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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君临天下[第48页]

作者:所来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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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直中取(中)
夜,亥时,新的一班侍卫接班到岗,他们都是晏天楼金、火二堂的人,比刚刚退下去的军营的兵士还要训练有素。所以纵然前一班还有些对春夜里细密的雨丝颇有微词,这一班的二十人却是悄无声息地按照阵法依次站定,若是有人想要突袭,决然找不出任何空隙破绽。
·
只是他们到岗没多久,就见一人撑着油纸伞缓步而来,待看清面貌之后,站在最前段的小队长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少爷,请恕属下任务在身,不能全礼。”其余十九人朝各个方向站着,听到动静,都是岿然不动。
·
“无妨,”来人正是齐晗,他示意队长起身之后,拿出晏天令说道,“犯人病重,我来带他去霍爷房中医治,这是霍爷令我带的晏天令;麻烦两位兄弟帮我扶他去霍爷房中,再请三位兄弟去请你们两位堂主和白大人。”
·
听到如此详尽的命令,队长丝毫不疑有他,犯人都被提走,阵型自然也就不再重要;队长亲自将人送到霍半夏房中,其余三名队员,各自去请另外三人。
·
不一会儿,齐晗等四人都在霍半夏房中齐聚,而后者,果真已经开始替刘江川诊治。原来,齐晗早就来求过霍半夏,说了刘江川的重要性以及他此刻身体的状况。听到齐晗说,医治的时候所有人包括莫鑫和莫焱也在场,才点头同意。
·
白天澜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匆匆赶到霍半夏房中,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再说什么,只轻声询问刘江川的病况。
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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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川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累日的折磨和对自我前途的放弃,让他丝毫没有求生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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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半夏的针灸之术承自家传和君默宁的传授,常在军营之中,他又摸索出了一套特属于自己的行针手法,凡是他下的针,若非他亲自取或是亲传技艺,否则,谁也无法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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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枚银针一闪,昏迷的刘江川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人也随之苏醒过来,只是毕竟伤重积弱,一时还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
霍半夏取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让他服下,又用针灸之术理顺了他的筋脉气息,刘江川的呼吸才算平稳下来。
·
“他暂时没事了,我让人给他熬一副药喝下去,明天再把针封回去吧。”霍半夏用洁白的丝绢擦着手,一边吩咐道。
·
齐晗恳求道:“半夏叔叔,夜间寒凉,能不能拿个罩子罩一下囚车,再给他一床被子……”
·
霍半夏和白天澜用眼神略一交流之后,点头道:“我会让人安排。莫鑫、莫焱,你们把他抬回去吧。”
·
二人应是,双双走到床边,俯身将要抬起刘江川,却突然在此时,二人颈间同时遭到一下重击,瞬时眩晕倒下!
176、直中取(下)
变生肘腋,霍半夏到底不是真正的江湖人,反应也没那么快,刚刚诧异抬头的瞬间,也被一枚钱币几种颈间,软软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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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房里,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天澜白大人。他有些呆愣地看着此刻伸手凌厉果决的皇长子殿下,自然也看到他眼中义无反顾的决然。
·
“殿下……”白天澜一个称呼未竟,也步了前面三人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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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举手之间制服四人,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紧了紧颤抖的双手,一把背起半昏半醒的刘江川,从后窗一跃而出,如一道青烟般消失在驿站之中。
·
卫队轮岗是两个时辰,适才的医治已经用了半个多时辰,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莫鑫和莫焱在多久之后醒来,这期间有没有侍卫进来查探……太多的因素让齐晗调动了全身的气机在雨幕中飞掠而过,越发细密的雨水掩盖了本就不深的足迹,沉沉的夜幕此刻是最好的遮掩。
·
一直狂奔了一两个时辰,齐晗才在一处山坳里找个一个隐蔽的山洞安置好刘江川;刘江川靠坐在山洞的角落里,看着被雨水淋透的齐晗里里外外地安置好,布下树枝干草遮蔽住本来就不大的洞口;黑夜里火堆太过刺眼夺目,他只在靠近自己的地方点了一截小小的蜡烛;微弱的火光里,刘江川似乎也看到了他如黑夜般的未卜前途。
·
“你醒了!你别说话,听我说。”齐晗压低了声音,蹲跪在他身前,用极快的语速说道,“从驿站出来,我一路往西跑,这里是西川境内的一处无名山坳,舆图上没有,但是我在上面标注了基本的位置;这里有舆图、食物,还有家师之前留给我的丹药,你要尽快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离开;令兄已经回到北莽,你要记住你跟我说过的话,无论如何阻止两国之间的战争……”
·
西川驿站。觉得治病时间有些过长的侍卫队长来到霍半夏门前,居然听到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推门一看,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昏迷在地,而那个病中的人犯早已不知去向!
·
第一时间唤醒了霍半夏四人,众人一看,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白天澜一脸紧张地说道:“半夏,赶紧追吧!丢失了人犯,所有人都要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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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半夏咬牙切齿道:“追?往哪里追!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你没看到咱们皇子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把咱们都摘出去了!”
·
所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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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半夏看着窗外沉沉的雨幕,恨声道:“君亦晗,你好样的!朝廷法度你可以不顾,你也不怕我三哥……打断你的腿!”
哇哈哈哈哈……小伙伴的热情实在让阿所受宠若惊,好吧,我决定今天……加更!!!至于能更到哪里,那就随意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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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窗口的阳光里,码字去了……
177、豪赌(上)
山洞里,齐晗交代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刘江川突然沙哑着声音问道:“一日不练功都要挨藤条,那你今日所为……会承受什么?”
