点都不担心京兆尹和刑部的查探,他只担心这件事传到他两个哥哥耳中……
·
“昨夜……你出府干什么去了?”
·
一模一样的问题出自下朝的荣亲王齐昀之口,走神的君亦晞恍然抬头,看到二哥已经在上首坐下。
·
他不能撒谎,这是一直以来君氏门下所有一切规矩的底线,谁都不敢轻易触碰!所以……他今天注定不能开口……
(六)上
齐昀见君亦晞低着头不说话,心中的怒气有些按捺不住:下朝之后听到的京兆尹说昨晚京城发生人命案,他心中就有些‘咯噔’,被禁足的君亦晞没有出晨功,此刻又一副打死不不交代的态度……
·
齐昀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松,不行,他不能失了理智,“我再问你一次,昨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
君亦晞没敢抬头,只摇了摇脑袋,摆明了不会说的态度。
·
“好……我不问……”齐昀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气他禁令未解就敢出府,同时又伤心自己到底没有得到他的信任,“你自己说,上次在玉宸宫,还欠了多少板子?”
·
君亦晞颤颤地抬头,动了动嘴唇说道:“回二哥,三……三十下……”准确来说是二十九下,不过他怎么敢在此时此刻锱铢必较!
·
“我跟大哥保证了,如果你还敢自作主张,不用大哥,我来加倍地教训你!”齐昀毫无犹豫地起身取了条案上供着的藤条,肃声道,“裤子脱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们先来算算你违反禁足令的账,待捱过这六十藤条,我们再来说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
·
听到数字的君亦晞脸色‘唰’的白了,可是看到兄长的脸色,他不敢有任何耽搁地将外衣后摆别在腰间,褪下裤子到膝弯,之后俯身撑在地上。
·
齐昀见他如此利落的动作,心中更为气结,宁愿挨罚也不肯说话,这性子是有多倔!抑或者……难道真的……
·
齐昀依旧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走到君亦晞身侧,自然看到他身后尚未褪去的鞭痕,虽然浅了许多,但依然可以看到当初在影卫营所遭受的鞭挞。
·
“嗖……”藤条在空中划下一道凌厉的风声。
·
“啪!”下一秒,少年后臀上就印上了一条由白转红的肿痕。
·
君亦晞猛然垂下头,一口气冲出胸腹咽喉,又被紧咬的唇齿死死憋在口腔里。
·
“啪啪啪啪啪……”
·
齐昀照着并不慢的速度抽打着君亦晞身后的方寸之地,眼见着尚未全然养好的皮肉再一次染上血痕。他早已放下当初晞儿年少时的那次祸端,也不会再把对晨儿的怜惜转化成对他的苛责,可是如今他手执诫具,就是执着师门的规矩!
·
二十下之后,齐昀停了下来,少年的身后已经一片红肿,臀峰上还泛着紫砂。不间歇的捶楚和痛楚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低垂的头上低落着汗水泪水,已打湿了地面。
·
呼吸呢?!
·
齐昀心中一惊,师门规矩不许出声,但是他们哪次受罚不是喘息如牛!知道君亦晞熬刑时的恶习,齐昀连忙蹲下,一把扶起君亦晞颤抖的上半身,果然看到少年紧咬的唇齿间隐有血痕,满脸的泪水汗水,可独独缺了那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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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口!听见没有!松口!”齐昀扔下藤条,右手一把掐住君亦晞嘴巴两侧的脸颊,急声道,“晞儿,二哥不逼你了,二哥不打你了,松口,松口好不好!”
