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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长途(兄弟)[第4页]

作者:苦若若k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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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齐行哥哥难得的柔软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小豹子汗湿的头顶,“偏生要自己找罪受。”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余竟觉得齐行这话里带着些淡淡的无奈,和纵容。
可他绝不容许自己呈现出半分软弱。
避开齐行的手,沈余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道,“别把我当小孩,我十八了。”
齐行乐了,“嗯,十八了,好大了。”
听出齐行话里的调侃,沈余耳根都红了起来,一动不动只当睡着了。
齐行动作轻柔地脱下小孩的裤子,触碰到伤处,引得小孩控制不住地瑟缩。
臀腿伤得厉害,但没有破,倒是能少受些罪。齐行拿出了瓶药,见到孩子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的表情,温声道,“没破,上药不会很疼的。”
许临微微诧异,最后那几下打得那样狠,竟没有吗?
“鱼儿,”齐行又这样唤他,“我答应了今天不会打破,就一定会做到。”
沈余眨眨眼,齐行似乎话里有话。
果然听得齐行又道,“我认你是弟弟,也一样出自真心,绝不会反悔。”
沈余又眨眨眼,不说话。
“安之跟我说了当年的事。鱼儿,我问你,你真的不相信我吗?”齐行边上药,边状似无意地问向疼得不停抽气的孩子。
沈余沉默,当时是还小不懂事,受不得激,但后来,哪还不清楚,谁对他好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和齐行既无血缘,也不像谢居那样和齐行是两家世交的关系,他什么也没有,他赌不起,也不想赌。反正这么多年,他也自己活过来了,虽然活得,那么艰难。
沈余又有点鼻子酸酸的,今天突然间多了一些他未曾感受过的情绪,让他很不安。
没有等到沈余的回答,齐行却从孩子的表情上读出了一二。
“抱歉,当年没能把你找回来。”齐行又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以后的路,我会陪你一起。鱼儿,我会教你,什么是爱和信任。”
沈余混乱了,也慌乱了,竟有人,将他打到真的站不起来后,又细心地给他上药,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沈余抿抿唇,依旧没有作声。
齐行处理完身后的伤,又半蹲下去,轻轻抬起了沈余的脸颊。
沈余极不习惯这样亲近的触碰,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还疼得厉害吗?”
废话。你被打成这样试试?对脸上挨的这些,沈余还是有些介意的,太疼,也太屈辱。被打时只觉得愤怒,现在却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沈余微微点了点脑袋,不出声。
齐行默默叹口气,出去拿了块浸湿了凉水的毛巾,轻轻给小豹子肿胀的脸颊敷上,“冰一下舒服些,呆会儿再上点药,明天就不肿了。”
沈余是趴着的,毛巾放不稳,齐行便一直用手托着,直到毛巾变得温热。沈余就这么看着齐行,整个人都呆呆的。
“有一次安之被我罚掌嘴,自己把脸打到红肿,又带着伤跪了一夜……我都没给他上过药。”齐行轻笑,移开毛巾放到一旁,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涂在沈余的脸颊,又轻轻地推开,自言自语般地道,“是打重了点。”
齐行眼里的怜惜毫不掩饰,沈余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很新奇的感觉,却并不坏。
沈余终于开口,“谢谢。”
这两个字已经是沈余目前能做出的最大反应了,齐行心里明了,也不计较,拿了层薄毯子给小孩搭上,给他到了杯温水,又嘱咐,“刚上过药,小心别蹭着伤。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竟又到晚饭时候了吗?沈余身心俱疲,虽然不间断的疼痛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依然没用多久就沉沉睡去。疼得睡不着这种事他几乎未有过,再疼,他也能好好睡觉,更何况是在这么舒服的床上呢。哪会那么娇气啊,他沈余哪有资格娇气。
五十二
竟又到晚饭时候了吗?沈余身心俱疲,虽然不间断的疼痛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依然没用多久就沉沉睡去。疼得睡不着这种事他几乎未有过,再疼,他也能好好睡觉,更何况是在这么舒服的床上呢。哪会那么娇气啊,他沈余哪有资格娇气。
齐行做好饭回来,沈余正睡得香,安安静静的,仿佛那具遍身是伤的身体与他无关。
齐行温柔了眉眼,轻轻揉着小孩的脑袋将他唤醒,“吃饭了。”
沈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就要下床,一动就僵住了,疼痛是一方面,他裤子都没穿,怎么出去。
齐行见这孩子竟扯起一旁的裤子就要套上,眉头狠狠抽了一下,一手制止住了小孩的动作。
“先趴着吧,我把饭端来。”
沈余看着齐行真的抬了张小桌子进来,又端来一盘盘的菜,呆呆的。
“能起来?”齐行递给他件睡袍。
沈余默默地撑着身子爬起,穿上袍子,皱起的眉没有缓解过,真的好疼。
桌子就放在床边,沈余可以直接坐在床上,可从臀到大腿都伤得狠,再柔软的地方,都是难以落座的。除非跪着,沈余当然不愿,那也只能站着了。
沈余蹭着床勉力站直了身体,看着已经坐在一旁的齐行,只觉得自己这样真是没面子极了,于是乎狠狠心,一咬牙,也坐了下去。
齐行也不阻止,任由小孩又出了满头的汗。
“能吃的话吃点,若是没胃口,我再给你熬点粥。”这样重的伤,齐行怕沈余吃不下饭。
沈余却拿起碗来就开吃,毫无被疼痛影响的样子,脸肿着,吃饭动嘴也应该是疼得不轻的,可沈余就这么大口吃着,似乎真的,不会疼。
齐行看得心里有些难受,这明显,是吃过苦头的孩子。
“你倒是不让人操心。安之要是被罚重了,那顿饭必是吃不进去的。”
沈余脱口而出,“有饭不吃,谁知道还有没有下顿。”
齐行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沈余自知话说得不妥,也不再出声,闷头吃完了大半碗饭。
“活动活动消消食再休息,要不胃里该难受了。”
齐行收了碗筷往外走,沈余咬了咬唇,将他唤住,“那个――我……谢谢……”
又是这句,但齐行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沈余心里很复杂,他并非不识好歹,齐行虽然把他打成这样,但他感觉得出,齐行是真心在关心他。可让他去信任一个人,真的太难了。
晚上齐行又给他上了次药,一下午的折腾磨掉了小豹子所有的心气和体力,对齐行他竟没法拒绝也没法抵抗,再强硬不起来,心思百转地进入了梦乡,一夜安眠。
齐行打人的技术好,治伤的水平也不赖,等沈余再醒来,伤处基本都消了肿,只是那些青紫的痕迹似乎更明显了,疼也还是疼得紧,不过对于沈余来说,并不算什么了。
于是沈余又生龙活虎了起来,但齐行并不担心他会走,这么好面子的小豹子,怎么会顶着半张发紫的脸出门。
不过沈余倒真是没有出走的打算,他心里很乱,在理清楚之前,他并不想做出决定。
沈余的伤还没好全,许临却和谢居一起来了。许临本是想见他的鱼儿哥,得知沈余又受了伤后,更是不管不顾硬要过来,谢居一段时间没见自家哥哥,便带着许临准备来蹭顿饭吃。
可沈余,憋闷极了。
脸上的伤暴露在两人面前,即使好转了大半,还是可以想见当时打得有多重。许临心中为沈余鸣不平,却不敢明说,坐在饭桌旁偷偷瞪了齐行一眼,正好被齐行哥哥抓个正着。
齐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家伙,许临立马又移开了眼神,心里扑通直跳,吓死人了!