·
齐晗顿了顿,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一日救我们出来,回去会承受什么?”
·
“想过,但觉得……应该值得……”刘江川的气息有些弱,“你就为了那天的事……救我?”
·
齐晗从包袱里取出一颗药,喂他服下,手掌抵在他心口,缓缓地用自己的真气疏通滞涩的筋脉,一边说道:“不是,自从你被抓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抓了你,对中州有什么好处……因为我需要很多……不救你的理由……”
·
刘江川笑了笑,他知道齐晗的意思。
·
“后来,我想来想去,觉得抓了你……中州一点好处都没有,”齐晗的气息稳定下来,因为他的心绪已经不再起伏,“你已经是个过世十年的人,如果中州以你的名义逼迫令兄放弃野心,最终的结果只能让他出面否认你的身份;到时候你成了一文不值的路人甲,还惹怒了北莽王庭,给中州按上一个居心不良、胆小怕事的罪名,岂不是一分好处都没有?”
·
刘江川看着齐晗的眼睛,笑道:“你说得很对,北莽……确实好战者居多,这也是我哥这些年来受他们尊敬的原因,他们喜欢……雄才大略的君主……”
·
齐晗语音虽轻,语意却也轻松地说道:“即便你兄长在意你,想着办法维持了两国和平,那……两年之后呢?他驾崩了……不还是要重燃战火?到时候中州军备足了,不怕了,然后呢?不过就是打得更惨烈罢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放你回去,如果你能阻止令兄,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阻止不了……刘兄,说句不好听的,两年时间,我等着令兄不治而亡,等着你掌握北莽政权!”
·
刘江川感受着身体里久别的暖意,渐渐恢复精神的双眼盯着这个尚未足二十的中州继承人,笑着问道:“你就这么信我?”
·
齐晗带着骄傲地说道:“你可听过我家先生的事?我是君三少一手教养出来的人,他十五岁就一把火烧了落霞山;我今年十九了,拿天下赌一把,算是青出于蓝!”
·
刘江川嘶声而笑,伸出一只手说道:“齐晗,若有朝一日我为北莽国君,定来找你签订和平盟约!”
·
齐晗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与他相握,说道:“我不知道经过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入主中州,不过我弟弟昀儿是个好孩子,到时候你找他也一样!”
·
“哈哈……好,齐晗,君子一诺……”
·
“生死不渝!”
177、豪赌(中)
齐晗离开山洞之后,转了个方向一路往东北而去,直接走到了去往北莽的方向,这才转身不急不慢地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果然遇上了前来追踪的莫鑫,和二十来个北疆士兵。
·
忠诚的侍卫一脸复杂地看着外形有些狼狈,精神却极好的齐晗,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
倒是齐晗先开口道:“抱歉,莫鑫哥,亦晗也是黔驴技穷了……”
·
莫鑫摇头道:“我知道少爷是为了不牵累我们……可是您……怎么跟主子和皇子交代?”
·
齐晗笑而不语,看到莫鑫挂在马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给我准备的?”
·
莫鑫看了看,点头说道:“霍爷气狠了,令我们每一组人都带着;他还给主子和楚爷都去了信,依属下看,主子那里暂时不说,楚爷……可能最迟明天晚上,就能跟我们汇合了……”
·
齐晗自觉地伸出双手让莫鑫那镣铐锁了,随后跟着莫鑫和士兵们往驿站走去。一路上,那些强行被他压在心底的猜测设想终于如同被摁在水底的木球似的,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
·
师父会责怪自己这次的行为吗?经过上次在纵天教被抽了一顿竹条之后,齐晗也不敢肯定师父是不是会对自己动手了。可能……应该……不会,师父始终是疼爱自己的,或许他会留着自己这身皮肉,去承受先生的教训……齐晗边走边觉得身后的背腰臀腿都泛着密密麻麻丝丝缕缕的痛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先让师父抽一顿……只是先生会因为他已经挨了一顿就少判几下吗?
·
刚刚拿自家的天下赌了一把的大赌客齐大皇子殿下,想到先生手里的藤条,越想越怂,适才的豪气干云也不知飞到了哪个旮旯儿角落。他不后悔堵这一次是一回事,从骨子里怕先生的藤条是另一回事啊!
·
其他几路人马都因为追踪无果而提前回到了驿站,等莫鑫带着齐晗到达的时候,午时都已经过了,当然,霍半夏和白天澜等人都因为生气或是担忧等等原因,而饿着肚子。
·
一见到带着镣铐的齐晗,霍半夏几乎冲上前来问道:“刘江川呢!”
·
齐晗定定了看着这个向来乐观爱笑的叔叔被气成了这样,歉意地垂下眼睑,摇了摇头。突然他的左肩处传来一下刺痛,片刻的酸麻之后,如江河决堤一般的剧痛蔓延开来!
·
齐晗闷哼一声,右手捂着左肩软软地跪倒在地上,他半夏叔叔和先生本就同出一脉,这一手银针自然炉火纯青!不出一刻,他的左半边身子都已经被剧痛覆盖了。
·
看他瞬间疼得脸色发白也死咬着不肯说,白天澜上前阻止道:“半夏,这里不是刑部,他也不是普通囚犯,你生气归生气,再有私交,也要慎刑!”
