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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方舟(师生,兄弟)[第12页]

作者:米酒蛋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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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曾是少年(最终回:21)
那天晚上,景臻和方舟回家吃的饭,景至有应酬。
方舟在楼下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过了十一点半,他终于忍不住,思想上还做着挣扎,手指却已经划开了手机屏幕。
景至显然是喝了酒,嗓音有些沙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二哥在忙吗?”
方舟心一抖,暗暗自嘲,是啊,自己从来都是把景臻放在第一位,怎么现在突然嫌弃起和景至不够亲近了。
“应该还在工作吧。”方舟看了一眼楼上书房,突然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景至说,“今晚不回来了吧,我在公司呢,还有些事没做完。”
方舟沉着声闷闷的,“哦。”
景至听见方舟犹豫的样子,倒也不催,不痛不痒地问着他晚上吃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事,又唠唠叨叨地叫方舟没事就早点休息。可是自己却又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伤上过药了没?”
“嗯,洗完澡找哥又上了一遍。”
景至好像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干那么不着调的事情,你哥把你扛回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也不知道你小子借着酒气对他说了什么伤心话。”
方舟用食指在自己大腿上打着圈,这时候也不再道歉说什么知道错了的废话,“我心情不好嘛。”
景至那边的声音坚决淋漓,“心情不好回家来说啊,想喝酒也找哥陪你喝。在你二哥这儿受了委屈就来我这儿,我要是委屈你了,你就去跟你二哥埋怨去。犯得着在外边不省人事吗,多危险。”
方舟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要景至对他含情脉脉地讲道理灌鸡汤,像景臻那样把他搂在怀里是不可能的。但是,哪怕方式截然不同,那种纯粹的来自于亲人的好意却是出奇的一致。
方舟嗤笑一声,“再借酒消愁,哥不把我废了。”
景至轻松地笑笑,“怎么可能。”
沉默了有两秒,方舟突然道,“大哥,我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有什么错值得你这么打二哥的。但是,我那天说话确实太偏激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景至显然是愣了,然后语气突然有些惆怅,“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知道说的是景臻挨打的事,还是方舟跟他顶嘴的事。
方舟咬了咬嘴唇,“今天早上,也是脑子一下子短路了,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景至笑出了声,“原来是特地打电话道歉来了。”
方舟嘴硬,“没有,我就是想问你几点回来。”
从前回来晚了也不见人候着自己,景至讥讽道,“问来干嘛,你准备伺候我更衣洗漱?”
方舟尴尬,“额,也不是不可以。”
景至笑骂着,“行了吧,等到我哪天残疾了你再伺候我还来得及。”
“呸呸呸!”方舟突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一副大人样,“大哥怎么这么说话呢!更衣洗漱也是你自己提的呀,我本来是想给你做点夜宵的。”
方舟说完就啪地用另一只手捂着脸,脸上的温度有些高。
景至试探着,“真的?”
“嗯。”方舟正在后悔自己嘴快,“你又不回——”
景至突然打断,“等着,我半小时到。不用,夜里车少,二十分钟就可以。”
方舟听见电话那端传来车钥匙叮叮当当的声音,愣神间又听景至笑道,“我可是要吃热的。”
方舟从小跟方彦儿相依为命,家务活自然是得心应手的。但是到了景家之后,还是第一次下厨。
这边架了锅子煮开水,另一边洗了番茄,开水一烫娴熟地去了皮,又切了几瓣蘑菇两段香菜。番茄切成小丁在油锅里煸炒出汁,再加入过了油的蘑菇,炒出香味后便放开水和调味慢火熬着。旁边煮面的水已经开了,方舟忙调到小火温着。看时间差不多了,把案板都洗了,台面上水渍擦干净,就去外边坐着等。
面条是等景至进了门才下锅的,待景至冲了把脸洗了手到餐桌边,一碗红得诱人的番茄酸汤面就端了上来。
方舟搓着手,“大哥你先吃着,我去把几个锅给洗了。”
景至一把拉住要往厨房走的方舟,“坐下,陪我吃饭。”
方舟无奈,本来想说先让他把围裙给脱了吧,可是看着眼底满是血丝风尘仆仆的景至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默默退回去,刚想要坐下又被景至一声喝住,“等等!”说着去沙发上拿了个垫子放在对面的椅子上,回来的时候还不忘瞪人一眼,才自己坐下。
景至吃饭的样子是从小练就的优雅,就连拿筷子的手势都透着一股精英的气息,背脊挺得直直的,脖颈处的曲线却出卖了他的疲惫。
景至头都不抬得吃得很认真,偶尔皱一下鼻梁,眉宇间却再心无旁骛,仿佛是在对待一份极为重要的合同一个字都不能落下似得,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面,像要看出个洞来一样。浓稠的酱汁裹着劲道的面条被吸进嘴里,景至孩子气地舌尖一扫便轻易卷走残留在双唇上的汁水。那张锋利硬朗的脸孔,藏在面条氤氲气的雾气后面,依旧是方舟第一次见他时的面无表情,可此刻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定踏实。
说着叫方舟陪他吃,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偶尔在咀嚼的时候向方舟投来几束平淡的目光,仿佛不带情绪,又仿佛盛满了情绪。
方舟忘了拿勺子,景至用筷子挑起了碗里最后一根面条送进嘴里,然后便双手捧起碗仰着脖子喝汤,整张脸都藏在面碗后头,方舟看着,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景至却丝毫不在乎,放下空荡荡的碗,又拿起筷子去夹挂在碗壁上的香菜末,因为切得很细,景至像在修复文物似得一点一点夹起小心翼翼放到嘴里,专注谨慎得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方舟笑不出来了,咬住了唇。
景至终于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微微一勾唇角,点着头道,“不错。”
方舟在桌子下边掐了一下大腿,逼着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语气却有点心虚,“那当然了。”景家的厨师会做五湖四海的菜式,景至在外边也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
景至定定盯着人看了一会,然后缓缓站起来揉了揉方舟的头发,“洗完早点休息吧,盯着你二哥也早点睡。”
方舟看景至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外走去,脑袋里轰地炸开,突然反应过来似得嗖地跳起来小跑过去,满脸震惊,“大哥你还要回公司?”
“没事儿,你快进去吧,门口凉。”景至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
方舟突然就想破口大骂说发什么神经啊大半夜开回来吃碗面再回去,但是冷不丁地鼻头一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人开门就要往外走,两片唇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得紧紧粘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赫然伸出手拽住了景至的衣袖。
猝不及防的阻力让景至开门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还裹着围裙穿着纯白色家居服的方舟,迷离的眼神中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却多了几分犹豫和担忧,闪躲着景至深如潭水的目光。
景至霎得矮下身子,右手往方舟身后绕去卡住他的脖子,逼着他和自己对视,嗓音低沉而有力,神里有沧海桑田式的波澜壮阔,“好了。哥都知道,乖。”
哥都知道。
不刻意扭捏,不故作姿态,没有劝慰,没有教诲,没有蜜语,却强取豪夺式的,惊掠他的内心。他是少年的哥哥,他正在见证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他愿意放下自持多年的冷静和理智,愿意淡化面面俱到的原则和规矩,他信他,懂他,明白他,理解他,更爱他。
那一夜,天不够明,夜不够暗,星星也不够亮,窗外是山间低低的风声席过,床上的少年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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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的完结了,谢谢大家,鞠躬!
曾是少年,少年,是小心翼翼缺乏安全感的方舟,是叛逆顽固不可一世的景臻,也是强势霸道偏执又沉重的景至。他们的少年时代是那么得不同,却又因为彼此的爱都相同得充盈起来。
小剧场 急诊值班室
柳姐姐拧着脖子质问方舟,“我今天听你们科室护士和秦岩希说,你哥曾经在急诊大厅当着所有人面扇你巴掌?”
方舟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没被问起这件事,故作轻松地玩笑着,“都敢背后议论起我来了,看来秦岩希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柳姐姐长着张娃娃脸,眼睛本来就是滚圆的,瞪起人来有板有眼,“少来扯开话题这一套,你哥打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今后会遭人议论吗?”
方舟往后一靠,两手向后撑在床铺上,右腿悠悠的搁在左腿上,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议论就议论呗,本来就是我让哥担心了,我哥要打我难道我还躲在手术室里不出来了。”
柳姐姐简直就要气晕过去,突然觉得眼前人不可理喻,“你怎么那么傻,院长催你论文的时候你躲着他两个月愣是没打过照面,你哥生气难道你就不会等他气过了再回去呀?”
“那哪能一样,那是我哥。”没有埋怨,没有委屈,甚至少了回忆过往的惆怅,方舟深沉的嗓音带着成熟坚定的气息。
柳姐姐扭过身子直盯着人的眸子,“那也不可以对你不分场合地施暴!”
方舟往前坐了坐凑得离人很近,拉了拉白大褂的领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脸平静,神里却是不一般的郑重,只是重复,更坚定地重复,“那是我哥。”
柳姐姐从床沿一下站起来,一脸气鼓鼓却是没有再反驳。她本来就不是个端庄娴雅的女孩,有着急诊科医生特有的雷厉风行断而敢行,但是出生在一个往上追溯到清明时期都是御前太医的医学世家,也绝不是不知深浅不分轻重的人。看到方舟用站在手术台前修补大动脉的严肃慎重同她说话,也不再小孩子气似得争执。
方舟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不禁笑了出来。那件事之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几乎就没断过,甚至还有人为了和自己套近乎洋装替他“打抱不平”,在他面前数落起景臻来,换了别人方舟早就一句“那是我们家事”然后扭头就走,碰了壁的人把事情传开后也自然没人再敢来提。
可是眼前人,是怎么都不能敷衍的。
方舟挠了挠后脑,向上看人,“本来还想告诉你个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儿呢,可是你太激动了。”
柳姐姐嘟嘴,“什么?”
方舟摇摇头,不说话。
柳姐姐一脚踢在人小腿胫骨上。
方舟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你看,你那么激动。”
柳姐姐伸手再要打,却被方舟一把擒住手腕顺势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不闹脾气,这事儿,我本来就想着跟你谈的。”
柳姐姐听他又郑重起来,不过语气里到底带着宠溺,小小的身子骨就锁在方舟的胸怀里,向上看了看那浓密锋利的双眉,转了转眼珠子眼底就皆是笑意,“什么事。”
方舟环住人的腰,顺势将两条胳膊压在怀里,把人搂得丝毫不能动弹,“那事儿之后我一个多礼拜没来医院,他们都以为我是避风头来着。其实,是我挨了哥哥的家法,在床上趴了十多天。”
柳姐姐脸色突变,非常配合地想要挣脱方舟的擒治,一脸忿忿,“家法是什么鬼!打人就是打人还要叫得那么好听!你哥凭什么打你呀!为什么打你!趴了十几天,我们院ICU平均治疗时间都没那么长!这什么破哥哥,你要不和我私奔吧,我们可以去——”
“嘘——说好不闹脾气的。”方舟在人耳边轻轻道,声音很软很暖。
柳姐姐嘴唇翘得更高了,哼了一声不去看人。
方舟静静道,“我跟你说这事儿,是因为你以后总要嫁到我们家来的,总要知道这些的,包括我的侄子,以后我们的孩子——”
柳姐姐更惊讶了,“你侄子?你是说小朝吗?”
方舟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女朋友和景朝关系很好,“小朝是长子,肯定是要受到更多的苛责的。”
“你告诉我他哪里像是一个要被苛责的孩子了?他是翘课打架了,还是抽烟喝酒了,才上初中就会读心电图看CT,你这话说到联合国去都没人信!你说,你是不是也打过小朝?”说到后边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方舟好笑,很想立马摊手和自己撇清关系说没有,但他也不想把两个哥哥拿出来当挡箭牌,只能委婉地解释,“小朝确实是个自律性很强的孩子,大多数时候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等我们说,早都自己拿着家伙找大哥去请罚了。”
柳姐姐依旧诧异,她从本科开始就在美国,一直到博士毕业后又去其他地方做无国界医生,从小在家又是独生女被捧在手心长大,对这种传统家族自是不太理解,“你们家都是暴力狂是不是?”
方舟叹了叹气,语气是难得郑重,“家里规矩确实是大了一些。但是,我今天这么跟你说,就是希望你在亲眼看到之前做个心理准备。小朝肩上的责任比你想的,可能要重得多,他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但是你要知道,父亲对儿子的爱,哥哥对弟弟的疼惜,绝对都是深到骨髓里去的。你之所以会看到今天的方舟,都是我两个哥哥的功劳,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还没见到他们之前,就对他们产生了敌意。”
柳姐姐看方舟说得那么坚定,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也是从小被打大的咯?”
方舟笑得很无奈,“我十六岁之前跟我妈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挨过打。是到了景家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还有那么多臭毛病。”
“比如呢?”柳姐姐眼里闪着晶莹。
方舟淡淡回忆,“比如跟我爸拍桌子吵架把人气晕了呀,比如瞒着家里打黑工啊,跟老师吵架,总结起来,就是年少轻狂。”
柳姐姐声音小小的,“那现在还会再打你吗?
“当然不会了。你听秦岩希说得那次,是最后一次了,也是最狠的一次。”
柳姐姐焕然一笑,“哦!”
方舟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现在呀,哥一个眼神,就够治我的了。”
“没用!”
方舟笑出了声,“被管教,被收拾,有人愿意帮我认清身上的责任,是我的运气。”
柳姐姐不以为然,“我看你是被打傻了吧?要不要做个脑CT去?”