沈余在许临心疼又担忧的目光下,快速吃完饭,便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齐行先发了话,“小临,你去陪陪他。”
许临也离开,谢居才对齐行道,“哥很少会把脸都罚成这样的。”
齐行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呢。”谁知道他那么讨打呢。
五十三
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齐行先发了话,“小临,你去陪陪他。”
许临也离开,谢居才对齐行道,“哥很少会把脸都罚成这样的。”
齐行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呢。”谁知道他那么讨打呢。
许临走进沈余房间,沈余正斜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见到许临来,不自然地把右脸又朝里转了转。
“鱼儿哥~”
许临现出个笑脸,耍宝似的也坐在了沈余旁边。
“临子,我这样是不是……很狼狈啊……”
“哪里有。鱼儿哥,你不要觉得委屈,齐行哥在意你才会这么罚你。其实吧……有时候也别硬碰硬的来,偶尔撒撒娇,说不定也就过去了……”
许临一门心思传授着在自家哥哥那里得到的经验,沈余听到耳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许临让他不要委屈,委屈?这是委屈吗?原来这种感觉叫委屈,原来他也可以委屈啊。还有撒娇?怎么……才叫做撒娇呢……
这些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了。许临至少还曾在母亲的宠爱下成长了十几年,后来又有了自己的亲哥哥,可他沈余,从出生就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沈余,余,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多余。
母亲不喜他,身旁的人都不喜欢他,他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被齐家收留的那段日子是他仅有的温暖时光,后来误打误撞被个小帮派收下,然后就是拼命地活着,十来岁的孩子用尽一切的努力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他只有比别人更强硬,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没有委屈,既然没有人在意,又委屈给谁看?撒娇?更谈不上。
“哎鱼儿哥你别哭啊!”许临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抬眼就看见沈余一串串的泪往下落,立马就急了,“鱼儿哥我错了,我不说了,你……你别哭……”
沈余一怔,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哭了吗?嗨,真是没用啊。
“我没事。临子,你先出去吧,我想歇歇。”沈余伸手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许临担忧地离开,和谢居走之前,壮着胆子向齐行道,“齐行哥,鱼儿哥他很难过,一直在哭……您……”
“我知道了。”
谢居和许临刚走,齐行就进了沈余的房间,那孩子半跪着趴在床边,呜咽声时断时续地传出来。
齐行的心一揪,他还没见这小豹子哭成这样过。
齐行哥哥半跪下来,把小豹子拢进自己怀里。沈余却一下子僵硬了,哭声也戛然而止。
“鱼儿。”感受到孩子的抵触,齐行尽量放缓了声音,“想哭就哭吧,别怕。”
沈余还想忍着,却再也忍不住,趴在齐行怀里大哭了起来。
有多久没这样放肆过了呢?不,应该说,自懂事以来,他从未这样肆无忌惮地发泄过。把脆弱的样子暴露在别人面前,意味着危险。可他真的,有点点贪恋这样的温度啊。
这种陌生而又让人安心的温度,让他想沉溺其中。
齐行一下下顺了孩子的背,直到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直到哭声减缓,成为小声的抽泣。
“这是怎么了呢。”齐行哥哥的声音温柔得不得了。
沈余缓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羞赧极了,忙手脚并用挣脱出齐行的怀抱,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没怎么。”
“以后不会再打你的脸了。”
嗯?齐行突然的一句话,让沈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齐行又把小孩霸道地揽入怀中,“鱼儿,我是哥哥。哥哥是可以依赖的,你可以软弱,可以委屈,可以生气,都可以。”
沈余的眼泪又往下落,开了闸,就像再难止住似的。
在码明天的文……本来该放些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可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好想揍人啊……
五十四
齐行又把小孩霸道地揽入怀中,“鱼儿,我是哥哥。哥哥是可以依赖的,你可以软弱,可以委屈,可以生气,都可以。”
沈余的眼泪又往下落,开了闸,就像再难止住似的。
齐行把沈余搂得更紧了些,任由这个缺失了太多温暖的孩子哭得天昏地暗。
直到齐行的胸前都湿成了一片,沈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脑袋缺氧,有些晕乎乎的,却前所未有的安心。沈余没有再挣脱出齐行的怀抱,他就这么倚着,像包裹在温暖的海水里。
齐行摸摸孩子的头,“鱼儿,叫哥哥。”
很久很久的沉默。
齐行微微叹口气,把孩子轻轻从怀里捞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亲昵地刮刮他鼻子,“小花猫似的,走,去洗把脸。”
“嗯……哥……”
一声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呢喃,却被齐行捕捉到了。
齐行笑,“没听清,再说一遍。”
沈余低下头,脸红红的,“哥……”
齐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将孩子揽着走出去,半开着玩笑,“等伤好全了带你们去野餐,你可是欠小临一天的时间呢。”
想到许临因为借自己钱遭到的那顿打,沈余又有些闷闷的,听说那天许临本来是要和谢居出去玩的,可是因为自己的事……沈余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好好补偿自己的好兄弟。
而自叫了齐行哥哥后,沈余是一天比一天欢脱,少年的本性暴露出来,让一向处变不惊的齐行哥哥有些招架不及。上房揭瓦倒是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小状况却是不断。
比如玩电脑删了齐行写了一半的论文,比如做饭差点烧了厨房,再比如,偷偷跟着齐行进医院,瞎捣乱害齐行差点拿错了药……
沈余跟着面有愠色的哥哥回家,时不时打量着旁边人的神情,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伤才刚好得差不多,你是又想躺回床上吗。”齐行转身坐在沙发上,看着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孩。
“没有――”两个字拖了长长的音,从十八岁的少年口中说出,竟全是五六岁小儿无赖的情态。
本带着些许冷意的齐行如今却是哭笑不得,但他不可能惯着这孩子。
“这些天你小错不断,我心疼你伤未好全,也多是无意,并未加以苛责。但沈余,今天差点就出事故了,这是跟人的性命相关之事,能容你儿戏吗!”
“我没想的……哥……我只是……”
“只是无心之失?你要敢说出这句话,一周不用下床了。”
沈余不说话了。
“我不想动手,去书房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见沈余一言不发进了书房,齐行有些意外,这孩子倒是个依教的。然而半个小时后,当齐行进去看到面壁而立的沈余时,眉角抽了一下。
“我刚才怎么说的。”
“让我反省。”
“说完整。”
沉默。
“跪下。”
不动。
“听不听话?”
“我知道错了……别让我跪,怎么罚都行……”沈余转过身来,脸上又是齐行熟悉的倔强。
“不行。”齐行淡淡地看着他,“如何惩戒,决定权在我。犯了什么错,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没有违抗的权力。”
沈余好多天没见齐行这样子了,这段时间齐行对他简直谈得上宠溺,连那天删掉了那近十万字的论文,齐行也只是无奈地摸摸他脑袋,“下次小心点,不然哥哥得重新加一个月的班了。”
可齐行今天,怕是真生气了。
五十五
沈余好多天没见齐行这样子了,这段时间齐行对他简直谈得上宠溺,连那天删掉了那近十万字的论文,齐行也只是无奈地摸摸他脑袋,“下次小心点,不然哥哥得重新加一个月的班了。”
可齐行今天,怕是真生气了。
沈余突然间想到了许临说的话,撒撒娇,说不定也就过去了……撒撒娇……
小孩抿抿嘴,低下头,“哥——不跪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
软软的语气,齐行哥哥不辨喜怒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心中轻颤了一下,这孩子……
一向强硬的小豹子出现这番作态,齐行是真的,有些心软。
看着沈余红红的耳朵,齐行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温度,只是出口的话没有丝毫退让,“鱼儿,跪下。”
沈余咬住唇,并没有用啊,可能自己……真的不会撒娇……
“不……”
他沈余,从来没跪过,就连被人威胁要打断腿的时候,他也没有跪。
齐行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起身拿来了一根藤条,还是崭新的,刚定来没多久。
“我本以为,没这么快会用到的。”
齐行,又要打他。
沈余抬头看哥哥,齐行却不再看他。
“跪下。”齐行又重复了一遍。
见沈余依旧不动,齐行绕到他身后,扬起藤条便甩到了小孩的膝弯上。娇嫩的皮肉,狠历的力道,沈余一个趔趄,痛呼出声。
反应过来后,沈余可怜巴巴地看着齐行,“哥,疼……”
许临教他的,要学会喊疼。
……
齐行真的是要被气笑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般……可爱。
其实沈余是那种依赖心顶重的孩子,褪去独立和坚强的伪装,他甚至比许临还像个孩子。那种有人护着在意着的感觉,让在冰冷的环境中长大的小豹子欲罢不能。
“熬得过鞭刑的人,还怕这个?”齐行勾了勾嘴角,又是一藤条打上去,覆盖着之前的痕迹,留下道深红的伤痕。
“不跪的话,就好好捱着吧。站好,不准动。”
齐行动了真格的,沈余的气性也上来了,咬牙站直,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二十下,你若是受得住,可以允你不跪。”
沈余咬紧牙,藤条便又一次咬上了膝弯,横着直贯两腿,竟仍和之前的红痕重叠,两条腿,两道伤。这刁钻的打法,是直接奔着破皮去的。
藤条再落下,依旧没有移位置。这地方的皮肉太嫩了,沈余只觉得像是一把刀在对着他的膝弯反复拉扯,他硬撑着要站直双腿,却还是不可避免一下下向前打弯。
第九下,伤痕已经发紫。
沈余的痛哼声压在唇齿间,若是不留意,怕也是听不到的。
齐行微停了数秒,极狠的一下就挥了下去。
“呃——”沈余往前趔趄了一下,强忍住要跳脚的冲动又站回来。实在太疼了,齐行为何总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
薄薄的皮肤撕裂开细小的裂缝,沈余的腿也已经在打颤,齐行却毫不在意,狠历的连续三下挥过去,沈余一声痛呼跪扑在地,一丝红色顺着膝弯缓缓流下。
“还有七下,跪好,我就不打了。”
沈余怎么可能听。缓过疼劲,便又撑了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大部分的捣乱都是故意的。齐行说拿他当弟弟,他信,却又不敢信,他折腾,使劲折腾,想折腾到齐行忍受不住,露出心底的真实想法,想折腾出齐行的厌弃,对他说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小豹子用尽所有的努力,在确定着齐行的那一份真心。
五十六
其实这段时间,他大部分的捣乱都是故意的。齐行说拿他当弟弟,他信,却又不敢信,他折腾,使劲折腾,想折腾到齐行忍受不住,露出心底的真实想法,想折腾出齐行的厌弃,对他说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小豹子用尽所有的努力,在确定着齐行的那一份真心。
可齐行没有,他对他太好,他捣下的那些乱,齐行就连责怪也不曾。直到今天,齐行才真的动了火,可似乎,也并未厌恶他。
“我不跪。”沈余忍着疼痛开口,“你看我这么不听话,又常给你惹麻烦,你还想要管着我?”