·
霍半夏抬手起出银针,吩咐道:“把他押进囚车,即刻启程。”
·
白天澜临走看着还没从痛楚中缓过来的皇子殿下,真正担心连霍半夏都气得要动手刑讯,这个在刑部走过一遭的少年,这一次又将遇到什么……
哈哈哈哈哈……小伙伴们,你们可真是太逗了!过去,晗儿做错点小事要挨先生教训,你们一个一个都赶着求情,怕先生不要他!这一次,他这么赌了一场,你们居然都不担心!真是太神奇了!
·
还有最后一更,我在写,不过很遗憾,今天见不到先生了,先见见师父吧……
·
回见~
177、豪赌(下)
队伍依着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行,雨依然在下,众人披着蓑衣,而囚车上被遮了一层油布;齐晗盘膝坐在囚车里,安安定定地运行心诀,四十周天之后,昨夜过度的消耗还有适才被银针搅乱的气息都平复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油布,自娱自乐地想自己的待遇还是要比刘江川好很多的。
·
夜里,因为人数众多,白天澜决定就在镇甸外搭了帐篷稍事休息,第二天继续赶路;又走了整整一天之后,押送囚车的队伍终于到了西川边境的驿馆,而楚汉生一行早已等候多时。
·
齐晗带着镣铐从囚车上下来的时候,低着头不敢触及师父的目光。倒是霍半夏走到楚汉生身边,轻声道:“楚爷,昨儿我气狠了,动了针,你给亦晗看看……”
·
楚汉生点头道:“无妨的,霍少爷,爷本就让我准备了药材调理他的筋络;做了这样的事……您是爷的兄弟,教训他也是应该……这一路您和白大人受累了,今晚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吧。”
·
霍半夏看了看垂首不语的齐晗,拉上白天澜,一起安排食宿去了。
·
楚汉生这才拿正眼瞧着徒弟,一别数月,想着这孩子自从离了他家爷之后独自在外做的这些事情,楚汉生就觉得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
“师父……”久久听不到声音,齐晗怯怯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唤道。
·
“跟我进来,你先生给你配的药,泡上。”楚汉生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吩咐下属准备热水。
·
“师父,先生出关了?他好了吗?头发黑了吗?”齐晗颠颠儿地跟在楚汉生后头,一连串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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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生不理他,待水准备好之后,往水里洒了一大包草药,不消一会儿,就传出了闻着都苦的味儿;楚大师父又沉默着解了齐晗的镣铐,扒了他里里外外的湿透的衣服,二话不说地拎着他摁进了桶里。
·
“师父,要熟啦!”齐晗一阵扑棱之后,才在药物刺激之后的痛楚中消停下来,额头上的冷汗却也密密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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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生出关了,”楚汉生这才端了凳子在桶子旁坐了下来,看着不知怎么出去一趟变得有些看不懂的徒弟,回答道,“朱果对他很有效,他的功力恢复了七八成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还是那样……”
·
听着这样的结果,齐晗咬着唇愣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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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生安慰道:“总是好事,你先生也不是注重外表的人,夫人更是不同于世俗的眼光,看着那一头白发,眉开眼笑地说帅得天怒人怨!”
·
齐晗听了,也不禁笑起来。过了一阵之后,他突然问道:“师父,您说……这一次我私纵囚犯,父皇会不会直接把我贬为庶民,那晗儿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做皇帝,就可以一直留在先生和师父身边?”
·
楚汉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神,还有和自家爷如出一辙的、不管如何惊世骇俗,只为了一点私心所想的神态,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178、回到东川(上)
齐晗见自己一句话让楚汉生吃惊成这样,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实在不合时宜,于是也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泡药。一个时辰之后,楚汉生又吩咐换了清水,齐晗上上下下地清理干净了,然后趴在浴桶边上,任凭楚汉生给他擦拭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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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背上凌厉的鞭子留下的伤痕,楚汉生终于打破沉默问道:“背上……是九爷打的?”
·
齐晗双手叠起来放在桶沿上,下巴枕在上面,听到师父的话先“嗯”了一声,之后解释道:“晗儿不知道那里是无人区,当时一心想着一定要追到阿提莫夏川,九师伯才罚我的……”
·
楚汉生也嗯了一声,又说道:“听霍少爷说,他昨天对你动了针……现在没事了吧?”他知道齐晗心中对针的恐惧,便是自家爷都向来慎之又慎,谁料在霍半夏下手里竟又遭了罪。
·
“没事了,师父,”齐晗转过头来,说道,“针入得不深,时间也不长。而且……半夏叔叔当我是子侄才下手的,那个白天澜就不敢动我!”
