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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沉衣(古风 兄弟)[第12页]

作者:独为离人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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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堕入深壑,一个人抱膝在里面枯坐了许久,然后天上开始下雨,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来......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他口中灌入,逼迫他从一场并不安稳的迷梦中醒来。
沉衣费了极大的力气睁开眼。疼痛涌入神经,他手指猛地攥起衣服,身后又像刀割一样。周甫江在一旁将他上身扶起,手上端着碗汤药。他抬起头,看见许言不远不近地站在身前,低眼望着自己。
沉衣垂下眼睛,整个庭院一片寂静。他感觉到许言弯腰蹲了下来,目光与自己平在一个高度,却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砖缝,声音在唇边抖了半天:“哥,对不起......”一开口,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许言皱着眉,像是斟酌了半天语气:“为如念的事情?”
沉衣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听到许言开口:“如念小产,你不必压在心上。那件事可以怪你,但到底,不该怪你。”
沉衣愣了愣,嗓子里沙哑地滚出两个字:“哥......哥。”
许言却移开目光,淡淡道:“都尉慎言。我如何还当的起这一声哥哥。”
沉衣无措地哑声道:“哥,那时候......我不知道会这样,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陛下交办我处理同州?你不知道那刺客会一剑杀了陈平?还是说,你不知道那笔账目是假的,觉得我许言当真贪吝了那千两银子?”许言十分淡漠地看着他:“爷爷一辈子中正持身,你拿他晚年心血那般糟蹋,再责你一顿我都不能解气。”
沉衣被逼得眼角泛红,又去拉许言的袖子,“哥......哥哥,我甘愿受罚......”
“你甘愿?”许言笑了一下,“没这个必要。当教的都已经教过,道理你也懂,但人碰上事情一念之间,如何选择永远都在自身。我知道,若是重来一次,你必然一步一步,仍会这样走。”
沉衣紧闭了一双眼,半晌才睁开,眸色赤红,哽咽道:“哥哥,我知错......”
许言淡淡将他看了许久,最后只是说:“你回去吧。再这样跪我也不像样子。终究道不同,总被逼迫着兄友弟恭,你和我都不得自在。”起身时又添了一句:“以后即是路人,无事不必再见了。”
沉衣身子抖了一抖,突然激动起来,连周甫江的搀扶都一把推开,大声道:“哥哥就是哥哥,生下来就连着血脉,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一句不是便不是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十分委屈,说完了以后,才又觉出自己何其可笑。一只手撑在地上,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却兀自吃吃地笑起来。
许言反问:“凭什么?你举剑指我的时候,可也还念着血脉亲情?”
沉衣委顿在当地,一张脸白的吓人。
终于到家了

让我发表一下感想
写长篇真是太特么累了我这人设到底是什么鬼....等我把这篇完结了一定只写短篇只写短篇只写短篇!!
哦还有,你们要的真相[FACE WITH TEARS OF JOY]好的一定让衣衣在年前知道真相,这次的承诺是很严肃的
【认真脸】