方舟突然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啊!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哪儿!”
柳姐姐噗嗤一声笑出来,“戏精啊你!”
“好了,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为我做点什么以示回报?”
柳姐姐一脸警惕地紧了紧自己的白大褂,坐得离方舟又远了一些,“你要干吗?”
方舟憋着笑又往人身边靠了靠,色眯眯的眼神看过去,“你说我要干吗?”
柳姐姐咬紧嘴唇没说话。
“当然是要你周末陪我回家啦!哈哈哈哈哈哈——”
柳姐姐愤然而起。
“诶,别动手啊,你不是最讨厌打人了吗?哎哟,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拽我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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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不枉岁月(一)
午休时间的初二年级组办公室,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络绎不绝,作为一所在A市有着绝对地位和身份象征的贵族学校,倒是鲜少有学生被发配到墙边罚站的。
来这里读书的,非富即贵,非权即势。那些张扬跋扈的二世祖,家里都懒得管,老师更是不会碰。那些家教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响鼓,就也不用重锤了。
景夕却是好像不甘心被这么归类划分,他绝不是只会惹事没有才干的二世祖;是响鼓,又需要重锤。
少年着一身简单干净的普通高中校服,却怎么看都是气宇轩昂的味道,站姿挺拔如松,神情内敛温和。墨色的眉毛挺立上扬,颧骨的曲线刚毅硬朗,薄薄的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那墨眉底下的眸子里,却是一汪清润温和的水潭,宁静却又闪烁着光芒。
这样独特的气质为景朝吸引了不少注目的眼光,只是当所有人看清来人时,脸上都从诧异,变成了理所当然,最后再带着一丝默默的欣赏。
景家大少爷,无论是学业成绩,还是在这种注重管理能力组织能力的教育氛围里,都是脱颖而出的,他所在的地方都像是自带了气场,周身的人不免都黯然失色了些,就连老师校长都需要礼让几分的角色,却还是到哪儿都恭敬谦卑得如麦穗般,挺直了腰杆适时低头。
景夕听见哥哥的脚步,本就挺拔的站姿被拉得更直。
景朝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靠着窗的办公桌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一边张肩拔背的小孩,微笑着和景夕的班主任打招呼,“宣老师,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吧。”
因为兄弟俩在一个学校里,哥哥又优秀得过分,从景夕小学的时候,老师有什么事总不见得每次都把景臻这个大忙人找来,反倒都喜欢和景朝反应。景朝为人温和谦逊,看景夕也服他,老师们也乐得不用和景董事长周旋。
被称为宣老师的女人抬头笑笑,随手指了指早就为他备着的凳子,“来了呀,坐。”三十刚出头的年轻老师,景朝从前在初中部的时候就对她印象极好,教育方法前卫很有一套,也不喜欢摆架子教训学生,今天景夕被她罚了面壁,看来也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讲清的事,于是也不客气,顺着她坐了。
只看着宣老师还要倒茶给他,景朝忙摆手阻止,笑着打岔,“宣老师,我这是来听训的,怎么也不能好吃好喝的了。”说罢,也不给人推脱的机会,直接沉了声唤,“小夕。”
景夕突然被点名,像被人通了电似得一抖,反应过来马上转身走过来站到景至身侧,低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仔细一看,景夕眉宇间同景朝竟是出奇的相似,但却因为两兄弟迥异的性格被忽略。
景朝看都不看他,肃穆的脸色下颇有几分当年景至的强势威严,“还要老师替你说吗?”
景夕咬着嘴唇,自家哥哥往那儿一坐,只觉得气场大到自己发根都竖起来了,声音低得像蚊子似得,“我…考试…最近英语…成绩……”
这要是在家里,景朝的板子估计就落到身上了。可景夕实在是尴尬,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自己干出的事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眼神无措地闪躲着,景朝明明都没有看他,他却丝毫不敢将眸子停留在那尊透着寒气的身子上。
宣老师轻叹一声,看见景夕这个平时开朗活泼还有些调皮的孩子,见了他哥瞬间像是憋了气的篮球似得软下去,也没了脾气,只是从一边的教案里抽出三张英语卷子,平摊在桌上给景朝看。
按时间顺序,最远的那张51,然后28,离今天最近的那张——鲜艳的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零。
景朝怔住了,拿了卷子就在手里翻起来,不可思议地确认着景夕的名字和字迹,每一张卷子都是填满的,倒是没有一道题是空着的,就连那张零分卷上的作文都写了半页纸,只是没有一句句子结构是正确的。
景夕看景朝来回地翻,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脑袋上却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头却立马坠入景朝那双深檀色的眸子里。
“这是你做的?”景朝虽然一眼就认出了弟弟的字迹,却还是问了。
景夕支吾,“嗯。是。”
宣老师轻咳了一声,指了一下那张零分卷,“这张是今天批下来的,但是前两张都是一两周前的了,都是要求家长签阅的。”
景朝赫然一看,分数边落着景臻潇洒飘逸的签名。
然而,景夕学习上的事情,景臻早已不过问了,所有要求签字批注家长协助的任务,都是景朝盯着的。宣老师自然是知道的,对于景夕钻空子的行为也不想点破,只道他知道考得不好下次改正,可是眼见一次比一次离谱,作为班主任,再不跟家长沟通,就是她的不是了。
景朝抬头侧脸,降着寒霜的眸子像是能射出冰刀来,紧紧追逼上景夕徘徊游离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看出一个洞来似得,整整有一分多钟的缄默,周围气温骤降气压急落,邻桌的老师没一个敢说话的,直到景朝的眼底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嘲弄,他才收敛了目光。
景夕这才真的慌了神,“哥——”
景朝嘴角一弯,玩味的眼神看得景夕毛骨悚然,“怕什么,你都有二叔给你撑腰了。”
景夕突然就顾不及害羞了,溃不成堤,“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好好学——”
景朝尖锐的目光蓦地瞟过来,景夕立马收了嘴,紧紧咬着唇。
“景夕,老师在这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景夕听见哥哥叫他全名,眼里的恐惧和无力暴露无遗,却仍旧希望在景朝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线索,咬了咬牙,犹豫间时不时抬头看看景朝,探寻的,彷徨的,小心翼翼,又有掩不住的心虚,“我会努力的,我一定认真学。”
景朝等了很久,再没有等到下文,嗖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面的宣老师下意识也跟着起立,刚才坐着时不觉得,同是站着的时候景朝宽阔的肩膀竟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才是一个高中生,却稳得让人愿意托付所有信赖似的。
景朝微微颔首,“宣老师,谢谢您叫我来。这件事责任肯定在我们家长身上,抱歉要您费心了。”
宣老师无奈地看了看两兄弟,她知道今天景夕回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但是又觉得这孩子这次是任性过了,于是也只是道,“行了,没事儿,你自己也够辛苦的了。回去好好说,孩子有些小心思,难免的嘛。”
景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将还握在手里的三张试卷毫不心疼地拍在景夕胸口,“三张试卷原题都抄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七点之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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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不枉岁月(2)
景臻冷眼看着平日里吃个饭侃侃不休的景夕全程缄默,草草夹了几筷子菜就将碗里的饭扒拉完,又恭恭敬敬略带惶恐地退席,两步并一步跑上楼梯后,才冲景朝挤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又犯你手里了?”
景朝自中午办公室出来之后就憋着一股气,整个下午也没怎么听课,差不多把事情理清,又结合景夕最近的举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到家就想要找二叔问个清楚。但没想到一进景臻书房自己一句话没说就被发配去拟了一个合同,莫名其妙地回房干了活又把自己学校的事儿干完,就下来吃饭了。心里那股气早就发酵膨胀了。
如今景臻自己在餐桌上问起来,景朝突然就像是个快撑爆了的气球似得,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质问,“二叔知道小夕那两张英语卷子?”
一边的景至稍稍蹙了蹙眉,吃着饭没出声。
自从家里有了小辈,他们三兄弟就约定不管再忙,都争取每天至少有一个人在家吃饭。衣食住行上的富足,远远比不上家长的陪伴。
这阵子童轶和炎宴结伴去了欧洲,三兄弟更是尽量把家里当做办公室。今天倒是景至景臻都在,方舟又不知道被什么事拖在了医院。
景臻恩了一声,不是那种淡淡的表示我知道了的嗯声,而是像猛然觉醒似得带着些原来如此的意味,上扬的语调,“是那件事儿啊。那么快就被你知道了,我还以为他要布多大的局呢。”
景朝听着那语气里的随意和满不在乎,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突然就一口气涌上来了,脑门一热,脱口而出,“二叔你怎么可以帮着小夕瞒着我呢?”
话音刚落,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景至正要夹菜的筷子顿住了,收回手来就将筷子搁在筷托上,眼神都没一个,脸色更是平静无波。
景朝嘴角一抽,马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二叔,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说话太急了。”
景朝对景臻没有对自己父亲那种畏惧感,二叔于他来说,更像是老师,像是朋友,小时候在景至那里挨了打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景朝总爱和景臻去聊,他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也会循循善诱地点拨他。
景臻很明白景朝身上的担子多重,知道做哥哥要受多少委屈,所以也向来都疼他疼的紧。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景朝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他没犯事,景臻也不会端起长辈的架子。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也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通常景臻都会拉着他坐下揉着他头说没事儿,景臻看不得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畏手畏脚的样子。但是今天不一样。
景臻只是任由景朝戳在桌边,自顾自吃了几口菜。
饭桌边两人坐着,一人立着,将近一分钟的沉默,景臻在余光里瞥见景至的脸色,却又终于还是不忍心看景朝太委屈,索性也放了筷子道,“什么叫做帮着他瞒你?你是在质疑我的是非观,还是觉得我教育方法有问题了?他背着你来找我签字,就知道一定会有东窗事发的那天。你给他定的规矩,所有学习上的事都去找你,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定规矩了,叫我及时把他学习上的动向也汇报给你听?我如果当时签了第一张试卷的时候告诉你你会怎么办,抓过来揍一顿?他什么水平我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没有你那么优秀,但是年纪第一还是稳扎稳打的吧。英语成绩一夜之间掉到五十多分你信吗?他动什么小心思,肚子里养着几条蛔虫我做爸的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你这个哥哥就可以不必深究了,等着我来告诉你是吧?做哥哥那么简单吗?盯着那些分数少一分一板子,谁不会啊!”
景朝被这一顿严词厉色批得无地自容,心底泛开浓浓的愧疚和酸楚,他知道自己离父亲和二叔对一个兄长的要求还差得远,但被这么赤果果地教训还是头一遭。自己根本没有二叔的未雨绸缪运筹帷幄,还当面质疑起他来,景朝紧紧抿着唇低垂着头,俊朗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光彩熠熠。
景臻说完就又自顾自低头吃起饭来,顺便给景至碗里夹了一筷子刀豆,景至便也会意吃了起来。
他其实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侄子对自己要求极高,今天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说不定要自责多久。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开,景臻若是今天不在饭桌上点穿了,一旦明白了来龙去脉的景至肯定少不了景朝一顿藤条。
也就三四分钟的光景,景臻便抬头挑眉,“明白了?”
景朝躲着景臻的眼神,羞愧得红了脸,每到这个时候声音格外糯,“小朝明白了。是小朝出言无状,一会儿过去向您请罚。”
景臻下巴一抬,“不用一会儿了,现在就去——”
景朝愕然,神情顿露仓皇之色。
“罚你去把汤热一下给我盛一碗过来,然后坐下吃饭!别杵那儿影响我食欲。”
七点还不到十多分钟,景夕就敲响了景朝书房的门。抄得题目写在了A4纸上,正反两张为一份,底下便是他考试时候批了分的原卷,景夕恭恭敬敬把它们放到景朝桌上,试卷上边赫然横着一把戒尺,一根藤条。
景朝瞟了一眼最上边那份还算工整的字迹,根本没有要打开看的意思,只是随手就拿了藤条,几步就绕过书桌走到景夕旁边,对着书桌上早就收拾出来的那块空地,铿铿敲了两下。
景夕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景朝,怎么也没想到一进来就要挨打,更没想到一上来就要用藤条,吓得竟是往旁边跨了一小步,“哥?”
景朝脸色瞬间冷了,一手拽着他的后领就将景夕惯在桌边,胯骨敲击到实木的桌沿发出咚的一声,景朝却像是感受不到他那一刻整条腿的酸麻,左手将他腰摁了下来,右手抡圆了就是一连五下敲在臀上,“什么毛病!”
景朝又急又快地打完然后一把就将人再拎起来。景朝的手劲很大,又是带着怒火,景夕被扯起来甩得往后退了几步,喃喃地叫了声哥。
景朝看着两米开外那双泛红的眼眶里透出的惊恐,狠着心一藤条抽在桌上,“自己脱。”
这次景夕学乖了,虽然仍是犹犹豫豫的样子,但到底不敢再退一步,到了桌前将家居裤和内裤一齐褪到膝弯,便趴在了桌边。初二的景夕已经不矮了,因为长得太快总是懒得量,但肯定是过了一米七了,修长的腿早就超过了书桌的高度,这样翘着的臀部让他羞愧难当,只是将脸埋在双臂中。
白暂细嫩的臀上已经有了刚才的鞭痕,虽然隔着裤子,但是刚刚那五下威慑的意味较大,景朝是下了狠手打的,已经隆起了高高檩子。
“啪啪啪啪啪!”