·
楚汉生越听越别扭,感情对你动手你还挺荣幸!抬起手敲了他一个脑瓜,楚汉生说道:“你知道那个白天澜什么来头?那是你大师伯手下第一干将,他们同科进考,就算是师兄弟的身份!你的那些事儿,也许早就一字不漏地进了大少爷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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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齐晗猛然一个转身,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浴桶里,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从水里冒出头来。
·
看他反应这么大,也知道齐晗对君宇的敬畏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君默宁,楚汉生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了毛巾让他自己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而整个过程中,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
有些事,不提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要面对的,终究都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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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楚汉生将齐晗塞入被子安顿好,齐晗才眨着眼睛说道:“师父,晗儿不与您说那件事……是不想师父陷入两难……”
·
“师父知道你懂事,”楚汉生坐在床沿上,替他掖好被角,说道,“这件事师父的确也插不上手。但我相信,晗儿会这样做,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回去之后,一定如实跟你先生说,不要隐瞒也不要犯倔,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已经摘除了霍少爷和白大人的看管不力之责,他们不会受到太多责难;至于你先生,你也应该知道,他不会愿意看到你把他也撇在事情之外……”
·
齐晗点了点头,不再多思多想,师父就在身边,就好似一座伟岸的大山,阻挡着一切的大风大雨。
·
“师父,您陪着晗儿,不要走好不好?”齐晗睡眼朦胧地说着,好像回到别院,回到他十三岁十二岁的那些时光里;而最后入睡之前,他分明看到了师父棱角分明的脸上,无比的慈爱和疼惜。
178、回到东川(中)
第二天一早,楚汉生和北疆侍卫队的队长交接了齐慕霄和君默宁的书面令谕,算是把“人犯”交接的工作完成了——只可惜,此人犯已非彼人犯,真真始料未及。
·
北疆的兵士离开之后,这只押送的队伍顿时少了三分之二的人,当然,这一点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楚汉生甚至在委派了一些晏天楼的零散事务之后,也当即解散了金堂和火堂的人手,只留下莫鑫和莫焱,一起去东川汇报从西川杀官事件开始的种种事宜。
·
所以,当齐晗再一次带着镣铐坐上囚车的时候,整支队伍前前后后也就剩下二三十人。不过一也因为如此,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不到三天他们就到了君默宁所在的东川临阳县。
·
直到囚车进了城门,临阳县的县令收到白天澜提前传送的信息前来迎候的时候,这个年逾半百安居其位的县令大人,才知道自己的地头上,来了一位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无比了不得的人物——君默宁挥手斩杀四十四人,平定西川民乱的‘壮举’,早就已经传遍朝野民间了!
·
因为人犯早已丢失,而现在的这位又实在太过特殊,白天澜只是草草地说明了一番情况,连人犯的身份都未曾提及,就带着人匆匆赶往君宅,并勒令临阳县令不用去钦差府中打扰。
·
临阳县令忙不迭地应了,这种层次的事,他知道自己还不够资格搀和。便只是依照吩咐安顿了钦差卫队的二十人,其余不再多问。
·
所以最后,齐晗是卸了镣铐之后,随着楚汉生等几人,自己走到君宅的。东川比西川和北疆要暖很多,这两日天气也晴好,走着走着,齐晗的背上就有些湿漉漉的。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有多少思虑周全的理由,被押解着去见先生……终究只是在路上,就已经步履艰难。
·
楚汉生察觉了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却也知道根本无济于事:齐晗对君默宁的敬畏,那是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了。
·
不管这一路有多长多难走,门楣上的‘君宅’二字,终于映入了诸人眼帘。大门敞开着,他们进去之后,迎面走来的正是管家秦风。
·
行礼之后,秦风耐住了端详半年多没见的少爷,传话道:“楚爷、白大人、霍爷,主子请三位正厅说话;我先带少爷去书房,再安排两位堂主。”
·
白天澜和霍半夏先走一步,待他们离开,齐晗忍不住问道:“风哥哥,家里都好吗?师娘、昀儿他们呢?”
·
秦风这才显出激动之色,上上下下打量了齐晗几番,才说道:“少爷啊,您可回来了!家里都好,只是昨儿听说少爷要回来,二少爷他们就想偷偷溜出去找您,结果被主子逮了正着!今日都在房中禁足,功课也翻了倍……”
·
高兴极了的秦风又开启了话痨模式,絮絮叨絮絮叨地说了一路,一直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
齐晗看着他笑了笑,也不在意,暗地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走进书房,端正跪下了。
178、回到东川(下)
君宅正厅,经过了初初的震惊之后,白天澜正在向君默宁详细述说这一路所发生的事。君默宁一袭浅蓝色春衫,满头白发也只是将鬓边的两缕在脑后束起,他意态闲适地听着一切,中间偶尔发问,也是极简短扼要,小半个时辰下来,几乎没怎么打断。
·
白天澜说完之后,喝了口茶润润嗓,随后看着君默宁,似是等他的回复。
·
君默宁问道:“白大人将信息传回京城了?”
·
白天澜答道:“事关重大,下官不知如何处置,便只传信给了君师兄,请他裁决。”
·
君默宁摁了摁脑门,传给大哥了啊?对于他们来说,传给君宇比直接传给齐慕霖压力还要大呀!
·
“白大人,既是已经传信给家兄,想必京城的回信也很快就会到,我们索性等一等再定行止吧。”君默宁决断道,“汉生,你去安排白大人在府中的一切事宜,不可怠慢。”
·
楚汉生起身答应。
·
白天澜也起身告辞,临走看了看从进门之后就成了锯嘴葫芦的霍半夏,心知他和君三少之间私交极深,又有内兄弟的关系,此刻定然还有话要说。官场历练多年的白天澜便随着楚汉生一起离开了。
·
二人刚走,本就坐立不安的霍半夏噌地站起来,直直跪下,请罪道:“三哥,都是半夏没看好亦晗!临行前九哥特意叮嘱我,说他和刘江川二人私下有深交,路上定要防范……”
·
君默宁挥手打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一不下毒二不放火,直来直去地敲晕了你们抢了人犯,摆明了就是要一肩担下此事而且毫无转圜,你千防万防,防不住他拿着令牌去放人。”
·
霍半夏有些惊异地抬头,他没想到素来只问结果不听解释的三哥竟然给他找了理由,他早已准备好了在审齐晗之前,自己先狠挨一顿了!
