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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长途(兄弟)[第3页]

作者:苦若若k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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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谢居暂停下手,把戒尺压在那道伤痕上,“受不住了准你出声,只一条,不准乱动。”
许临低低应是,然后咬住唇,手也抠紧了墙面,心里升腾起些莫名的情绪,不是很舒服。
又是几戒尺下去,臀上覆盖了一层明显的红色,再打,便要重叠了。
啪!陡然增加的疼痛。指甲嵌进墙里,飘落下些细碎的白色粉末。
“腰,沉下去。”谢居轻点戒尺,话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许临重新调整好已开始变形的姿势,眼里弥漫开些薄薄的水雾。
又是一轮,许临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脸色发白,双腿打着颤,细碎的呜咽间断从齿间泄出,谢居下手却没轻半毫。
许临原来挨打都是舒服地趴桌旁,第一次被要求姿势,只觉得痛苦增了十倍不止,第三轮伤痕开始重叠时,终是忍不住向前扑去,又猛然想起谢居刚才的话,吓得脸更白了。
谢居顿住,对上许临转过来的煞白的小脸,“翻倍”二字在嘴里转了几圈,出口却变成了“加五下”。
饶是自觉已经容情,对许临来说却是飞来的横祸,再加五下,意味着他还需要挨十二下。
“哥……疼……”许临又疼又惧,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放在了一旁,只想要谢居放过他。依着原来的经验,若是开口求饶,哥哥肯定会放水的。
谁知,谢居不见丝毫心软,出口的话语打破了许临的眼泪将落未落的那道屏障,“打你就是要让你疼,好好记住这教训。撑好。”
许临的心里空了一块,现在的谢居就像是个惩罚他的机器,一举一动皆被设计好,精准无差,怎样都无法改变。
十二下,似乎不多,谢居一点水没放,实打实地打下去,许临憋着口气,愣是硬撑了下来。最后一戒尺落下,许临松了所有的神经,半倚在了墙上,臀部已经肿起来了,严重的地方是青紫的。
谢居只当看不见孩子汗湿的额头和满面泪痕,转身收了戒尺,面上不见喜怒,“今天就当给你立立规矩,以后我每天会定硬性的要求,规定的必须完成。完不成就照今天的规矩来,你若是受得住,我也陪着你。”说完就出去了。
许临撑着墙大喘了几口气,心里难过极了,哥哥原来不会对自己要求得这么严的,不去参加高考都可以,学习上松懈些又怎么了?并且今天的谢居格外不近人情,打完了,连安慰都没有。
许临顿时又有些自伤起来,哥哥好像越来越严厉,像从前那样温柔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到底还是怨自己的吧。是,哥哥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弟,可管教是责任,温情却不是必须的。
谢居切了盘水果放在桌上,迟迟不见许临出来,想到出门前那孩子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
“伤心了?”
许临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中,闻声转头,谢居正站在他的身后。
听见哥哥柔软下来的发问,许临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委屈,他用牙齿咬咬唇上的干皮,撒娇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谢居又道,“自己犯了错,有什么可委屈的。”
像一阵秋风,打落了想去拥抱它的树叶。
许临齿间一用力,就咬掉了一块干皮,细细的血珠冒了出来。
谢居蹙眉,伸手轻捏住许临的下巴,将孩子的脸微抬了起来。挨打时咬出的牙印还在,刚才流出的血陷进去,嘴唇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许临以为,谢居至少会安慰一下,可落入耳中的话只一句,“怎么这么干,多喝点水。”
“嗯。”
谢居放下手,“出去吧,切了水果,去吃点。”
三十三
谢居蹙眉,伸手轻捏住许临的下巴,将孩子的脸微抬了起来。挨打时咬出的牙印还在,刚才流出的血陷进去,嘴唇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许临以为,谢居至少会安慰一下,可落入耳中的话只一句,“怎么这么干,多喝点水。”
“嗯。”
谢居放下手,“出去吧,切了水果,去吃点。”
“我不想吃……先去睡了,哥你……也早点休息吧。”许临说完一句话,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忙转身就要走。他是硬撑着口气,才让自己看似平常的说出这平常的话,但其中那浓浓的小情绪,谁都听得出来。
谢居微叹口气,一把把欲迈开步子的孩子揽过来,他终归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就这么伤心着啊。是他错了,他不是齐行,许临也不是谢居。
许临跌回哥哥怀里,被有力的温暖的手环住,再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串串落下,浸湿了谢居的衣衫,哭声也从谢居的胸口飘荡出来。
谢居搂着许临,由着他发泄够了,才扶着他站直,缓声开口,“就这么难过啊?”
语气中全是宠溺。
许临这才完全表现出个孩子的模样,微微撅着嘴,委屈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谢居失笑,“好了,不闹脾气了,出去吃点东西,我们好好谈谈。”
许临被谢居半抱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牙签去戳桌上的果盘,切得四四方方的猕猴桃看起来颜色很漂亮,大小正合适,一口一个。
“是不是觉得哥对你太凶了?”
许临包着一嘴果肉,使劲点了点头。
谢居揉了揉他的脑袋,“小临,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哥哥希望,你能成为让我骄傲的许临,而不仅仅是我的弟弟。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以后我对你的要求也不会放松。不过不可以怀疑自己,也不能怀疑我,你永远是我的弟弟,不会改变。”
许临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听到谢居这样的保证了,一次又一次,逐渐让那颗经历了过多的心重新恢复出鲜活的生命力。
“哥……您怎么罚我都好,可是能不能不要……不要那么冷冷的……不要不理我……哥我怕您对我失望……我怕您不喜欢我了……呜……”
许临放下牙签,眼泪又往下落。
“傻孩子。”谢居听得心疼,替许临擦了擦眼泪,“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吗?”
“原则性的错误?”许临抬起头看谢居,脸上还挂着泪珠。
“比如撒谎,这是绝对禁止的。”谢居的语气严肃了些,“小临,我可以允许你学习不好,但绝对不能容忍品行不端,记住了吗?”
“记住了……哥你保证,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我害怕……”
谢居知道这次真是把孩子罚怕了,瞬间软化了下来,“好了好了,不哭了,回房间去哥给你上点药。”
脱掉裤子,谢居看着青紫红肿的臀部,才发现今天真是打得重了,也难怪这孩子会那么委屈。
谢居把孩子揽在膝头,边上药边道,“小临,高考只有几个月了,不能再这么懒懒散散的,对自己严加要求一点。明天把今天的内容再重新复习一遍,若功课完成得不好,我还是要罚的。”
臀上的肿块被谢居就着药膏细细揉开,许临疼得直抽气,不住地往哥哥怀里钻,缓过了口气才道,“嗯……对不起哥,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不会让您失望的。”
谁都没想到的是,失望,来临得这么快,并不仅仅是功课这样单纯的事。
三十四
第二天许临多睡了一会儿,谢居心疼他带着伤,便免去了孩子的晨练,做好了早餐,临走时才把孩子叫醒。
许临和哥哥谈了一晚,心里头舒坦,精神百倍地用了饭,便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一头扎进了复习里,臀上有伤无法坐,就这么站了一上午。
不得不说,能完成自己的小计划,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许临放下书,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原来自律一些,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中午谢居不回来,但菜都备好放进了一个个盘子里,又装进冰箱,许临只需要把它们倒进锅里炒熟就可以。
小孩哼着歌做好,将饭菜盛上桌,一边吃着一边小小地感动着,自从他说不想再吃外卖后,谢居如果中午不回家,都会帮他把菜细心地准备好,连配料都不落下。
许临吃完饭,还勤快地洗了碗,欢乐的小孩想着,哥哥晚上回来会夸自己的吧。
一切都很美好。
午睡的许临没有被闹铃吵醒,叫醒他的是电话铃声。
许临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号码,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喂,鱼儿哥!”
“小临子,没忘了我吧?”
“怎么会,要不是你,我早活不下去了。鱼儿哥,你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这鱼儿哥名唤沈余,许临当初母亲离世,被讨债的赶出了家,流浪在街头,险些饿死在天桥下,幸得沈余碰见,救了一命。
沈余只比许临大一岁,也是个可怜孩子,许临只知他无父无母,混迹在小帮派里,倒也有几分名头。自那后许临跟着沈余混了一段时间,后来沈余却突然间没了音讯。许临仁懦,本就不讨帮里那些人喜欢,沈余一消失他走投无路,才找到了谢居门下。
现在接到沈余的电话,许临哪会不开心。
“我……临子,你呢?你去了哪里?”