景朝又一连打了五下,比起刚才却是有规律了许多,每一下的间距都差不多。
景夕最受不了藤条一突一突的痛,嘶嘶从牙缝里吸气,鬓角已经渗出了汗珠。
藤条破空的声音像是深夜的鹰叫,又是五下,比刚才更重更突然,景夕两条腿已经开始轻微打着颤,可是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怎么也不敢再挪一下步子。
景朝冷着眼看那上下起伏的背脊稍稍平稳下来,掂了掂手里的藤条又是高高扬起了胳膊像刀似得劈了下来,这次中间没有停顿,一气呵成打了十下。
景夕喉间难掩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出,背景是他粗重的喘气声,因为将额头抵在手臂上的关系,家居服的袖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身后的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整个臀已经染上了沉重的深红色。
“起来。”景朝用藤条敲了敲他膝弯挂着的裤子。
景夕虽然心里有些震惊,用试探的眼神瞥向景朝,若是哥哥真的知道他干了什么,这二十藤条显然是给他弹土来着的,但是即便是可以暂且休息一下,也是极好的。于是没有一丝迟疑地站了起来提上裤子,布料和鞭痕的摩擦像是要把肉搓下来似得疼,不过景夕还是哑着嗓子,示好般地叫了声,“哥。”
景朝俯身拿了他抄的原题,递了过去,沉着声道,“三张,我给你一个半小时。就在我这儿做。”
景夕眼底瞬间就铺了一层水汽,景朝书房里是有一套景夕的专属桌椅,可那凳子却是檀木凳,跟自己书房里的赫曼米勒根本不能比。可是既然是惩罚,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景夕道了是,刚要抬手去接卷子,却被景朝一下抽回。
景朝如墨如谭的眸子死死盯住景夕的脸,眼底汹涌着一股看不透的情绪,语气如冰刀般寒凉锐利,“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做。我从来没给你定过一分一藤条的规矩,但是现在想起来也还不晚。如果你不想要屁股的话,尽管继续耍你的小聪明。不过,我话放这里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想在我眼皮底下糊弄我,那你离躺着睡觉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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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猜到了,景夕当然是故意考成这样的,英语卷子要考零分是件难事,景家的孩子不说精通好几国语言吧,英文肯定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当做母语一样学的。
不过,家长签字不是景夕仿造的,那就是景臻签的,至于为什么,请听下回
番外 不枉岁月(3)
景夕艰难地撑起身子,将卷子交到景朝手里的时候,才过了一个小时十分钟。除去最初景夕握着笔蹙着眉紧紧盯着卷子却久久不落笔的那五分钟,这才是景夕真正的水准。
景朝不愿意在这种根本不值得的题目上浪费时间,所以下午直接问景夕英语老师要了答案册,随手提起红笔有模有样地判卷。
笔尖莎莎划过纸张,随着一个个红勾入目,景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深沉,而景夕的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眼看就要埋到胸口里去,景朝却悠悠然开口,语气里尽是劝慰,“头抬起来吧,总要见人的。”
他知道,瞒不住了。
景朝并没有要直接动手的意思,甚至神情里都是笃定淡然的意料之中。
他带着这三张满分卷和之前景夕在学校做的卷子,和景夕两人一起到了景臻这里。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要给二叔一个交代,毕竟被亲儿子利用算计,谁都没有资格代替管教。
“厉害了啊。”
景臻的话里听不出嘲讽,甚至有些不羁的狂放,他的眼神徘徊在一前一后站着的两兄弟身上,双手握拳强压下怒火的景朝,和难得乖觉俯首帖耳的景夕,清冷地笑笑,“一天时间把零分卷做到满分卷,我是该夸小夕太聪明,还是该夸小朝的教学能力强呢。”
一句话落下,景夕垂在身侧的臂膀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比谁都知道景臻真的发起火来是什么后果。
景朝的眼神还是停留在书桌前的地面上,上了蜡的实木地板隐隐映出兄弟俩的倒影,他深吸一口气,“是小朝的错。”
景臻斜眼睨着景朝,以极具压迫感的姿势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卷子上点了点,“你哪儿错了,就你这能力,不做教育部部长还真可惜了。”
景夕感觉到景臻将噌噌的怒气全部对准在景朝一个人身上,这让他这个罪魁祸首更加无地自容,想说什么却又被身边两人强大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狠狠掐了掐手心,才道,“爸,别怪哥。”
景臻死死盯着景朝面孔的眼神没有丝毫偏离,脸色沉了,声音竟是气得有些发抖,“不怪你?”
景朝两膝一曲,咚地跪了,“二叔,小朝教导不力,才导致小夕敢这样任性妄为,绝对不会规避责任。”
啪地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景臻顺势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景朝跟前,以俯视的姿态叱骂,“他这种行为仅仅只是任性吗!唬弄欺骗耍心眼,就是你纵容的结果?都敢用自己的成绩相威胁了,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了!景朝我告诉你,今天这个责任你认了你就担着,不认你也得给我受着!”
景夕看这个趋势就慌了,神色里充满了仓皇,顾不上害怕,“爸!为什么要怪哥,这跟哥没关系,他根本就不知道,都是我瞒着他的,他有什么责任啊。”
“****嘴!”景朝上半身挺得笔直,嗓音低沉着吼道。
景臻嘴角一扯望着景夕,“你哥替你挨的打还少吗?也不缺这一顿。你可以出去了。”
景夕一下拉上了景臻的胳膊,纵然刻意不去看景朝,光凭周身袭来的阵阵寒意,也是知道哥哥定是生气了,但是他景夕一代小霸王哪里会这样容易退却,“爸,我不走,不是这样的。都怪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故意试探——”
“出去!”景朝即使是跪着,整个人的气场却丝毫不见削弱,沉甸甸的字眼像是扎在了人心上。
景夕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自己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转过身对着景朝道,声音里的求恳之色略带哭腔,“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景朝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眸子看向惊慌失色的景夕,明明是仰视,却仍旧带着不可违抗的压迫感,淡淡地说,“解释的机会我在学校已经给过你了,你自己没有把握怪不得谁。让你说的时候不说,你想说的时候,我也不想听了。”
“哥!”景夕叫得撕心裂肺,眼眶里噙着一汪深深的死水。
景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抱着手臂随意地往桌上一靠,“你要是想呆在这里也行——”
景夕满肚子委屈不敢对着景朝发泄,一回头就脑门一热扯着嗓子吼道,“你不能打哥,哥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能不讲理!”
“景夕!”景朝怒斥,两个字吼出地动天摇之势,强逼着自己压下一个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抬眼看看脸色冷了下来的景臻,狠狠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回书房站着去,你不要逼我将挨打的机会也给你剥夺了。”
景夕听了这一句之后整个人好像是被抽了灵魂似得垮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滚下来,慌张地嘴里念着我出去出去,然后抽泣着肩膀抹着脸往门外走去。
继关门声之后,书房又回到惯常的鸦雀无声。
景臻看着那强直跪姿下的景朝,宠辱不惊,倔强果敢,跟当年因为方舟犯错而捧着藤条求景至教训的自己,真像。
景臻还是那么悠闲地靠着,静静看了他没几秒,便抬脚用脚尖碰了碰景朝的大腿侧面,“起来。”
景朝知道景臻不喜欢罚跪,顺势站了起来,却还是低着头,见景臻好久不说话,才道,“二叔,我回房取家法。”
景臻随意扭了扭僵直的脖子,像是在抱怨晚饭菜式似得轻松语气,“麻烦。”
景朝一愣,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景臻的书房。景臻不是没打过景朝,也不是没在这间书房动过手,但是景朝一向聪明自律勇于担责,景臻交代下去的任务,景朝每次都是自己带着成品和藤条一起来汇报的。
“那,借二叔皮带用一下?”景朝试探着道。
景臻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书房里有皮带了?”
景朝尴尬,苦着脸寻思,不一会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身走到景臻桌子后边的一排柜子边,景臻这边儿还在疑惑着,就看到景朝捧着他那套置之高阁的文房四宝里的镇尺走了过来。
景臻冷眼看着他伸得笔直的手臂上的紫檀镇尺,整整一尺宽半尺厚,景臻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足足有一本辞典的重量,脸上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忽得扬起了手,灌着风冲着景朝脸颊甩下来,眼看就要落下,却在他脸侧一公分的地方收了力,轻轻将那冰凉的镇尺贴到他温热的脸上。
景朝早都吓得闭了眼,却丝毫不敢动弹,在感受到脸上一阵清凉后才睁眼,就看到景臻满脸玩味,“还装?”
景朝低头喃喃顶道,“我没有。”
景臻笑着将镇尺扔到身后的一沓文件上,“你不怕被打残,我还怕我打出网球肘来呢。”
景朝抿了抿嘴唇,红着脸,“我还是去拿藤条吧。”
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却不料被景臻一把拽住胳膊,完全没有防备的景朝突然就失了重心往后倒,顺势就被景臻拉到了自己身边,与他并肩斜斜地靠在书桌边。
景臻一只手勾住景朝的肩膀,就如当初方舟第一次来家里时的那个阳光大男孩似得,笑得让人丝毫没有戒备之心。反应过来后的景朝下意识要挣扎着起来站好,深到骨子里的礼仪教养不容许他同二叔这么没规没距,可是身子刚要挺起来,却被景臻有力的臂膀深深压了回去。
景朝愣住了,自己同景臻的距离很近,近都景臻歪着头斜眼睨视着他,他都能感觉都景臻温热的呼吸。
“闹脾气呢?”景臻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松,好像跟刚才严厉叱骂他的不是同一个人。
景朝不敢去看景臻的眸子,只是噙着下嘴唇摇了摇头。
相比自己父亲,景朝其实一直同景臻更加亲昵,虽然被景至罚的时候景臻也不会求情,甚至如果自己做事不用心景臻打起来也从不手软,但是平日里自己没犯什么事的时候,景臻一直是像平辈人一样的存在,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景朝会同景臻躺在后院的草坪上看星星,会没有防备地同他聊起自己喜欢的女孩。十岁的时候他喜欢刺激就带着他去跳伞,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好奇就带他去酒吧夜店。
面对着这样的景臻,景朝很容易就会卸下盔甲。
“我今天吃饭的时候这么说你,刚才又当着小夕的面训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哥哥做得很委屈?”景臻柔软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敲进景朝的心房。
景朝有些急,语气里却有着难掩的真诚,“没有,怎么会呢。本来就是我的错,看问题太简单了,二叔我不是有意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景臻嘴角划过有意无意的笑,“怎么,跟二叔都不愿意说心里话了?”
景朝这才抬眼对上景臻的眸子,一汪诚恳直达眼底,“二叔,我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要打要罚,小朝绝对不会逃避。”
“我打你罚你有什么好处,小夕的事情还是要你去解决。”景臻咧着嘴笑得像个少年。
景朝蹙着眉,发声的方式透着坚定,“那是我的责任。”
景臻心疼了。他对这个侄子,一直是心疼的。从小被灌输到大的长兄意识,把这个孩子逼得早已不像个孩子,景臻想到了从前的景至,是不是面对当时更不省心的自己,更加自责。
“这事,不怪你。”景臻突然收敛了笑意,丝毫不带玩笑嘲讽的语气把景朝吓得一下挺直了身子。
“二叔——”
景臻看着眼前站得比松柏更挺直的少年,神情也严肃起来,“本来我没告诉你,就是等着你自己发现的一天。就算我吃饭的时候没跟你点明,你也是想得到的。要说你有什么责任,也是从前太宠着小夕了,才使得他有那么大胆子。”
景朝低了头,缄默。
“不过,自己弟弟肯定是要宠的,总不见得要你一个人扮黑脸,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惯着他吧。”
景朝皱了皱鼻子,“我知道二叔一直觉得委屈了我,但我从来不觉得。今天吃饭的时候,二叔如果不跟我说清楚,爸肯定少不了我一顿家法,也不会跟我解释那多,等我自己想通了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景臻抬手揉了揉他并不柔软的头发,要向来沉稳到有点闷骚的景朝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不容易了,“做哥哥的,本来就要多受些委屈。”
景朝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没有委屈。爸老说二叔把我宠坏了。”
景臻笑意渐浓,“一会儿去跟你爸服个软,嗯?”
景朝站得更加恭敬了几分,低眉顺眼,“是。”即使景臻不说,他也不敢就这么在他爹眼皮底下混过去。
景臻一眼就看穿了人的心思,不重不轻一掌拍在他脑袋上,“让你去服软,不是去讨打的。不许带藤条去!”
景朝有些为难,要他去服软,像对着景臻那样说出掏心话来,估计比挨一顿打要难得多。
景朝支支吾吾嗯了一声,心里思量了几番,还是下定决心似得问了出来,“二叔,真的要送小夕出国吗?”
景臻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景朝一会,脸上仍旧挂着残余的笑意,挥挥手道,“这事,你决定吧。”
景朝惊得猛然抬头,瞪大了双眼像是在确认景臻是不是在开玩笑,“什么?”