·
“你小师侄的好意你要领,到了京城之后,其余人不用多说,皇帝问起,如实说就是,不用替他遮掩解释。”君默宁指点霍半夏。
·
霍半夏愣了愣,低头应了。
·
君默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刚才听白天澜说,你在驿站对晗儿动了针?”
·
霍半夏有些紧张地抬头,不敢否认也不敢不答,承认了。
·
“也是我的臭脾气影响了你们,”君默宁并无责怪之意,只是说道,“那孩子怕针,以后……当然也未必还有这样的事,若是必要教训他,你换个方式吧……”
·
“半夏记住了,以后不敢轻易动针!”霍半夏叩首应承。
·
他和君默宁的关系可说是亦兄亦师,外人只道霍家继承人半夏公子家学渊源,只有少数人清楚,若没有君默宁的引领教导,医药世家的长公子,是个连十八反十九畏都背不下来的医道**!当然,这中间霍半夏经历了什么,那恐怕就只有他和君默宁两个人才知晓了。
·
事情交代完了,君默宁起身就要离开。
·
霍半夏站起来问道:“三哥是要去问亦晗吗?”
·
君默宁回头,疑惑道:“你说私纵人犯的事?刚才你们不都说清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他。”
·
刚刚安顿好白天澜的楚汉生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无语又胆战心惊地看着脚步轻盈的自家爷,心中狂喊:小兔崽子啊,除了私纵人犯,你还做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没说啊……!”
179、更重要的事(上)
从正厅出来,君默宁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去找了莫鑫和莫焱,又听了一番请罪的说辞之后,才细细地问起了从莫鑫到了齐晗身边之后的所有事情。
·
不同于和白天澜之间的公事公办,君默宁问得事无巨细,而其中尤以和易舒云之间的相处更为强调。而听到易舒云以兄弟之名阻止齐晗追击刘江岳、而齐晗置之不理的时候,君默宁蹙起了双眉。之后,他又问了一些追踪路上的细节,和到了齐慕霄军营之后的事,才让莫鑫和莫焱休息,自己则转道前往书房。
·
而此刻,距齐晗回到君宅跪候,已过了快两个时辰了。
·
虽然知道先生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短时间之内未必顾得上自己,可是等候着未知的命运这种感觉,有时候真的不如事到临头痛痛快快地面对!
·
想是秦风嘱咐了府里上下的人,书房周围寂静无声,连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膝盖抵在冷硬的青砖上,从初时的疼到后来的麻,如今已然在有知觉则疼痛难忍、无知觉则无力支撑的境遇里交替辗转。他不是没被罚过跪,一跪一两个时辰也不少见,但是今日尤为难忍。
·
想来还是因为自己身上背着事吧,掐了一把大腿,痛得几乎叫出声来。先生……会怎么收拾自己?他会听他解释吗?听了之后又会怎么看呢?觉得他做的对?还是……错?若是错了,又是多严重的错呢?
·
还有其他事呢?入山寻找朱果、冒险救陈耿、刘宅被围、还有一路追踪阿提莫夏川……越想,齐晗越觉得今日这一顿自己不一定能捱过去!
·
正想着,耳边终于传来脚步声,再仔细一听,齐晗的心顿时如同重鼓一般敲打起来,整个人都微微有些发抖……
·
先……先生来了!
·
君默宁的脚步很放松,但是他清楚地看到跪在书房里的齐晗顿时挺直的腰背和握紧了衣摆的双手;待走到他身边,自然也看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
“晗……晗儿给先生……请安。”齐晗叩首,勉力稳住了声线。
·
君默宁‘嗯’了一声,坐下问道:“自纵天教一别,这段日子可好?”
·
“晗……晗儿很好,谢……谢先生挂怀……”这不是熟悉的对话,齐晗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膛。
·
“很好就好,当日嘱咐你的心诀可曾日日勤练?”君默宁依然平平静静地问道。
·
对于查功课,齐晗是熟悉的,他再次紧了紧双手,微微抬头道:“回先生,至今……只……不是!是已……疏漏了一日……”
·
“说清楚!”君默宁的语气有些提升。
·
齐晗忙道:“回先生,是在追踪阿提莫夏川途中,有一次晗儿心急,日夜兼程没有休息,就……错过了那一日……”
·
“私纵刘江川那日也练了?”君默宁追问道。
·
齐晗抬头道:“回先生,晗儿练了!因着前夜损耗,半夏叔叔又罚了针,晗儿那日多练了二十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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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气笑了,“你意思,为师是不是还要夸你勤勉啊?”
·
齐晗连忙摇头,叩首道:“晗儿不敢,晗儿不是……晗儿不敢忘记规矩,请先生责罚!”
大家不觉得,君三今天表现得很温油吗?是“做贼心虚”的晗儿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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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们,明天见啊~
179、更重要的事(中)
齐晗连忙摇头,叩首道:“晗儿不敢,晗儿不是……晗儿不敢忘记规矩,请先生责罚!”
·
君默宁当即判道:“懈怠功课,戒尺四十,没冤着你吧?”