齐行看着孩子的背影,心里发疼。安全感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再弥补回来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齐行沉默了一下,扬起藤条重重地落在原处,又一次将孩子打倒在地,然后绕到小孩身前,轻抬起他的下巴,“你是我弟弟,能不管你吗。”
沈余看着齐行的眼睛,里面尽是他无法抗拒的温度。
“为什么就要倔着呢。”齐行捏捏小孩鼻子,带着淡淡的无奈。
习惯了谢居自小的懂事乖巧,对沈余这孩子,齐行确是有些无可奈何,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实在是让他心疼到了骨子里。
他打他最狠,却也对他最宽容,他狠得下心将他打到站不起来,却不忍让他伤心一丝一毫。
他只想让这孩子以后的岁月里,都能够有坚实的依靠,和足够的信任。
“我不想跪……”沈余的语气也软了。还需要什么试探呢,齐行已经用属于哥哥的笃定和温暖,将他的心填补得满满。
只是,下跪这种事……
“我认为,这样能帮你更好地反省错误。如果不愿,你也有其它选择,比如――像上次一样撑着。可是鱼儿,我想那会更痛苦。”
“你……你打我吧……”沈余抿抿唇,说出了一个自认为应该被准许的答案。
“不,这次我不想以藤条作为惩罚。”
沈余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膝弯,又抬头看齐行,整个表情都在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齐行被他的模样逗得一乐,“刚才打你是因为你不跪,不是因为这次的错。”
“那……如果我就是不跪呢?”沈余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忐忑,不跪,你就一直打下去吗?
齐行顿了顿,似是没料到沈余会问这样的问题,然后又笑了,“不跪……”
齐行意味深长地看看孩子,直看得人想逃,然后缓缓道,“不跪……那就不跪吧。”
???
满意地看到孩子满脸吃惊的表情,齐行又道,“不过你要告诉我,这段时间这么闹腾,是为什么呢?”
原来,齐行已经看出自己是故意的了。
“我……”沈余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半晌后又视死如归地开了口,“我想看看,你会不会讨厌我。”
说罢,沈余挑衅般地直对上齐行的眼睛,我说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即便心里已有答案,齐行还是又心疼了。
齐行把孩子拉过来,给了他身后一巴掌,“真是讨打。”
不重,但沈余被这下打得惊了一惊,满面通红,又挣脱不出哥哥的怀抱,于是把头伏在齐行身上,闷闷地不出声,然后耳旁传来一句话,“鱼儿,要是你早点回到我身边,该有多好。”
沈余眨眨眼,压下酸涩的液体,带着些笨拙的伸出双臂回抱住齐行,“那哥不罚了好不好?”
齐行被他逗乐了,把孩子从怀里扯出来,看着那泛红的眼眶,“饶你这次。”
齐行以为,解了孩子的心结,这小豹子便会安分了,但事实证明,沈余捣蛋惹事的本领是天生的。
像是要把缺失的童年和这么多年的苦弥补回来,这日后沈余反而更加闹腾,犯错后撒娇耍赖的本事也见长,齐行对这孩子偏生做不到像对谢居那样严管苛责,倒纵得他越发跳脱了。
不过齐行乐得见他的孩子样,有的事情既然无法重来,从现在起也是好的。
可当某日齐行下了班接到谢居的电话时,齐行哥哥真的头疼,很头疼。
亲爱的们,请假两天……
五十七
原来沈余私自约了许临出去玩,六点多了竟还未回,谢居到家后看到桌上留的纸条才知道,打两个孩子的电话又都关机,这才告诉了齐行。
齐行把谢居也叫来了自己家,两人又拨了数次电话,还是关机。
“哥,不会出什么事吧?已经八点多了……”谢居有些不安,他想起许临那次出走,心中揪了起来。
“没事,再等等。”话是这么说,齐行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沈余曾经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多想,万一又和那些人牵扯上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不过若不是不得已,齐行是万万不愿用的,毕竟,如果这样做的话,就要联系那个人了。
又过了半小时,齐行轻叹口气,拿出了手机。号码还未拨出,沈余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齐行接了,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冷冷道,“在哪里?回来,现在,许临也过来。”
两个小家伙灰溜溜地回到家,正见着齐行和谢居都坐在沙发上。
沈余看了许临一眼,许临又轻轻推了推沈余,两人站得离两个哥哥远远的,谁都不敢上前。
“不是胆子挺大吗。”齐行嘴边溢出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看着两个孩子的小动作,眼神却越发冰冷。
沈余眼一闭,心一横,向着齐行开口,“哥,是我约临子出去玩的,要罚罚我,跟小临他没关系。”
“自然是要罚你的。”齐行不看他,却把目光转向许临,“本以为你是个乖巧的。”
“我……”许临不敢正视齐行,却不停地偷瞄至今未发一言的谢居,自家哥哥的神色,似乎也不怎么样。
“你来,还是我来?”齐行转头问谢居,语气却没有要征询意见的意思。
“哥做主。”谢居整个身子都靠在沙发上,摆明了自己不想管。
齐行笑笑,直接起身往书房走,“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许临是第一次进齐行家的书房,不像谢居那里昏昏暗暗的,灯光很亮,很温暖。
可许临一点也没觉得暖意。
“你先说。”齐行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用手里的藤条指了指沈余。
“我只是……想弥补一下临子,毕竟当初因为我……哥,出去玩一下也不犯法吧……”
齐行觉得,这孩子真是太有拱火的本事了。
“不犯法吗?家法,那不也是法。”齐行凌空挥了一下藤条,“自己说,多少下。”
沈余不吭声了,他真是觉得齐行太小题大作,并且如今许临还在一旁呢,他的面子往哪搁。
“不服?”
齐行一看这孩子的样子,便知他定是在憋着口气呢。
“哪敢呢。”沈余低着头嘀咕,却被齐行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里。
“沈余,我不磨着你自己说,现在就给你摊明了。首先,小临再有一月就要高考了,你在这节骨眼上带他出去疯,对是不对?”