景臻沉下脸来,俊朗的脸庞一旦敛起笑意,便足以让人生畏,“这点小事都决定不了,你就真的该挨藤条了。”
景朝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在景臻冰凉的眸子下辗转了好久,才郑重其事地答道,“是,小朝知道了。”
景臻随便一点头,“不过,他为了不出国既然敢考个零分回来,你就要让他付出耍手段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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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底揭晓了。
小臻臻很宠小朝朝呢,很喜欢叔侄两个的相处方式,景臻既是弟弟,也是哥哥,有很多可以教景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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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不枉岁月(4)
身后是带着怒气的破门声,景夕不敢转身,只是竖起耳朵试图从脚步声中判断哥哥挨了多重的打,在听到景朝一如往常稳健坚定的步伐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在下一秒钟,整个身子没有丝毫防备得,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扳了过去,他的眼神刚刚触及到景朝寒若冰霜的眸子,灌着风的一掌就犹如炸雷一般劈了下来,扇在他愕然的脸上。
景夕一个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得往一侧踉跄了好几步,左侧脸颊先是一阵发麻,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他感觉到那半边脸以迅猛之势肿了起来,连眨眼都牵扯到万千神经似得一突一突地痛。
景夕稍稍晃了晃脑袋挤了下眼皮,好不容易靠毅力撑住身子站直,头还没完全抬起来,啪地一掌又落在相同的位置。
嘴里弥漫开了淡淡的血腥味,景夕赶紧往下吞口水,血水是压了下去,但是泪水却怎么也堵不住,丝毫不愿在眼眶里停留,两道清泪就划过了一红一白两侧脸颊。
景朝掐着他的下巴,细细看他脸颊越肿越高,“从前是我心软,你乱说话让你自己掌嘴你总以为我跟你过家家玩。以后就按这个力度来,你既然有胆子跟长辈顶嘴呛声,就不要怪我打得你没头没脸。”
景夕噤若寒蝉,吓得两瓣唇都在上下哆嗦,眼神无措地晃着。从前跟景朝顶嘴不是没有,景朝气急了就让他自己掌嘴,他总觉得羞耻心大过真正的疼痛,今天挨了景朝两巴掌,才知道那是哥哥从前根本就没想治他。
景夕想回话,但是嘴角一牵就是一阵痛,只能拼命点头,泪水被甩得直直往下掉,含糊着唇齿说,“我嗤…道了,哥。”
景朝放开手,神情冷峻地扫了一眼抬手用手背擦眼泪的景夕,自己走到桌边拿了戒尺,轻轻敲了敲桌沿刚刚景夕趴过的位置,“裤子都脱了,自己过来趴好。你既然那么懂得揣摩人心,应该看得出我今天没什么耐心。”
知道要挨打是一回事,看着景朝拿着戒尺,却还是浑身上下都颤栗起来,每个细胞都不安地躁动惶恐。但脸上的巴掌印子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景夕,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如常的人身下,暗藏了多少一反平常的怒火。
景夕哆嗦着去脱家居裤,方才二十多下藤条正是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两条腿一弯就直打颤,明明站都站不稳,却因为景朝的威胁话吓得面色惨白,死死咬着牙认命般地扯下两条裤子放到一边的沙发上,可凉风钻过腿间,脸上立马又浮出红晕来,怯怯地扑闪了两下眼睛,就往桌边走去。
冰冷的戒尺随即抵到景夕肿了一圈的臀上,整个人像是被通了电似得狠狠一抖。
“立个规矩。”明明不露锋芒却让人寒毛卓竖无处可逃的语气,“今后叫做的事需要我说第二遍的,二十。”
景夕整个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刚才赖在景臻书房,景臻景朝轮番让他出去他都不肯走,他就知道景朝肯定要生气,但是没想到会现在就要算账。眼看真正的惩罚还没开始,自己已经赚到了二十多下藤条再加上二十戒尺,景夕瞬间就要被绝望淹没了。
“哥——!”景夕沉沉叫出了声,害怕多于震惊,惶恐的尾音还在胸腔里颤抖,啪地一尺子就敲在伤痕累累的臀上。
戒尺的痛一向更加沉重,景夕只觉得身后的皮肉从里到外被尺子翻了出来,每一下都疼到皮肤下一寸多,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也能感受到身后鼓起了一道道檩子,眼泪不住地往外滚着,想抬手去擦一擦又被脸上的巴掌印刺得一疼。
“哥,等一等,慢一点……”景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景朝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心软,他做事其实向来有自己的节奏,可是每次面对弟弟的取巧求饶,总是会迁就着他一些。然而今天是下定了决心要给他长记性的,于是,十秒五下,五下一组,有规有律地挥着戒尺,冷眼看着臀上的颜色变成透亮的深红。
“啪啪啪……”戒尺清脆的击打声充斥了整个屋子,压得人无法喘息。
桌上的小孩像是水里捞出来的某种软体动物似的,有骨无架软趴趴地搭在桌边,再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勃勃和跳脱飞扬,喉咙口压不住绝望的呜咽,俊朗的脸上泪痕满满。
“呃!”景夕叫出了声来。
景朝一直觉得训诫的目的纯粹是让他有个怕,怕疼,也怕羞耻,那么在挨打的过程中,姿势变形自然只能算是生理反应,并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面对每次挨打都企图撒个娇讨个好的景夕,他根本就不忍心把景至用在他身上的那些规矩强加到小夕身上。
“啊!哥——”景夕的叫声冲破喉咙。
“要站就站直了!歪歪扭扭什么样子!”景朝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边挥着尺子,一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二叔所说的,给了景夕太多纵容,才导致他恃宠生娇,竟敢设计起自己父亲来了。
“嗯——”景夕闷哼了一声,前额死死抵着冰凉的桌面。
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家小少爷吓坏了,他已经疼得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景朝这么说了,他也做不到。发根里都是汗水,手上也滑滑的,两条腿像是被抽了筋似得没力道,虚虚支在地上。
身后的板子突然就停了,景夕即使看不到,也知道景朝是真的动了气,只站在他半米开外,就觉得整个人都能烧起来似得。
景夕不知道是景朝对自己的姿势不满意,还是因为自己没开口认错,但他真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想到真正的惩罚还都没有开始,绝望的鼻腔后边一阵酸楚。
“起来。还不够长记性的吗?”景朝在桌子上敲了敲,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景夕这才知道,原来这二十下打完了。抹了一把眼泪就要撑着身子站起来——疼!钻心掏肺的疼。
景夕对上景朝肃然的样子,身上疼了,便再也不敢犟嘴,哑着嗓子声音都在抖,“我…知道错了。”
景朝淡淡地道,“挨完了你该受的,自己跟二叔请罚去。”
景夕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痛苦,刚刚收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可是面对景朝,却怎么也不敢掉下来。纵使再不情不愿,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哥哥今天的命令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赶紧道了是。
景朝看他断断续续抽泣着,肩膀一上一下跳动着,可是整个人还是怕得缩在一起,握着戒尺的右手手心攥得生疼,轻轻点了点景夕垂在身侧的手背,“平时玩笑打闹你也够没大没小的了,我说过你吗?自己身上背着那么多事儿,还敢同二叔同我犟劲,你不是连这点鉴貌辨色的本事都没有的人,不要老让我觉得,宠着你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景夕低头,这次是真的低头,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有着些不一样的特权,他也曾经以为,这样的特权,可以一直无边际得持续下去,可是,如今板子真的敲到了身上,面对景朝的疾言厉色,他却连一点委屈都不敢有,因为他是真的明白,景朝一直以来有多纵容他。
“小夕知道错了。”
景朝负手将戒尺拿在身后,声音特别淡定地回复他自以为十分诚恳的认错,“不用急着认错,还没开始打了。”
景夕因为疼痛而软下来的身子,突然紧张得像是拉满了弓的弦,肉颤心惊。
景朝走到沙发前的茶几边俯身拿起那几张试卷,“过来。”
站着不动还好,一抬腿就觉得整个臀部连着大腿都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成片硬邦邦的,像个乐高拼起来的身躯似得一步一步往景朝的方向移动。
景朝扫了一眼眼前的人,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语气平缓苏凉,“明明能做满分的卷子考成这样,我就当敷衍粗心来算了。一分一板子,你数学总还不错的吧,多少下?”
咚!景夕就好像被人打包捆绑之后咚地一声扔到深不可测的北冰洋里似的,整个身子都冷到冻了起来,努力在景朝面无表情的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的姿态,可惜只在人眸子里看到一如既往的认真板正。
“哥,你别吓我。”景夕快要哭出来了,他数学是不错,两百二十一这个数字一下就印在了脑子上。
景朝反倒笑了,只是眼里却没有丝毫暖意,“不是吧,这点心算能力都没有。”
从上小学开始,景夕学习上的事就都是景朝盯着的,但是景朝却从不会单凭一个分数就罚他。不会做的题景朝都会一一分析举例,景夕也聪明,从来都不需要讲第二遍。但是小孩到底是小孩,作业多了会敷衍,浮躁起来就粗心,这一类的态度问题被景朝撞到,都是一次比一次罚得狠。
今天这三张卷子太普通了,景夕写完最后一个字母就已经知道肯定是满分了。但是,之前考出那样的分数来,却真的不是因为敷衍了事粗心大意,还偏偏是他精心算计出来的。况且景夕无比确定,景朝今天既然能举起戒尺来,这些他定都是知道的。
景夕苦着脸,“哥,不是这样的——”
景朝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生生打断他的哀求,“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你既然不愿意解释,那只能按照我所看到的来判定了。”说完就用戒尺尖端冲着沙发一指。
景夕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用不可置信又带了些不敢袒露的委屈道,“哥,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是我知道,和我看到的是两回事。我知道取决于我,那是我对你的了解。我看到的取决于你,是你对我的坦诚。你闭口不谈想要只手遮天,我拿你没办法。”景朝这番话说得特别自然坦荡,好像在讲述幼儿园小朋友就懂的道理似的,顺理成章文清意达。
景夕一下愣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开口,这次眼里明明没有眼泪,声音却带着浓重哭腔,“哥,我没有,我就是想考得差一些说不定爸就不送我——”
“闭嘴!”景朝手里的戒尺啪地一下敲在他大腿侧面,再与他对视,神里没有了刚才淡定冷静的耐性,俨然换上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人惧怕,“我现在不需要你解释,该给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了,你现在只需要挨打就可以了。沙发上撑好。”
景夕没有动,不是无声的反抗,他是真的害怕,真的懊悔,真的难过,又真的委屈了。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景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的水越积越多,“哥,你吓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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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应该看得出,景朝这次是要给小夕立规矩来着的。
番外 不忘岁月(5)
景朝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就将本就摇摇晃晃的景夕往沙发上一扔,又拎着他后领将他小腹抵到扶手上,戒尺破空抡圆了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根本就没留着力,臀上先是瞬间泛了白,又立刻浮起了一道深红色的檩子,上面还带着细细的小血点,景夕像是案板上的活鱼似得翻腾起来,后腰却立即被景朝的大手摁住。
“你看我是不是在吓你。”景朝清冷的声音和臀上滚烫的灼热疼痛形成鲜明的对比。
戒尺划破风像是长了眼睛似得直直往景夕臀上落下,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嵌入肉里,臀上横着重重蝶蝶的两指宽僵痕,景夕纵然有再强大的心理预设,也没想到景朝会这么狠下心来打他。
“额啊!”这叫声显然同刚才的呜咽不可同日而语,分明就是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景夕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额头边上暴起的青筋跟着血管的舒张收缩一突一突地跳。
景朝的手掌摁在腰间,景夕没办法左右动弹,却只是下意识想要逃离,身子随着一下下尺子落下往上拱着,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沙发外边。景朝毫不客气得一把将人拉回来,近乎粗暴地扔在沙发上,“你还好意思躲,跟我们玩心思的时候想不到有今天吗?”
景夕断断续续地抽泣,“我错了,太疼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景朝看着明明害怕地蜷缩起身子的景夕,随着戒尺的落下一次一次地挺直脊背,绷紧臀肌,握着戒尺的手一抖,却是又狠狠一下敲在臀腿处。
“错了就自己撅好挨打,离两百二十一还早着呢!”
钻心的疼痛让景夕不由辗转,可是心里却像是被偷放了一颗炸弹似得慌乱,“哥——啊!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敷衍考试,额!”
景朝怒斥,手上的尺子不带停顿地砸在肿得像个小山丘似得臀峰上,“你别解释啊,你不是心高气傲不解释吗?!不是觉得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的居心叵测吗!”
景夕疼得向上一窜,身体控制不住地扭动,泪水哗哗滚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哥,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不想出国就故意,啊!考成这样,我知道错了,嗯哼!”
虽然早就知道了景夕的心思,但是听他这么连哭带叫地说出来,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手上也不会轻了,“欺骗二叔,蒙混你哥,糊弄老师,连蒙带骗把我们耍得头头转你开心了是不是?”
“啊!”呼喊声急速冲破喉咙。
“****嘴好好受着。你不是觉得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看得出你那些花花肠子?那你就别说啊,怎么板子一上身就忍不住了呢,你不是一身傲骨吗?”景至的训斥声仿佛能掀翻了屋顶,伴着沉重的戒尺砸到景夕心尖。
景夕开始还只觉得怕觉得疼,整颗心都要哭出来似得,毫无禁忌地哭天喊地,但是等到他真的将景朝的话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才真正开始觉得难过起来,哭声也越来越低落下去,渐渐被身后的责打盖过,只剩冷汗还不知疲倦似得滋滋往外渗,最后才艰难地从牙缝中模糊得挤出几个音来,声音虚弱无力,“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景朝听见那入耳的缥缈声音,眼底又全是这高肿透亮的臀肉,心尖像是突然被浇了一桶冰水,摁着他腰间的手顿时就松了。
景夕从来不是硬气的小孩,挨景臻打的时候尚且不敢逾矩,但是到了景朝这边,从来都是还没开始打,就哭成个泪人又是求饶撒娇又是服软讨好。面对这个弟弟,景朝有太多说不明的感情,从小都是自己护着宠着长大的,这几年却要接过教养的责任,拿出长兄的威严,难免在看到小孩清澈纯净的眼神后踟蹰犹豫,从没有下过死手。虽然也明白“哥哥”这两个字的含义,但是到底没有景至的狠决霸道也不及景臻的未雨绸缪,哪怕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也并不够笃定坚稳。
只是,景朝逐渐意识到,宠溺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离谱的错误,就好像在刻意试探着他的底线似的。
景朝手一紧,握着尺子高高扬起。刚刚喘息了一小会的景夕余光里看见景朝抬起的手臂,不知哪来的力气,夹杂着心里的一丝绝望,两条腿往后一蹬,人就直直冲着沙发外摔了出去。
“咚!”