·
君亦晞因为消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里扑簌簌地流着泪,他清晰地感觉到将他搂在怀里的兄长的着急、担心甚至退让,少年终于缓缓地松了唇齿,颤颤地唤道:
·
“二哥……”
(六)中
天知道齐昀听到这声呼唤时舒了多么长的一口气,他一边扶着君亦晞起来,一边说道:“到榻上去,二哥给你上药。”
·
“二哥,晞儿该打的……”君亦晞惶恐道,“您绑了晞儿就可以……”
·
齐昀不置可否,只是固执地扶他趴在榻上,径自拿了药膏往刚刚受了家法的后臀上抹,口中说道:“先生一直都说,家法训责是要教诲我们做错了事要承担后果,要明白错在哪里,要懂得改正。我连你昨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施以惩戒,终究不是教导之道;于你而言,你未曾信我,又何必在我手下苦熬……”
·
“不是的,二哥!不是……”君亦晞急得翻过半个身子,惶然道,“晞儿没有不信您,是……是晞儿真的不能说……”
·
齐昀神情平静地让他趴好,继续给他上药,说道:“今天早朝过后,我听京兆尹和白天澜说到昨夜京城发生命案……”
·
齐昀清晰地感觉到榻上的少年整个人都崩了起来,他手下顿了顿,心中越发沉坠起来,“京兆尹说死者叫孙世通,是从江南来的;杀他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一招毙命,看着像……杀手、死士或是影卫暗卫这类人所为……京城是首善之地,即便是真正的江湖之人也会忌惮七分……可是晞儿,你我都知道,无欺楼的总部……在京城,二哥是真的担心,这件事若是和无欺楼有关,到时候大哥哪里该有多为难……”
·
“不是无欺楼做的!”君亦晞如实笃定地说道。
·
齐昀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
君亦晞翻转着半个身子,看着兄长质问的眼神,还是闭口不言。
·
齐昀看着他的样子,虽说依然一无所知,可到底隐隐有些感觉。他放任着自己那些念头,眼神锐利地说道:“你知道不是无欺楼做的,可是又不说是谁!所以你心里是知道的,是不是?你要维护谁?在京城一地,谁值得你拼死相护?难不成,竟是……”
·
“是晞儿!”君亦晞听着齐昀看似毫无根据的猜测却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他果断地阻止兄长继续推测下去,道,“是晞儿杀的!江南来的周米儿卖身青楼为父母报仇,可是不够钱买凶杀人,晞儿看他姐弟可怜,才动了私心,昨夜,晞儿杀人去了!”
·
“啪!”齐昀一巴掌把君亦晞扇趴在榻上。
(六)下
齐昀气得哆嗦,站起身从地上捡了藤条就要打,却在下手的那一刻迟疑了。
·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晞儿是无欺楼的人,他说过不是无欺楼做的!就算晞儿有私心,无欺楼的情报他一手掌控着,哪里需要在京城地面上杀人?晞儿有多在意大哥,齐昀很清楚,无欺楼在京城犯案,到时候最为难的就是大哥!
·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承杀人?齐昀的思绪又回到刚才的思路上,若不是晞儿所为,那他撒谎的目的只能是为了护着谁,护着谁?晞儿性格偏内向,回到京城之后也多在相府极少出门,人际关系更是简单,他要护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
·
君亦晨!死士出身的君亦晨!
·
不管是自承杀人的君亦晞,还是猜测中的君亦晨,都不是齐昀能够接受的!可是,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若真的与身边之人无关,亦晞为什么咬死不肯说出昨夜的行踪?此刻又为什么要自承杀人!
·
“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派莫炜送你回西川擎天城。”齐昀放下手里的诫具,压下心中的波澜,平静说道。
·
“二哥!”君亦晞惊骇地转头。
·
齐昀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晨儿去江南看他父亲,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你哥。京城的事有我和大哥,京兆尹和刑部找不到证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
“二哥……”君亦晞穿好裤子,怯怯地跪在齐昀面前。
·
“别再浪费时间!”齐昀皱眉道,“不管你是杀人也好,撒谎也罢,若是前者,无欺楼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身为主事之人罪加一等!若是后者……晞儿,你撒谎隐瞒,大哥那关你都过不了,先生那里……你怎么熬?”
·
君亦晞张了张嘴,脸色已苍白如纸。
·
“走,马上走。”齐昀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听见没有!”
·
君亦晞看着他从来只有敬畏的二哥齐昀决然的神情,感受着几个时辰前晨儿离开时的感受,一时间,除了点头,就是落泪。
(七)
第二天早朝过后,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聊着朝里朝外的事情。新帝登基之后,整个朝堂气象更新,如同三月间这暖融融的阳光似的,充满了生机。
·
白天澜与京兆尹走在一起,顺口问起了前两日京城命案的事。远远的,皇帝身边的近侍吴公公正在招呼年轻丞相君宇,想来又是新帝要单独召见。白天澜有些艳羡,但终究知道新帝和君氏两姓之间的渊源,并不是谁都能承担这份荣宠。
·
正思量间,忽见君宇朝他招手,白天澜一愣,向京兆尹微一告罪之后迎上前去;随后京兆尹便看到二人并肩随着吴公公向御书房走去。
·
御书房里,齐晗坐在上首,吴公公给早先就在的齐昀、后来到的君宇和白天澜沏茶之后,就恭敬地侍立在一边。白天澜不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过他进入朝堂也非一日,经过初初的适应之后便也略略放开了些。
·
齐晗意态闲适,他会在下朝之后空余的时间召见不同的朝臣,无论职位高低,喝喝茶聊聊天,公事也好私事也罢。这种场合下的齐晗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有些不甚要紧的请求,也多半会成全。
·
当然,除了君宇和君三少时玩在一起的伙伴之外,其他人要轮到这样的机会,也是极为难得的。
·
君臣四人在此情此景之下随口聊着,不经意间,白天澜就提及了最近京城发生的命案。
·
齐晗有些奇怪道:“京城的命案?可查到些什么?”