“可……可也要劳逸结合呀,玩一天怎么了……”
齐行却微微一笑,“你问问小临,若是当天的功课完不成,在安之那里会受怎样的罚?”
对沈余这样的孩子,齐行并不会去说什么学习上的大道理,光让沈余知道许临会因他而受罚,就足够了。
沈余果然不说话了,心里闷闷的,自己又连累了临子。
“其二,”齐行又开口,“瞒着我们私自出门,大晚上不回家,电话也关机,沈余,你哪来的胆子?如果真有什么事,你们两个人应付得来?”
沈余知道齐行这话的意思,他当初满身的鞭伤和针孔,齐行没问个究竟,却不代表不明白。好不容易摆脱了那里,就这么和许临两个人出去,是有些不妥。
这是他确实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今天这事竟埋下一个隐患,在不久后,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一次折磨。
五十八
“是我考虑不周……我认罚。”
“三十下,墙边先站着去。小临,你过来。”
齐行下了判决,又开口唤不知何时已经躲得远远的许临,“我好像还没有直接管过你?”
是问句,但要回答吗?该怎么答?许临的脑子一团懵,索性不开口,然后一步步挪到了齐行面前。
“自己说,错哪了?”
许临真的是怕齐行,虽然这个哥哥从未对他动过手。此时听到齐行问话,不由得就是一颤,蚊子哼哼似的答,“不该不告诉哥哥就自己出去……”
“冤了你了吗?大点声!”
许临又是一抖,重新扯着嗓子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听得齐行道,“还有呢?”
许临有些懵,千错万错不就是出去玩了?还能有什么。
齐行倒也不逼他,斜斜地瞄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沈余,“手机关机,是谁的主意?”
沈余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许临,脱口而出,“是我说要关机的。”
“哦?”
齐行的目光是极敏锐的,以沈余的性子,出去也就出去了,哪还会想着故意关了机。
果不其然,许临已经弱弱地开口,“不是鱼儿哥,是我……”
“故意欺瞒这种事,你好像不是第一次了。”齐行站起身,甩了甩藤条,“还真是会明知故犯呢。”
许临整个人都定住了,齐行哥怎么什么都知道?随即满心凉意,今天怕自己是没法站着出去了。
“我也不多罚你,同样三十下,可以?”
“可……可以……”
许临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他真的很想说不可以啊。
“鞋袜都脱了,跪下,双手撑地,小腿向上伸直。”
纵是觉得羞,许临也不敢在齐行面前放肆,乖乖按要求照做,随即一惊反应过来,这姿势,是要打……
沈余也是一愣,没想到哥会先拿许临开刀。
呼吸之间,藤条已经打在了许临的脚心,炸裂般的疼痛让小孩呼吸一窒,一声惨叫,然后便蜷了身体呜咽开来。
许临本就瘦,脚掌更是没什么肉,这一下仿佛是打在骨头上,让他疼得发懵。
齐行皱皱眉,“许临,安之是没教过你规矩吗?”
“哥……齐行哥……呜太疼了……”
齐行下手是真的狠,又打在这么敏感的地方,他怎么受得了。
“疼就好好受着,把脚打烂了,我看你也没办法瞎跑了。姿势摆好,再乱动,别怪我翻倍。”
许临怕极了,许久未有的绝望感涌上心头,哭得越来越止不住,刚才的那下已经让脚心的疼半晌才稍缓解,真要打完三十下,他会疼死的。
外面沙发上的谢居听到那声惨叫,也不由得一颤,心都揪了起来。他知道齐行的手段,许临不可能好过,也是刚才在气头上,才把那孩子直接扔给了哥哥,现在,再心疼,却是也由不得自己了。
许临哭着重新跪好,赤.裸的双足微微颤抖,终究是慢慢抬了起来,上面已是一道明显的红痕。
藤条重新夹着风声砸下,许临又是忍不住地哭嚎,却再没敢躲开,只是手指紧紧抠住地面,脚趾也不停地扭动,想缓解些疼痛,不过收效甚微。
一旁的沈余已是懊悔得不行,看到许临受这罪,他哭的心都有了。齐行这哪是在罚许临,这是在罚他沈余啊。
难怪哥要先对临子动手,摆明了是来折磨他的。
藤条又一次落下后,沈余终是忍不住冲上前去,扶住呜咽着疼得发颤的许临,“错在我,是我叫临子出去的,他的惩罚我来替他挨。”
五十九
藤条又一次落下后,沈余终是忍不住冲上前去,扶住呜咽着疼得发颤的许临,“错在我,是我叫临子出去的,他的惩罚我来替他挨。”
齐行笑笑,“好啊,本是要翻倍的――翻倍的那三十下,你就替他挨了吧。”
沈余噎住,跟齐行这个人,果然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他不会退让的事,再犟,只能是自讨苦吃。
许临缓过劲,连忙阻止,“鱼儿哥你快让开,我……我受得住。”
沈余咬咬唇退到一旁,齐行的藤条又砸下,覆上了之前的伤痕。那么点地方,不可能避得开。
许临的哭声都变了调,双腿不住地蹬着,左脚蹭上右脚,右脚又蹭上左脚,怎么都是疼。
这样的疼痛余韵却也很长,许久才能得以缓解,可还不等清醒,齐行的藤条又撕咬上来,即便许临在动着,藤条还是精准无差地落在脚掌心,许临嗓子都哭哑了,无意识地求饶,却不敢把腿放下。
外面的谢居也坐不住了,在书房紧闭的门外逡巡,听到自家弟弟的又一声惨叫后,还是忍不住敲了门。
齐行扬起的手放下,看着许临勾勾唇,“有人想来救你了。进。”
谢居进了门,一看这架势,是真的心疼了。这样的打法有多疼,他比谁都清楚。
“哥……小临犯了错,也是我教导不力,剩下的……求哥让我替了他吧。”
“照你的意思,我不也有个教导不力的错?这所有的罚,都我来挨好了。”齐行看向谢居,微微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失望,然后又对许临道,“倒是谁都护着你。”
谢居慌了,扑通跪下,“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行了,起来。你说得对,你这个哥哥确实是管教有失――还有十八下,你来罚。”
谢居看着齐行递过来的藤条,心凉了半截,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双手接了过来。
许临见自家哥哥拿着藤条过来,本就紧绷的弦快要断开,在齐行面前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崩塌,放下脚缩成一团,“哥……不要……呜呜……疼……”
弟弟惨兮兮的样子让谢居的心一抽一抽的,但此刻却容不得他的心软,若是在齐行面前放水,谁都好过不了。谢居沉声命令,“许临,姿势。”
许临哭着重新撑起来,转头去看谢居,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落。
谢居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用藤条点了点通红的脚心,手起手落,竟与齐行的力道相差无二。
“哥――呜……”
缓了稍许的皮肉更加敏感,藤条仿佛是把刀,不停地割在脆弱的脚心,许临的体力也有些不支,胳膊和腿直打晃。
谢居紧了紧手里的藤条,这情形拖不得,越慢,受得罪越多。谢居深吸口气,藤条不间断地就打了下去,第二十下,停了下来。
许临被连续的重击打得发懵,几秒后喘过气来,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叫,捂住脚滚在地上。
再大的气此刻也消了,只剩下了心疼。谢居又朝着齐行跪了下去,“哥,小临……已经伤得不轻了,不敢求哥饶过……是否可以换个地方?”
小孩的脚心已经发紫肿胀,再打可就真的太重了。齐行挑了下眉,“可以。不过,我只想看到一条伤,明白?”