“鱼儿哥……我找到我哥哥了,现在……现在住在哥哥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那挺好。临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鱼儿哥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借我点钱。我现在有急用,不多,就三千。”
沈余也是没了办法才找上许临,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谁知许临已经找到亲人,那钱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许临咬咬唇,谢居虽不缺钱,但只会给他日常的零用,手头加起来不过几百,三千块,他从哪里去找?
“怎么?要是为难的话我……”
“不为难!鱼儿哥,你给我地址,明天我就把钱送给你。”沈余曾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他不能不帮。
许临挂了电话,心中忐忑不已。依他对谢居的了解,必是不会喜欢沈余这样所谓的小混混,更不会准自己和他有交集,明着说肯定是不行的了,要怎么办呢?谢居房间的抽屉里倒是会放些现金,可是……
小孩一下午都没看书的心思,晚上谢居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许临吞吞吐吐的模样,从吃饭到检查功课,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有什么事吗?”谢居手里拿着卷子,余光看向一旁绞着衣角的弟弟。
“啊?呃……没……没事……”
谢居蹙蹙眉,又把目光转向那张卷子,“昨天都讲过了的,怎么还错?”
半晌未见回应,谢居抬头,许临正盯着不远处的墙壁目光发直。
“许临!”
“对不起……”许临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你怎么回事!”看到孩子惊慌的表情,谢居缓了缓语气,“七道,十四下。挨完把题重新做一遍。”
三十五
半晌未见回应,谢居抬头,许临正盯着不远处的墙壁目光发直。
“许临!”
“对不起……”许临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你怎么回事!”看到孩子惊慌的表情,谢居缓了缓语气,“七道,十四下。挨完把题重新做一遍。”
许临臀上才刚伤过,自然不能再打,于是手便遭了殃。
“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举起来伸平。”
谢居看他心不在焉的状态,也存了教训的心思,一下一下打得极重。
入骨的疼痛让许临收回了所有的心思,眼睁睁看着戒尺落下,手心一点点变红变肿,再忍受不住地缩了手。
戒尺差点敲到指尖,谢居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怒意,一手扯住许临的手,不让他再动分毫,接着便是不间断的戒尺落下。
手被哥哥控制住,许临不需要再逼着自己去迎合那痛苦,于是直接放任了自己,边缩边哭,却又毫无逃脱的余地,好不凄惨。
谢居只当不见,实打实地打够了数,然后收了戒尺,看着疼得弓着身子把手捂怀里的小孩,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无奈。本来错几道题不至于打这么重,这孩子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恍恍惚惚不在状态,这才让自己生了气。
不过谢居还是心疼弟弟,这回躲了也没加罚。现在看到许临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一下子泄了气。
“疼狠了?”谢居把许临的手拉过来,那手上肿得厉害,轻轻一触碰孩子就是一瑟缩,谢居暗暗后悔,明明昨天才狠罚过,今天又没收住手。
“哥是打重了,可你今天这状态,自己说该不该罚。”谢居揽着孩子出去,动作轻柔的上着药,语气也温柔得让许临的头快低到了地底去。
“对不起哥……我……”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许临拐了条道,“我以后不会了。”
“好了,罚也罚过了,重新把这几道题做做,我给你热杯牛奶。小心别压到伤。”
“嗯……哥――”
“怎么?”
“没……没事……”
谢居皱皱眉,这孩子,今天怪怪的。
许临咬唇看着谢居的背影,心里矛盾极了,如果把事情告诉哥哥,哥会答应帮沈余吗?许临不敢赌,要是哥哥不同意,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可若是自己去拿钱……许临真的做不出来,他也不敢想像要是谢居知道后,会是怎样一番疾风骤雨。
就这么又纠结了一晚,深夜才沉沉睡去。早上起来时,谢居已经离开了,许临怔怔地吃完早餐,想了半日,终于打开了那个抽屉。
――――――――――――――――――
许临和沈余约在了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奶茶店里,那么长时间没见过面,许临一见到沈余,眼眶都红了。
沈余本就瘦,这回更是清减得厉害,面上也是憔悴得不行。
“鱼儿哥,你……”
“哎呀小临子,我这不好好地坐这里吗,别这表情啊。”沈余起身把许临拉到身边坐下,却听得人一声闷哼。
“怎么了?”
“鱼儿哥,我……我就是摔了一跤……站着就好……”
沈余疑惑地看着他,低头又瞄见那在长长的衣袖中遮遮掩掩的左手,当即掀起了许临袖子。
一下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沈余勾起一边的嘴角,“看来,你有了个哥,也没比我强多少。”
“不是的……哥对我很好……”许临弱弱地却坚定地道,他自己怎么抱怨哥哥都行,却容不得别人质疑半句。
沈余不置可否,“你觉得好就好,至少也有吃有穿,比以前挨饿受冻的强。谢谢你了临子,我会想办法把钱还你的。”
“不用还。”许临很认真地看着沈余,“鱼儿哥,你帮了我那么多,也该我帮你一回了。”
许临回到家时,谢居还没有回来,他长呼出了口气,心里还是砰砰直跳。理智告诉他应该向谢居坦白,可怎么敢?只希望谢居不要发现,而那又怎么可能。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神思恍惚间,谢居回来了。
三十六
许临回到家时,谢居还没有回来,他长呼出了口气,心里还是砰砰直跳。理智告诉他应该向谢居坦白,可怎么敢?只希望谢居不要发现,而那又怎么可能。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神思恍惚间,谢居回来了。
“伤还疼不疼了?书看得怎么样呀?”
“哥!”
谢居看着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孩子失笑,“一看就是没好好学习。放心,今天就算做错题我也不罚你了,吃完饭看看书,明天周末,带你出去放松一天。”
“嗯……”许临低头答应,不敢看谢居的眼睛,谢居对他越好,他越觉得真是愧疚难当。
谢居见许临一副比昨日更甚的恍惚不安的样子,只当是这段时间逼得紧了,更觉心疼,确实得带孩子出去散散心了。
吃过饭又复习了两个小时,许临道了句晚安,便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房间,这时候他太怕面对谢居了。
只是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因着计划明天要出去,谢居睡前便收拾了一下东西,现金也得带上些,可拉开抽屉,那五千块,变成了两千。
怎么回事?这五千还是之前领的稿费,放在这里一直没动过,怎么就突然少了这么多?谢居联想到这两天许临的异常,顿时疑云丛生,自己家不会有别人过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可能。
“小临,睡了吗?”
许临缩在床上,听到谢居的声音,浑身一颤。
“没……”
“过来,问你点事。”
许临进到谢居房间,看到那打开的抽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孩子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
“哥,什么事?”故作镇定地开口,手却已经握紧了拳。
“这里的现金少了三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单刀直入,半点铺垫也没有。
“不……不知道呀……是不是哥用了忘记了……”许临太不会撒谎了,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说完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谢居定定地看着弟弟,小孩子的心思哪掩饰得了,一切无所遁形。
“小临,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哥……哥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啊……”许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谢居的目光变得无比凛冽,“许临,你还要对我撒谎吗。”
许临一下子跪下了。
“说,拿钱干什么了?”谢居是很疑惑的,这孩子平时用不到什么钱,在这方面也一向乖巧,怎么会突然拿这么多?
许临否认不下去了,“我承认钱是我拿的,您别问了,要打要罚我都受着。”
谢居冷笑一声,“你是觉得,不管犯了什么错,挨顿打就能解决了吗?”
“不……不是……哥我错了……我……”许临语无伦次,谢居这次的怒火真的非比寻常,他怕了。
“前天才提醒过你,今天就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许临,我再问你一遍,拿钱干什么了?”
许临不再说话,只是摇头,使劲摇头。
小孩心里的念头是,如果告诉了谢居真相,万一谢居把钱要回来,沈余那里怎么办?