【补觉睡了一整天,晚上爹娘居然一起跑来视察,还扔了我囤的整整一小箱泡面简直比衣衣还惨!!你们说这文还能更吗?还能更吗?还能更吗?】
【生无可恋脸】

那天的最后一幕,庭院中丛丛花木正点着丹桂的清香,日头一直照得很好,沉衣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地软在地上。他又跪了许久,大概是还残存了一丁点期冀,想赌一把许言的不忍,也有可能只是虚弱得不堪了,没什么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许言自然没再管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没必要再费心去喂几勺汤药给他吊着身子。
于是最后的最后,沉衣再一次晕过去,身体力行地证明水米不进跪上三天三夜着实只属于小说家的意淫。也第一次明白,这世上所有的感情当真都会有用尽的一天,许言曾经给过的许多纵容,实在不应该太轻太早地糟蹋。
沉衣身骨一向很好,近来短短几日却虚耗得厉害。刚醒来的时候嗓子里像蓄了把干火,气流在他口腔中回旋,却说不出话。
只听到承香在一旁低低地泣咽。
“从前......从前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进许大人府上伺候呢,安定了还没两年,如今又因为伺候过小少爷被赶出来,我真是......真是天生的苦命。”
然后听到三宝压着嗓子安慰她。
“姑娘快宽宽心,左右来了这里,咱们这一位不也是许大人嘛。”
承香立马摇头:“这怎么能一样呢!从前在许大人府上,光月钱就有二两银子,你只去问一问,长安城哪里还有这样好的差事。”说完哭得更厉害,一吸一吸地拿绢子捂着脸。
沉衣十分气闷,自己难道连每月二两银子都出不起么?听得伏在床头咳嗽起来。承香连忙擦了擦眼睛:“小少爷,你醒啦?”
沉衣张嘴做出口型:出去。
承香这才破涕露出欢喜的神色,笑嘻嘻道:“没关系的,奴婢体谅您,每月一两银子一吊钱就够了。”说着起身倒来一杯温水,缓缓道:“小少爷不要着急,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才烧坏了嗓子,慢慢调理就会好了。”
但有些东西终不是慢慢调理就能好的。
许言此番做得十分决绝,连梅窝里的家具物什都一一遣人搬了出去,府上仆从忙碌了整日,几乎从府上抹去了沉衣曾有过的全部痕迹。
如念身子稍好了些,缓缓走出来坐在廊檐下,远远看着梅窝空荡下来,终于忍不住道:“就......就为了把承香给你弟弟送过去呀?从前还真不知道你这般别扭......”
许言从房里拿了个软垫给她垫上,轻声道:“别着凉了。”再无表情,再无言语,那个名字,便连提也没有再提一句。
沉衣在床上养了好几天,日日昏睡,彻夜难眠。勉强能下床以后,他写了封信回王府,十分正经地认了个错,表示自己彻底搞砸了和许言的关系,但恳求师父一定要将齐殷救出来。
那只肥鸽子难得的十分痛快,没待催促就“咕”一声飞了出去。
而后,许言府上送来一本小册,里面贴着各门目的银票地契,正占了许氏一半家产,是名正分家的意思。沉衣不受,那小童就将册子搁在府门口,作揖便走了。他眼望那背影,抬手掷了笔。一个人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半天。沉衣一直觉得自己伤心,一是因为齐殷,一是因为与许言决裂到底无利于王府,然而寄了那封信以后,心中团着的郁情仍旧压得一丝不透,分毫未得缓解。他十分纳罕。
又命人搬来好几坛酒。喝得吐出来,吐得全身发软,软得昏睡过去,又睡得醒过来。醒来再开一坛酒。
如是几回,吐得只剩一些清水,胃里绞绞得抽痛,沉衣顺着床沿软软地滑到地上。三宝赶忙要来扶着,沉衣摆了摆手,眼睛空洞地望着房梁,半晌,喃喃道:“拿酒来。”
承香听了吩咐,十分吃力地将最后一坛酒抱了起来。三宝忙道:“姑娘放着,我来吧。”说着正要走过去接下,承香却“哐啷”一声将怀中酒坛砸得粉碎,酒液流了一地。沉衣只抬了抬眼皮,懒得计较。他想念得厉害,想念以前挨了打,许言会将他搂在怀里,慢慢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抚摸着孩子一般。
沉衣转身挪了个姿势,眼角顺着鼻翼滑下一道冰冷,他抬手一抹,一手的水。
此后便一直称病。沉衣深居简出,谁也不见。
沉衣病了很长时间,又因灌酒,嗓子许久才见好。等他重新能说话的时候,长安城里的桂花已经开了第二道,星星点点,金黄如霞。
齐殷也约莫在同时被释放出狱,狱中并没有受到折磨,只是肩上的箭伤一直不好,他便径直先去了医馆。甫一坐下,窗外响起沙沙的声音。馆中小徒将那窗户撑开条缝,只见一只肥硕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从缝里挤进来,又晃晃悠悠地落在齐殷肩上。
齐殷解下它腿上的小竹筒,里面是阆风师兄写与他的一封信。内容十分简洁,通共三句话。
第一句是,王爷同陈长史大吵一架。
但这句话其实描述得不尽不实。不仅不尽实,几乎可称是危言耸听。
事情发生在沈晋的一处私宅里。彼时真正的情景是,正院里的明纸窗糊得又绵又密,院中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萧疏。沈晋轻轻抚了抚身边女子隆起的小腹,流露出小心爱护的神色。阆风从外面进来,低声道:“王爷,陈与临大人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沈晋眼中浮现一丝不耐,将手边搁着的一封信收起来,随即淡淡道:“请进来吧。”
女子缓缓站起退去内室。陈与临一进门,老远便躬身趋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微臣见过王爷。”
沈晋微笑道:“快扶长史大人起来,赐座。”
阆风扶了陈与临起身,又搬了张梨花木椅过来,陈与临方才敢坐下。
沈晋颔首道:“这个时候,大人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陈与临欠身道:“同州火场一事,微臣听闻,小公子为救齐殷,在京中大动干戈。”
沈晋微微一笑:“不为齐殷,是为王府。”
陈与临恭谦地笑道:“小公子自是一片忠心。”他略略思忖:“只是微臣听闻,小公子设计陷害许言,个中行径,使得如今兄弟失和,已然不得从前的亲和信任。”
沈晋缓缓道:“同州事关重大,又事发突然,是本王私命他自行应变。”
陈与临听了微微凝神:“微臣只恐于小公子人在京中,所做所想难免不易控制,原来如此,倒是微臣多虑了。只是,如今风头已过,想来刑部亦不会再细审同州一案,微臣以为,王爷此时应尽力避嫌为宜。”他再度欠身道:“微臣知道王爷对小公子甚为爱惜,小公子又同齐殷感情深厚,但当下若再动用人力保出齐殷,实不为上策。”
沈晋想了想,正色道:“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大人为王府思虑周全,事从全局,本王自然不会因宠偏私。”
陈与临肃然道:“王爷英明,微臣欣慰之至。”陈与临望着玉案之后的帘幕,关切道:“如夫人的身孕已足九月,想来不日便能为王府添一位真正的公子。”
沈晋只微笑道:“大人对本王,亦师亦臣,将来本王的孩儿,也要请你为师,好生教导。”
陈与临诚惶诚恐:“微臣多谢王爷垂爱。天色不早,微臣先告退了。”
阆风忙跟着陈与临出去了。
沈晋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十分温和的样子,眼中却疏无喜色。他拿出信纸复又读了一遍,待阆风回来,只阖了眼,徐徐道:“想办法,去将齐殷保出来。悄悄的,不要叫那些老家伙知道。”
阆风领命。这时帷帐后踱出柔软的身姿,隐约能见如夫人低望着自己的小腹,眉间有忧愁的神色。阆风暗暗想了想,留住步子故意啧道:“王爷,您这一颗心真是偏得没边了,夫人肚子里的才是正经公子呢,就为着十一一封信,真是......还要累属下跑一趟京城?不行,这月月钱要翻倍!不然......嗷,属下知错......”
沈晋掸了掸衣袖,眸色浮动将他看了一会,嘴角才攒出冷笑:“本王为的是他手上的戍京兵马,你还真当是为着师徒情分么?”
锦幄微动,如夫人眉心稍稍平缓。
而整件事情至此没有半点吵架的火星,阆风的信写得实在言过其实。但所幸后两句话还是十分中肯。他道:十一妄动,不为长史所喜。另夫人临产,小公子身份尴尬,恐要为夫人忌讳。
齐殷默声看完,一手挠了挠鸽子的脖颈,一手碎了信纸。又过一会儿,大夫包扎好了他的伤口。齐殷慢慢走在街上,惯性地往许言的府邸处走,远远看见沉衣站在府门口,便停下脚步。
在承香失手砸了上十个酒坛子以后,小宅里里外外都弥散着酒香。沉衣渐渐渡过了终日浑噩要死要活的阶段,心情平复下来,一个人风露中宵沉吟了许久,第二天起,开始死乞白赖日日往许言府门外站着。
他时常在府檐下久立,一发呆就是半天,直到满身落日余晖的时候,才缓缓地往回走。三宝觉得小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太闹,现在又太过安静。小少爷本人对此不以为意,说人慢慢上了年纪,性情逐渐趋于平和,最后波澜不惊,乃是一种臻于质朴、不断勘破的化境。三宝却总是担忧地看着他。
这一日也是如此。
入了八月有些冷,午后又淅淅沥沥地落起小雨,沉衣出门时咳嗽了几声,承香连忙拿了披风给他披上。来到许府门口,三宝收起伞,倒敲在地上沥了沥水。
因许言从没有开门见过他,沉衣渐渐也就不再劳人通报,大多时候都只是安静地站着。但这一次,远远地,齐殷看见他扣开了府门。
一个小厮折身往府中跑去,过了一会,周甫江从里面走出来。沉衣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他,似乎又说了长长的一番话。周甫江叹了口气,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踌躇了片刻,才点点头,拿了扇子又进去府里。
许言默然坐在梨花书案前,周甫江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站了一会,道:“小少爷他,又在府门外站着了。”
许言写着字没吭声,周甫江慢慢说道:“小少爷托老奴转带句话给大人。他想问问您,您当初说,有些事情虽是失望,但他是弟弟,可以纵容一次,改正了就好。”他顿了顿,道:“小少爷说自己不肖不孝,大错在先,不敢求您纵容,但是真心悔过,您当初许给他的这句话,却还作数不作数?”
许言淡淡搁下笔,眉毛皱了皱,案上的一张帖子似乎临的并不满意,将那一张澄心堂纸拿起来揉了。周甫江神色敛了敛,却又磨磨蹭蹭继续道:“小少爷还说,即便那句话,大人不愿意再令其作数,大人从前叫他一月为期补上亏空,如今期满,他却没能酬上那笔钱银......”周甫江把那柄青阳折扇搁去案边,又道:“他说大人纵使责罚,也该见他一面。”
许言将扇子拿起在手上转了转,半晌,道:“下次这样的话,管家不必再替他转带。”
【更文时间】
咳lz更文时间一直还挺稳定的吖,就是每天晚上十点之后一直到无限晚....啊