“是……”谢居应是,却连心都颤了起来。
“小临,跪好,衣服掀起来。”
这是要打背了,虽然比起打在臀上会更疼,但齐行沈余都在,谢居想给孩子留点面子。
许临实在是疼疯了,二十下实打实的狠厉的藤条,让脚心的痛楚直到心坎,一动就疼得满头汗,此刻听到谢居的话,迷迷糊糊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沈余见齐行面色不虞,怕他嘴巴一张一合又说出什么折磨人的话,不等两个哥哥开口,忙上前去唤还在哭着的许临,将他扶起跪好,又把衣服一圈圈卷了上去,然后偷瞄了一眼齐行,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六十
一旁的沈余见齐行面色不虞,怕他嘴巴一张一合又说出什么折磨人的话,不等两个哥哥开口,忙上前去唤还在哭着的许临,将他扶起跪好,又把衣服一圈圈卷了上去,然后偷瞄了一眼齐行,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一个个的都这么疼他,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话是对着沈余说的,齐行的眼神却是扫向谢居。
“鱼儿,你让开。”谢居轻声道,又对着许临吩咐,“小临,只有十下,好好撑着,若是乱动……”谢居看了眼齐行,“翻倍。”
话音落下,谢居扬起藤条对准许临光洁的背,斜斜的打了下去。
疼,又是另一种让人绝望的疼痛,不过是一下,就肿起了条红红的楞子。
“呜――”许临双手撑在地上,才从脚心的疼缓过来,又陷入了背上的剧痛。但他即使意识有些不太清醒,也知道这是留情了,若还往脚上招呼,他不敢想象。所以也硬撑着不动,死死咬住牙关,只有十下,熬过去就好了。
然而第二下,不偏不倚,覆盖了第一条痕迹。
齐行说的,只能有一条伤。
许临握紧拳敲在地板上,死命忍着才不让自己躲开,旁边的沈余已经红了眼眶。
第三下,依旧是同一道伤,深红发紫。
许临连痛呼声都没了,只是发出破碎的呜咽,一声声打在在场人的心上。
再往后,一下比一下难捱,伤痕从红变紫,又绽开了细细的裂纹,蜿蜒的红色很是夺目。
许临也不知拿来的意志,竟连姿势都未变形,但身体已抖得越来越厉害。
“还有三下。”谢居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说给谁听。他看得明白,这孩子已经撑不住了。
许临明了,更稳地撑住身体,谢居又是用了连续不断的打法,快速而狠厉,很快便打完了。
最后一下落完,带出了几滴血珠,许临瘫在地上,半天才哭出声来。
谢居早心疼坏了,却不敢贸然去扶,只对着齐行承错,道自己以后会多加约束云云。齐行见谢居这满脸藏也藏不住的心疼轻叹口气,安之啊,总是那么心软。
“你带鱼儿先出去。”
谢居一惊,难道还要罚吗?但看齐行的样子似乎也不像。
谢居压住心疼,将死活不愿走的沈余拉出去,两人心中都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房间里,许临还蜷缩在地上呜咽,看到齐行向他走去,不由得颤抖着后退,对这个哥哥,他实在是恐惧到了骨子里。
齐行看他这模样微微无奈,这孩子怕他,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怕到了这个地步。
齐行半蹲下身子,“这么怕我?”
许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转瞬又移开了目光。
小动物般的模样让齐行心中一软,把孩子揽到怀里,调笑道,“这样还怕吗?”
许临半是惊诧,半是羞赧,他与齐行之间一直隔了层若有若无的膜,此时被这个哥哥用如此亲密的姿势和语气包围,那点距离烟消云散,小孩脸上尽是错愕,连疼痛都顾不得了。
“哭成这样,委屈了?没罚冤你吧。”
“不……不是……疼……”
齐行不辨喜怒地道,“这就疼了?我还准备罚你在门口的鹅卵石上站两个小时啊。”
看到孩子又被自己吓得满脸惊惧,齐行失笑,“不过这次就算了,我怕你哥来找我算账。”
许临满脸通红,也是个大孩子了,被齐行像小朋友一样逗着,实是有些抬不起头,不由得往齐行怀里钻了一钻。
齐行更乐了,怨不得安之和鱼儿都宠着他,这孩子确实是招人疼。
齐行拍了拍小孩,“罚过了疼过了要自己往心里去,再有下次,即便安之不罚我也不轻饶你。”
房门外的谢居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也明白了八成,哥这是在哄孩子呢。谢居心里一松,牵了牵嘴角,哥真是,把所有的活都自己揽去了。
六十一
房门外的谢居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也明白了八成,哥这是在哄孩子呢。谢居心里一松,牵了牵嘴角,哥真是,把所有的活都自己揽去了。
其实齐行从未有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习惯,以前对谢居尤其是这样,你错了才要罚,哪有还要人哄的道理。只是许临这孩子本就跟他不甚亲近,这么一通狠罚下来,若不加理会,怕以后真会疏远他了。
许临的心里对齐行也是想亲近的,多少次生个病受了伤都是齐行照顾他,只是不常相处,惧意又深,才总不敢全然靠近,现下被齐行搂在怀里,小孩生出的感觉是,安心。
齐行把孩子直接抱起来出了门去,冲谢居挑挑眉,“给你了。今晚就在我这里歇了吧。”
谢居看着许临小鸵鸟的样子也是好笑,抱过自家弟弟进了卧室。
氛围似乎很轻松,只有一个人,现在心里直发紧。
“进来吧。”齐行冷眼看了看孤零零立在门口的沈余,负手又进了书房。
沈余跟着进去,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嫉妒许临,只是……终归接下来要受罪的是自己。
六十下。沈余明白得很,齐行本来就没打算给许临翻倍,多加的三十下,就是罚他的。
齐行坐回椅子上,手中的藤条一下下敲击着桌沿,不说话。
沈余憋不住,首先开口,“要打就打。”
“惯得你。”齐行凉凉地发声,终于正看向沈余,“刚才小临怎么挨的,姿势,自己摆好吧。”
沈余咬咬唇,不动。让他像许临那样跪下,把脚心举起来,这么羞耻的姿势,怎么做得到。
之前齐行那般逼他他也未曾下跪,现在又要强迫他吗?
齐行看着小孩这强硬的模样微微头疼,“你自己认的罚,现在又在抗拒些什么?小临不也这样做了。更何况现在他们俩都不在,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小临有安之哥疼着,我呢?!”不知是怎么的,许是谢居刚才在齐行面前对许临的疼护扎了眼,于是齐行宠溺地抱了许临出来,又对他冷下脸,沈余的心里生出股闷气,就是抑郁不平。
齐行罚他,他只能受着,没人会护他,没人会为他求情。而齐行,他对自己好,也能对别人好,他弟弟多着呢,有什么两样。看刚才那样子,临子怕是更得他欢心吧。是啊,临子那么乖,要跪就跪要打就打,哪像自己,只会拱他的火。
小孩心里涩涩的,更是顶着劲直直站着不动弹了。
齐行是真被沈余的话惹出几分怒意,站起身,扬起手,看了沈余半晌,又放下,“如果不是说过不再打你的脸,今天你这脸就别想要了。”
“你打啊!你要打我能躲得过?”
齐行一下子笑了,一种危险的笑容,“我看我真是太惯着你了。现在,跪下。”
“不。你像上次一样把我的腿打烂啊。”
齐行不再废话,一手反扭住沈余的双手,直接上脚踢上孩子的膝弯,很重的力道,沈余的膝盖一下子接触了地面。
“沈余我告诉你,要想让你按规矩来太容易了,从前不过是心疼你,倒让你越来越放肆。今日我不会再容情,该受的,好生受着吧。”
小孩眼睛都红了,被齐行用这样的方式屈辱地摁在地上,他满心只剩了委屈和愤怒。
齐行拽着沈余手腕将他上身扔在地上,又伸脚把他的小腿踢起,扬起藤条就打在脚心上。
片刻过后一条紫痕浮起,力道竟比罚许临时还重了几分,撕裂般的疼让沈余险些惨叫出来,又在跟齐行置着气,生生将痛楚咽下,灼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齐行自己下的手,自己当然清楚是什么力度。沈余竟能忍得下一声未吭,倒让他有些许意外,不过那发着抖不自觉向一旁闪躲的双脚,暴露了一切。
又是狠厉的一藤条落下,沈余再受不住,本就羞怒不已,这难以忍受的剧痛更是点了把火,当下一个翻身离得齐行远远的,瞪着那人,大有杠上了的架势。
“过来,别逼我把你绑起来。”
六十二
又是狠厉的一藤条落下,沈余再受不住,本就羞怒不已,这难以忍受的剧痛更是点了把火,当下一个翻身离得齐行远远的,瞪着那人,大有杠上了的架势。
“过来,别逼我把你绑起来。”
等了数秒,齐行见沈余还是不准备动,真的从柜子里翻出了根绳子,一步步逼近。
沈余有些心慌,齐行竟有绳子。被人绑住的感觉,他绝对不想再次尝试。
小孩再强硬不了,又腆不下脸开口求饶,于是弱弱地对上齐行的目光,里面带着几分哀求。可齐行这次真的是下了狠心,只做不见,三两下将沈余的手腕在背后绑住,又将小孩的双脚并好拉起,把两个脚腕也和手绑在了一起。中间留的距离不长,趴在地上,小腿正好和地面垂直。
沈余挣扎得厉害,却怎么也挣不脱齐行,他没想到齐行真的这么狠,死咬着牙,屈辱的眼泪掉下,指甲抠进了手心里。
齐行眼里寒芒一闪,一藤条打下去,落在沈余的两手上。
“手给我松开。”
沈余疼极了,也不知道齐行打到了哪里,只觉得手上的骨头都在疼,拳头握紧又松开,终是没再违抗。
藤条便开始不断落在脚心,每一下都是条紫痕,沈余疼得直打颤,连痛呼声都控制不住,不过自己都已经没脸成这样了,还顾忌什么呢?