谢居闭了闭眼,使劲压制住铺天盖地的火气,“算了,先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谢居是生气的,非常生气,但他并不想耽误孩子的睡眠。
可许临却误解了这意思,膝行到谢居脚边,“不……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你打我吧……狠狠打……”
谢居深吸了口气,“去睡觉。”
“不要……不要……哥……求你了……”
谢居完全被激怒了,“不识好歹,你自找的!书房去。”
三十七
“最后一次机会,解释清楚,我可以不打你。”书房里,谢居又深吸了几口气,看着撑在墙上的弟弟,还肿着的手挤压到墙面,他能清晰地看到孩子指尖的颤抖,臀上的伤也还狰狞。小孩犯了错,得好好教,他并不想什么事都动手。
他也知道许临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样做必定有缘由,他最气的,是这孩子到现在还想欺瞒他。
许临回头看到谢居手里的东西,不由得浑身一抖,竟不是戒尺,是藤条。
许临咬咬牙,“对不起,您别问了……”
谢居失了最后的耐心,眼里浮现出些许失望,“好,那你什么时候说,我什么时候停。”
藤条落在伤痕未消的臀上,一下就逼得许临哭叫出来,太疼了。
从那次后他再未挨过藤条,险些忘了这会将人逼疯的刑具是什么滋味。更何况是伤上叠伤。
谢居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一下下地抽下去,一条条紫痕横在臀峰上,全是朝着伤得最重的地方打的。
不出十下,就破了皮,许临也再撑不住,手上一滑跌落在地,膝盖撞到地上,疼得他眼前一黑,昨日才被打肿的左手也破了。
“起来。”谢居看着满头冷汗的孩子在地上挣扎,似是不见半点心疼。
许临不敢磨蹭,硬撑着墙站起,真的太难熬了,但他的内心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坚定过,再疼他也要好好撑住,他是做错了,但绝不后悔。
又是几下,藤条太锐利,刀割般的疼痛直冲到脑海里,所有的思维仿佛都被它包裹住了。这没有数目的责打让许临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绝望,总是能轻易粉碎一个人的意志。
“哥――呜……”
谢居停了手,把藤条搭在最恐怖的那道伤上,“说。”
严刑逼供,许临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来这四个字。他感觉自己像个慷慨赴死的英雄。
“钱……我是借给朋友了,对我很重要的朋友。但我不会告诉您他是谁,更不会让您把钱拿回来。”
许临说完,把眼镜一闭,一副任凭处置绝不再开口的模样。
谢居笑了,被气笑的。
“如此理直气壮,谁惯的你?许临,你是觉得自己这是帮了人讲义气,所以不管我怎么罚,你都能把自己想成十二分的悲壮,怎么不去演革命烈士呢?嗯?”
一语道破了他的小心思,许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他确实是这样想,能帮到沈余,他挨顿打也值了。
谢居摇了摇头,“那没什么可说的了,受着吧。”
谢居对许临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许临不说的他都不会问,但不得不说他现在有些隐隐的担忧,许临的这个朋友,能向个孩子借钱,又能让许临极力护着,他直觉这人不是什么善茬。钱是小事,他怕弟弟被骗。
藤条又继续打在了伤痕累累的臀上。许临真的撑不住了,他仿佛能感觉到血液在从皮肤中破开,慢慢流淌出来,让人发懵的疼痛快要将他撕裂开,又只能生生挨着。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受罚,是在熬刑。
疼到极限,许临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碎了,愈加浓厚的疼痛带来了委屈,然后逐渐压过了心中的愧疚。
“为了三千块钱,您至于吗?!”许临突然爆发,直起身来朝着谢居控诉,眼里都是受伤。谢家家底丰厚,即便谢居选择了不继承公司,最不缺的也就是钱。可就因为钱,他的哥哥竟像是要把他往死里打。
空气是一片静默,许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这是钱的事吗许临?”良久后谢居终于开口,声音像从天际飘过来,淡淡的,“我真的对你很失望。自己收拾好,睡吧。”
许临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谢居将藤条随手一扔便出了门去,然后便是进卧室关门的声音。
哥说他对我很失望。
哥不理我了。
他不要我了。
三十八
谢居回了自己房间,许临刚才的那声质问回荡在脑海里,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涩。
在那孩子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下了重手都不松口,谢居哪还会不知道许临是怎么想的,只是没料到,他会不信任自己到这种程度。
谢居默默叹了口气,沉思一会儿,站起了身。再怎样,做哥哥的,又怎么会真的和自家弟弟计较。况且那孩子敏感心思多,带着这么重的伤自己还不理会,怕又要多想了。自家孩子,自己好好教吧。
那边的许临整个人都失了魂,谢居转身离开的背影像把刀扎在了他的心口,他惊慌无措到脸色惨白,身后的伤又叫嚣着快要勒住他的呼吸,许临崩溃地瘫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却连哭声都发不出。
谢居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小孩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谢居的心微微一疼,这孩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经不起折腾。他走上前半蹲下,轻轻把孩子扶起来,“又瞎想什么呢?”
许临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谢居,尽是不可置信,“哥?”
“嗯,我在。”
许临眨眨眼,落下两颗眼泪,“哥……”
谢居抱抱他,“哥在。”
“呜……哥……呜呜……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呜……”
“怎么会。”谢居让他发泄了一下,见孩子平静下来了,便把他从怀里拉出来,轻抚掉眼泪,“好了,哥不该丢下你在这里不管,不过,我确实失望,也很生气。”说到最后,语气又冷了起来,“你需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相应的后果。”
谢居把藤条从地上捡起来收回去,又拿了戒尺出来。
“几个问题。”谢居看着惶恐的小孩,“我问你答,只一条,实话实说。”
“嗯……”许临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
“第一,有朋友跟你借钱,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自己去拿?不问自取,这叫,偷。”
偷。那么重的字,许临怎么承受得住,眼泪又一串串往下落,只连声说着对不起。
“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小临,回答我。”看着许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谢居哪会不心疼,但在这种问题上,不能心软。
听到哥哥叫自己小临,许临稍稍平静了些,湿漉漉的眼睛去找寻谢居的目光,又赶紧低下了头。
谢居也不催促,等许临调整好了情绪,才又缓缓地重复,“回答我的问题。”
许临吸了一下鼻子,“我怕……我怕您不同意……”
“那你自己去拿我就同意了?”
“我……我只想着先借了钱再说……他真的对我很重要……他救过我……哥……”
“我没有问他。”谢居的目光很笃定,“你不敢告诉我我不怪你,不能让你信任我是做哥哥的失职。但小临,任何情况,任何理由,都绝对不可以动摇你应该坚守的东西。这也是我说的原则性错误。”
“我真的不愿的……我想了好久,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错了……”许临低着头,不用谢居说,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好,这是第一条错误,五下,伸出手来。”
许临伸出完好的右手,还在诧异竟只罚五下,谢居的声音就传来,“左手。”
他的左手还肿成一片,再打下去会是何等的折磨?
但谢居的话更不像是玩笑。
许临迟疑着将左手平平地摊在谢居面前,脸上是可见的恐惧。
戒尺带着风声落下,整个手掌连带着手臂都在疼,一道青紫贯穿了手心,许临疼出了泪。
第二下,又是一道紫痕,与上一条伤重叠了大半。这么点地方,避无可避。
许临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手腕,不让它有回缩的余地,但手指已然蜷缩了起来。
三十九
许临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手腕,不让它有回缩的余地,但手指已然蜷缩了起来。
谢居看着孩子疼得扭曲的小脸和颤抖不已的手,突然间想起了他手臂上的那块疤。握着戒尺的手紧了紧,出口却仍是不留情的话,“伸平了。”
许临很怕面对着谢居受罚,不仅是疼,眼睁睁看着家法落下,却又要逼着自己去迎合,恐惧是成倍的。那次打在手臂上的藤条,已经是他的噩梦。
“伸平。”谢居毫不心软地提醒。
许临流着泪一点点伸直手指,不用再打,他就已经疼得要发疯了。
剩的三下打得很快,快到打完数秒后许临才发出声断断续续的呜咽,蹲在地上不住地哭着。
谢居没有管他,等许临缓过来,才又出声,“记好是怎么疼的,再有下次,打烂为止。第二个问题,我问你知不知道钱怎么少了的时候,为什么不承认?”