“啪!”
戒尺一个猝不及防落在他小腿上的抽打声,覆盖在景夕脑门撞在地板上的撞击声。景夕摔得整个身子都翻了过来,在实木地板上打了个滚,下意识去摸额头,幸好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两只手撑了一下有了个缓冲,只是微微有点隆起了。
景朝早就被吓蒙了,看着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似得摔倒,连头皮上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弯腰一下就拎起了摔在地板上的景夕,摆在自己面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额头和身上,确定除了额头上微微红肿的一小块伤之外没有其他伤到的地方,心中的火苗错落间就变成了喷发的火山。
景朝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沙发上,将本就站不稳的小孩一把横在自己膝头,密密麻麻的戒尺就破风抽在景夕大腿后侧,一条条鲜红的印子马上就烙在了白嫩的细肉上。大腿后面皮多薄,景朝又是气急了,尺子一弹开就是一道深红的,过了几秒上面就浮出一层紫砂。
“啊!哥!我错了!”景夕疼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豆大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地上,头发根里都是湿的。
景朝这次没吭声,也不管不顾景夕的挣扎,严肃顶真地牟足了劲落尺子,景夕的小腿往上踢着,景朝只是毫不在乎地用小臂搁开,挥动戒尺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弱。
“哥……哥……哥……”景夕除了叫哥,其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景朝看了看修长纤细的大腿后侧已经深红一片,屁股上的颜色更加骇人,一片青痕交错衬着零零星星的淤血点,又看着膝上小孩的反应就知道疼得不轻,终于停了尺子又送了钳制他的手。
景夕抽搭着肩膀从景朝膝头滑落,跪在他脚边低着头眼泪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得啪嗒啪嗒往下落。
景朝看他额头上磕到的地方又肿了几分,心里又来了气,“是不是以后要把你绑起来打?”
景夕抽泣的频率更快了,猛地摇头,泪水都被甩出了眼眶,整个腰下面硬邦邦一片,疼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景朝冷着脸,“起来。”
景夕整个人一抖,泪水的流速加剧,却不敢再违抗景朝的命令,掐着膝盖上的肉咬着牙,整个人抖得摇摇晃晃,也还是站起来了,努力稳住颤抖的双腿。
“抬头。”
这次景夕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换了好几口气努力抑制下情绪,用手背擦了好几把眼泪,才微微向上移动目光。
景朝看到嘴唇上的血口子点缀在苍白的脸色上,脸上的巴掌印也是彻底红了出来,那眸子里再也没了往日的星辰熠熠绚烂耀眼,却仍旧是一眼望到底的清澈澄净,突然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似得,一口气憋着胸腔里,好久才艰难地呼了出来。
“知道疼了?”景朝道。
景夕点头,泪花闪烁,样子像是怕极了,刚才一边打一边哭喊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对着面沉如水的哥哥,上下牙齿都在打颤,“疼,疼死了……”
景朝依旧沉着脸,“让你解释是给你认错的机会,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知道疼就长记性,以后让你解释的时候你还给我耍小聪明的话,机会你自己不要就不会再有了,天大的委屈都给我憋着!”
景夕再抬头看人,眼底还剩一层残留的水蒸气,却在景朝的沉静的眸子扫过的时候,眼神突然闪烁起来不敢与他对视,“嗯。我知道错了,哥,别打了好吗?”
景朝也不在乎景夕闪躲的目光,只是挑眉,定定看了他一会,“觉得自己不该打吗?”
景夕摇头,噙在眼眶里的泪水都被甩了出来,“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该打吗?”
景夕生生压下呜咽,怵得发丝都在颤,“哥,小夕知道错了,是我该打,但是我受不住了——”
“我问你,不想出国为什么不去跟二叔说?”景朝打断他。
景夕突然被问道这个,有一些慌了神,“我说了。”
景朝眉头蹙了一下,“二叔怎么说的。”
“爸说,”景夕晃着眸子,“说我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让我再想。”
景朝一声嗤笑,“所以你想出来的理由,就是你英语太差了?”
景夕低头,没有说话。
景朝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尺子一点沙发,“撑好。”
景夕猛地抬头一脸慌乱,身后的伤就连站稳都费了好大的力,家居服早都湿了不下几遍,竟然还要打。
景朝看人没动,毫无预兆啪地一下就斜着抽过万千肿痕,“就凭这一条,打死你都不冤。撑好!”
景夕挨了这一下膝盖一软,腰一弯顺势就撑在了沙发上,疼痛从屁股弥漫到脚踝,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晃着,哀求地叫了声哥,景夕真的有些绝望了,他真的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景朝看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的小孩,侧脸都已经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顿了顿,戒尺再一次敲了下去。
就一下,景夕就往前扑倒在了沙发上,有一瞬间的两眼一黑,多希望自己可以晕过去不省人事。
尺子再一次扬起,压在臀腿间的嫩肉上,景夕被打得浑身一紧,实在觉得太狼狈想要站起来,可却怎么都撑不起身子来。
“年纪不大心眼倒也不小,竟敢用成绩来威胁家长了!”
臀上纵横交错的檩子颜色变得更加狰狞,戒尺落下的力度却没有丝毫减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是因为臀上起了硬块,打下去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清脆了,反而带着些沉闷。
景朝声音一凛,“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开始不择手段,家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要动小心思。在你心里,你哥,你爸都是蛮不讲理的独裁者吗!”
臀峰上的灼痛变本加厉地叫嚣着,眼里已然全是泪花,景朝的话却像是海啸似得将他卷入茫茫泪海。
“你给我好好记住这次教训,有什么问题都必须学会正面沟通,就算起冲突也是坦坦荡荡,你这样蝇营狗苟像什么样子!”
景夕一愣,景朝的训话把他的呻吟声死死压在喉间,连求饶认错都忘记了,只有混乱而急促的喘息声。
如果刚刚还有一点委屈,那现在便荡然无存了。景夕知道哥哥一向不喜欢自己动小心思,不喜欢自己不合时宜的讨巧卖乖,可是还是头一次被这么赤果果地揭露,这一刻是连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来了,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颤颤巍巍地撑着沙发站好,两条腿打得直直的。
景朝看着那臀上一道道青色的肿痕,指甲狠狠掐着自己掌心,刚要抬手,就被一阵略带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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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我心颤,大家不要怪哥哥,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在气头上打孩子、不带情绪的训诫。他是生气的,很生气的,也是为数不多的真的对景夕的错动了气。
番外 不枉岁月(7)
景朝是个实诚的孩子,实诚的意思就是,纵使景臻明示暗示着他来给景至服软而非请罚,景朝还是带着藤条来找了景至,而且当景至忙于手头工作的时候,认认真真捧着藤条跪在书房正中。直到方舟带着景夕回了房上了药哄了孩子睡觉,再来找这个实诚的大侄子的时候,景朝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方舟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在心里暗骂景朝,那么聪明的脑子每次碰到景夕的事情就好像短路了似得。
方舟笑着替景至送上了一小碗桂花银耳羹,见景至头都不抬,小声抱怨道,“大哥怎么最近那么大脾气。”
景至挑了一下眉,一贯的淡定稳当,“有吗。”
“动不动就让小朝跪,以后膝盖烙下病根,多不好,心疼的还不是哥自己。”当众求情这种事,全家人也只有方舟敢,更何况,还是含沙射影地借着景臻那膝盖的毛病做文章。
景至怎么会听不出来,抬起头就瞪着人,“你自己问他,是我让他跪的吗?”
方舟装作委屈样低头,心里却是得意地笑了,跑过去顺手拿了景朝手掌上托着的藤条,就一把去拽他的胳膊。
景朝手上一空,吓得满脸惶恐地看向景至,见人一脸不在意地仍旧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说什么也不敢让方舟拽起来,端着身子跪得直直的。
方舟拽不动他,沉下脸来训人,“闹什么脾气,起来。”
“小叔,是小朝做错事了。不敢求父亲姑息。”景朝盯着眼前的地板。
方舟无奈骂道,“行了,我不就是替小夕求了个请嘛,你还记小叔仇呢。”
景朝像个孩子似得抬头一脸委屈,“小叔,我怎么可能记您的仇——”
“那还要你小叔弯腰扶你你才肯起来?”景至还是没抬头,只是悠悠然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似得。
景朝偷偷看了一眼人,咬着唇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方舟将手里的藤条背到身后,笑着道,“大哥,我今天站了一天手术了,给小夕上药又是一身汗,我可再没那个力气了。”
景至瞪了他一样,转头又是风淡云轻的样子看着景朝,“你二叔说你了没?”
景朝俯首帖耳,同在学校里霸道决断的样子判若两人,“二叔跟我讲过道理了,小夕会闯那么大的祸,都是小朝的错。”
景至似有若无地点点头,“说是小夕闯下的祸,倒不如说是你二叔自己设下的局,顺带把你也蒙在里面。第一次就揭穿他的话,小夕也远不用挨你这么重的打。几次三番,任他妄为,你二叔也只是借你这双手教训小夕而已。但是,责任还是在你,明白为什么吗?”
景朝知道,虽然家里人人都觉得景至对他太严苛,但只有他心里清楚,父亲是很讲道理的,“明白,是我太宠溺娇惯小夕了。”
景至知道景朝既然说了明白,就真的是明白了,并且会付诸于行动,对这个儿子,他一向是放心的,“嗯,你心里有数就好了,现在醒过来还不晚。”
“是,是小朝的错,小朝愿意领责。”即使是请罚,语气仍是不卑不亢的。
景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低头看起了文件来,一页,两页,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得,眉头紧紧蹙着,许久才道,“这周你就跑着去学校吧,路上好好反省一下该怎么做。”
“是。”景朝依旧一身恭敬。
景至这才又抬头,语气里有难得的语重心长,“你也大了,以后没什么大事,藤条就收起来吧。”
“爸!”景朝震惊,就连方舟也怔地抬头。
景至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苛责,这个儿子都已经足够优秀了,家法的存在,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反而会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宽广包容的胸襟,雄远谦和的风度,豁达豪放的气魄,都非藤条的约束可以练就的。
就比如没有人比景至更清楚,这个看似笃定内敛波澜不惊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已经因为施与了弟弟从未有过的责罚,而开始动摇起自己作为训诫者的坚定来了。
景至笑,“不打你,又不是不管你,那么一惊一乍干什么?”
景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没有,就是——”方舟在一旁扯了一下景朝的袖子,非常不忌讳地示意他见好就收。
景至一脸玩味地看了看两人,“就是觉得自己欠揍?”
向来过于老成的景朝红了脸,低头皱了皱鼻子,“那倒不欠。”
站在一边的方舟彻底被大侄子逗笑了,伸手捏了捏景朝的脸颊,“那你有事没事就捧着藤条来找你爸,别告诉我是帮着哥练肱二头肌呢。”
这种哄小孩的动作让景朝脸上又红了一阵,吸着气说,“这不是多亏了小叔求情嘛,拦下了小夕的打,又顺便省了我的家法。”
方舟眯起眼睛一掌拍在景朝后背,“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怪我呢?”
景朝瞥了一眼景至,忙着摇头,“没有。小叔心疼小夕,我知道。”
这话里的委屈,方舟怎么会听不出,但他又深知景朝不是会为了自己宠着弟弟多一些而吃醋的人,一下就联想到了刚刚景夕的担心,“你怎么回事,不会和弟弟怄上气了吧?”
景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又往景至的方向看,“没有。”
方舟眉毛一凝,刚要说什么,景至忽然道,“行了,他们两兄弟的事,你一个老大人管那么多干吗,整天掺和在孩子堆里,这是家里又不是你医院儿科,人人都归你管。”
方舟才不怕景至的嗔怪,转头眼里就像是能射出冰刀来,“哥,你是不是亲爹,亲大伯啊?”
景至笑开了,“我还是你亲哥呢,你忘了你跟你二哥怄气的时候了?我说的哪一句你们倒是听进去了?”