惨烈的疼痛不间断地刺激着大脑,愈演愈盛的委屈更是狠狠蹂躏着他的心脏,沈余索性放开了所有的坚持,哭喊声不断,不停扭动着试图避开那恐怖的藤条,却被齐行控制得死死。
手腕和脚腕都因剧烈的挣扎被勒出了红痕,反折的身体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难受起来,沈余真的崩溃了。
这种打法,太残忍。
而沈余要挨六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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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许临被谢居抱去房间,一波一波的冷汗直冒,谢居去拿药,却被小孩一把扯住衣角,“哥……哥你还生气吗……”
煞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本就心疼不已的谢居哪还舍得,伸手抹去孩子的眼泪,“罚过了就过去了,这次疼狠了吧?哥给你上点药会好受些,乖。”
“哥……对不起……”
“傻孩子。没事了,好好歇歇。”谢居揉揉许临的头,心里柔软极了。
不得不说许临是真的乖,会看眼色又能讨巧,若是沈余那样的性子,怕这次在谢居这里也不会就这样过去了。
放下心来的许临挂念起他的鱼儿哥,等谢居一给他上完药,便央着哥哥去看看沈余如何了。谢居也有些放不下那倔孩子,收拾好药瓶便走到了书房门口。
哭喊声传来,谢居心一颤,那孩子脸皮薄又能忍,当初那样的伤都一声不吭,如今这般,不知哥是用了什么手段了。
不过是和小临差不多大的孩子啊,谢居心下不忍,抬手敲了门。
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齐行的声音,“顾好小临,这里不用你操心。”
语气冷冷的,还带着几分怒气,谢居抿抿唇,哥这摆明了是不准自己插手了,强行进去怕是会让鱼儿更受罪。只希望鱼儿别那么犟,否则必是会吃大苦的。
沈余又落下了串眼泪,齐行怎么会容许人来给自己求情,他要打便打吧,打死了最好。
小孩钻着牛角尖,倒真是冤了齐行。他是觉得这孩子好面子,现在被他绑着压在地上,要是让谢居进来看见,不知心里又要怎么别扭了。
沈余的脚心已经破皮了,声音也哑得吓人。谢居敲过门后他也找回了几分神志,齐行再打,他便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再叫出来。疼到极致,人反倒越发清醒了。
六十三
沈余的脚心已经破皮了,声音也哑得吓人。谢居敲过门后他也找回了几分神志,齐行再打,他便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再叫出来。疼到极致,人反倒越发清醒了。
第四十下,齐行住了手。
伤处惨不忍睹,沈余保持着这个并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齐行扫了眼伤势,把绑着沈余手脚的绳子解开,血液回流的酸麻和胀痛让沈余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缓过来后吃力地扭头看着齐行,“大发慈悲了?还有二十下。”
“放心,我会数数。”齐行看他一眼,不拘位置就把藤条砸了下去,背上臀上腿上,无一幸免。
沈余还来不及惨呼,就结束了。
齐行不理会缩在地上的孩子,把藤条一扔就出了门去。
谢居无功而返,正努力安抚着许临,听闻声响转头一看,是齐行进来了。
“哥……鱼儿他?”
齐行不搭话,只是走到床边,细细看了看许临的伤,又嘱咐了谢居照顾上的注意事项,甚至还同许临开了几句玩笑,才对谢居道,“跟我出来。”
“鱼儿那里罚得重了,你待会儿帮他处理一下。那孩子性子实在是不稳,我想着这段日子让他先呆你那里吧,诗文书法都教着走,他不想考学,基本的东西却还是要学的。”齐行把谢居带到自己房间嘱咐。
谢居听得有些发懵,“哥为什么不自己……”
“先冷他一冷吧,这脾气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齐行笑了笑,“正好这段时间我事情多,你多废些心吧。”
谢居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哥这样,那孩子肯定要伤心了。
谢居走进书房时吓了一跳,沈余还半躺在地上,却不停地扶着桌脚要站起,脚边是点点的血迹。
“瞎闹什么。”谢居轻斥一句,连忙上前不顾反抗把孩子抱起,径直到了沈余房间。
把小孩放在床上,谢居才去查看伤,能让齐行说罚得重了,那绝对是轻不了的。即便已有准备,谢居看到那脚心时,还是心里揪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把哥惹成了这样。”
沈余不说话。是,他是将齐行惹到了,把他打成这样都只是谢居过来,怕是连见都不想见他了吧。
谢居叹了口气,不忍心孩子再受罪,用了最温和的药来处理伤口,却还是把小孩疼得不停发抖。消好毒上了药,用纱布把脚一圈圈裹上,谢居轻舒口气,想起了什么,又道,“身上有伤没?”
见孩子点点头,谢居无奈,“刚才怎么不说?”沈余是被他放躺在床上的,实实地压着伤处,这孩子竟一声不吭。
谢居把小孩翻了个身,掀起衣服,沈余直直趴着,任由他动作。身后的伤虽不那么惨,也同样不轻,齐行下手太重,打下去的位置又刁钻,不过都未破皮,倒是好处理些。
后背上好药,谢居的手刚搭在孩子裤腰,手下人便剧烈地挣扎开,谢居也不是好相与的,一巴掌拍在臀上,瞬间制止了孩子的动作。
“我也是你哥哥,有什么看不得的。”
沈余不动了,今天他已经没脸了个彻底,还在乎什么。
谢居边上药边道,“明天你和小临一起跟我回去,在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小孩浑身一僵,一股酸意充斥了鼻腔,这是什么意思?扫地出门吗?
谢居又开口,“别多想,哥这段时间忙,你又伤着怕照顾不过来,才让你去我那的。”
沈余低低地“哦”了一声,将头往枕头里埋了埋。
谢居心知肚明得很,这孩子必是没听进去,不过此时他也没法多说,只是轻揉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正好小临也能有个伴,他可是天天念着你。”
六十四
第二日,齐行将早餐都做好后,才让谢居去叫沈余和许临起床。
脚底都有伤,一落地就钻心的疼,谢居心软,把许临抱出在餐桌旁坐着,又去抱沈余,到客厅时正对上从厨房走出来的齐行,齐行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沈余埋头吃着,一声未吭,齐行也慢条斯理地用饭,谁也不看。谢居试图说两句话却没人搭理,许临左看看,又看看,也埋头吃自己的了。
齐行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擦擦嘴,看了看沈余,“你今天就和安之回去吧,听话点。安之,如果他敢乱跑,我唯你是问。”
齐行太了解沈余了,这孩子在谢居那里必不会安分呆着,现在让他知道自己胡来会连累谢居,是最好的牵制。
沈余狠狠咬了下唇,三两下吃完了早餐,“安之哥,我们走吧。”
谢居见这情形也是无奈,见许临也放下了筷子,便向齐行告辞。
只是两个孩子都伤着,谢居有些犯了难,也正想借这机会调和一下,连忙道,“两个人我也抱不动啊,要不哥您送鱼儿去?”