然后要是有加更的话....那就不拘了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冒出来,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加更是什么时候了[FACE WITH TEARS OF JOY]

沉衣听了周甫江带出的话,脸色可想而知,嘴唇抿了几抿才发出声音:“知道了。”
离开时,月白披风的边角轻轻撩起,雨中显得有些单薄。三宝连忙抓起伞柄跟上去。
回到小宅,沉衣见小厮正在院前伺候着一匹小白马,知道是怀清又来了他府上。说是“又”,正面表达出自被许言赶出来以后,怀清已经来过小宅许多次,而侧面体现出沉衣此刻并不甚耐烦,实在没有心情去陪一个小姑娘谈笑。
沉衣拉着脸往里走。他其实很不能明白,怀清何以突然便总往自己这儿跑,但考虑许言与怀家的关系,每次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招待。他一路走到后院,跨进门槛,怀清捧着杯热热的茶坐在椅子里,抬头见是他,咧嘴笑道:“小舅舅。”又将眉毛皱了皱,担忧地说道:“外面下雨,舅舅没带伞吗?就是苦肉计也要注意身体呀。”
沉衣抹了抹额边的水,解了披风走进去坐下:“是啊,下雨了,外面地都是湿的,今日可教不得你剑法。”
怀清转了个方向看着他,胳膊肘撑在桌子上:“那今日我来教舅舅。”
沉衣也倒了杯茶,笑看她:“你教我什么?”
“教舅舅怎么认错呀。”怀清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指头轻敲着下巴:“都快大半个月了吧,舅舅怎么还让......唔,姨父,对,舅舅怎么还让姨父生着气呀。”
沉衣看着杯中茶水缓缓浮动,怀清旦旦地说道:“舅舅,必定是你的方法不对。”她掰着指头正要数,沉衣摇头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啊,那是你们女孩子的办法,做给我哥哥不顶用的。”
怀清鼓了鼓腮,又抬起头:“那,舅舅可以去......唔,姨父,舅舅可以去姨父门口跪着呀,像你原来想娶芸姐姐一样,一天不行就多跪几天,跪晕过去应该效果最好。要是晕在大门口,姨父总不能不管。总会见你一面的。”
沉衣眯起眼睛,依旧摇头。怀清道:“不愿意跪啊......舅舅是怕疼?还是不好意思?诶......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原来年轻的时候就这样逼我爹,回回都管用。”
沉衣笑了笑,缓缓道:“你也知道,这是逼迫。哥哥要是本身不愿意见,我强跪在门口,时间长了他人不免议论。若反叫兄长累上刻薄之名,岂不是错上加错。”
怀清喝了好几口茶,眼睫扑闪着没听明白:“我对我爹回回都可以啊,怎么就......错上,加错了。”
沉衣耐心地解释:“就比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晚上一起躺在床上,男人想......嗯,男人想亲一亲女人的额头,但是女人不让,还一边推搡着啐那个男人。”沉衣略略思忖:“要是这个男人和女人本身关系很好呢,他们这样,就叫做情趣,但要是本身关系就很糟,他们这样——”
沉衣一脸高深,怀清伸着脖子问道:“叫什么?”
沉衣道:“叫性骚扰。”
怀清又问:“性骚扰是什么?”
沉衣道:“是指以性欲为出发点的骚扰,它的表现形式尚无统一界定,但在很多地方都是一种不法的行为。小孩子一定不要学。唔......长大了也不能学。”
那雨又下了数日,天气仍未放晴,只是阴沉沉的。这日吃过午饭,沉衣照旧要出门去。他坐在廊下,正换了双棠木屐穿着以免湿了鞋袜,身边三宝搓着伞柄在手中打转,水珠顺着伞沿漱漱地飞射出去。三宝眼见檐外的雨仍如千丝万线,由天至地织成一张细密的水帘,不由抱怨:“这入了秋雨就没停过,少爷日日往大人府上跑,正不知道多麻烦......”
承香正替沉衣系了披风,不由瞥了三宝一眼。这句话他虽然说得无心,却是直接往沉衣心尖上戳,雨天出门本就不便宜,更何况还是日日在门前空等。许多事情说起来是心甘情愿,但到底,这世上没有完全不求回报的坚持。沉衣手撑着膝盖在廊下坐了一会,站起来踢掉木屐,扯了披风往房中走。承香在他身后道:“这......小少爷不去了?”
沉衣“嘭”一声带了门。
及至傍晚,雨点渐渐小下去,沉衣闷坐了一下午,从房里散出步子,见残花败叶被雨水糊在地上,三两个小厮正沿着卵石小路一顺清扫,倒不由想起怀清来。
前半月没下雨时,那小丫头赖着要他指点剑术,二人便总在那一圈花圃边上挑试身手。将门养出的女儿,年过豆蔻,稚气未脱,锐意已有,相处起来亦带着单纯美好的英气,更重要的是,还能给沉衣带来一种为人师表的自信......
沉衣摸了摸下巴,一时想起自上次给小姑娘普及了知识以后,怀清已有数日没来,不由随口问了一句。
三宝道:“听说二小姐上次回家,似是说了什么话惹得怀夫人不大高兴,被管在府里不叫出来了。”复一脸同情。
沉衣若有所思,干干笑了笑。
说话间,庭院西角的花木似簌簌地一晃,沉衣循声看过去,见枝叶后踱出一抹衣角。他散了散目光,复又把眸色凝起,出神盯着对面的人时候稍长了些,笑容又略欢喜了些,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齐殷穿了一身青衫,黑发依旧拿帛带半束,半垂肩侧,从月洞门外缓步而来,对他轻轻一笑:“在下齐殷,见过许二公子。”
沉衣半天没憋出字来,嘴唇动了半天,先将三宝推搡一把:“你出去,出去,给小爷把院门带上。”
齐殷看着三宝不明所以地往外走,淡淡挑眉,半身靠在柱子上,一直听见院门关了,才问沉衣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方信的?”