方舟憋着嘴腹诽,就您从前那眼神那脸色,都不用说话就够我和哥瘆得慌了。
景至倒是话锋一转,敛起了笑容看向了景朝,“小夕的事儿,你多上点心。谁都有头一回做哥哥的时候,可是每个弟弟又都是不一样的,没人能教你具体怎么做,只有你自己知道什么方法才是最适合的。”
景朝听见父亲严肃起来,非常没有创意地立正,“是。”
景至故意瞥了一眼方舟,才对景朝说,“就凭你二叔的手段,他自己管教小夕,比引导你放任你管教,要轻松得多,也要更保险。但是,你二叔既然愿意相信你,你就不要辜负了他。”
这次,景朝没有立即答是,而是想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即使凳子上有着厚厚垫子的景夕,依旧坐如针毡。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没见到哥。”
昨晚景朝出了门之后就再没看到,景夕一开始还抱着期待的心理不敢睡着,总想着景朝会回来看看他,哪怕跟他说没打完让他起来继续挨揍也行,可是直到景夕迷迷糊糊睡着早上睁开眼都没见到景朝的影子。难得装一回乖宝宝拖着伤来到体育场晨练,却被告知景朝已经练完了回去了,如今餐桌上也没见到人影,景夕哪里还忍得住。
景至咽下嘴里的馒头,“他这几天跑步去学校。”
景夕心里一个咯噔,一脸幽怨地看着景臻。
景臻一点都没有要理自己亲儿子的意思,自顾自喝着碗里的粥,倒是方舟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心不在焉的小孩,“吃饭,想什么呢。”
景夕到了学校在教室里放了书包,就跑到了班主任那里。他虽然没有自家哥哥那样受老师们喜欢,但到底平时成绩摆在那里,再加上聪明懂事嘴也甜,纵使平时耍些小心思,老师们也不会当真。
景夕站在昨天那个位置,两只小手紧紧贴着裤缝,站得笔直地朝着老师九十度鞠躬,“宣老师,对不起。前几次考试是我没有认真对待,下次不会了。”
宣老师赶紧把人拎起来,“你们这两兄弟一模一样,你哥前脚刚走,你又来跑我这儿鞠躬,这多大事儿呀,至于嘛。”
景夕听得心里懊悔,早知道早点出门了说不定还能见着景朝。
“宣老师,是我做错了,您不要生气。”
宣老师笑着拍了拍景夕的胳膊,装作没看见景夕脸上的巴掌印,“老师不生气,不过,看你哥好像还气得不轻,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景夕脸刷的一下红了,低着头摇了摇头,隔了一阵才道,“宣老师,我能不能去找一下我哥?”
景夕早自习请了假,凭借着并不怎么清晰的印象往高中部走去,虽然身后还是疼的可怕,宽大硬质的校服裤子摩擦着大腿后侧的伤,每一步都是刺痛,但是心里却是急的上火,脚步倒一点都不慢。
等站到景朝教室门口,早就脸色苍白虚汗涔涔。景夕远远看见自家哥哥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在讲一道化学有机物的推论题,整整两大块黑板上都是景朝骨气洞达的字。景朝看到了人,略一皱眉,又不带停顿地继续笔走龙蛇。直到底下的同学认出景夕的人越来越多,景夕虽然听不见,但看见纷纷投来的眼神也知道起了哄,若是平时,景夕是绝不愿意跑来高中部找景朝的,他不喜欢被人这么当面议论纷纷的感觉,但是今天,他顾不得别人怎么想的,一心只扑在讲台上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子上。
景朝像是对底下的同学吩咐了几句,随手就将粉笔扔进了讲台上的盒子里,走出教室来。
“什么事?”
景朝的声音很沉,有种公事公办的程式化。
景夕攥着拳,本来想好的千言万语,在看到这张脸后,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哥,吃过早饭了吗?”
景朝脸色又冷了许多,“说事。”
景夕一抖,含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景朝,“哥,我疼。”
景朝淡淡地看着他,对他的撒娇讨好无动于衷,“我打的,这个我知道。还有其他事吗?”
景夕的眸子清清如水,愣谁看了都想上去抱着哄着,他又颤颤地叫了声,“哥——”
“回去上课!”景朝随手一指,下了逐客令。
景夕心里一急,就拉上了景朝的衣角,“哥,你是不是还生气?”
景朝锋利的目光扫过来,直直砸在景夕心底,“昨天至少少打了一百下,你是要我在这儿打完再回去,还是现在就回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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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感想多到要分另一层回复。。。。
关于景朝和景至
作为景家下一代长子,景朝是很幸运的,上面有景至这个过来人引导着如何做哥哥,下面的小夕也不如景臻那样叛逆任性,更没有方舟那种作为庶子的小心翼翼过分敏感。景臻心疼小朝,就不会对景夕撒手不管,教养之责也有人一同替他担当,就像这次事件,追溯到本质,还是因为景臻觉得小夕欠揍了,才会布下这么个局。
关于零分卷事件的大boss
正如上面所说的,虽然这篇番外的主角是朝夕,但是幕后的真正舵手却是景臻。他在小夕送上来第一份卷子时就看出他的意图了,故意不戳破,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心底已经在盘算着一盘局了。他知道如果拿着那张五十一分的试卷去找到景朝,他有可能拒不承认,也有可能承认之后乖乖认错但心底想着其他方式反抗,不管哪种,他都得不到他该得的惩罚,心里的小火苗也不会被完全熄灭,该动小心思继续动。相反,景臻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分数一点点往下跌,景夕心里是慌的,于是才会有破釜沉舟的这次零分,也才会为他换来一顿狠打,将他心里那些小心思完完全全磨灭掉。所以,景朝的火,根本上是景臻拱出来的,景夕会挨多重的打,也是景臻早就计划好的了。
关于景朝在这件事中的责任
他确实是被瞒着的,景臻没有主动告诉他,凭着他对景夕的信任(纵容),不可能每周固定去老师那里了解弟弟学习情况。景臻之所以会在饭桌上骂他,纯粹是因为景朝根本没过脑子就觉得景臻是在包庇景夕才瞒着他,只要他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根本不可能,也就会看清景臻的目的。这个想一想的过程并不难,但是却是他作为哥哥的责任,不因为景臻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景朝就可以不用思考了。景臻之后在跟他谈心的过程中也说得很明确了,你的错在于太过纵容,明摆了就是要他来一顿狠的。而景朝请罚,不仅为此,也因为景夕这次算计的是他爸,是景朝的二叔,这跟自己的直系下属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概念,你没有错,也有责任。
关于景臻和景夕
大哥教景朝,长子之责,长兄如父,灌输他引导他希望他能为弟弟撑起一片天。但是景臻不希望啊,小夕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自私地希望景夕一辈子活在哥哥的羽翼下面。于是当他看到景朝太过惯着景夕,才会时不时设计这么一出,他希望自己儿子可以成长起来,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景家男人而不是景朝的弟弟。当然啦我们小夕也不是躲在哥哥后面的小孩,他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已,所以景臻才会当着他的面把景朝骂得没头没脸的又是下跪又是请罚的,他就是要小夕知道,看着哥哥替他背锅是什么感受。
关于景朝为什么没挨打
前面说了,既然这件事的舵手在景臻,打多重很大程度上是景臻决定的。景至知道,他儿子要跟他弟弟斗,可能还得要吃上好几十年饭,景朝这是一不留神就跟着景夕掉进了景臻的圈套里,大家不觉得景朝带着试卷去找景臻那段,亲爸完全是在替亲儿子拱火吗。再况且吧,景夕挨的这个程度在景朝眼里还真的不算什么,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他一个当初在景臻身上打断三根尺子的人,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什么呢。最后,景至了解景朝,他知道景朝不如自己那样狠的下心来,在弟弟的教育问题上决断风云,很有可能打完一顿狠的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他再怎么不满他气头上打孩子,都不会在这一刻提出来,因为一旦他因为这个事情干涉了景朝,说不定景朝下次碰到景夕的事情,会更加畏手畏脚,不敢下狠手。
很喜欢来自各个角度的讨论声音,我觉得的我的读者简直冰雪聪明啊,好多评论都已经很透彻了,可喜欢跟你们分析人物了哈哈
番外 不忘岁月(8)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方舟每天两次给景夕上药热敷揉伤,屁股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心里却空空落落。
明明过了一个礼拜,景朝却还是每天跑着步去学校。
学校的卷子还是会拿给景朝去签字,超纲的题目景朝仍旧会同往常一样给他分析出好几种做法来,不该错的题一道一下手板,只是多了几分程式化的机械,少了几分兄弟之间的亲昵。
景朝再也没有带着他去高中部蹭饭,也不会在午休的时候抱着篮球来教室门口找他去打球。
景朝仍旧会认真读他的读书笔记,仍旧会写很多批注,但嘴上却只有惜字如金几个字——不错。还行。再去读两遍吧。曾经因为对几句话有不同的理解辩了三个小时的场景,也再也没有出现。
关于英语考试的风波,谁都没有再提起。
景夕一开始还会挤破头皮地撒娇讨好卖乖,但是面对刀枪不入的景朝,谁的耐心都会耗尽。景夕开始渐渐失了希望,也不再骐骥着景朝宠溺的眼神,有力的臂弯,或者温暖的胸膛。
只是不管过了多久,景夕还是会因为和哥哥的独处而心跳加快,可是在面对景朝的冷淡疏离后,开始还会黯然失神好久,后来也只是淡淡一笑。
老师们都说景夕乖了好多,从前虽然成绩好,但是也皮,课堂上跟老师开个玩笑,偶尔逃个自习课干点不正经的事,张张扬扬得真像个小霸王,老师们早都习以为常了。现在突然沉静下来,竟是有了几分景朝的影子。
于是,那些委屈,失望,惴惴不安,郁郁寡欢,终究是在时间的消磨下,变成了坦然接受。
两兄弟之间的这些事,方舟也都看在眼里,几次跟景至景臻说,他们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总是道小孩的事当要他们自己处理,可是方舟却有那么些不忍心了。
于是,当得知景夕又做借口想要翘今天的跆拳道训练时,方舟想都没想就训道,“不许!你又不要高考也不要你给公司做事,该干的就这么点事儿都顾不周全吗?”
景夕愣是没想到方舟会发火,吃了饭刚要退席的他就站在桌边垂首听训。
景朝反倒发话,“小叔,他不愿意去就不去罢了,本来就是兴趣而已,又不是要他当什么学。”
“你闭嘴!”方舟狠狠瞪了景朝一眼。他哪里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心思,景夕要逃训,也是因为觉得和景朝训练尴尬,赵思铎上次就来问景臻这两兄弟之间是怎么回事,连外人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景夕这个当事人了。
景朝故意晾着他,当然也不那么要求他逼着他。如今这么在饭桌上被方舟骂了一句,也涨红了脸低着头跟食物作斗争。
方舟扫了一眼没事人似得,连看热闹都懒得看的景至景臻,刻意曲着食指敲了敲桌面,“该干嘛就干嘛!你再敢逃训,你哥不揍你,我先一顿尺子把你魂给敲回来!去!”
方舟看人走了,刚收回眼神,就看到对面的景臻用唇语对他说了两个字——“心软”。方舟不以为然,反倒瞪了景臻一眼,狠狠咬了一口鸡蛋,上下牙齿敲在一起,咯嘣咯嘣得响。
方舟就是心软了,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打着“反省”旗号的冷暴力,虽然知道这次景夕是做得过分了,但是还是不舍得两兄弟在同一个屋檐下若即若离的样子。
方舟来找景夕的时候,小孩正在书桌前乖乖坐着写读书笔记,见到来人就站起来让座。方舟随手一翻,都是景朝入木三分的批注,再扫了一眼很少在他面前站得笔挺眼观鼻鼻观心的孩子,同为弟弟的方舟,心里散出了几分惆怅。
心软归心软,惆怅亦惆怅,方舟也不是会站在景朝的对立面溺爱孩子的小叔。
沉下脸来,“说你几句,就委屈了?”
景夕还有些后怕似得,毕竟眼前的小叔是很少对他们疾言厉色,但是他心里又憋了一股气,于是恭恭敬敬地道,“没有,小夕不敢。”
方舟静静看了他一会,“为什么不想去训练?”
景夕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虽然因为从小精英教育长大的,各种运动技能都会一些,但是真正算得上喜欢的,应该也就只有跆拳道了。
他怎么会想要真的逃训,可是,小叔明明就是知道理由的,还要逼他自己说出来,景夕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不为什么。”
方舟第一次知道原来犟嘴的小孩那么欠揍,拎着景夕的胳膊将他身子一转,抬腿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踹上去。景夕被踹地往前跌撞了好几步,虽然方舟是收着力的,之前景朝打得伤也好得十有八九了,但是方舟到底是而立的成年人每天早晚跑五公里不带踹大气的,景夕身后还是被踢的一阵灼痛,好不容易站稳了都隐隐作痛着,却是只敢站在老远,一脸委屈巴巴看着方舟。
方舟瞪他,“还犟吗?”
景夕缩着脖子两手在背后捂着屁股,摇头。
方舟厉声吩咐,“过来。”
景夕咬了咬嘴唇,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不过刚刚那一脚被踹怕了,不敢迟疑,踏着小碎步走到方舟跟前,两只手垂在身侧。
方舟看人,“是不是要把你哥找来站边上你才能好好说话?”
景夕抿着嘴,摇了摇头,小眼神无措地晃着。
“我逼你去训练,你不高兴了?”
景夕头更低了,还是没说话,继续摇头。
方舟,“那你遇到一丁点问题,就想着怎么逃避,这样对吗?”
景夕这次抬头看了看方舟,清澈的眼神纯净透亮,在对上方舟眼里的坚定严厉后,又垂下了眼眸。
方舟知道小孩听进去一些了,“和你哥怄气,开心吗?”