许临刚从剧烈的疼痛中清醒,听到谢居的发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如果说拿钱这件事本身还可以算迫不得已,那之后自己撒谎不承认,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我……”许临半瘫在地上,嘴唇张合了几次,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没脸说。
“说不出来了?那我帮你说。”谢居俯视着他,将孩子的一切表情尽收眼底,“因为你带着侥幸,你想蒙混过关。如果我回来后你主动对我坦白,甚至我问你时能主动承认,那还算是一时想差可以原谅,如果那样,你的上一条错也不过是先斩后奏,拿家里的钱,算不上偷。可许临,你是在故意撒谎欺瞒我。”
许临如坠冰窖,谢居就这么把他耻于见人的那些小心思赤.裸裸地剥开,他真的承受不住。孩子低着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板下。
谢居却松了口气,许临的表现,正意味着他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并不对,才会这般惭悔羞愧。
“站起来。”谢居不打算惯着他。逃避,从来不是个好的方式。
颤巍巍的支起疲软的身子,许临第一次知道了,真正的惩罚从不是身体的疼痛。
谢居又道,“抬起头来,看着我。不要怕,小临,我希望你能勇敢地正视自己的错误。”
许临带着几分惶恐找到谢居的眼睛,里面没有他想象中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失望,只有平静,和淡淡的鼓励。
许临深吸口气,“对不起……我当时确实想着……想着万一真的能瞒过去……”许临顿了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犯了错还有侥幸,不该撒谎骗您……哥,您……您打我吧……”
饶是真心认错,但“您打我吧”这几个字出口,许临还是差点咬破了舌头。全身包裹在这无时不在撕咬的疼痛里,他如何还挨得住。
“你能勇于面对并且主动承错,我很开心。”谢居给了弟弟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道,“十下,这样的错误比你去拿钱本身更不能容忍。”
谢居走到许临面前,用戒尺轻轻拍了拍许临的脸,“这十下,该打在这里。”
许临吓得浑身一抖。
看着自家弟弟紧闭双眼的惊惧模样,谢居终归是没舍得,“不过念在是初犯,饶你这次。伸手。”
手?伸手?许临可没有天真地觉得谢居会准许他用右手挨。
见孩子没有动,谢居也不催他,“那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打在脸上,还是打在手上?”
许临的眼泪又成串落下,终于把左手举了起来。
谢居没有急着打,又道,“小临,打在受伤的手上会更疼,而打脸你可能会觉得无法接受,但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同样,任何一件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必须承受的。遇事多思量,不是每一次都能承担得起一念之差的后果。”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四十
谢居没有急着打,又道,“小临,打在受伤的手上会更疼,而打脸你可能会觉得无法接受,但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同样,任何一件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必须承受的。遇事多思量,不是每一次都能承担得起一念之差的后果。”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许临的手上已经伤得严重了,再打,可能就要破皮了。
但谢居这次,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一次深刻的教训。
谢居看着弟弟已经无法摊平了的手,压下所有的疼惜,扬起戒尺就往下落。
“呜啊――哥……呜呜……”
这一下,真的破了点皮。许临猛地缩回手,无助地看着谢居摇头,“哥……求您了……哥哥……呜……”
显然已经超出了许临能承受的极限,谢居也不再强逼,直接上手拽过许临的手指,戒尺就这么一下下打在不大的掌心,每一下都是同样的力道,速度也不增不减。
许临使劲挣扎,真的太疼太疼了,可手指紧紧禁锢在谢居的手里,一点逃脱的余地都没有。
“呜呜……疼……”许临被这难耐的不间断的痛楚折磨得要发疯,若不是被谢居拽着,他早瘫软下去了。
最后一下打完,谢居松开手,许临直接跌在了地上,臀部着地,疼得一声惨叫,然后便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像秋天踩上满地落叶的声音。手肿得老高,丝丝红色渗透出来,没破皮的地方也是充血发紫的,许临就这么用右手托着左手,发出一声声破碎的哀鸣。
谢居绷不住了,把戒尺放到一旁,蹲下了身子。
许临被打怕了,见谢居靠近,本能地一抖,然后就被谢居半跪着拢在怀里,“好了结束了。”
谢居把许临扶着站起,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孩子好半天才止住了抽噎,缓过那一阵,虽还疼得紧,也勉强能忍住了。
“记着教训了?”
“嗯……”这还记不住,那他真是要被打死了。
谢居安慰性地拍拍孩子的肩,“现在,第三个问题。”
许临惊恐地看着谢居,浑身战栗起来,还要罚吗?他再也无法承受了。
看到孩子的样子,谢居又将他揽入怀中,“不要怕,哥哥不会真的伤害你。第三个问题,钱借给谁了?拿去干什么?”
许临半倚在谢居怀里,被哥哥坚实而温暖的臂膀环住,让小孩微微害羞又满心依赖,一顿狠责已打碎了孩子全部的倔强,现在就着这个姿势,最后的抗拒和不安也都消失了。
“是鱼儿哥……呃就是沈余,他……”
许临跟谢居细细说了前因后果,说了他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说了沈余和他的曾经。
谢居心疼得不行,揉揉孩子的头顶,“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好孩子,都过去了,以后有哥哥在。”
许临扭头在谢居肩头蹭了蹭眼泪,“哥……我是怕你不喜欢鱼儿哥,不让我借他钱……鱼儿哥虽然……呃不做什么正事……但他人很好的,如果不是他,我……”
说到这里,许临又哽咽起来,“哥,我只是想帮帮他……他现在看着过得很不好……我说了不用他还了……”
“傻孩子。”谢居叹了口气,“你实话跟哥哥说,我难道会不许吗?哥什么时候是那种戴有色眼镜看人的人。且不论他救过你,是你的朋友,就算素不相识,帮下忙又有何不可呢?”
谢居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知道他借钱是干什么吗?”
“不……不知道……”
谢居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许临身后一巴掌,“借钱可以,也要问清缘由啊,要是借去杀人放火的你也借?”
许临被打得一颤,咽下痛呼,小声道,“鱼儿哥不会的……”
谢居简直被他弄得没脾气,“行了,今天这事就过去了,罚得也够了。以后有什么都要告诉哥哥,听见没?”
“哥……您不打了?”许临小心翼翼地抬头,终于在谢居略带宠溺和无奈的眼神中得到了确认,然后在谢居怀里扭了扭,“哥……好疼……”
四十一
谢居简直被他弄得没脾气,“行了,今天这事就过去了,罚得也够了。以后有什么都要告诉哥哥,听见没?”
“哥……您不打了?”许临小心翼翼地抬头,终于在谢居略带宠溺和无奈的眼神中得到了确认,然后在谢居怀里扭了扭,“哥……好疼……”
谢居避开伤处直接将小孩打横抱起,走到自己房间,把孩子放趴在了床上。
“这药是齐行哥配的,伤口有破的话效果很好,只是可能会有些疼。忍一忍。”
谢居一手拿棉签一手拿药瓶,沾了药轻轻往伤处涂去,碰到破了皮的地方,许临反应得激烈,右手撑起半个身体,不住地往旁边躲,“不要……不要……疼……哥太疼了……”
罚都罚过了,看着惨兮兮的弟弟,谢居哪还板得下脸,把人抱到膝头,温柔却不容抵抗地在孩子的呜咽和痛呼中上完了药,又把孩子伤得严重的手心细细涂了一遍,自己也累得一身汗。
这药刚用时烈,涂完没多久却是清凉一片,许临舒了口气,看着谢居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居收了药瓶,拿来温热的毛巾将小孩小花猫般的脸拭干净,却见孩子侧伏着的小脸又滚下颗泪珠。
谢居拿着毛巾的手一顿,“还疼得狠?”