·
“没有!先生,晗儿知错!”功课方面,先生向来用戒尺板子教诫,于齐晗来说,与藤条殊无差别,要打出什么效果,从来先生手底下见真章,与用什么诫具真的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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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首认错之后,齐晗直起身来,说道:“晗儿去请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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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君默宁阻止,从书案上拿了两封信递给齐晗道,“先看看这个,等说清楚了再请规矩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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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心一沉,双手接过书信展开看,发现是易舒云写给君默宁的。第一封的大致内容他也知晓,主要说了四川官员被暗杀,和自己在陈耿府上受伤的事;在后半部分的书信中,易舒云将这一切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并说已经自罚禁食禁寝,字字句句为齐晗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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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自然知道,那一次,莫鑫带着先生的回复,受伤一事便不了了之,先生还允了自己继续留在西川处理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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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封信……齐晗展开之后就觉得不对,字里行间全然没有第一封的情绪,公事公办地汇报了晏天楼和州牧府双管齐下查探的过程、黑衣人被灭口、极至最后齐晗三人被围刘宅及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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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令齐晗动容的,是信的最后,易舒云承认当初所谓“尊师让我做你哥哥照顾于你”的话,根本就是其杜撰,君默宁并无此建议;经此一事,易舒云在信中自省:身份有别,易舒云妄图结交高攀之心实乃可笑……幸皇子殿下英明神勇,一路无虞,逐敌首于仓皇……易舒云自后定守好本分,协助陈州牧处理西川事务……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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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惶然抬头,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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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示意道:“第二封信我昨日才收到,你看看写信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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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一看,竟是二月初,也就是他刚刚追出去没几天,那为何到昨日才送至东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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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明白吗?”君默宁自进门起就平静的神情终于带了些冷意,“他在等你的解释,当日事起仓促,他被你片语未留追踪而去气到了,愤而写下此信;却终究理智尚存,等了足足半月有余,依然不见你有一句回音,才终于送出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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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站起来从齐晗手中拿过信,继续说道:“易舒云用心虽然有亏,但是你扪心自问,自你们相识以来,或是他骗着你结下兄弟之义以来,可曾有负于你?我要用他安定西川一地尚且不会用晞儿的前途作注,他怎会傻到利用所谓‘兄弟情谊’巩固在我手下的地位?晗儿,易舒云是真心是假意,你想过没有?”
179、更重要的事(下)
齐晗向前膝行一步,仓惶道:“先生,晗儿从未怀疑过易……易大哥对晗儿之心……”
·
“那你如此负他一片诚挚,更不可轻谅!”君默宁抬起手中的信件,下手就要用来掌齐晗的嘴,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及时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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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晗下意识闭了眼睛,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信件和掌风带起的凌厉!他该打的!没有人比他更切身地体会到易舒云看似满腹算计的表现下袒露出的真心和诚挚,也许正是因为这片真心只给了少数几人,所以更显得脆弱而极易受伤。如他信中所写“妄图高攀”“安守本分”之语,怕是真的对他齐晗失望到了极点吧。
·
“晗儿……知错了……”齐晗叩首言道,“待此间事了,晗儿亲赴西川,与易大哥致歉……”
·
君默宁不置可否道:“西川一地龙蛇混杂,我是要用纵天教安顿官府顾及不到的地方,以免给九哥添乱,我有足够的自信他易舒云不敢在正事上阳奉阴违;至于你与他之间的私谊……尽力挽回也好,就此作罢也好,全在你自己,我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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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齐晗垂首明了的神情,君默宁再次说道:“还记得两年前你为了要我和你师父一句诺言,而把心思用到至亲之人身上一般,为师今日问责你这件事,依然是要你明白:无论你为民也好为帝也罢,错待真心的后果也许到不了国破家亡的境地,但是终将逐渐失去人心。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能有多大成就多大功绩暂且不提,不能临到黄土,连个为你伤心惋惜的人都没有吧……”
·
君默宁的语气措辞并不犀利,甚至算得上极具耐心循循善诱,可在齐晗听来依然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先生洒脱不羁笑傲人世,看似桀骜高冷实则极重人心,否则,他的身边怎么有这么多可以将性命为之托付的人,师父是一个,廖无期是一个,源叔叔、半夏叔叔……还有晏天楼中无可计数的属下,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忠诚于先生?因为有四方岛美如桃源,有君宅老兵安度余生,有天使堂收孤无数,也有悦来酒楼士子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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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先生早已身教自己这一切的因,也让自己一点一点看到这一切的果,谁知自己受教多年依然驽钝,事到临头,依然伤害了易舒云一片诚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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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儿受教了,请先生重责!”齐晗叩首及地,俯首领恩、请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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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条六十,我不轻饶;你把规矩守好熬住了,借着这切肤之痛,把道理记到心里去!”君默宁判下惩戒,吩咐道,“请规矩吧。”
180、切肤之痛(上)
君宅书房的布置都差不多,不过就是架子上的书有多有少而已。齐晗按着规矩膝行请来了规矩——戒尺和藤条,双手过顶奉给君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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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要挨两种诫具。想到先被戒尺打肿了后臀,再挨上数目巨大的藤条,纵然是千锤百炼的齐晗,依然肯定这将是一场痛苦漫长而且注定不会太顺利的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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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君默宁接过戒尺和藤条,将后者放在书案上,执起戒尺吩咐道。
·
是……责手板?齐晗的动作比心中的想法快,停下正要解腰带的手,马上端端正正掌心向上伸直放平,思绪这才跟上。想必先生也想到身后挨一百下的惨烈,才要分开了打吧……
·
其实哪里挨打都不容易,规矩摆在那里,疼痛也是切肤的。齐晗端平了双手,十指修长指骨分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齿还是不经意间搭在了唇上。
·
“啪!”一声,紫檀木的戒尺兜风而下,瞬间将凌厉砸进了掌心。齐晗心里一颤,皱着眉屏住了呼吸,由背至肩再到整条手臂都用着力气去迎候一下又一下的捶挞。
·
戒尺上下挥舞,速度不快也不慢,齐晗再屏不住初时的那口气,呼吸随着尺风渐渐沉重起来。手掌就摊在眼前,他亲眼看着那方寸之地,在戒尺的肆虐下泛红、发肿,之后显出骇人的紫色!