沉衣将眼睛斜了斜,没有接话,只笑眯眯地上下将齐殷一番打量。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面对眼前的一副五官他仍不能十分适应,依旧看得分外稀奇,又很是欢喜。
齐殷由他抓着袖子看过好一会,咳嗽了声:“沉衣......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沉衣目不转睛,轻轻地:“嗯,久仰,在下许沉衣,齐公子不必客气。”
齐殷道:“不是这句......”
沉衣抬音向上“啊”了一声,齐殷道:“你认不认识方信?”
沉衣慢慢平复下心情,才见齐殷一碰面就这般正经,倒像是有正事的模样,仔细想了想,“方信?方信......方大人......方大人已将价格出到了四百五十五两......方信?”沉衣反复念了几句,看着齐殷:“可是刘裕手下的一位侍官?我记得有这个人,但并不认识,选花魁的那天晚上,恰巧他也在近水楼里,见过一眼。怎么?”
齐殷神色变了几变,了然道:“原来如此,这才说的通了。”他又抬眼看着沉衣,眸色复杂,沉衣不由皱眉:“怎么了?”
齐殷道:“我实则前天就放出来了,听了近日的事情,”他见沉衣默然低头,声音也暗哑了一些:“我听了近日之事,却觉得十分蹊跷。你与许言冲突决裂,前几件都是人为,无甚可究,可是最后一件,许夫人小产......”
齐殷定定将沉衣望着,沉衣不愿多言,偏过头去,只把嘴唇咬得雪白。齐殷皱眉道:“我仔细查过,许夫人回京的那一天,恰巧碰上许言被封府查办,她的车马进北门之后遇上了方信,这之后,许夫人就在轿中有了下红之象。”
“只是东宫素来与许府交好,我倒觉得,刘裕没必要为加恶你同许言的嫌隙动这番手脚。”齐殷道:“但你说那日在近水楼......”
沉衣咬牙道:“近水楼里常有这样的勾当,有人拿了不正经的银票,就去那里面把钱洗干净——想是,方信与那花魁早就是勾结的,恰巧那一日被我撞上,又见我给花魁赎了身......”沉衣心头巨震,冷笑道:“他必是以为我知道了什么,又恐于给东宫办坏差事,才想着时时更要害我一遭?”
齐殷点头:“应是如此。我被放出来的那一天,还有一人似乎也是一并出狱,不过被往西疆发配了,过后去查证,便是方信。”
沉衣并未计较那句话,只手折断了长进廊下的金桂枝桠,掌心里攥着破碎的花蕊:“刘裕。”
很好,很好。
这几次三番我未曾去找过你的麻烦,你那东宫倒是很他奶奶的有本事。
齐殷皱了皱眉,把断成两节的树枝从沉衣手里抽出来:“你生气归生气,但这次小产的事情,也应当只是方信一人的主张。”
沉衣笑了一声:“这次?你以为只有这一次么?”他把目光移向罩了层水雾的瓦檐:“刚来长安的时候,害了孙家的那一箭,还有前几个月陛下巡围狩猎,又害了淳于延的那一枚狩夹,东宫作恶,你以为只有这一次?”
“当时一直想不通,扳倒孙家,诚是扶持东宫的一大助力,可是淳于延呢?淳于延本就是东宫的势力啊......直到那回——”沉衣吸了口气,看向齐殷的表情显得痛心且疾首,哀哉且悲愤:“那一次你不在,我从尧山回来,众望所归地挨了顿板子,然后刘裕折回来一趟,说是落了柄折扇在府上。”
“他大爷的居然折回来取扇子!小爷我风流蕴藉一世英名,挨打居然被刘裕瞧了正着!”沉衣狠狠地咬牙:“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家和尧山狩猎,这两件事情分明牵连了同一个受害者就是不才本公子老子我啊!”
齐殷愣了一愣,又听沉衣冷笑:“原本顾虑许言这层关系,前番两次小爷都当哑巴亏咽了,还真叫刘裕以为自己手段多高明,这一回还不如数如量送还回去,真当小爷是西苑池子里的千叶千瓣白莲花啊。”
齐殷并不当他只是一时气话,沉吟片刻,倒是平静,反问道:“若那几番动作,背后都是东宫,刘裕当知你是假的,何以在许言面前反不戳穿?”
沉衣暗自思索,慢慢地道:“应是......东宫得知我身份的手段不齿,应是茗文。茗文从前和许言一起回过金陵,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走漏了消息。那时候许言把茗文当作心腹,但茗文实则效忠地确实东宫,刘裕要当真说穿了,这层关系他如何解释?”
齐殷将脉络细细捋了一遍,竟也寻不见差池,默然点了点头。沉衣为自己的细致慧敏感到无比自豪。虽然在许多年以后,他依旧不止一次地抚掌喟叹,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是如何堂而皇之地从真相前面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居然瞥都没有多瞥一眼。
齐殷在东院的一间抱厦里住下,两人还如从前一般,中间只隔一面墙。
夜里的风呼呼有些冷,沉衣裹了件衣袍从外院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玻璃灯,正要回房歇息,想了想,却折去左边推开齐殷的房门。
“白天忘记了问,你在狱里......有没有伤着?”
齐殷道:“没有。”
沉衣点点头,靠门站了一会:“那便好。”说着便把房门带上,将合未合,反又推开。沉衣探进头:“齐殷,是我先想要救你,不料却同许言彻底坏了关系,并非......并非是我即便坏了任务也一定要救你,这、这层关系你需得知道......”
齐殷在床边坐下,半晌,眉梢上挑露出半笑非笑的表情:“正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这不好么?”
那语气十分揶揄,沉衣咬牙切齿:“是,感恩戴德自然很好。我乃是怕你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嘭——”木门扑面地盖过来。沉衣被震得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形,一面往自己房里走,在口中大喝:“你大爷的......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将要进屋时,却又听见齐殷自己把门拉开,远远对他道:“沉衣,马上中秋了。”