眼泪落得更凶了,“哥……我说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哥您别生我的气……呜……”
谢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己当时确实难过,不过也早就不计较了,大人都有控制不了情绪说气话的时候,何况个孩子。
“哥没怪你。”谢居无奈地又帮孩子擦了擦眼泪,“好了,那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不用早起。”
“哥――”许临红着眼睛叫住走到门边的谢居,“哥要陪我睡。”
――――――――――――――――――――
昨晚折腾到大半夜,谢居把闹铃都关了,本想放纵一次和孩子一起睡到自然醒,电话铃声响起了,是许临的手机。
许临也睁开眼,看到来电,下意识地去看了谢居一眼,上面显示的是“鱼儿哥”。
“接,按免提。”谢居的语气不容置疑。
“喂……鱼儿哥……”
“临子,抱歉,我……我还差点钱,你能不能再借我点……我……”
谢居把电话拿过去,“沈余是吗?我是许临的哥哥,你过来我家吧,要多少我借给你。地址小临应该告诉过你。”
那边沉默了半晌,“好,多谢。”
“哥……”挂了电话,许临怯怯地看向自家哥哥,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他是用作正事,哥会帮他。别多想,再睡一会儿,做好早餐叫你。”
两人吃完早餐没多久,敲门声就响起了。许临不想在沈余面前丢人,硬撑着也下了床。
谢居打开门就是一愣,没想到自己存着担忧的人,竟是个和小临差不多大的孩子,然后又怔了怔,这孩子,似乎有一点面熟。
面前站着的人瘦得过分,面色更是憔悴得随时要倒下一般。谢居不待多想,把人请进了屋。
沈余见到谢居,眸子里却是一抹复杂的色彩。
“谢谢你那段时间对小临的照顾,帮你我义不容辞。不过我需要知道你借钱是有何用?”谢居开门见山,这是他必须要了解清楚的。
许临站在哥哥身边,并不敢多话。
“我不小心撞伤了人,人家同意私了。”沈余直直地看着谢居,出口的话简明扼要。如果这人有心帮他,这样说就已经够了。
“你有驾照?”眼前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个成年人。
“没有,不过我十八了。”
谢居沉吟了一下,去房间拿出了剩下的两千块,“如果还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少年心里升起一抹感激,道了谢,又把目光转向了许临,看到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疾步上前,果然看到了伤得吓人的手,既然不敢坐下,身后必定也伤得不轻。明明昨日见他时,还未伤得这样重。
“敢问谢先生,临子被打,是因为借钱给我吗。”
“可以说是。”谢居并不掩饰。
沈余感到一股力道直击心脏,又冲进脑海,当即把钱往茶几上一扔,看着谢居的眼神蓦然变了,“是我对不起临子,你们这种人的钱我要不起。告辞。”
你们?谢居来不及疑惑,忙拦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心愿意帮你。”
“走开!”沈余怒视着谢居,“不需要你们这虚假的同情,我不要施舍!你和齐行,都是一样的!”
齐行?谢居震了一震,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孩子面熟了。
四十二
齐行?谢居震了一震,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孩子面熟了。
这又是一桩故事,与齐行有关。
那时谢居还住在齐行家,亲眼目睹了整件事。一个女人带着他儿子找上了门,说这是齐行父亲的孩子,齐行的亲弟弟。听上去似乎和谢居家的事一样,可又大相径庭。
当年齐老爷子还在世,叹了口气,说要真是齐家的孩子,也不能委屈了。齐家世代清流,家风看得极为重要,能得齐老爷子这句话,已是十分难得了。可鉴定结果显示,这孩子与齐家无关。
一切便显得荒唐了起来,齐行的母亲去世得早,那女人本还打着做齐家女主人的心思,见再无机会,丢下本就没投入多少感情的孩子走得无影无踪。齐老爷子心善,又叹了口气,说毕竟是自己儿子对不起过人家姑娘,这孩子可怜,齐家就把他养到成年,也算无愧于心了。
那时齐行已经独当一面,那孩子也和谢居一起跟着齐行,谁知不过几周,突然也走得无影无踪,遍寻了数日都未找到,此后也不了了之。
谢居回过神来,蹙了蹙眉,“你是……当初的那个孩子?”是了,谢居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叫沈余。
“您贵人多忘事,我可是一见面就认出你来了。”
“当时怎么不告而别?我们找了你很久。”
“找我?有什么可找的。我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更不用你们假慈悲。”
“沈余,你怎么这么说?”谢居生了些火气,“你在齐家的那段时间,吃穿用度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齐行哥也很喜欢你,他……”
“虚伪!最虚伪的就是齐行!”沈余直接打断了谢居的话,“如果不是听到齐文的话,我也险些信了你们的假仁假义。再重复一遍,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今天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见面。”
听到这里,谢居也大概明白了,齐文是齐行的一个堂弟,被宠坏了的小子,那几天在齐行家做客,正闹着别扭,怕是对沈余说了些什么不当的话。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吗?沈余,当初我们都是真心要把你当家人看的。”
沈余安静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是啊,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包括你的,和齐行的。”
沈余转过脸,偷偷压下了眼眶的湿热,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憋得整个人都发晕。他之所以那么激动,其实是因为,他真的太贪恋在齐家时那几日的温暖和脆弱的幸福,那是他从出生起就未享受过的东西。那些东西一下子被人戳破,沈余崩溃了,远远离开齐家,再不想触及那里。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心底的一个再难解开的结。
更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他本就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什么。
“不必多说了谢先生,多谢你的好意,钱你收好,我消受不起。”
沈余转身就要出门去,谢居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那消瘦的身影倒在了地上。连日的奔波折磨,沈余的体力早就已经到极限,现在情绪一激动,更是撑不下去了。
“鱼儿哥!”许临从呆愣中清醒,急得眼泪都快掉了。
谢居边安慰弟弟,边把沈余抱进了卧室,手不经意间把腰际的衣服蹭开,谢居低头看到那片皮肤,愣了愣,把怀里的人放趴在了床上。
衣服被掀开,谢居和许临都倒吸了口凉气,整个背上都是可怖的伤痕,这不是一般的戒尺藤条能打得出来的,这是鞭痕,几乎鞭鞭见血。谢居,也曾尝过这样的滋味,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伤不寻常,不好进医院,谢居想了又想,还是请了齐行过来。本想等缓缓再告诉齐行的,这状况却是没法拖了。
齐行还没来,沈余就醒了。
四十三
齐行还没来,沈余就醒了。
“鱼儿哥,你怎么样?”许临不顾自己的伤,连忙扑到床边。
“我没事……”沈余脑袋还有些发晕,看到许临和谢居,意识一点点清醒了回来,一个翻身下了床,却又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逞什么强。”谢居轻斥,伸手扒开着急的许临,又把地上的孩子抱回了床上,“你好好歇着,把你撞到的那人电话给我。这事我来解决。”
如今知道了沈余是谁,谢居更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多谢,不用。”声音有些虚弱,却满是倔强。
“沈余,你以为你这是有骨气吗?这叫愚蠢。”谢居负手站着,出口的话不客气了许多。
不待沈余做出反应,许临又半带哀求地扯着沈余袖子,“鱼儿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你就当是我帮你的好不好?”
沈余咬了咬唇,终于是开口说出了一串数字。他好恨自己不够强大,再不愿,现在也确实有心无力。
齐行没用多长时间就过来了,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沈余见到门口的来人更是炸了毛,不管不顾地又要下床。谢居和许临忙阻止,却引来沈余激烈的反抗,活像头横冲直撞的小豹子。
齐行走过去,“别闹。”
两个字说得极沉,极稳,带着些安定人心的味道。
沈余竟真的没再挣扎。但等反应过来,火气蹭蹭向上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些什么,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齐行不知是用了什么招数,把又要开始动作的小豹子直接拎趴在了床上。
“齐行!”沈余还要反抗,却被他口中的人伸手压住动弹不得,只得愤愤地盯着齐行,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
“不想被绑起来的话,就老实点。”
凭什么?你凭什么?我和你什么关系?凭什么一见面就要这样命令我?沈余在心里把齐行骂了千百遍,却老老实实地趴着没再动弹。他现在没力气去惹这个人。
齐行掀开衣服粗粗扫了眼伤势,利落地打开药箱取出了针筒。
沈余看见,心里忽地一紧。
“没事,用不着打针。”沈余冷冷地说。
如果不是看到沈余躲闪的眼神和微颤的指尖,齐行还真被这强硬的模样欺骗了。只是,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怕?
“消炎的。”齐行备好药水,对着沈余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针筒,
沈余偷偷握紧拳,将头扭向靠墙的那面。
针头刺进皮肉,沈余却没什么反应。
齐行压下疑惑,又把衣服掀开,给惨不忍睹的后背消了毒准备上药。许临见到那药瓶,扭头去看谢居,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哥……那个……疼……”
那是他昨天被谢居罚后用的那种药,沈余伤得这样狠,这药涂上去怎么受得了。
齐行却没有要换的意思,只是轻声对沈余嘱咐,“会疼,忍忍别乱动。”
齐行对谢居使了个眼色,谢居会意,若是沈余受不了要挣扎,自己得压住他。
不过事实证明,齐行的担忧是多余的,这孩子竟一动不动,只是手边的枕头被他拽得看不出了形状,齐行往里探了探身子,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咬破的唇。
真是倔啊。
齐行挑了下眉,也才知晓了沈余看到针时为什么那般反应,背上除了鞭伤,竟还有不少细细的针孔,数个一排,从肩到腰都有。这孩子,到底受过多少折磨。
不动声色地给沈余继续上完药,齐行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有些站不稳的许临,“被罚了?”