·
白天澜看了看君宇,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道:“回皇上,此事京兆尹正在察,只是臣听刘大人说据仵作验尸之后,说是……怀疑是死士杀手所为……”
·
听到此种猜测的齐晗尚未开口,一边的齐昀皱眉道:“怎么就如此肯定?”
·
齐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弟弟,又将目光转向白天澜,后者也不甚畏惧,坦言道:“回王爷,京兆尹的仵作是个极有经验的老手,在公门从事多年;据京兆尹刘大人的转述,死者孙世通是在夜间被杀,当时他正在一间青楼,旁边还躺着一个女子。但是直到第二天清晨女子醒来,才看到身边的孙世通已经被割了喉,他颈间的伤口极细极薄……以此种种推断,杀人者应该是极有经验的……死士或是杀手……”
·
一旁的君宇问道:“那现在可有线索?”
·
白天澜答道:“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发生命案的影响着实不小。刘大人因此很是上心,遍察资料之后,目前怀疑是一个名叫‘无欺楼’的杀手组织所为……”
·
“无稽之谈!”齐昀按捺不住地打断道,“既是遍察资料,就该知道无欺楼从来不在京城犯案;再者说,京兆尹除了追查凶手之外,有没有查过孙世通为什么会被杀?此人为非作歹,死有……”
·
“昀儿!”齐晗低喝一声,训道,“查案的事自有京兆尹和刑部,你身为朝廷重臣,怎可信口开河!”
·
齐昀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行礼道:“臣弟知错……”
·
白天澜见状,连忙道:“皇上息怒,王爷所说正是臣等的疏漏。臣回头就命人将此案移交刑部,请皇上、王爷放心,臣定当考虑周详,查清此案。”
·
此言一出,在座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揽事上身的白天澜,而其中,尤以君宇眼中的怀疑最是清晰。
(七)中
刑部档案馆,内室。君宇坐着,白天澜站着。
·
“不过是一件杀人命案,既然京兆尹已经有了头绪,为什么还要将他移交到刑部?”君宇一身丞相官服,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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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白天澜仅是刑部侍郎,官阶差了好几等;于私,他们同科进考,白天澜向来尊君宇为兄。而君宇也极为看中这个师弟,如同今日一般的提携也让白天澜铭记于心。
·
他一时没有答话,只是转身从一个暗格之中取出一份资料,呈给君宇。
·
君宇细细看着,双眉越皱越紧,不待看完就冷声问道:“你何时去查的亦晞、亦晨的身世?为什么要查?他们和今日的案子有何关联?”
·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白天澜的心跳得有些快,但他心中已有主张,于是也并不讳言道:“回师兄,天澜并非有意查探三少门下的弟子。四年前,有一阵子江湖上动静很大,钱大人命我查探,才知晓是江南望江楼和西川纵天教之间的恩怨;钱大人得知之后,便不欲多查……天澜无意间得知,那次的江湖动荡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奇之下便……多查了一些……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拜入了令弟三少门下,我就将这些资料都封存起来了……”
·
“然后呢?他们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君宇心中已有猜测,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
白天澜继续道:“本来天澜也没想到他们,只是今日看到荣亲王如此紧张……我想着把此案移交刑部之后,查不查,怎么查都好控制些……”
·
“控制?”君宇问了两个字。
·
君宇的神态令白天澜更加紧张,他站得更加恭敬道:“孙世通的确死有余辜,而且这样的案子多是查不清楚的无头悬案,放在京兆尹府衙和刑部都是一样的,皇上不会因此追究责任。天澜就想着……不管和三少的弟子有没有关系,为确保万无一失,索性就放到自己手里,时过境迁之后,便可不了了之了……
·
君宇并不知道望江楼和纵天教之间的恩怨纠葛,也不知道亦晞、亦晨会不会和无欺楼有关系,但是久在官场,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真相大白就是最好的选择——便如当年自己和弟弟犯下的私藏钦犯的罪责。
(七)下
御书房里。
·
齐晗盯着低眉垂首的弟弟,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之前做事已沉稳了许多,今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
“昀儿知错……”此刻的齐昀只想着如何转移这个话题。
·
“再有下次,别怪为兄请了家法给你正正规矩。”齐晗并无多少责怪的意思,倒是思绪尚且停留在京城的案子上,“先生的规矩定得严,无欺楼断不可能在京城闹事。那会是谁呢?皇宫影卫不会杀人,京城也不至有人敢豢养死士杀手,难道是京城外的人?”