沉衣在房门口停了一停,神色忽有些暗,“我知道。”
他手中持着一盏小灯,灯火被罩在玻璃球下,夜色里起伏明灭。
除去年关时的诸项元辰大典,一年里八月节便算是宫中的大日子。皇帝会擢升提拔一些看重的臣子,傍晚时候,循例在丹凤门门楼上赐宴百官。
而中秋这一日,天子的隆恩在晌午被递送到沉衣府邸。
算起来,自许言贬官也快一月,近日朝时,皇帝好几次专门提问了许言的看法,显然是很有令他官复原职的意头。通常这个时候,官员只需要表达一下忠心决心,譬如写一本《谏某某事疏》交呈圣上,仕途便能借此契机峰回路转。但可惜的是,虽然当今陛下是一位十分通常的陛下,许言却不是一位通常的官员。沉衣亲见兄长如何谦逊地表达了下官无才,有负皇恩倚重,不轻不重寥寥几句,便是“让我再帮你治国嗬嗬门都没有”的意思。
不知是因灰心还是旁的,许言对大到国政小到纠案都再不置一词。而皇帝既没有沉衣求原谅的坚持,也没有明君求贤能的执念,碰了一两次灰以后也就不再提起。显见如今,这份天恩便是被推移到了沉衣头上。
沉衣穿了华丽的章服,配鱼符,携全府的仆婢家丁跪迎在大门口。听宫人读完旨诏之后,俯首叩谢,表情得甚激动,甚虔诚。与此同时,齐殷一个人在后院午睡得迷迷糊糊,小梦正酣,将皇恩蔑视得甚干脆,甚彻底。
宣旨的宫人走后,沉衣揉着膝盖站起来,端了那圣旨看过好一会,然后随手掷去了三宝怀里。
晋千牛大将军,赐将军府邸。
事情至此也算半个圆满。长安城中金吾卫管治安,御林军守宫城,千牛卫贴身保护皇帝的性命安全,如今却被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再加之王府对同州火场的控制......沉衣暗想,这就像一个人准备劫财,已经在你家门口埋好了炸弹,另拿一柄短刀直逼你心口,你却气定神闲地仍能和往年一样夜宴笙歌赏月听曲......由此可见,当今陛下委实有着异于常人的稳重与淡定,令人钦佩。
中秋赐宴,宴会开始已是黄昏时分,筵席被摆在丹凤门的门楼之上,整座楼台灯缀出层叠的明光。沉衣兜着冷飕飕的夜风从墙角一路爬上楼台。丹凤门建得高耸且开阔,从他所站之处正可以俯视长安城的万家灯火。而光线的传播具有可逆性,也就是说,百姓群聚在门楼脚下,亦能清楚且方便地瞻仰到天家富贵。这就赋予了丹凤楼除了承宴以外的第二个功能——举行大赦之典。
每到赦日,由刑部卫尉在丹凤楼南侧树立金鸡于高杆之上,北侧置鼓,长安百姓聚集于门前广场,等到皇帝登楼之后,囚犯在鼓声中被引领到丹凤门前,宣读赦令完毕,囚犯被当场释放。
这是祖宗规矩。
初元立朝百年,在这里宣赦过恶贯满盈的凶犯,奸吝无道的贪官,这么高,这么远,这么巍峨壮丽的丹凤门,二十年前新皇登基,却亦在这里,一纸诏书扣以谋逆之名,褫夺远放了自己的弟弟。
想象那一天,丹凤门前应也攒聚着满城的百姓,沈晋作为夺权落败的一方,在这样高阔的门楼上,跪在自己兄长面前。也只有十四岁。
沉衣轻轻抚摸着丹凤楼上凉透的砖墙,感受不到佳节欢筵,心底只有莫名的惊痛,像是极钝的刀子在那里慢慢磨锉。他喝了许多酒,那风越起越大,吹得他身上的衣衫飘飘欲飞。他知道,中秋一过,师父便会举兵入京,成则易主江山,败则解甲送命。
沉衣寻了处没人的角落慢慢蹲下,头穴突突地跳着。他的性命都是师父的,他不怕事败,亦不怕死,只是待南王举兵入京的那一日,他与许言才是真正的刀剑相向,那样一份本就虚假情感亦当被碾为齑粉,短短十个月的相识,只如南柯入梦,空余欢喜。
无论成王败寇,他的情感,他的意愿,永远挣扎,永远无处安放。
仿佛天地一夜就骤冷了下来,半夜宴乐结束之后,沉衣醉得头晕目眩。他来到许言府邸前,那大门依旧是紧闭的。今晚的赐宴许言亦是称病,想来只是不愿看见自己罢。
沉衣闭眼揉了揉脑袋,身后的长街上却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辆马车停下来,车帷被揭开,外头小黄门手提着灯笼,刘裕从里面出来。
沉衣的怒火蹭蹭往上蹿,只见有位宫人去扣了府门,刘裕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许言从里面缓步走出来。两人对立,各自为礼。
沉衣默不吭声在旁边看着,眼底的热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在这扇门外几乎等了一月,第一次见许言出来,乃是仰仗刘裕的面子。
他奶奶的。
沉衣想起来曾在王府,自己一直都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看不惯了骂几句,犹不解气就打一顿,如今乃是受了许言的朝夕教导,性情也变得稍稍谦和。若是搁在从前,他一定冲上去先将刘裕揍一顿了再说话。他替刘裕感到万幸。
而正在沉衣摩拳擦掌地感慨之际,面前的两个人已经行完礼数准备进府。沉衣忙赶上去一步:“哥。”
声音很小,被冷风裹挟着卷走。
刘裕的脚步顿了一下,许言则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转身进府,却忽然听到沉衣在后面很大声地喊道:“哥、哥哥......。”
那声音明显在颤抖,许言一时乱了心神停下脚步,身前猛地一阵迫重,一时被压得反退了半步。沉衣双手一锁,紧紧搂住许言的脖子,脑袋深深地埋进他肩窝里。
半晌,“你胡闹什么。”许言反应过来,皱起眉把他推开。沉衣手上一滑,抽了抽鼻子,却又埋头拦腰把许言抱得愈紧,肩膀抵在他胸口不住地起伏,许言颈间落了一片冰冷的水泽。语气只能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许言偏了偏头,勉强道:“沉衣?怎么了......?你先起来......”低声道:“别哭了。”
大家不要吐槽我的更文时间好吗