许临默默把手躲在背后,不敢抬眼看齐行。
齐行笑笑,又对着谢居开口,“你这里两个伤员怕也顾不过来,沈余我就带回去了。”
四十四
齐行笑笑,又对着谢居开口,“你这里两个伤员怕也顾不过来,沈余我就带回去了。”
沈余从让人发懵的疼痛中清醒了些,闻言又懵了,回去?带回去?谁带回去?回哪里去?
“我不去!”
抗议并无效,齐行直接忽视掉他的话,“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齐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带弟弟回家。”
齐行说得太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沈余想骂人。
“谁是你弟弟?”
“鱼儿哥,你别这样……”许临见气氛有些不妙,忙开口劝阻。
沈余只是道,“这事和你没关系。”
齐行微微勾了下嘴角,鱼儿吗?是鱼的话,怕也是条鲨鱼吧。
齐行伸出手,按住沈余背上的伤,缓缓用力,“走不走?”
“呃……”
沈余疼得差点叫出来,又连忙咬住唇,冷汗一颗颗往下落。
许临想要阻止,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谢居拦下,只得抿唇站在一旁,眼里是可见的担忧。
“齐大少爷……原来……也就这点本事……”沈余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一句话却还是被疼痛挤压开来。
“我确实没本事,但对付你却绰绰有余。”
齐行的眼底不见半丝波动,就这么淡定地和沈余进行着一场称不上较量的较量。
没有输赢,因为沈余又晕过去了。
“要不让他休息休息再走?”谢居有些心疼这倔强的小豹子了。
“他的情况还需要用些药,没带过来,回去也方便些。”齐行直接把人抱起就出了门。小孩瘦得硌手,细细的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齐行哥――”许临唤住齐行,欲言又止。
齐行回过头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顾好你自己。”
沈余再次醒过来时正挂着点滴,环视了一下陌生的房间,这应该是齐行家了。该死的。
沈余头脑一热就想拔掉手背上的针,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身体都撑不住,怎么敌得过齐行那家伙,还不是只能像现在一样任人宰割。
小孩压住心中的不甘,也罢,就欠了这个人情,等身体恢复了,谁拦得住他。
“醒了?”齐行进来时液体正好流完,拔下针,又对一脸冷硬的沈余道,“饭好了,出去吃吧。”
沈余不声不响地起身下床,跟着齐行出了门,坐在餐桌旁面无表情像个雕塑。
齐行看得好笑,把筷子递到小孩手里,“吃吧。”
沈余很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虽是很清淡的一桌菜,也吃得狼吞虎咽。
“慢点吃。”
“慢点吃就饿死了,你以为谁都是你齐行这样的大少爷。”沈余咽下口饭,边夹菜边不忘噎齐行一句。
“没规没矩的,再听到你不叫哥哥,我就要动手了。”齐行淡淡地威胁,语气却甚是平和。
“行哥。”沈余毫不迟疑地开口,两个字被他叫得江湖味十足。开玩笑,他沈余何等识时务,这时候才不去招惹齐行。
齐行摇摇头,也不去揪这称呼,他有的是时间去扳。
“还有什么牵扯的处理不了的跟我说,以后就回家住了。”
家?沈余放下筷子,讽刺地一笑,“我没有家。”
齐行静静地看着他,“话我只说一遍,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我齐行的弟弟。你可以尽情闹,只要承担得起后果。”
沈余冷哼了一下,把碗里剩的饭扒完,“多谢款待。”
四十五
一连几天,沈余该吃吃,该喝喝,该上药上药,除了时不时刺齐行两句,倒也还算安分。在齐行的调养下,沈余的伤好得七七八八,面色也好看了起来。许临来看过他一次,见好兄弟似乎过得不错,也放下了心。
“等养好伤你有什么打算?想念书吗?”齐行盛了菜,将盘子递给一旁的沈余。
“读书就算了,能活着就行。”许临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盘子端了出去,是实话,他只想好好活着。
齐行微蹙了下眉,“医院的事你怕做不了,这样吧,我跟叔叔联系一下,过两天你去公司实习,会有人带你。”
沈余刚想拒绝,眼珠转了一转,点头同意了。身体好转后他就想走了,但齐行拒绝得没半丝通融的余地,这几天齐行看他看得紧,脱不了身,这倒是个好时机。沈余坐在餐桌旁,看着一盘盘的菜,齐行的厨艺真的是很好,可惜了。
沈余没想到的是,齐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傻。当他趁人不注意喜滋滋地溜出公司,从岔路走开时,齐行的车缓缓停在了他的身侧。
“去哪里?”
“随便逛逛。”
齐行看**一样地看着他,沈余也懒得装了。
“谢谢齐少爷这段时间的照顾,不多打扰,我也该走了。”
沈余越过齐行径直往前走,却被后者直接拎上了车。
“你干什么?绑架啊!”
“闭嘴。”齐行发动车子,掉头就往家开去。
只两个字就让沈余噤声了,他感觉到,身旁这人好像是生气了。
到了家,齐行又把人拎上楼,“沈余,我说过的,敢做,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要弟弟多得是,谢居许临都在那里,齐文齐彬齐三齐四的也没少了,干嘛要跟我过不去!”沈余猛地被齐行扔在沙发上,摔得七荤八素的,也生出几分火气,齐行这个神经病,真的是疯了。
齐行不搭他的话,转身取来旁边桌案上的镇纸,扬手便朝臀上甩了下去,“十下,先教教你怎么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沈余恼羞成怒,一个翻身起来,怒视着面前拿着“凶器”的人。
身后疼得很,又让他觉得无比难堪,那些人只会打在背上,什么时候碰过这里?
“我是你哥。”
齐行不温不火地开口,伴随话音落下的,却是狠狠的一镇纸,直接砸在了沈余脸上,“再说脏话,一个字一下。”
齐行心里是隐隐的疼,这些年这孩子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沈余被打得发懵,等反应过来,右脸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微微一动就疼得心都在抽,那么沉重的东西打在脸上,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肿起来了。
他受的罪不少,但还从未被人打过脸。小豹子又疼又羞又怒,彻底被惹毛了,直直地朝齐行撞去,“你个**,凭什么要羞辱我,你**放老子走!”
沈余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在常年健身还学过几年拳法的齐行面前,怎会有招架之力。齐行提小鸡一样揪起沈余衣领,放下镇纸,扬起手就是连续不断的巴掌扇下去,全都打在了右脸上。
这哪还像管教弟弟。
从前罚谢居最狠的时候,齐行都没这么,怎么说呢,暴力……谢居自小就很懂事,许临也是个乖巧的,齐行还没遇见过如此顽戾的孩子。
以暴制暴却也是个好办法。
沈余剧烈地挣扎,无奈被齐行牢牢控制住,干脆自暴自弃般地放弃了抵抗。呵,不就是打吗,随你打!
齐行下手狠厉,沈余被打得脑袋都发晕,叠加的疼痛愈演愈烈,有些受不住了。可小豹子怎么会服软,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呈现出半分弱势。
齐行却停了手,“几下了?”
四十六
齐行下手狠厉,沈余被打得脑袋都发晕,叠加的疼痛愈演愈烈,有些受不住了。可小豹子怎么会服软,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呈现出半分弱势。
齐行却停了手,“几下了?”
嗯?沈余正苦苦忍着疼,没反应过来。
“几下了?”声音严厉了几分。
“十……十七……”
齐行又扇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沈余跌到地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回答了这刽子手的问题,这么……没面子地回答了……
沈余羞愤极了,抬头瞪着齐行,像是要把面前这人看出个窟窿。
“十八个字,我说话算话。”
一整句话的字数都算在内?沈余忿忿地在心中鄙视了一下齐行的霸王逻辑,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齐行牵着走了,当下满心火气,把头一偏,不理人了。
沈余微微歪着脑袋,脸上一副倔出宇宙的模样,配上肿得发紫的半张脸,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样子。齐行看着自认为很有骨气的小孩,觉得这只小豹子,是真的有几分可爱。
“起来趴好。还有十下。”
沈余不动。
“二十。”齐行一点都不急。
还是不动。
“四十。”
沈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转回头正对着齐行不辨喜怒的脸,“疯子。”
“八十。”齐行毫不迟疑地继续翻倍,又道,“提醒你一句,惩罚的数目在我这里没有上限。”
沈余不得不承认,他有点虚,他怕齐行真的是来真的,而这个可能又真的太可能了。
小时候跟着齐行那段时间,齐行从未动过他一根指头,但他亲眼见过谢居被折腾得有多惨,眼前这个人,太可怕。
齐行没有错过沈余脸上一瞬即逝的松动,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一百……”
在“六”字出口之前,沈余急急打断,“等一下!我们……我们谈谈……”
“谈谈?”齐行挑挑眉。
“嗯,谈谈……我觉得……”一说话,脸上就疼得紧,沈余竭力稳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用麻烦你对我……呃费心,让我走不行吗?”