·
多少了?!习惯在心里默默计数的齐晗惊恐的发现,当自己使尽全力才忍到此刻的时候,四十下的量竟然还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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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第二十下戒尺拍下,齐晗终于闷哼了一声,腰背打弯,双手却依然端平着。他的眼中已然泛着生理的泪花,模糊了视线。
·
君默宁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又是十指连心,反反复复抽打在掌心之上,其痛楚之感早已一倍一倍翻了又翻。君默宁看他勉力在支撑,便稍停了片刻,等他重新跪正跪直。
·
齐晗的手在抖。唇上传来尖利的刺痛,他暗暗松开,不敢再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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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之后,君默宁拿戒尺抬了抬齐晗的手背,将他垂落的双手又抬至原有的位置之后,扬起戒尺,开始了新一轮的责打。而且明显,此番的速度似是快了许多,长痛不如短痛,拖着,未必就是心存怜惜。
·
只是这可苦了辗转煎熬的齐晗,眼看着呼呼上下的戒尺把痛楚砸进骨子里,他终于惨叫了一声,十指本能地蜷缩了起来,却几乎在同时,双手指骨上挨了狠重的一下!
·
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仿佛被掐断的生机一般被卡在喉咙口,随着“啪!”一声脆响,他的脸上终于还是挨了一下重重的掌掴,他整个人顺着力量翻倒在地上!
·
“混账东西!你不想要你的手了!”君默宁冷着脸教训道,握着戒尺的手竟也在微微发抖,这一下是蓄势而为,凭着他的手劲,真有可能打断骨头的!
180、切肤之痛(中)
训责归训责,君默宁还是第一时间蹲下身子扯出齐晗捂在胸口的双手,无视他惨白的脸色和满脸泪痕,细细地查看。索性骨头无碍,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的十指以及早已发紫泛黑的肿如馒头的掌心,都似乎在控诉着他的暴行。
·
齐晗疼得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抽干,无力地蜷缩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任凭先生拉过手细细看,他尽力缓过了那口气抽泣着说道:“先生……晗儿不敢逃刑……晗儿真的……受不住了,求先生……鞭背责……臀,晗儿愿意……重来……加罚……”
·
看出齐晗的手指没事,君默宁放下心来的同时,怒意也是迅速地升腾起来。他站起身“啪”一声把戒尺拍在书案上,拎起藤条说道:“裤子褪了趴到榻上去!再敢犯这种小时候都不犯的错,我管你杀人放火还是私纵人犯,先给我把规矩重新学一遍!”
·
趴在榻上挨家法,是每次重责狠打才有的‘福利’;至于从头学规矩……打死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并作这样的尝试!
·
双手在经过了一番火烧火燎钻心蚀骨的痛楚发胀之后,渐趋麻木和僵硬,齐晗只能靠着本能的熟悉,胡乱地解了腰带,先脱了外衣放在一边;再膝行着‘走’到罗汉床前,褪了裤子到膝弯,最后才用手肘撑着趴到了上面。
·
完成了这些事,双手上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最剧烈的痛楚过去之后,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有些回转。他不知道先生会怎么给他定上一条错重来加罚的数目,却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先生失望。
·
虽然先生下手一如既往,但是敏感如齐晗又怎会体察不到这半年多来先生的改变?
·
赤裸的臀腿上泛着凉意,背上额上的冷汗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
君默宁手执藤条站在榻边,这么多年来,从没在吃喝上苛刻责罚他,甚至因着小时候的亏损,君默宁和楚汉生在这方面尤为重视,可是齐晗身上总也长不了肉,永远碰着就是骨头。
今天稍微晚一点,不要急啊,乖……
180、切肤之痛(下)
看他趴伏在榻上,已然做好了承罚的准备,君默宁也不再多言,拎着藤条就抽打了下去。
·
随着藤条破空的风声传入耳际,熟悉的疼痛从身后的皮/肉直达心底!
·
齐晗知道这回的数目实在太大,先生又明说了不会轻饶,他必须、一定要熬过去!奈何罗汉床上光洁平整,他双手又伤得重,无处借力之下,依然只好咬着自己的手臂,却又不敢咬实了,挨过几下十几下还要换个地方咬!
·
后臀已经都被“照顾”遍了,整个身体好似因为这一段的疼被分成了两截!齐晗呼呼地喘着粗气,用力眨了眨被冷汗刺痛的双眼,心里却在苦笑着:他果然还是适应责臀,功力恢复了,在外面经了风吹雨打,这身后之地又是久经磋磨训责,竟真的比掌心扛打了许多……
·
“唔……”狠厉的一下抽在臀腿间,一下子拉回了齐晗本就没走远的思绪,也不知是先生火眼金睛发现了他的走神,还是久经捶楚的皮/肉终于不堪重负。
·
单音节的字发了一半声音就被咽了下去,齐晗换了一条手臂咬紧了牙关,感觉到身后的捶挞没有停歇,他庆幸没有触犯规矩的同时,眼前却有些金星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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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了?!四十五?还是……四十八?快……快了吧?他一定能熬过去的……是不是?不……不对,还有早先的四十下戒尺……重来……
·
听着家法底下的徒弟渐渐紊乱的呼吸,自然也看到他身后双臀上斑驳的青紫和隐隐滚动的血珠子,君默宁左手摁住齐晗无意识扭动的腰,右手上加快了节奏。安静的书房里一时只剩下藤鞭着肉的刺耳声音,而随着数量终于叠加到六十,齐晗的身体也早已软绵绵地不再挣扎。
·
君默宁放下藤条,弯下腰撩开齐晗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发现他双目紧闭,紧咬着手臂的嘴角隐隐渗着血迹。好不容易把手臂拉出来,掀开衣服一看,长长一排的齿印,都到了临界咬破的边缘……
·
这是熬刑都熬出经验来了!君默宁又是好气又是心疼,看着昏厥过去的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脸颊,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年来这傻里傻气的性子一点长进都没有,让他怎么放心把他交出去!