lz作为一名失学少女每天生活可是很规律的

差不多晚上六七点钟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开始准备更文辣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两大热身运动要做,就是刷剧和看小亲妈的文

所以如果哪天更晚了,那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要么是因为小亲妈没更文

要么是因为小亲妈更得太虐【吼比如今天】

不可以怪我


沉衣知道自己这乃是饮醉了酒,身子飘飘忽忽,似一叶孤舟被暴风骤雨猛然打入深海......被压着,被拖着,愈沉愈深,喘不过气,无法呼吸。他忍了太久,积压的愧疚和挣扎此刻尽数倾泻了出来,像是茫茫深水中突然触到了一角木筏,他只能紧紧抱住,拼劲全力地抱住。
许言有些意外地看着无端抽噎起来的弟弟,眉头皱了几皱,才将右手轻轻地搂在他肩上,有些犹豫,轻轻地说:“沉衣......怎么了?”
刘裕犹在旁边有些尴尬地看着,许言等了一会,扶着沉衣的肩膀想让他站起来。
沉衣只觉着自己要被推开,心底泛起深深的无助。他很伤心,却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伤心。像是曾经,他也这样死死地搂抱着一个人,却被一点点地推开。像是曾经,有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不要他。
沉衣胃里翻起阵阵恶心,此刻倒是主动推开了许言,一步踉跄摔在地上,吐了出来。
不知道刘裕是被如何打发走的,等沉衣眼前的物像能再一次聚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半躺在床上。许言从门外进来,手上端了汤药。
“怎么喝这么多酒。”他在床边坐下。
沉衣接过瓷碗,手却无力,只在微微发颤。许言将碗拿过去,手中瓷勺搅了搅,舀了一勺给沉衣送去。沉衣舔了舔嘴唇:“我自己来吧......”
许言道:“看来是好些了,第一句话便和我争嘴。”
沉衣脑子还转得十分吃力,听不出许言的语气是喜是怒,只得由他喂一口,自己便咽一口。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屋里只剩下瓷器微微敲碰的声音。过了很久,许言突然问:“为什么要做那些?”
沉衣脑子里却像搅和着浆糊,愣了愣,有些迟疑地说:“因为有一个人,他很重要。”
许言望着碗中差不多见底的汤药:“那么重要?”
沉衣点点头。
又半晌,许言道:“困了吧。”
沉衣低声地:“嗯。”
许言拿走了沉衣靠着的软枕,扶他躺下,又掖了掖被角:“睡吧。”
沉衣眼皮沉沉地往下压,很快就昏晕过去,半梦半醒沉沉浮浮之间,他做了个梦。倒是梦到了沈晋。
这场梦开初的第一景,也是躺在床上。透过那窗户可以看见满夜的星子,但他四肢百骸都泛着剧痛。他颤抖着去够摆在桌案上的杯子,门被推开,沈晋走了进来。
他那时只认得这一个人,唇角便扬了扬。沈晋毫无表情地掠过他,目光落在那杯子里:“这是什么?”
他道:“有人拿过来的,说受不住了可以喝。”他看沈晋皱了皱眉,便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喝吗?”
沈晋将那杯中之物看了一会,一手把杯子扔在地上:“除我以外,别人送来的东西不要碰。”
沉衣见杯中的液体流了一地,身上疼痛令他说话断续,只能扶在床边点点头。
那杯中装的是虫蛊的另外半副,与他身子里的互成一体,服下能食人脑髓,控制心智,亦能延缓痛苦,麻痹神元。沈晋没有给他用下。他实在应当给他用下。若没有心智,很多事情都可以简单许多。
场景陡移,四周明亮了起来。
梦中沉衣站在一片校场边上,偷偷猫着腰往里面看。
他那时长得还不甚高,十分灵巧地就翻了进去。校场里乃是王府训储的府兵,自然,比朝廷原本的规制要多上许多,因而一直是个禁地。
沉衣压着身子偷偷地走,他功夫不浅,并没有被旁人瞧见。但再不浅的功夫也是沈晋一手教的,沈晋抬手随挑了柄长枪,“嗖”地掷过去,沉衣身子向后一扯,衣角被钉在地上。他回过头,便看见师父,眼珠乌溜溜一转,有点心虚地跪下去。
校场里的军将一时且惊且惧,不知如何是好。沈晋倒没把他如何。他走过去拔出长枪,伸手把沉衣拉了起来,一步一步带着他走去校场中心。那是一个突起的高台,站上去可以俯看三军兵马。沈晋告诉他,当年的汉王给这样的高台命过名字,叫作拜将台。当年的汉王,在这上面将三军兵马尽数交与韩信,脚下是无数人的惊疑,眼中却是无上的信任。
如今,他师徒二人亦顶着众人的惊疑走上来,沉衣望着下面的将士,觉得那磷磷盔甲折射出璀璨的光辉。沈晋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陡然叹道:“国士无双......”面色却有几分灰褪。
沉衣笑道:“这世上若真有国士无双,他年师父位至九五,徒弟便是师父的国士。”他激动道:“徒弟必当效忠,此生不渝。”
在梦里,那一天的日头洒得极好,一切都是明亮的,充满希望。
许言在他身边守了一会,才稍入梦,感觉到沉衣翻了翻身子。许言睁开眼,手上还端着空了的药碗,只见沉衣神色舒展,虽仍睡着,眉宇间却透着一些瞩目的骄傲。许言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听沉衣低声地唤着:“师父,师父。”唇角都不自觉地飞扬起来。
许言手臂僵了僵,冰凉的瓷碗握在掌中,却似突然发起烫来,如团火一般让人端不住。
他低看着沉衣的睡颜,沉默了许久,将药碗轻轻搁在桌上,转身出去。一将房门拉开,庭院中的冷风扑面而来,将衣摆瑟瑟吹起。
今夜是中秋。
才是秋天,却原来已经这样冷了。
【非正文】
【选择性忽略】
【回复5073楼】
——嗯觉得沉衣和第一张齐殷选得很棒,尤其是沉衣,甚符合lz自己yy的样子【不过感觉那张长的好像乐无异是我错觉吗[FACE WITH TEARS OF JOY]
——然后许言感觉衣服发式都略繁琐了一点,另感觉有些文弱【这样的气质真的能气定神闲把沉衣打到哭吗[FACE WITH TEARS OF JOY]
——沈晋那张,皮肤好白呀....嗯感觉显得年轻善良了一点【反派boss嘴唇不应该那么粉嫩啊[FACE WITH TEARS OF JOY]
——最后,大人读的好认真啊好多细节都注意到了,人设分析的很准,lz甚欣慰荣幸且激动

—————分割线—————
【回复5066楼】
——咳lz对古诗基础实在薄弱很多知识都不甚了解,不过拂晓那一句纱烟点绛子,一舞尽倾城嗯很喜欢【不过不是很喜欢第一张画风,发式太繁琐?好吧不纠结这个
——姑娘们的形象感觉都很符合,只是追惯了伊吹的画风,看这种图总有一种杰克苏王爷via玛丽苏王妃网文的即视感【不要打我[FACE WITH TEARS OF JOY]
——最后十分十分感谢