·
越想越迷糊,齐晗暂时断了思路,随口问道:“晨儿和晞儿呢?”
·
此刻的齐昀猛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后悔莫及的错事!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送两个小的离开京城的!
·
见他震惊地抬头,眼中莫名复杂的情绪,齐晗心中也是一凛,提高了嗓音追问道:“问你话,晞儿和晨儿呢?”
·
齐昀自知瞒不过,只好颤颤地老实交代道:“江望楼早前来信,希望晨儿回江南一趟……昀儿想,晞儿也很久没见到易舒云了,就……就让他也回西川了……”
·
齐晗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齐昀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守在书房门口的吴公公都有些惊异,连忙很有眼色地掩上了门。
·
“是回乡探亲还是畏罪潜逃?!”齐晗怒意升腾道,“你到底知道多少?还不从实招来!”
·
齐昀抬着头,仰视着极少发怒的皇兄,无奈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
事已至此,齐晗哪里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亦晨还是亦晞做的,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就是了!刚才白天澜又将案子移交到了刑部,白天澜是大师伯君宇的亲信,他可以心存侥幸地相信京兆尹和刑部都查不出来,那么大师伯呢?
·
没有人比君宇更清楚两个小的来历,他若想查,还有什么查不清楚的?教不严师之惰,按着大师伯的脾性,若真要追究起来,怕是连先生都要受连累!
·
齐晗越想越担心,片刻之后,终于发话道:“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到御书房跪省两个时辰!吴公公!”
·
外间的吴全应声进门。
·
齐晗吩咐道:“传朕旨意,京城的命案牵连甚广,朕要亲自查探,让白天澜把所有卷宗移交御书房。”
·
吴全领旨出门,齐昀叩首领了罚,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难以收拾。
(八)
君宇听到白天澜的解释之后,沉默了许久,又细细翻过了京兆尹送来的卷宗,自然知道白天澜这样做的确是最保险的方法;久在官场,他自然知道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孙世通该死,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怎么死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
白天澜看着师兄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就知道自己的选择做对了。
·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二人出去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吴公公带着圣旨到了刑部。钱安民因为年事已高,近来已是半退休状态,刑部的事宜基本都是白天澜在做主;君、白二人出门迎旨,才知道竟然是皇帝要亲查此案。
·
刚刚从京兆尹移交过来的卷宗转眼又被带头,白天澜惴惴地看着师兄平静的眸子里升腾起的怒意,不敢说话,心里却更加笃定这桩案子,定然是和君氏门下的弟子脱不了干系了。
·
谁说不是呢!
·
聪明如君宇若之前还有三分疑惑,到齐晗圣旨一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说的就是现在的齐晗,他以为案子按在自己手里就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本来就是一件普通的人命案,混在刑部的诸多案子里才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最安全的方法!齐晗是谁?一国之君!皇帝亲审的案子,谁不是没兴趣也要关注三分!
·
真是混账东西!
·
君宇脑海中滚过这么一句大不敬的话,裹挟着怒气回到家中,匆匆休书一封送去江南,继而就暗中着手清查此案。
他第一时间知道,案发后的第二天,君亦晨和君亦晞就先后离开了王府,去往江南和西川;再在京城地面上一查,很容易就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藏着周氏姐弟,他甚至还从那间糖果铺中找到了那个幸存的男孩——周鱼儿。
·
君宇又写了一封信到西川,向徒弟易舒云提取当年君亦晨在纵天教时的训练情况,尤以武功路数最为详细。
·
易舒云收到自家先生来信,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耽搁,翻出旧时资料之后马上派人送回京城。
·
与此同时,君宇还向秦风了解了一些宫中影卫的情况,不涉及机密,却足以让他判断出这件事最毫无疑议的真相!
君氏传信向来不靠脚而靠翅膀,君宇从常驻丞相府的莫森处调来了最训练有素的信鸽和鹰隼,在不到十天内就查清楚了一切!
话分两头。
·
却说提了卷宗的皇帝陛下齐晗也并没有闲着,读过卷宗之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江南查探死者孙世通的种种所为;其所谓牵出萝卜带出泥,很快,他也查到孙世通背后还藏着江南官场中的某些害群之马。皇帝陛下贵手高抬,派了得力官员南下彻查,一场轰轰烈烈的江南官场整顿由此拉开序幕。
·
至于最早的那个死者孙世通——谁还关心这么个小虾米呢?
·
而半个月之后,在江南带着妻女玩得不亦乐乎的三少君默宁终于回到京城,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从望江楼和擎天城被逮住的君亦晨和君亦晞两个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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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3: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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