景夕猛地看向方舟,一脸倔强,顶嘴的话又要破口而出,突然想起臀上一突一突地痛,语声在唇边软了下来,“我没有和哥怄气,是哥不想理我。”
方舟斜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眼底却分明没有笑意,“那天替你求情,看来是我做错了。”
景夕愣神,随即又低下了头。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小叔——”
方舟其实早就想到了,景朝不比景臻的循循善诱,也狠不下心如景至那般心狠手辣,他也是第一次做哥哥,小夕太幼稚,他却也不够成熟。
只是,景至景臻可以冷眼旁观,放任两兄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方舟却做不到。
“你觉得,你哥最气的是什么?”
景夕垂在身边的手指不安分地拽着裤子,想了一会,没说话。
“我不训你,也不打你。”方舟换了一种更加舒适却有压迫性的坐姿,“你想好了说。”
景夕有些局促,虽然他知道方舟对他们绝不是没有边际的宠溺,但是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反省的姿态在人面前低头。可是,再任性的小孩,还是知道好歹的,景夕能感觉到方舟在帮他,挣扎了好久,才真的放松下来,“应该是我耍小聪明,想要走旁门歪道,哥觉得这样不够磊落。”
方舟听了,心里稍稍缓和了一点。还好,景夕至少是真心在认错的,不至于避重就轻跟他提什么没有认真对待考试之类的大白话,不管怎么样,这孩子的底子还是很正气的。
方舟点点头,“你哥觉得不够磊落,那你怎么想的?”
景夕的声音很认真,“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心里堵着一口气来着。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以后遇到事情,不会选择这样的手段旁敲侧击了,尽量正面解决。”
方舟却突然道,“旁敲侧击,是褒义词。”
景夕一愣,张着嘴看人,没说话。
方舟重复道,“你懂得旁敲侧击,威逼利诱,用一些适当的手段,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纵使不够光明磊落,但这样的事,你以后少不了去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哥会在这点上敲打你,无非就是给你敲个警钟,让你不要太过了。”
景夕彻底惊呆了,他没想到小叔放了那么长的线,摆了那么大的阵仗,竟然会跟他这么说。还来不及反应,却突然听见方舟温度骤降的声音,“但是,你的这些手段,算计到了家人身上,就越了你哥的底线。”
方舟的眸子里是大海也是冰川,“不仅仅是你哥,更是你爸,你的不信任,寒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心。”
并不冗长的沉默,景夕终于开口,艰难地吐了两个字,“小叔。”
方舟没说话,定定看着他。
“我没想那么多。”景夕的声音小小的,语气沉沉的。
方舟其实本来就知道,景夕也只是一时冲动,再加上被宠惯了总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做景家的孩子,本来处事行为就得要比别人多想一重,年纪小冲动并不是借口。
方舟正色,“小夕,如果到现在都还学不会面对自己的错误的话,这顿打恐怕真是白挨了。你非但想了,你想的,还不只这么多。你知道你拿出来的理由你爸肯定会三番打击,你知道决定权不在你哥那儿你就跑去让你爸签成绩,你还料到了你爸不会揪着分数不放去你哥那里告状,甚至,你确信只要你哥不介入,你爸绝不会因为成绩的事情揍你。小夕,亲人给你的信任是最无条件的,也是最辜负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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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心情非常非常得差,可是我还是更文了
番外 不忘岁月(9)
本来两兄弟一起去训练的时候,都是景朝开车的,今天景至说刚好要进公司一趟,就顺路把两个小孩捎过去。虽说是一门生活技能,但是景朝毕竟还没有成年,景至总是能避免让他开车就不要让他开,哪怕这个孩子已经比许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加稳妥笃定。
景至看着后视镜里的景夕随口问道,“小夕这几天不开心啊?”
景夕有些尴尬地瞟了身边的景朝一眼,并不娴熟的口是心非,“没有啊。”
景至笑,“那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训练都不想去了?”
“没,大伯,就是要学的东西挺多的。”景夕埋头闷声。
“给你加太多课了?”景至凝起眉头,用责备的语气叫,“小朝。”
景朝悠悠地从窗外收回目光,平视前方,语气悠缓,“嗯,我会注意的。
景夕没有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说不关哥哥的事,而是默默低下了头,心里好像是被掏空了一块似得。
我明明就在你一个转身的距离,那样放下骄傲地注视着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难道真的连一丁点属于兄弟之间的宠溺都不愿给了吗?
车内的氛围并不很温馨,只有景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在两人看不到的角度,抿着唇弯了弯嘴角。
知子莫若父,他的小朝,就快忍不住了。
两个人下了车,一前一后相隔了有十几米远走进道场。
景朝到哪都是同样的自带光环,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他很难和同龄人打成一片,反倒是景夕活泼跳脱不讲究的性格更容易让人亲近。可是今天的景夕明显连打招呼都心不在焉,眼神远远晃着,追随着那个已经跑去和赵思铎打招呼的身影。
“教练。”景朝微微躬身颔首。他是这个道馆里除了赵思铎以外唯一的黑带,平时帮着组织训练分析战略之类的,也算是大半个助教了,只不过自己的训练也不敢落下,他一直最明白逆水行舟的道理。
赵思铎也算是从小看着这两个小侄子长大的了,自从林煜彻底下定决心追随他师兄的脚步做一名人民教师后,景朝景夕的训练就一直是由他带着的。不过赵思铎向来都不是刻板规矩的人,虽然训练的时候也多少有点魔鬼教练的样子,但是和景家人板正到近乎迂腐的气质还是格格不入。
赵思铎一步上前就呼噜了一下景朝的头发,把人干净利落的发型弄成了鸟窝似得才道,“小夕竟然来训练了,有两把刷子啊。”
景朝无奈地理着头发,“小叔让他来的,他本来不想的。”
赵思铎抬头看人,“你上次回去没收拾他?”
“没。”景朝低垂着目光。
赵思铎说的上次,也就是一个礼拜前的训练。景夕有个坏习惯,一碰到什么心情不好的事情,或者打比赛输了,就容易消极训练,好像把自己榨干了还不够似的,还要找个大锤子来抡自己几下压压扁。
上次,一个人踢完了道馆里所有的木板存货,整个道馆被他弄得像是建筑工地似的漫天木屑,还没发够神经,竟然把一个吊顶的沙袋给踹了下来。
这样放在从前,早就被景朝一顿臭骂拎回家收拾了,可是那天景朝好像没看到似的,自己组织着训练,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道馆里谁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平时景夕犯了一点点错,哪个动作不规范了,哪个得分点暴露了,每一次都是被抓到了小辫子就狠狠收拾的,还从来没看过景朝这么放纵着景夕的。
赵思铎上上下下审视着景朝,又向着远处看了看一个人在角落里热身的景夕,突然一脸嫌弃,“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跟你二叔学怎么治人呢吧!真是比你二叔以前还让人瘆得慌。”
跆拳道的日常训练是很枯燥的,枯燥到乏味。
热身,体能,分解腿法,控腿,踢腿,踢木板。
景夕全程,心不在焉。
方舟没有跟过赵思铎训练,不然他就会知道,林煜骂人的本事深得他的真传。
“景夕!你这是帮他压腿呢还是按摩呢,拿人钱了还是收人礼了?”
“跑步低着头你看哪儿呢!你以为你是鸵鸟吗国家保护动物啊!”
“你这出腿速度逗小孩子玩呢!一百个,一边踢去!”
如果说上次景夕消极训练是在挑衅,那今天这样就可以称之为作死。
“景夕你***过来!”赵思铎从地上随手捞起一个脚靶就往他身上招呼,胳膊大腿后背臀部,哪里顺手打哪,脚靶打在身上不疼但是声音却响得让人脸红。
赵思铎一连打了好几下骂道,“你哥不管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你今天第几次踢到人手上了!不想训练就***回家去做你的少爷!”
“我没有!”景夕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一下就红了眼睛死死盯着赵思铎。
教练和自己弟弟吵起来,这时候景朝再不管,就轮到他回去挨鞭子了。
景朝本是在道场的另一个角落指导几个师弟出腿的角度,听到了也只是缓缓走过来,整个场馆里的人都瞠目结舌得朝着他们的方向行注目礼。
景朝在外面说话一向不多,通常都是言简意赅,“跟教练道歉。”
景夕一口咬在下唇上,心里的委屈像是浪潮一样一下一下拍打上来。他没说话。
满地的脚靶,景朝根本看不上眼,自己走到一旁的木桩边,轻巧地拆下了木桩上的一根桩手,拿在手上垫了垫就往回走。
景夕看着景朝手上沉甸甸的东西,本就尴尬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的,还没等人靠近,就拔直身子向赵思铎鞠躬,“教练对不起,我不该不认真训练,不该顶撞教练。”
赵思铎虽然心里也气景夕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看着景朝拿着个足足有小孩小臂粗的棍子走过来还是不忍心的,随便揉了揉景夕的头发让人起来,声音却还是一副教练的气派,“后旋,左右腿各一百个。
景朝知道赵思铎不想让他在这里动手揍人,看景夕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跑去一边脚靶架子边踢腿,随手就将棍子扔在了一边的地上,哐当一声,“教练别惯他。”
赵思铎一个扫腿就踢在了景朝膝盖后边,“要教弟弟回家教去!别在我这儿嘚瑟。”
实战训练是留到最后的,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孩,光靠踢踢脚靶练练体能肯定是不过瘾的。
赵思铎随便抽了几组上去打,四方的场地周围则是坐了一圈人,而景朝则是和赵思铎一起站在场边看着。
等打完一轮,景朝就会出来点评刚刚的得分点,又就刚才的得分动作分析如何有效防守,偶尔自己示范几个动作,都是虎步生风势如破竹的。
他在外人面前倒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但是纵使声音柔软平稳,底下也没有一个人敢有小动作,有理有据每次都说的人心服口服,大家也觉得这是最能学到东西的时候。
输的人已经照规矩在一边做起了俯卧撑,这边景夕才把刚才罚的两百个后旋踢完,整件道服由里到外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竟是连直线都很难走稳了。
后旋在实战中威力大实用而且踢起来很好看,但是真的作为惩罚项目这样连续不断地踢,景夕觉得自己的脑浆都翻了好几番,晕得七荤八素的。
景朝冷着脸看景夕摇摇晃晃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等人到自己跟前站定了,反而不去看他了。
“教练,哥。”景夕煞白着一张脸叫人,一旦站定就觉得全世界都要旋转。
赵思铎刚想让他下去坐着休息一会,景朝就吩咐,“去穿护具,下一组你上。”
赵思铎从认识景臻开始就领教了景家人收拾人的手段,偏偏这一个个弟弟还都对哥哥俯首帖耳毕恭毕敬的,心里把景朝骂了一千遍,却也知道人家教弟弟还真轮不上自己插手,于是只能看着景夕两条腿都打着颤在一边穿护具。
底下的人看景夕一副要上场的样子,马上就起了哄,“让景夕和师兄打一场吧,好久没看师兄打了。”
“是啊,师兄每次都推辞,跟景夕打总可以了吧。”
景夕心中燃起了小小的期待,在后边偷偷飘着哥哥的眼神,从前一直是景朝陪着自己练的,那段最迷恋跆拳道的日子里晨练都要缠着和景朝打上一场,不然就挂在景朝脖子上不肯下来,最后哥哥一定会妥协。
景朝摆出了标准姿态的贵族微笑调侃,“我怎么能跟他打呢。打赢了你们要说我欺负弟弟,打输了我做哥哥的多没面子。”
即使是拒绝,也丝毫不带余地,马上指着一边的一个红带少年道,“张渊,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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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个学生,学习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如果你已经上班,工作更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生活就要有生活的样子,不要让学习和工作掌握自己的情绪
大道理我都懂,可是做起来就好难。一整个后半夜三个工作电话,心思就像是坐过山车似的,工作压在我身上从未有过的重担和委屈,工作却也能为我带来无以比拟的欣悦舒畅。
以上和文文无关




木桩的桩手vs脚靶
景朝和赵思铎的凶器对比图
稍微学过一点武术的童鞋们都见过吧
皮质的脚靶打人炒鸡顺手的
番外 不忘岁月(10)
被点名的男孩从地上跳起来,利落地换上了护具。乍一看,这少年也要比景夕至少大上两三岁,身高却是整整高出了半个头,虽然身上的气质不似景夕那般凛厉,但是风格一直是稳扎稳打的。
景夕在整个道馆里一直都习惯了耀眼,优渥的启蒙训练,出众的条件天赋,再加上他本人也喜欢,和景朝两个人成了道馆里的神话似得,每次出去比赛提起他们道馆的名字,就有人忍不住要问到景家兄弟。这当中,当然少不了比别人辛苦好多倍的训练。所以景朝每次挑给他实战的也都是些高带位的,不同风格的,年龄身高都要稍长一些的,对他的点评更是最为犀利严苛,而景夕在这方面的性格倒是极好的,哥哥说的只要有道理他都能听进去,在人前骂得再狠他也从来不计较。
然而今天不一样,两人起势一开,不到三十秒,景朝和赵思铎两个人的脸色就像是被刷了一层青漆似得沉下来。
场上的景夕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机敏,睿智霸气,不加防守的得分部位一一暴露在对方的招式里,面对张渊迅猛的攻势,像是乱了阵脚似得只顾着用手挡。一向以进攻为优势而著称的景夕,如今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几次判断对方的招式判断错误,不但扑了个空,还将得分部位拱手送了出去。随着张渊踢在景夕胸前腰间腹部的啪啪啪清脆的击打声,比分以一种惨不忍睹的趋势拉开。可是景夕无论是出腿的速度,还是进攻的时机,都完全没有优势可言,踢出去的腿法软弱无力,就连最基本的双飞都把自己给踢得一个趔趄。
底下坐着的人早都看得面面相觑,场上的形势实在是一边倒得太难看,又碍着一边景朝和赵思铎透出的寒气,一个个都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景夕脑子早都已经一片空白了,眼底就只有刚刚无意中扫过景朝时,哥哥冷如冰霜的脸色,再加上刚做完两百个后旋,两条腿一阵阵酸麻袭来,眼前的景象都还天旋地转着,别说踢腿了,他就是能站着不倒下都亏他小脑发达了。
景夕狠狠闭了闭眼睛,甩了甩头,喘着沉重的大气,逼自己集中注意力,好不容易一个横踢得了一分,刚要转头去看记分牌——
“咚!”