———再次分割线———
最近比较懒
文还没写....
明天一定交上来
【遁走( ?Д?)------
梦境总是和现实吻合得一丝不差,沉衣醒来之后,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
直到如今回想起来,沉衣依旧觉得,沈晋初始应是厌恶自己的。但这里面的真正原因,他却不能明白。
刚刚清醒的时候,他被关在一个院子里安静地养伤,肌理渗出来的疼痛清晰且绵长。偶尔凝视长空,仿佛天地间除去昼夜交替,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沈晋会不定时地驾临,带着不知是厌恶还是烦闷的表情,看一看他,然后不置一词地离开。除了这些短暂的相处,仿佛其他的日日夜夜尽是虚掷,与世隔绝。
他那个时候还是不大的年纪,耐不住性子,身体稍蓄了些力气就想着往墙外翻。第一次便被沈晋撞见。
沈晋那时盯着他,目色幽沉,像深海,像无星无月的黑夜。沉衣从墙头栽下来。他尚且不怎么谙熟人事,话都说得很不顺畅,却能感受到沈晋的愤怒。沈晋说:“十一,跪下。”
人总是对未知怀着极大的恐惧。沉衣害怕起来。那砖石坚硬,他跪在上面瑟瑟发抖,连自己努力压抑的呼吸都听得格外清明。目光所及,只能看见一角黯黑华丽的衣袍,身前的人却一言不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沉衣的记忆是空的,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在这样凝滞的安静里,恐惧被源源不断地放大。
应该过了很久。在他极度紧张的时候,沈晋缓缓地问:“你是谁?”
沉衣带着轻轻的颤抖立刻回答:“我是十一,是师父的徒弟。”
沈晋微微点头:“记住自己的身份。本王不喜欢被人违逆,也不习惯把同一句话重复两次。本王要你如何,你便如何。”
沉衣低垂着睫毛:“是,一切听师父的。”
地上是很凉的,但沈晋没有让他起来。就像是要用膝头的深深刺痛,教会他,把那句话嚼咽去心里。
本能上,很多事情沉衣都无法忘记,所以他只能选择性地忽略掉一些过往,譬如,曾经被毫无理由地苛待。有些事情他至今都不明白,但幸亏,虽不明白,日子却也在慢慢变好。
五年朝夕相对,曾经的一点不堪都被冲得很淡,恩情总是更多一些。他不敢介怀,亦懒怠介怀。
梦里几度春草荣枯,也不过是床上来回几次翻身的功夫。说起来,昨天他喝醉了酒,这床是哪里的来着?
沉衣翻身下去,随便披了件外衣就走出门去。屋外很冷,他冻得打了个哆嗦。目光突然寻见许言的身影,一时又打了个哆嗦。沉衣心里莫名慌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这般装束十分怠慢,怕惹得许言不快。他正想回房间先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许言却听到了木门的动静,转过身。
看见沉衣低头扯了扯袖子,局促无措地站在那里。
许言想起,曾经在这里的许多个早晨,沉衣见到自己时目如晶石,微微浅笑,温暖如三月和风。但如今相隔许多人事,让他端着茶道一声“兄长早”,那样的时光终究是不能再得。
连那些镀着虚假的美好的时光,亦不能再得了。
想了想,许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既然醒了,就早些回去吧。”
回去,自然是指回自己的府邸去,不是梅窝。
沉衣抬眼望了望,发现这是许府东院的抱厦,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想来昨天喝醉酒又踉踉跄跄闹到了这里,许言能不计前嫌地收留自己一晚上,实在甚大度。
沉衣低头揉了揉鼻子,道谢的话递到唇边又被咽进肚子。他忽然想起来,这似乎是兄弟间十分惯常的事情,道谢反会显得格外生疏。而他们本就已经足够生疏了。于是心思转了一转,沉衣抬眼,望向被树木枝桠割的破碎的天空。这本是个很好的早晨,但他又要说出让许言不快的话来。
再努力最后一次。
沉衣说:“哥,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
他心知很多时候不是认个错就可以被原谅,自己这番心思实在很没道理。但却也毫无办法。他没有能力做出任何聊以补偿的事情。但或许......许言视他为弟弟,总会有些不同的?
并没有。
眼看许言皱起眉,果然又惹他不快了。沉衣十分内疚地低下头,听他道:“有些事真假尚不分明,遑论对错。无论对错,我又从何恕你?”
为什么听起来像念经一样......
沉衣不明白许言的所指。
但有件事他还是明白:于自己,十一的身份是真,沉衣的身份是假,庄周入梦做了回蝴蝶,但这梦终究是要醒过来的。悠悠闲闲做一个富贵小少爷,这不是他的命数,而许言许氏,也终不是他的归宿。
沉衣跪在许言身前磕了三个头,由始至终回避着许言的目光,不敢抬眼。
许言道:“少喝些酒。”又道:“天气冷了,多添件衣裳。”
沉衣点点头,尽了自己这副皮相当对兄长所持的恭顺。然后缓步离去,衣衫背影显得十分单薄。
此后双月有余。十月里,长安落了头一场雪,街市屋瓦上都落着一片银白,晨起无人时显得肃杀而冷清。许言和沉衣私下再未相见一面。各自为家,行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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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双月有余。十月里,长安落了头一场雪,街市屋瓦上都落着一片银白,晨起无人时显得肃杀而冷清。许言和沉衣私下再未相见一面。各自为家,行同路人。
沉衣有意识地让自己从那个身份里慢慢走出来,也不再提起兄长、哥哥这样的字眼。在这期间,他甚少沾酒,按着时节添衣服,平静正常得叫人无话可说。
但小宅却弥漫着忧心忡忡的气氛。
断奶的孩子都还要嘤嘤哭上几声,大家普遍觉得小少爷这样太不正常。其实却也没什么不正常。沉衣日日在宫中劳心劳力,几乎累到了沾床就睡的地步,根本没有闲心思去伤春悲秋吟哦说愁。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变数。要说清楚这些变数,还需倒退一些时日。
中秋过后,鄞州一封书信果然如期而至。沉衣如筛糠一般从竹筒里抖出字条来,看了半天却不说话。齐殷坐在旁边等了又等,端瞧沉衣盯着信那副又青又白的表情,他十分怀疑主上是不是写了什么沉衣不认识的字句。
齐殷把信从沉衣指缝里扯出来,沉衣不阴不阳地唏嘘了两声。
齐殷把信读完,眉头皱了几皱,也不阴不阳地唏嘘两声。
那信上写,王府喜添麟儿,沈晋十分高兴,觉得孩儿尚未足月而叫家室见血不甚吉利,原本应是九月头兴兵,如今却要暂往后压一压,命沉衣在京中按兵不动。
这简直就像勤勤恳恳的小书生在家里把九经反复啃了个遍,春闱前一夜还紧张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考试当天,贡院门外却贴了张布告,说主考官春季花粉过敏大家先回去好好复习吧下次考试时间不限时延期,一样。沉衣突然生气起来,一个人坐在房顶的屋脊上不言不语。
到了晚上,月色薄如清霜,齐殷拿了壶酒在他身边坐下。
那壶身还是热热的,沉衣接过,双手抱着酒壶小饮了一口,皱眉道:“啧,你这酒酿得好酸。”沉默了一会,又笑道:“师父把儿子看得真是要紧。”
天幕上的夜色似乎无穷无尽,齐殷也笑了一声,拿过酒壶亦饮了一口。
满城风雨近重阳。再往后,天气愈冷,十月出头的日子里,初元朝倚北的边远城县通通传来大雪成灾的消息,说大面积的屋舍为积雪压垮致有死伤,大面积的庄稼冻死,朝廷若不派粮赈灾,估计紧跟着又会有大面积的饥民陪着冻死的庄稼一起饿死。