“他脚是断了?自己走。”齐行并不下这台阶,径直回了房间,把门一关,不再理他们。
谢居无奈,看看怀里的许临有些尴尬起来,那孩子的伤可是比小临还重啊。可他又不忍心也将弟弟放下自己走,只得一手抱着许临一手揽着沈余出去。
沈余再努力绷着面子,还是不免一瘸一拐的,脚底的伤疼极了,一步一步像踩在刀刃上,没走几步就满头的汗。
谢居不忍,停下脚步,“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小临去车上再回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沈余当然不会愿意,齐行的态度摆在那里,就算真是上刀山,他也得自己闯过去了。不然不说齐行会不会计较,他都会嫌弃自己的软弱。
齐行不就是想看他被折磨得服软示弱的样子吗?他偏不让他如愿。
下了楼,离谢居的车还有一段距离。谢居一直单手抱着许临已经有些勉强,想了想还是把许临放下,准备搀着两个孩子一起走。
许临脚一沾地,猝然不防就是一声痛呼,怕旁边的两人担心,又忙把声音压住。鱼儿哥伤成那样都能走,自己矫情什么。
谢居还没发话,沈余却过意不去了,“安之哥你还是抱着临子吧,他受不了这个。不用管我。”
谢居心里一疼,他受不了,你就受得了吗?
谢居递给许临个眼神,示意他先别动,然后不容分说地要将沈余抱起。
谁知沈余触电般地挣脱,“我说了不需要!”说完便自己大步向车边走,只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刚迈开两三步就跌到了地上。
谢居叹口气,他终于明白沈余和齐行是怎么闹成这样的了,这孩子,惹恼人的本事一流。
齐行投过窗户向下望去,神色莫名。
谢居强制地把沈余一把抱起送到车上再转回来,许临已经自己挪了好几步了。
“哥,鱼儿哥和齐行哥他们……”许临被哥哥重新抱在怀里,没忍住问出了口。
“没事。找机会你劝劝鱼儿,他这性子在齐行哥那里真是太容易遭罪了。”
到了家,谢居又是折腾了半天才把俩孩子弄回去,不由得暗暗腹诽,哥这是连他也一起罚吗。
沈余到了谢居家倒是并不闹腾,整个人都蔫蔫的,“安之哥,要打扰你了。”
“说的什么话,难道不把我当哥哥?”谢居看着小豹子难得的安静模样心里又是微微一疼,“你安心呆在这里,等……等齐行哥忙完这段时间就会来接你的。”
沈余嘲讽一笑,“不用安慰我。本来也就什么也不是,这样已经算是他的恩惠了。”
“沈余!”
见谢居冷下脸,沈余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六十五
沈余这话,几分自伤,大半却是赌气。他真的觉得,齐行太残忍了,给予他从未有过的宠溺和关怀,又狠心将这一切瞬间收回。而如今的他,也已再做不到决然地抽身而去,那些让人贪恋的温暖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痴迷,又胆怯,何等卑微啊。
他不甘,委屈,愤恨,伤心,通通化为胸口的石头,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压抑和悲伤。向来强硬的小豹子躲在黑暗的被窝里,蜷缩成了一个婴儿。他甚至想向齐行服个软,如果那样,一切还会回来吗?
沈余再未让谢居给他上过药,也拒绝许临的帮助,谢居当他好面子也不强求,只是嘱咐他要按时换药。直到几天后沈余连站起身都勉强时,谢居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安之哥,真的没事……”沈余还想拒绝,谢居却不再让他有躲开的余地,不由分说将他抱回床上,拿起孩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膝头。
这一看,谢居只想把这孩子抽上一顿。
红的黄的液体透过纱布渗透出来,还没解开就让人心惊,等真真看到伤处,更是个惨不忍睹。
“自己怎么处理的?都发炎了!变严重了自己不知道吗?”谢居心疼得直数落,待看到床头一点没少的药时,当即反应过来,“是不是没换药?”
“自……自己会好的……”
谢居狠狠瞪他一眼,“我打电话让哥过来。”
沈余没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谁都没发现的希冀和窃喜。
已经是晚上了,但不过一个小时,齐行便来了,进了房间,目光扫向沈余,有些复杂。
“怎么弄成这样?安之,你……”齐行看到那伤蹙了眉,安之也是有经验的,不至于会这样吧。
不待齐行说完,沈余忙道,“不关安之哥的事,是我说要自己上药,又忘……忘了……”
空气静默,然后飘出声极低的笑声,是齐行的。
“沈余,你是故意的。”
沈余抿抿唇,眼眶一红,他确实是故意的。故意不上药,让自己的伤变严重,严重到谢居无法处理的程度,兴许齐行就能过来了。多笨拙的招数,他沈余向来不是个聪明的人。
“哥……疼的……”
一颗眼泪淌下,难得的示弱。沈余再受不了齐行对他不管不问,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让他怎么舍得放手啊。
可齐行只是看他一眼,满目冰寒。
“安之,把藤条拿来。”
谢居有些急了,孩子都成这样了,还要罚吗?可又不敢违抗齐行的意思,真将藤条拿了过来。
沈余的脑袋有些昏昏涨涨的发热,却遍体生寒。齐行,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藤条却没有落在沈余身上,齐行让谢居背过身去,一下下的竟是抽在谢居背上。谢居咬紧了牙生生受住,心里担忧的却不是自己。这摆明了是打给沈余看的。
“你疯了!这是干什么!”
沈余急了,冲下床去阻拦,没有皮肤阻隔的脚底一沾到地,疼得他一声惨呼滚在地上。
谢居也顾不得会违抗齐行,忙把孩子抱到了床上。
齐行看向满头是汗的孩子,出口的话冰冷至极,“我把你交给安之,他没有管好你,让你做出这般行径,自然是要受罚的。安之,站好。”
藤条又打在谢居背上,五下过后,齐行住了手,把藤条递回给谢居,然后在床边坐下,拿起沈余的脚。
沈余猛地挣开,眼泪不停落下,“你凭什么,凭什么?!”
齐行丝毫不为所动,“你是想要安之再被罚吗?”
沈余不动了,只是眼泪留得越来越凶,好痛,心脏的位置。
六十六
齐行打开他的医药箱,拿出些没有标签的药瓶,都是他自己配的。他话说得狠,处理伤却很是温柔,只是这么严重的伤,光消毒已经让沈余快咬掉了舌头,不知是什么药粉撒上去,更是让他疼得发疯,一口咬上自己的拳头,又被谢居硬生生阻止。
谢居也坐上床,把孩子的上半身抱住,感受到怀里身子的颤抖,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谢居抬眼去看齐行,后者却只顾着手上的动作,似乎这个疼到发抖的孩子与他无关。谢居轻轻叹了口气。
等折腾完,沈余已是满身的汗,脑袋里的昏胀更甚,面色也潮红起来,整个人瘫在谢居怀里小声呻吟着,似是有些意识不清。
谢居明显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
“哥……”
“我知道了,你把他放躺下。”
量体温,挂点滴,沈余一直紧闭着双眼任由齐行摆弄,许是药物的作用,不多时便真的沉沉睡去。
孩子的睡颜毫无醒着时的那一副倔强模样,干净得很,单纯的很。齐行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孩子额前的碎发,触手都是湿润。
“安之,你和小临先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谢居本想说自己来守,又觉得若是沈余醒来定是想看到齐行的,便应了是,然后去寻还在埋头看书中的许临。那孩子复习得投入了,门又紧闭,竟连齐行来了都不知道。
得知沈余的状况,许临不顾谢居的阻拦也要去看看,见沈余睡得沉,齐行又在一旁守着,便打了个招呼安心去睡了。
液体淌完,齐行拔了针,把小夜灯开着,也合衣躺在了床上。沈余半夜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看到齐行竟在自己身旁,下意识地便唤哥哥。齐行几乎未睡,试了试孩子的额头,然后将他往身边揽了揽,“乖,睡觉。”
这一夜沈余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都未醒,齐行便起床要离开了。
“哥,你不等鱼儿起来吗?”谢居看着齐行带着血丝的双眼忍不住出声,沈余如果看到齐行在肯定会开心的。
“不必了。”齐行顿了顿,又道,“好好照顾他。等伤好了,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别手软。”
快九点时沈余才睁开眼,清醒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身旁一看,空空如也。呵,果然,是梦啊。
谢居走进来,“好点了吗?”