·
君默宁捡起地上的外衣替他盖好,打开书房的门打算出去打水给齐晗治伤,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霍忍冬、楚汉生和秦风三人满脸焦急地团团转着。
·
一看到他出来,霍忍冬第一个上前,疾声问道:“小晗呢?你打他啦?打得重不重?三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
女子跺着脚就要冲进书房,皓腕却被君默宁一把拉住,后者无奈道:“冬儿,晗儿的伤在身后,你让汉生去治;你进去看看他的手,戒尺打到他的指骨……”
·
“什么!你打断了他的手指骨头!”君默宁话音未落,特属于女子的尖利嗓音几乎刺破苍穹,霍忍冬一脸‘我恨你!’的表情,风一样冲进了书房。
·
楚汉生初时听得挺清楚的,被霍忍冬一喊,转而也紧张又不信任地看了看君默宁,跟着冲了进去。
·
秦风咽了咽口水,转身朝外面走,嘴里嘀嘀咕咕道:“可怜的少爷啊,骨头断了该多疼啊……主子太狠心……”
·
君默宁霎时被冷落在料峭的春风里,一口气堵着无处发泄的一家之主伸手指着院子里一个角落,吼道:“探头探脑的看什么!滚回去做功课,做完了再翻倍!”
·
以齐昀为首的小三只眼巴巴地看着怒意四射的先生,禁足时乱跑已经是胆大包天,此刻哪里还敢再挑战他的怒气,排成一串地溜出了书房的院子。
今天应该还有,不过要三点以后,小伙伴们可以在四点左右上来看看,当然,也不完全确定啊……回见……
181、君宇的怒气(上)
当天晚上,齐晗就在书房内室里养伤歇了,君默宁和楚汉生不放心,一直都守着。
·
齐晗趴在床上沉沉睡着,许是前一阵子在囚车里受了凉,今日受了家法之后,势不可挡地烧了起来。晚间吃饭的时候醒了一次,粗粗吃了两口粥,喝了药,再一次昏昏地睡了过去。
·
楚汉生理了理他的头发,又把包得跟粽子似的双手移得远一些以免被压到,寂静无声的夜里,少年眉眼平和,分外安详。
·
“若那年除夕晗儿没有跑出去,也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楚汉生转头看着靠坐在椅子上的君默宁说道。
·
君默宁笑笑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迟早要飞走的,能留一天是一天……”
·
“爷,”楚汉生离开床沿,坐到君默宁对面,问道,“这次的事……晗儿不会有事吧?他怎么这么糊涂,为了一个相识数月的人……”
·
君默宁瞥了胳膊肘从来只向齐晗弯的大个子,浅笑道:“相识多久并不重要,他能冒险救人,就说明刘江川值得救,这点信心你难道没有?再者,咱们这臭小子才不糊涂,非但摘除了白天澜、半夏,甚至连莫焱和莫鑫都考虑到了,这么干净利落果断周详,出息大了……至于他放了刘江川之后……”
·
正说着话,霍忍冬轻轻推开了门,走进来轻声问道:“小晗怎么样了?”
·
“没事,”君默宁让她也坐下,说道,“发发汗就好了,昀儿他们安顿好了?”
·
霍忍冬点头道:“晨儿睡了,昀儿和晞儿正赶功课,说是你加罚的,我也赶他们睡觉去了。我说你也是,他们师兄弟这么久没见,哪有你这么不通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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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默宁呵呵笑着也不辩解。
·
楚汉生接口道:“爷,您和夫人去休息吧,晗儿这里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
君默宁想了想也不再坚持,与霍忍冬一起看过齐晗之后,暂且回去休息了。
·
第二天一大早,齐昀、君亦晞和君亦晨三个小的就迫不及待地守在书房门口,待楚汉生开门之后,纷纷冲了进去。楚汉生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一大一小两个,轻喝道:“别吵,你们大哥昨夜发烧还没醒,别吵着他!”
·
齐昀和君亦晞忙不迭地点头,最小的君亦晨索性拿手捂住了嘴,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表示自己不吵。
·
走进内室之后,三人自然一眼看到了趴伏在床上的齐晗,看起来睡得很沉,脸上有些发热之后的潮红和细密的汗珠子;手上被严严实实地包扎着,听说身后也受了家法重责的。
·
齐昀和君亦晞心里都沉沉的,齐晗没醒,他们也不知能做什么;一边的君亦晨却是已经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子滚着滚着就落了下来。
·
楚汉生看他们都见到齐晗了,无声地示意他们先出去;好一会儿之后,齐昀三人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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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爷,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吗?”最为年长的齐昀自然也听说了齐晗私纵人犯的事,出了门就殷切地找楚汉生寻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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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生安慰道:“放心,有爷在,不会有事的。昀儿你照顾好晞儿和晨儿,最近大家都比较忙。”
·
齐昀懂事地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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