沈余说的是心里话,齐行就这么以一种绝对的霸道和强势,要将他纳入自己羽翼之下,可他从不敢信过。他和齐行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
“不行。”齐行捏起他的下巴,略俯下身,注视着那双倔强的眼睛,“我齐行认定的人,没有走的余地。”
齐行的目光太笃定,直射进小豹子的心里,坚硬的外壳裂开条细细的缝,又急急忙忙地合起来,心脏的跳动声在片刻的沉默中很是明晰。
“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说到后面,话音低了下去。
“没有凭什么,我说是,那就是。”齐行松开手,“起来趴好,你打不过我。”
沈余讽刺地笑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万恶的沙发,“没错,我打不过你,你要怎样就怎样。不过……”沈余使劲咬住嘴里的嫩肉,直到口腔里漫开丝血腥味,“打背应该会更疼点。”
齐行险些笑出来,面上却未显露出分毫,“不是你说了算的。”
见沈余迟迟未动,齐行直接上手又把他按趴在了沙发上,极大的手劲,毫无挣脱的可能。
“我不苛求你规矩,好好受着就行。”
实木的镇纸有三公分的厚度,打下去钝钝的,又格外沉重,长度不长,打起来也很不方便。但齐行,偏就能把这东西挥得游刃有余,不至于伤筋动骨,却又每一下都能让人体会到炸裂般的痛楚。
沙发不高,这样的姿势腿伸不直,辛苦极了。
沈余一声未出,握紧拳感受着身后一下下像是砸进皮肉深处的狠打,又一次咬破了唇。
最后的尊严,他得守住。
四十七
沈余一声未出,握紧拳感受着身后一下下像是砸进皮肉深处的狠打,又一次咬破了唇。
最后的尊严,他得守住。
但齐行偏不让他如愿。
“疼了?”齐行停了手,紧压住孩子腰的手也松开,堪堪到二十下。只是齐行下手一向重,二十下,已经算重责了。
“不疼。”沈余从牙关中吐出两个字。
“那咬什么唇?”齐行不用去看,一切都了然。这些孩子,谁不是这样呢。再强硬,也是个孩子。
齐行的话入耳,沈余只觉得是满满的嘲讽,半边完好的面上染了些许红色,然后舔了舔唇,将因齐行松开手而下滑了些的身子往沙发上挪了挪。
“你这几下子算什么。”沈余把头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这算什么,他被吊起来折磨了一夜的时候,不也受过来了?你要打是吗,好,我配合。
“嗯,不算什么。”齐行把戒尺压在小孩的臀上,感受着手下人的轻颤,“还有六十下,把裤子脱了。”
“不可能!”条件反射般的话脱口而出,沈余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脸平静的人,“齐行,你不要太过分。”
齐行挑挑眉,“叫我什么?”
小孩不情不愿地压下满心不甘,“行哥,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对我感兴趣了,你算是救了我,也帮了我,要怎么样我任凭你开心,但请你,也给我留一点……尊严……”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口腔里又弥漫开些血腥味。
沈余很不想承认,他这话里有几分哀求的味道。
齐行毫不退让,“你不脱,我也能帮你脱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沈余说不下去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羞辱我。
齐行答得很爽快,半带着玩笑,“不看着伤,我无法保证这六十下后你会不会残了。”
沈余却一下子笑出声,笑得肆意飞扬,“不需要,你尽管动手。”
齐行看着那笑容,明明很明媚,却仿佛是六月时的寒意,让人的心被微微一扯。
“鱼儿。”
沈余呆怔了,齐行第一次这么叫他,这个称呼太……有温度,带着包容和长辈般的宠溺,让他烦躁而不安。
齐行接着道,“和我犟对你没好处。”
沈余摇头,只这一点,绝对不行。
沈余不会退让,齐行更不会。他放下手中镇纸,一手压住小孩的腰,一手便将裤子褪了下来。松紧腰,并没废多大的力。
光裸的臀部暴露在空气中,一道道整齐的红肿的痕迹重叠,沈余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再挣扎,他一动不动地任由齐行将他整个人都扔趴在沙发上,像一具木偶。只是那指甲,快抠破了手心。
齐行重新拿起镇纸,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再有分寸,这东西也过于沉重了。并不是故意要用这个,只是他这里,现在只剩下了谢居的那柄戒尺,连藤条都没有了。
齐行环顾四周,扯过来根数据线,对折成合适的长度,凭空试了试手感。
沈余就像个待宰的羔羊,将所有的脸面压到地底,还要警惕着身后人不知何时会施予的折磨,煎熬得要发疯。他没有转头,看不见齐行的动作,也不知道齐行手上拿的是什么,他此刻只想齐行快些动手。
“六十下,放心,我不会打破的。”
镇纸沉重,齐行怕打坏孩子才换了工具,但数据线甚至比藤条更加锐利,这东西抽在肿胀的皮肉上,又将是怎样的折磨。
齐行扬手挥下,沈余一时不防,差点叫出了声,这种疼痛很熟悉,长条形的,像鞭子。
呵,应付这种东西,是他沈余的强项。
四十八
镇纸沉重,齐行怕打坏孩子才换了工具,但数据线甚至比藤条更加锐利,这东西抽在肿胀的皮肉上,又将是怎样的折磨。
齐行扬手挥下,沈余一时不防,差点叫出了声,这种疼痛很熟悉,长条形的,像鞭子。
呵,应付这种东西,是他沈余的强项。
齐行的手法很好,这么不规则的工具,还是打出了一条条并排而下的楞子,还算整齐。十五下正好一轮,两轮过去,齐行暂住了手。臀上真的没有破皮,但皮肤都似乎变薄了起来,一点点触碰,都是极大的刺激。
沈余已经喘不匀气了,有了之前的事,好面子的小孩连咬唇这样的动作都没有了,就这么静静地趴着,不哭,不动,不求饶,只是在每次新添一道肿痕后本能地瑟缩一下。但他能忍着,却不代表不疼。
沈余受过不止一次的鞭刑,可那些人都是全往背上招呼,他没想到这没人碰触过的地方,也能给他带来如此折磨。甚至,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觉得更加难捱。
齐行将手中的数据线重新整理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对着沈余道,“这是家法,不是刑罚。你若是一心想着去抵抗去苦熬,那这责罚没有任何意义。回答我,为什么打你。”
家法?沈余被这个词震了一下,随即勾勾嘴角,右脸生疼。齐行还真是,有意思啊。
见沈余半晌没有要说话的打算,齐行又道,“让你舒舒服服地趴在沙发上挨打,是怜你旧伤初愈,以后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劝你珍惜,别给自己增加额外的痛苦。”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再这么梗着就别想趴这了,多的是折磨人的姿势等着他。
看着依然装死的小孩,齐行轻笑,“很好。俯卧撑会吧。”
沈余不屑地微微偏了偏头,难道你说怎样我就要怎样做吗。
齐行挑挑眉,“下来撑好的话,可以准你穿上裤子。”
沈余噎住,好,齐行你赢了。
沈余瞬间活了过来,三下并两下把裤子穿好,也不顾身后的疼痛,俯身撑地,“你又想干什么?”
齐行却没理他,往沙发上一坐,“就这样撑着吧。你什么时候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清剩下那三十下的账。”
齐行从不会在数目上放水,臀上挨不了,那就打腿,镇纸挨不住,那就换工具,真没法下手了,记着账改天再打都行。该罚多少就是多少,哪能打折扣。
不愿?那就耗着吧。以齐行的心性,谁耗得过他。
沈余又被噎了一下,却动摇了。原来哪有过这样?那些人再狠,也不过是不听不说就朝死里打,哪会这样,用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他耗着。他竟有些怕了,这样的方式,他熬不下去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他很想起来扭头就走,但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动,齐行一定会有更多折磨他的法子。
沈余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
齐行闲闲地坐在一旁,甚至还很有心情地问沈余晚上想吃什么,沈余憋屈得不行,只抿紧了唇不作声。
“腰,别塌下来。”
分针不过转了一点,沈余已经全身都在打颤,又哪还撑得住,不跌下来就是极限了。齐行却越发吹毛求疵,“胳膊别晃,脚稳住了。”
沈余又疼又累,他也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只知道再多一秒都是折磨。在崩溃的前一刻,齐行又问他,“我为什么打你?”