这样的书文年年都有,只是今年似乎时景不利,各地递来的赈灾奏疏在数量上格外骇人,其中以鄞州为最。
其实在沉衣看来,鄞州大雪成灾或许不假,但若说因几场大雪就成灾到需要朝廷救济的地步,就有些浮夸了。一位想要谋反的外封王爷,库中存粮若连一个冬季都挨不过去,实属不长脑子。沈晋并非不长脑子,说明鄞州的灾情十有八九都是虚报。而皇帝也不甚愿意派粮给鄞州。焦头烂额犹豫了几天,在这几天里,赈灾之事却被几个口舌言官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
老皇帝其实不算太过昏庸,只是一辈子执着于沽名钓誉——就如几十年前夺位,他把三王一派不该杀的党羽一命不留,却又因顾虑史官笔述,把最该杀的弟弟留了一命。今被前朝言官这般一闹,皇帝自觉十分挂不住脸面,也就将粮食随其他州郡一并拨派了出去。
粮车前脚运出京城,戍边将守便传来急报,道突厥人自西北来犯。
想来今年的冷气团十分彪悍,而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冷气团下,不仅初元的子民很冷,被隔挡在长城外的突厥人民也很冷。冬天没东西吃了,只能南下搅扰讨些粮食。
消息传来,沉衣这才豁然开朗。
之前王府的一封信诚是让他伤心了几天,但若至此他还领悟不到其中意思,估计就要反过来叫沈晋伤心自己多年的教导了。因接下来的局势几乎可以预见:
京中大部分存粮都被派去赈灾,皇帝一不愿意、二没心力,定然不会立时出兵去平剿突厥。若任由西北局势发展下去,必然民心动摇,这时候皇帝迫于舆论再派兵北上,京中军防空虚,沈晋再择时兴兵,声势、兵力上的优势就都是现成的。
沈晋并非在意怪力乱神的说辞,他只是在等一个更为有利的时机。
时局也确然按着预想发展。
但有个问题是,一方面,沉衣的思维承于沈晋,沈晋的思维又承于许肃,另一方面,许言自小跟着爷爷识字知理幼承庭训......归根溯源,大家拜的都是一个师父,也就是说沈晋能想到的沉衣能想到,沉衣能想到,许言自然更能想到。
于是各自相安地过了两个月之后,两个人再一次针锋相对。不同的是这一局里,拜沉衣从前所赐,许言在官职上表现出了明显了弱势。
一夜风雪,只听那窗外北风呼啸,雪珠子斜刷刷打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嘣嘣有声。
因冬天天冷,皇帝日常都只在紫宸殿理事,暖阁里拢着地炕,比外面要暖和许多。这一日极早,皇帝下朝回来,方换了衣裳,刘钦道:“陛下,越王殿下求见。”
小宫女正跪在地下替皇帝系着衣摆的口子,半点声气不敢出。因兵粮难筹,向西北用兵之事十分胶着,宫人们都伺候得小心翼翼。皇帝缓缓伸开另一只手,任由人伺候穿了衣裳:“传他进来。”
刘承虽是每日晨昏定省,但皇帝待他不同于刘裕,素来十分亲近。刘裕请了安便站起来,皇帝道:“如今天气冷了,这么早来见朕,有事情?”
刘承想了想,复又跪下:“突厥南下犯我朝边戍邑地,儿臣愿替父王分忧,率兵北上,自河东道入丰州,一举荡平突厥。”
皇帝坐下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承儿有此忠孝之心,朕亦欣慰,只是战场凶险,多有变数,你年纪尚小,这件事情还是容后再议。”
“父皇,”刘承自然知道,容后再议便是不准的意思,急忙欠身又道:“父皇,三叔当年随怀将军西征,方不过十四岁,儿臣今已十七,为何不可为国领兵效命?”
“放肆。”皇帝眉头一皱,殿中宫人都跪了下去。皇帝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正是这件事情,让沈晋在朝中风头大盛,如今竟又被自己儿子提起来,自然生气。
“朕已不曾有什么弟弟,你哪里来的三叔。”
刘承顿了一下,却抬头道:“三叔虽有过失,但功过自当别论,怎能因一桩旧事而毋论三叔的功劳?”
皇帝冷冷道:“一桩旧事?他从前犯的是谋逆大罪,朕留他一命已是仁慈至极!”
刘承道:“可儿臣听闻,从前三叔谋逆一案断的草率,本就颇有疑窦,虽然时隔多年,却也不该叫三叔枉作了孤臣孽子。”
皇帝怒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手伴着怒气一挥,案上一本纸折打在刘承额角上。刘承闷着声挨这了一下,低声道:“父皇息怒。”
皇帝指他道:“朕对你一向纵容,当真是怪坏了你,如今已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
刘承垂眸不敢吭声,皇帝厉声道:“来人!”
沉衣站在殿外抖了一抖,无奈地捋着袖子走进去。
实在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小殿下,无畏又正直。但尽管如此,这次不甚愉快的父子对话还是以彻底跑偏的主题作为结局。刘承禁足在自己府邸,被勒令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儿子。
府宅挺大,沉衣派了两队侍卫才堪堪围住,又亲将刘承送回府。
刘承一路无话,走到门口时才停了一停,平淡的语气对沉衣道:“还未曾恭喜将军晋升。”
沉衣道:“殿下客气。”想了想,不由又道:“殿下是明白人,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惹怒陛下。”
刘承道:“丰州虽远,里面住着的亦是我初元子民。而今国土被侵,我是初元的皇子,将军是我朝武将,将军觉得,这乃是不相干的事情?”
沉衣默了默,只道:“殿下请进吧。”
沉衣奉命封了刘承的宅邸,傍晚回到自己府上,一路有些出神。
时局比预料中更为恶劣一些。突厥人并未像往年一样只在边境搅扰,反而短短一月就入侵了丰州。初元失了整整一座城池,这乃是以前从未有的事情,而恰在这个时候,怀锋怀大将军因赌马摔坏了腰腿,向朝中请告休息。朝廷一时筹不到军粮,又无合适的将领,皇帝便对战平突厥之事十分犹疑,生了议和的心思。
朝中大臣自成两派,言辞激烈,互不相让。
而早上刘承在殿中的一番话,沉衣听得十分清楚,但刘承为什么非为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三叔同自己父皇置气,却叫他十分费解。
大约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都曾带着这个世界对他们极大的好意出生,都有父皇的疼爱,煊赫的母家,朝臣的支持......今日越王莫不如当年的三皇子,随王师北定,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认为,好男儿应当如何醉卧疆场,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建功立业。
曾经。但终究都只是曾经。
沉衣想,沈晋如今对这个朝廷大抵早没了感情。若定要论究,也只有恨。
剖心剜骨的恨。
沈晋自然不会去关心丰州百姓如何,甚至说,应是越乱越好。而师父既是这样想,自己......自然也该这样想?
沉衣闷闷地走回房间,齐殷正坐在他屋里,递来一张字条:“主上命你,平定突厥之事不要搅和进去。”
沉衣眉头皱了皱,点头轻“嗯”一声。
大雪落了正日,透过窗户放眼望去,远处庭院檐廊皆是雪光反照的白茫茫一片,天地肃杀。
完了刚刚喝了第三杯咖啡,今天指定睡不着了

谁来拯救一下我的生物钟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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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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