张渊一个高位侧踢丝毫没有收着力就踢在景夕的正脸上,脚跟落在他的鼻梁上,景夕只觉得觉得两眼一黑,鼻头一痛,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嗒嗒,两行温热的液体就顺着他鼻孔滴落到了地上,嘴里也泛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刚刚还安静坐着的学员们一下窜了起来。
“啊啊,出血了出血了!”训练时候受伤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思铎道馆里的云南白药都是成箱成箱买的,有时候练的狠了一节课就要用掉好几瓶。但是见血的,倒是很少有。
张渊整个就慌了神,快一米八的大个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马上有人拿出了药箱,“来来来,拿纸巾擦一下。”
景夕被人左右扶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嘴里说着没事没事,自己便挣开那些臂膀稳稳站好,只是这鼻血却好像并不怎么给面子,擦了好几张纸巾都还止不住,手里握着都是鲜红的沾着血的纸巾,可是鼻血还是顺着下颚往地上滴。
景夕看着地下垫子上的斑驳的血印子,下意识仰起头想要让血倒流回鼻腔里,脑门后却被一只熟悉的大手啪地拍了一下。
“低头。”
景夕浑身的毛孔被那低沉熟悉的嗓音震得一抖,略一偏过头就看到依旧面色铁青的景朝,吓得满脸委屈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景朝仿佛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去看他,只是替他脱了头上的护具,又从背后给他解开了结,让他把身上的护具也脱了下来,然后才回头看到景夕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鼻血像是关不住的阀门似得往下淌。
景朝瞬间就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地摁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的头往下压了三十度左右,发根里一手的冷汗,另一只手顺手就伸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鼻翼。
景夕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久违的属于哥哥的温度和气息将他从刚才的郁结中拉了出来,一颗沉沉落到谷底的心好像有了重新升起的希望,在胸腔里噗通噗通回弹着。
景夕的眼神聚焦在景朝近在咫尺的那只手上,却因为太近,看得模模糊糊的,可是那温度,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铺天盖地的难过和在心里压抑了两个多周的局促瞬间冲垮了他心底的防线,泪水没有一点缓冲地滴落在景朝的手指上。
景朝捏着鼻翼的手微微一颤,摁着他后脑勺的手却是又抬起来啪地一下拍在了他脑袋上,一贯的强势不容违抗,“不许哭。”
身边围着的人听见向来神采奕奕飞扬跋扈的景夕竟然哭了,都束手无策地相望着,张渊更是吓得语无伦次起来,“对不起景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踢那么准——啊不,不是,不该踢那么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巧合,对不起——”
景朝随意一挥手,语气轻松,“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张渊听景朝这么说,更难受了,“师兄,这人都给我踢出血来了,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啊。”
景朝只是笑笑,回头去看低着头的景夕,试着稍微松了松手,果然不见血再留下来,便放下了手臂。
景夕怯怯地抬起眼眸,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射着景朝的面无表情,薄薄的眼睑上下扑闪两下,滚圆的小兔眼里就透出了茫然和恐惧。
景朝被这样的眼神戳中了心窝,再强大的内心也仿佛被景夕的目光射出了一个个洞。紧紧攥着拳稳住声音道,“怎么,耍完性子就算完了?”
景夕下意识咬了下嘴唇,浑身上下抽起来站得笔挺的,朝着人群刷得弯腰就是九十度鞠躬,大声道,“对不起教练,对不起师兄师弟,我不该不专心对待训练和实战,让你们担心了。”
景朝没再看他,只怕再一个眼神自己便再也忍不住了,只是冲赵思铎打了个手势,然后就吩咐着,“你跟我来。”
景夕小跑到赵思铎面前又是鞠了个躬,才又跟上景朝往更衣室的方向走,一进门景朝二话没说就锁了门,就这一个动作就让景夕足够心悸,乖乖垂着头。
景朝打开自己的更衣箱弯腰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景夕皱了皱眉,“过来。”
带着景夕一直往里走,再往里走,景夕实在想不出到底要在哪儿动手,就看到景朝在卫生间的洗漱台面前站定,打开矿泉水递给了他,抬了抬下巴。
景夕愣神,实在是气压太低氧气不足压根就没敢说话,一脸疑惑地看着景朝又看了看水,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倒别说嗓子还真是有点干,水流一冲整个人都好像润色起来了,喝完还小心翼翼地瞟着景朝,瓶盖还握在景朝手里,也不知道是该送回去让哥哥盖上呢,还是拿过瓶盖来自己关上。
还没等他犹豫完,景朝的大掌又突然一下拍上了他的脑门,啪地一下,比刚才在外面给他留了面子的那一下要响得多,“干嘛呢!满嘴的血自己不知道吗?要你漱口,你喝下去干吗,吸血鬼还不喝自己的血呢!”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景夕却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得一点都笑不出来,相反,鼻头那里一酸眼睛里就起了一层水雾。
多久了,景朝多久没有同自己这样开玩笑,甚至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怒声叱骂,景夕在他的眼里找不到那种急切的在乎,也找不到生气时的愤恨,大多数时候,只是那种带着疏离和距离感的淡然。他怕极了这样的哥哥。
“还哭!”景朝瞪他,“再哭把你摁在这儿打。”
景夕垂下眼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漱口,直到吐出来的水不带一丝粉红,才抽了纸巾擦嘴。
“自己舔一下牙齿,有没有松动的。”景朝接过了他手上的水瓶盖上。
景夕知道肯定是没伤到牙齿,那一口血也是因为磕在嘴唇上,上下唇内侧破了才比较狰狞,不过想到刚刚自己都没怎么开口景朝就注意到了,心里又暖洋洋起来,于是认真用舌头一个一个牙齿舔过去,又抿了抿嘴唇才摇摇头。
景朝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实实在在舒了一口气。
转身去放了水,又从包里拿了一罐云南白药喷雾出来,自己在更衣柜中间的条凳走了下来。
景朝看了一眼还站在洗手池边的景夕,不解地道,“过来啊,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景夕抿着唇,嘴角微不可闻地牵了牵,小跑几步站定到景朝面前,两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得规规矩矩站好。
景朝一边摇着喷雾,一边绕过他的身子从他身后一把捞过他的左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才抬头冷冷扫过景夕瞬间又白了一个色调的慌张小脸。
“什么事都想瞒着我,你到底长没长记性!”
景朝嘴上说得严厉,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敢重了。左手从食指开始一直到小指都是青的,关节处还略略翻着紫,手指上半截都肿得像是胡萝卜似得。景朝轻轻捏着关节处,又让他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确定没伤到骨头,才给他喷上药。
“嘶——”冰凉的药裹在滚烫的手指上,疼得景夕嘶嘶吸着凉气。
景朝冷着脸,“还敢叫疼。你是第一天来训练啊,用手去当人家的腿,你以为自己是练铁砂掌来的?”
景夕抿着嘴,没出声。心里却在想,这才是他的哥哥,他看得到他的心疼,看得到他的担心和愤怒,他有血有肉。
只是下一秒,景夕就后悔了。
因为他有血有肉的哥哥此刻正抽出了更衣箱里的皮带,然后顺势点了点他刚刚坐过的凳子。
这个动作,景夕太熟悉了。
“哥——”
景夕颤抖着嗓音,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是那天的教训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景朝挑眉,“要我出去打?”
景夕腹诽,根本不用出去,就这更衣室的隔音,估计全世界都能知道我在这儿挨打呢。
不过景夕还是没有再扭捏,一方面是他不敢,另一方面,他不想好不容易回来的哥哥又消失在他眼前遥不可及。
想到这个,景夕抬手就抚了一下鼻子,鼻翼这里仍旧暖暖的,俯身下去的动作,也倒不那么别扭了。
他的手几乎是刚刚触到凳面上,身后铺天盖地的疼痛就炸了开来,薄薄一层道服的裤子根本做不了什么缓冲,疾风骤雨的皮带像是长了眼睛似得咬上景夕的屁股,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凛厉而决断。
一连十下,景夕一口气就生生憋在胸口没呼出来,好不容易身后稍有停歇,马上调整气息,氧气仿佛给他带来了更加敏锐的感官,身后的疼火辣辣的灼烧起来。
景夕略略闭眼,深呼吸,他几乎没挨过皮带,心想,皮带总比藤条要好,他这辈子都不想挨藤条。景夕稳了重心,将被打得向前冲的身子摆正,两条腿打得直直的——
“没挨够啊?”景朝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景夕心里一怔,惊得起身转头,就看到景朝已经将皮带挂回了自己的更衣箱里,顿时就不知所措,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看来是真的没挨够。”
景夕望着那眸子里明媚的光亮,再也忍不住了,刚才还卖萌装兔子的小夕顿时像头被惹急了的牛似得撞在景朝的怀里,一下用双臂紧紧环着他并不宽厚却充满安全感的身子,哇得一声喊了出来,“哥——你欺负我!”
景朝纵使有再大的脾气,被小孩这么抱着,也消了,只是摇头,笑骂,“训练走神成这样才抽了你十下皮带就叫欺负,走,我们去外面叫大家评评理。”
景夕扎在他怀里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景朝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轻柔舒缓,“好了,不是这个就回家再说。现在先出去,大家都等着我们俩呢。”
“不要不要!我要现在说——”景夕还是紧紧抱着景朝,好像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只是从人胸口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眸子从下往上望着景朝那张生动的脸,“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本来两人训练到一半就是一身臭汗,抱在一起景朝简直就要难受死了,扶着景夕的胳膊想要把人推开却发现景夕竟然像是水蛭似得吸在自己身上,无奈摇头,“你再不松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景夕颤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出景朝的怀里,眼神却始终不愿离开眼前的人,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景朝深邃如海的墨眸,“我们和好行吗?”
景朝没刻意忍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狠狠蹂躏了一遍景夕还带着水汽的头发,“硬拉着我就是要讲这个啊?”
景夕抿着嘴,来回看了看景朝的表情很久,像是下定决心似得,“哥,也希望我出国吗?”
景朝突然敛起了笑意,空气中就好像渗出了寒霜,“你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景夕深吸了一口气,在旁人看来他这次的作为是不信任的佐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么心甘情愿对眼前这个人毫无保留,“不是试探。我只是不想和你再僵下去了,我就觉得不就是个出国的问题吗,我们放台面上摊开了谈不就好了。”
景朝看着景夕那清澈通透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对这样一个孩子用手段是一件非常无耻的事情。抱着胸曲着一条腿往后靠在储物柜上,挑了一下眉,“想好了就说吧,哥听着。”
景夕的眼里像是亮起了光芒,语气是不曾有过的笃信,“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要自己做决定。”
景朝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望向小孩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近乎纵容的鼓励。
景夕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这次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应该耍小聪明糊弄哥和爸,不想出国也应该好好解释,用这种非正常手段,即使达到目的了,我也很难说服自己。可是,我却真的不是不信任你们,哥,我是怕你们失望,我怕你们觉得我没有担当没有理想没有胆量,所以才不想出国的,我怕我说出来的理由会让你们对我失去信心。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的担当不表现在出不出国这件事上,而在于我有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我有没有胆量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哥,你放心,你景朝的弟弟,景家未来的二少爷,不是不懂得承担责任的人,我不要出国,这个决定我自己做,未来的变数我也会自己承担。我承认我是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但是我也同样相信,我无论在哪里都能有自己的一片天,而没有什么比同家人在一起的岁月更珍贵了。”
景朝认认真真地看着小孩眼里的光芒由亮到暗,又再一次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岁月将他圆润的脸颊刻出了锋利的弧度,又将他清澈的双眸锻造出汪洋的深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天和景夕犟着,内心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笃定稳妥,反而充斥了对这个兄长身份的满满质疑。但这些情绪,竟然在这一刻全都飞灰湮灭。
景朝咧开嘴笑,笑得毫无保留,“谁说你可以自己决定了?二叔没跟你说,让我来定吗?”
“哥又舍不得,装什么装——”
-----------------------------
我也舍不得,但是故事总有结尾,再有一章完结,我都不舍得发了
今天更不了文了,我给大家暴一段那次景朝被方舟赶出去之后到景至那里去请罚,装得很忙的景至和景臻的微信聊天记录!
————————
景二:哥
景至没理,于是过了五分钟
景二:小朝呢
景老大:在我这
景二:哦,干嘛呢,我找他有事儿
景老大:跪着呢
景二:啊,又怎么了,哥,那事儿跟他没关系
景老大:那跟谁有关系
景二:我我我,我的锅,这不就接您儿子贵手用一下嘛,那么小气
景老大:我小气?
景二:不不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景老大:那就滚过来脱了裤子趴下挨打
景二:我派方小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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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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