沈余恍恍惚惚的,竟真的开始想了,为什么?齐行说的是,教教你怎么说话。
“因为……说话得罪你了……”
一片沉默。
齐行揉了揉眉头,“你起来。”
沈余松了口气,趴地上缓了缓,然后站起身。不就是要回答嘛,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就是不说,白白受了这罪。
“沈余你听着,我不会容许口不择言的行为,这才是我罚你的原因。本来也只是十下小惩大诫――现在趴好,三十下还完,我们再来算今天的账。”
沈余彻底懵了,才想起,自己是因为私自要离开才被齐行揪回来的。原来,把他折腾成这样,却还没有切入主题。
原来,真正的惩罚还没有开始。
沈余有些慌了。
四十九
“沈余你听着,我不会容许口不择言的行为,这才是我罚你的原因。本来也只是十下小惩大诫――现在趴好,三十下还完,我们再来算今天的账。”
沈余彻底懵了,才想起,自己是因为私自要离开才被齐行揪回来的。原来,把他折腾成这样,却还没有切入主题。
原来,真正的惩罚还没有开始。
沈余有些慌了。
慌了的结果就是,他一句没反驳,乖乖趴回了沙发。
齐行甩了甩数据线,觉得确实是不大好用,看来该给沈余准备些东西了。
“裤子。”齐行把数据线搭在沈余的裤腰。
沈余一愣,语气却没再那么强硬,“你说准我穿上的……”
“我说的是刚才。沈余,别又让我动手。”
沈余转头看齐行,试图从那平静得如一潭水的脸上找到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
经历过一次,抗拒到底是少了些,反正都看过了,也不可能违抗得过,犟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对未知的那些微恐惧占了脑海中的大部分意识,这三十下过后,齐行还要怎么对付他?
沈余默默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将裤子脱下放到一旁,手搭在内裤上时,又停住了。刚才是齐行上手一起全部脱下,现在让自己来,他真的觉得,太过羞耻。
沈余的脸红红的,手放在那个位置很是尴尬,一秒一秒过去的时间都成了对他的嘲讽。
“不用了。”
嗯?沈余诧异地看齐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用再脱了,趴好吧。”
沈余还还不及感激,就被抽在臀腿间的一下疼懵了,小孩弓起身体,一声痛呼哽在齿间,缓了半晌,才又趴了回去。
臀上伤得狠,再打可能就要奔着破皮去了。齐行今天并不打算见血。
从臀腿交接处开始,齐行扬起数据线就不停歇地并排往下挥,沈余已经撑不起自己故作的硬气了,无意识地向旁边躲闪,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力度,太过残忍。
齐行没有计较,比起像先前那样木偶般地生生熬着,他更愿意沈余有些正常的反应。这个孩子受过太多苦,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过多苛责。
靠近膝弯处,齐行停下了手,大腿上遍布了深红的楞子,正好十五条。
沈余大喘了几口气,这才知道为什么齐行会允许他不脱内裤。
齐行让他缓了数秒,又扬起了手,这次,是从下往上。大部分的伤痕都重叠了,沈余有些熬不住,闷哼声时不时倾泄出来,等三十下终于过去,小孩已经是满头的汗,眼角也湿湿的。
好疼,好累,沈余有些迷迷糊糊的,趴在沙发上觉得意识都要模糊了。
齐行的声音偏在此刻响起,“现在来说说今天的事。胆子够大,借着去公司的名义想私自离开,沈余,我该废了你的腿。”
迷蒙中的沈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齐行的眼神中藏着丝隐隐的恐惧。
他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其实,有什么受不住的呢?以前有谁管过他的死活,一次次鞭打的时候,一排排的针刺进皮肉里的时候,断了食水关进黑屋子一天一夜的时候,他都受过来了。现在有什么受不住的呢?
沈余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沙发太软,太舒服了,把他的意志都磨碎了。
小豹子有些想哭。
齐行也第一次有些犹豫,按照以往,该怎么罚也就继续罚了,可面前这孩子,却让他难得的下不去手。
齐行微微叹口气,“认错,我饶你这次。”
良久,一声轻笑从沈余的嘴里飘出,“你大可以废了我。”
“好。”齐行收了所有的情绪,转身却去拿起了镇纸,细细地抚摸上面的纹路,“十下,我保证你站不起来。”
沈余转过头,不去看那让人胆战的东西,“我拭目以待。”
真是讽刺啊,他沈余能站着从那些人的鞭子下走出来,却要倒在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哥哥的人手下吗。
呵,沈余闭眼敛下眼里点点的波动,齐行,我不再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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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真是讽刺啊,他沈余能站着从那些人的鞭子下走出来,却要倒在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哥哥的人手下吗。
呵,沈余闭眼敛下眼里点点的波动,齐行,我不再欠你。
沉重的镇纸落下,是臀腿交接处,覆盖了刚才数据线抽下的肿痕。钝钝的疼痛扩散到整个臀腿,像是要砸碎皮肉,砸裂骨头。沈余呼吸一滞,连心脏都疼了一下,身子向前倾了一倾,依旧一声不吭。
镇纸再扬起,同样是延续着往下,接二连三,将大腿上的肿痕都盖了个遍。
太疼了,疼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了意识。沈余一口咬住自己的拳头,眼泪生生疼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腿真的断了。
还有三下,齐行手起手落,全都砸在了那臀腿之间。
“唔――”沈余过了几秒才喘过气,一声痛哼,扬起颈又无力地落下,然后重新咬住了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看着疼懵了的孩子,齐行微叹,今天一开始是没准备下狠手的,可看到沈余越来越偏激的态度,他改变了主意。这孩子不愿示弱,不愿依赖,自己就要逼得他示弱,逼得他学会依赖。只有打破盔甲,才能治得了那柔软的心上的伤。
可是这只小豹子,实在是太倔了,到了现在还不愿低头,难道还真能将他腿打断了?
齐行放下镇纸,准备上前将小孩扶起,沈余却动了,一点点挪着蹭下沙发,半跪在地上,又拽紧了沙发垫子,颤抖着慢慢站直了双腿,甚至硬撑着将裤子穿上。
“十下,我还能站得起来。你输了,放我走。”一句话,耗费了沈余太多的力气。
齐行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把人一把按在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数据线就发狠地往臀上抽。沈余崩溃了,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即使隔了层裤子,又怎么经得起齐行几乎十成十的力道。
“啊――”沈余终于叫出声,若不是被齐行压着,定就滚到地上去了。
好在只五下,齐行就停了手。
沈余滑落在地,整个人都在颤,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了,身后火烧火燎的,他觉得一定是破皮了。
身下一轻,沈余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齐行打横抱起,大腿上的伤避不开,实实地压在齐行的手臂上,疼得发慌。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僵硬和抵触,齐行温声调笑,“放心,没断。”
沈余想挣脱,却又没力气挣扎,一动就是满身的疼。
“看来……”沈余吸口气,“你太高估自己了。再来十下,恐怕你就会如愿了。”
声音虚弱得紧,冷硬的话听上去软软的。
齐行无奈,“哥哥难道真的会废了你?”
哥哥。沈余的心脏跳了一下,心中出现了些他从未有过的感觉,酸酸的,有点闷,有点堵,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沈余不想去想,也不想再说话。
齐行把孩子放趴到床上,别扭的小孩却又把脸转到了另一边,正压到肿胀的右脸。齐行摇摇头,动作强硬地把他的头扳过来,拿来药箱,又动手要把小孩的裤子脱下。
沈余连忙用手扯住裤腰,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牵扯到伤处又是一声闷哼。
“别动!不疼吗!”齐行压住他,轻声呵斥。
沈余顿住了。
不疼吗?这么多年,他努力地艰难地活着,受了多少伤,从没有人问过他一句,不疼吗?
疼啊,怎么会不疼,再坚强,再能忍,谁不是血肉之躯。
其实他,真的很怕疼。
沈余鼻子一酸,眼眶中逐渐积满了液体。
一声啜泣传入齐行的耳中,他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余会哭。齐行从没见过沈余这样,刚见面时满身鞭伤,上药咬破了唇,他没哭,刚才挨了自己的狠罚,疼出了眼泪,也不是真正在哭,现在却因为这样一句话……
齐行哥哥难得的柔软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小豹子汗湿的头顶,“偏生要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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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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