沈余点点头,欲言又止。
谢居明了,“哥今早才走的,昨天可是守了你一晚上呢。”
这么说,不是梦吗?他不敢相信。如果昨晚那个温柔地对他说“乖”的哥哥真的是齐行,为何又要不管他离开?
“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哥可是吩咐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谢居每句话都不离齐行,沈余哪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自己一点也不想听。
“对不起安之哥,害你受罚了。”
谢居摸摸小孩脑袋,“这有什么,又不重。别瞎想,先把伤养好了。”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连累别人这种事,他承受不起。
齐行要怎样就怎样吧,他此生本就从漠视和憎恶开始,现在已经很好了,虽然依旧会被打,但至少不用挨饿受冻,至少――齐行也还没说把他赶走,不是吗?
只是,心脏怎么还是那么疼呢。
你曾说你会教我,什么是爱和信任,这就是爱,是信任吗?齐行,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你的温柔,你的宠溺,你的残忍,你的狠心,把我送去云端又踩入泥底。齐行,哥,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谢居听着沈余的话却是心里一软,这孩子,明明很乖呀。
六十七
沈余不再闹腾,伤倒是好得很快,等勉强能正常走路了,谢居便教他握起了毛笔。
沈余哪拿过这个,又耐不住性子,坐在桌前实是一种折磨。谢居认真起来也是厉害的,每天布置了任务,晚上回来先检查许临的功课,又看沈余的字,完成得不好,便两兄弟一起受罚。
沈余一连数日身后都是微肿着,但他却颇有些享受这样的日子,至少,有那么点踏实。
只是心底,总是隐隐作痛。
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憋得人生疼。
这天,谢居正指点着沈余的笔画,齐行的电话打了进来。
听到谢居接了电话唤哥,沈余笔下的那一横一下子扭曲了。那日后已经两周了,他从未见到齐行,电话也未曾打过,说不在意不可能,但在意又有何用呢。
闲聊了一会儿,齐行似乎问起了他,只听得谢居道,“嗯,在写字呢。”
沈余的身子瞬间僵直了。
谢居把手机递过去,“哥找你。”
良久,沈余接过了电话,放在耳边,“喂。”
谢居抬眼望去,孩子的手都在抖。
“鱼儿。”齐行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沈余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紧绷的弦,一点点刺激都是巨大的。
他还以为,齐行不会再这么叫他了。
“鱼儿?”
沈余含糊不清地在嗓子里应了一声,惊慌失措地把手机塞给谢居,逃也似地离开。
“哥,我是安之。”谢居无奈地拿了手机,“鱼儿他可能,还在难过……”
“嗯,伤差不多好了。”
“很乖的,学得也认真。”
……
问了几句,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阵确实也是忙,过几天还要出差。鱼儿那,你多费点心。”
“哥放心。哥――您出差前,过来吃顿饭吧。”
齐行沉默半晌,“也好,明天。”
这个孩子,总是能击中齐行心中最深的柔软,可又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重不得,轻不得,硬不得,软不得。这次齐行有意冷他一冷,却不曾想这孩子的气性如此大,若还不加理会,怕结果就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了。
挂了电话,谢居去了沈余房间,小豹子不出所料地在哭。
谢居温柔地给孩子擦了擦眼泪,“哥明天要过来。”
沈余一顿,然后道,“来赶我走吗?”
浓浓的鼻音。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欲滴未滴的泪珠,可怜极了。
“在想什么呢,哥要出差了,定是放心不下你。鱼儿,我知道这次你觉得委屈了,但真的罚错了吗?哥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而对你,他已经很宽容了――不瞒你说,我都有点嫉妒呢。”谢居轻笑起来,“你可能都想象不到,若是我忤逆了哥,会怎么样。”
“他不会再要我了……”沈余什么也听不进去,“安之哥,你说,为什么他不要我,又不放我走呢?”
谢居半晌无言,替孩子擦掉又滚落下的眼泪,“傻孩子,谁说不要你了?”
沈余伸出手环抱住了自己,“不是吗?也许当时齐文的话是真的,我也不过是个他心血来潮的宠物,现在厌烦了,也就丢开了。”
“鱼儿。”谢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搬正了他的身子,“你告诉我,是不是对当初还在耿耿于怀?”
沈余沉默了一下,“安之哥,谈得上耿耿于怀吗?其实按理说,我不该这样的,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他对我好是他的慈悲,不管我也是应当,我……”
“这般自怜自哀的,”眼见孩子又钻进了牛角尖,谢居出口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哥看见,没你好果子吃。”
沈余轻笑一声,“再来一顿打吗?无所谓。”
不说齐行,连谢居现在都想动手了,只是这孩子的模样,实在是让他不忍了。
六十八
第二天是周末,齐行来的时候刚五点,提着不少的菜。
“哥这是准备亲自下厨呀。”谢居接过齐行手里的东西,朝里面的房间努努嘴,“在看书呢。”
齐行走进去,轻轻推开门,“鱼儿。”
沈余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沉默了一下道,“您……您来了。”
他以为自己会失态,但真见到齐行,出口的话却那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狠的劲掐住手心,才没让眼泪出来。
齐行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孩子的面前,“生哥哥的气了?”
砰――
一声巨响在沈余的心里炸开,却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怎么会呢。”
沈余甚至还冲齐行笑了笑,笑得明媚。
齐行一下子想起了沈余刚来时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笑着,说你尽管动手。
齐行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头,却被沈余不留痕迹地避开,“安之哥今天让看的文章,我还没看完。”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齐行又叹口气,“那我先去做饭。”
齐行刚走,沈余的眼泪就下来了,又赶紧擦掉,待会儿出去可千万不能被看出端倪。
饭菜上桌,许临和沈余都被叫了出来,许临嘴馋,齐行这个大厨的作品简直让他乐开了花,大眼睛里一闪一闪的,“要是能天天吃到齐行哥做的菜就好了。”
说罢还将巴结的目光投向齐行,全是讨好的意思。
齐行忍俊不禁,“安之,小临这样可是太好拐走了。”
谢居也乐,“我这是白疼你了。”
许临又是百般讨巧,逗得两个哥哥都笑着摇头。
沈余坐在一旁,仿佛整个身子都没入了阴暗之中。如果他能有临子一半的乖巧讨喜,怕齐行也不会这样厌弃他吧。
小孩低着头的模样落入齐行眼中,他伸手夹了个鸡翅到了沈余碗里,“鱼儿,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沈余看了看碗里的鸡翅,眼睛眨了眨,把他夹给了一旁的许临,“我就不用了,临子也爱吃。”
齐行和谢居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满满一盘鸡翅,无奈地笑笑,“这可是特意给你做的,鱼儿真不吃?”
许临眼明心巧,又夹了个给沈余,“鱼儿哥快吃,真的好香。”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是滋味,收拾完碗筷,齐行叫住了又要往房间里走的沈余,“我们聊聊?”
“我……我书还没看完呢,安之哥――”沈余带着些哀求的目光竟投向了谢居,然而后者没有看他。
齐行直接上前揽住沈余,不顾孩子的抗拒,和他一起进了房间。
“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沈余站得端端正正,微低着头,一副乖巧顺服的模样。
“连哥哥都不愿叫了吗?”齐行坐在床边,看着满身写着受伤的孩子,眼里弥漫开淡淡的怜惜。
沈余鼻子一酸,连忙咬了咬唇,“您愿意收留我,沈余已经感激不尽,再不敢有多的奢求,哥哥这两个字,我不配再叫。”
齐行看了他半晌,把人一把拽过来,按在自己的膝头,扬起巴掌便往下落。
沈余懵圈了,他第一次被齐行这样罚。他不知道的是,齐行也是第一次用巴掌揍人。直到臀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沈余才想起要挣扎,“你干什么!”
齐行停住手,“你觉得伤心,我知道,生我的气,我也理解。但鱼儿,我并不后悔,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想你变得更好。什么叫哥哥这两个字你不配叫,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哪来的,嗯?”
沈余一下子委屈极了,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沉浸在情绪之中,脑中的话便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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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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