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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倾城阕(古风)[第4页] |
作者:倾城泼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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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了。。。必须要去看爸爸去哪儿了!!!歌华有线可以及时回看,楼主要去从头看爸爸去哪儿!oh yeah!! 然后,那啥?雪宜的仗总算打完了,该回家了,大家觉得,下一章会怎么样呢???欢迎竞猜!!! |
回程路上,雪宜一直发着低烧,他一直窝在马车里,拥着棉被,昏昏沉沉,似睡非醒,忽冷忽热,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得厉害。想来自己这身子,长途跋涉,随军转战三月,一直撑着没病,已经是难得了。此刻仗也打完了,罪名也犯下了,悬着的一口气一松下来,病了也是常理,幸亏也不沉重,只是路上低烧了半月,反反复复,也不见好。 迷迷糊糊之间,马车缓缓停了,挑帘看去,只见高耸的城门上书两个大字——铜陵。 雪宜心下一颤,竟是到了,之前本已是想好了无论要杀要剐都要坦然面对,然而此刻心境,近乡情更怯,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城市在分别了短短三月之后变得陌生又熟悉,让人有点想念,有有点畏惧。 城门外苏水河畔,走时树木繁荫,归时柳已黄落,顿时又觉得伤感。雪宜若有所思地望着柳叶,有感而发:“三眠未歇,乍到秋时节。一树斜阳蝉更咽,曾绾灞陵离别。絮已为萍风卷叶,空凄切。” 进得外围城门去,只见一番热闹景象,大军凯旋,军民夹道相迎,铜陵上下文武官员也于城门设宴,为大军接风洗尘,一派锣鼓喧天。 雪宜见此场景,心里明白了几分。大哥当日传令乃是私令,虽然自己抗命,但大哥定然不能让此事传出去,损了他的威名,此事军中只有少数在场的人知道,铜陵城里也没有传开,想来是外界只以为是大哥下令议和的。 文臣武将幕天席地而坐,大哥派来秦宣,宣读着对军队各级将领的嘉奖,他早已无心再听,只是茫然地等着。 魏沅这个愣头青不知好歹地问了一句“七公子运筹帷幄,功劳最大,怎么秦大人念了半天都没有提及,不会念差了吧?!” 秦宣尴尬地嗽了嗽嗓子,这是接着念到:“众将士劳苦功高,侯爷赐酒五百坛,犒赏三军!” 至此,官面文章算是做完,军民同乐,饮酒欢歌。秦宣静静走到雪宜面前,只见眼前之人一身月白色衣衫,静静地跪坐在席上,脸色惨白如纸,一身淡淡的蓝,忧郁、静美。也不用食,也不饮酒,好像早已等着他过来。 秦宣深知此次七公子犯了侯爷最大的忌讳,想到那日探子回报七公子违抗军令,擅自议和的时候侯爷那恐怖的表情,他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夏邯愤怒道破口大骂,呕出鲜血。即便自己跟随多年,深得侯爷信任,也被那场景吓得三魂失了七魄。更别说旁边一个侍女吓得失手打翻了茶碗,竟被侯爷一怒之下杖毙,当即在院子里拿了大棍活活打死。眼看那无辜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吓得惨惨饶命,都没有一人敢劝,一屋子人生生看着她衣衫被血浸透,皮肉飞溅,从大喊到气若游丝,直到断气。人命竟然如此轻贱,转眼间只留下一摊血水。 秦宣多年来出入夏府,也算看着雪宜长大,怜惜他有才难施,自那侍女被杖毙后,下人人人自危,府里空气十分紧张。秦宣心里十分担忧雪宜回府后的遭遇,但又无能为力,叹了口气,只是拱手道:“七公子,侯爷让七公子入了城便直接回府。” “知道了,走吧。” |
站在府门前凝望良久,不知今天竖着进去,明天,会不会横着出来。 雪宜突然有点欣慰,春天时大哥敬告宗庙,赐了名,自己也入了族谱。即便真要死,也有个棺木吧,不至于一张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喂狼。 进正堂前,秦宣担忧道:“七公子……你……”秦宣一时找不到话一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侯爷的私事,他不该插手,但又看着这孩子心疼。 雪宜笑了一下,想来让江南总理政务的秦大人为难到说不出话,自己也算面子很大了。 “大人不必多言,雪宜心里明白得很。” “秦大人,人家不领你的情啊!他明白!他明白得狠!”夏邯一身戾气,一双眼睛仿佛要把雪宜一口吞下去,见到雪宜,所有怒气全部涌上来,狠狠扯住雪宜的衣领,一把拽到自己面前,如铁砂掌一般厚实的手掌猛地一巴掌甩在雪宜脸上,大骂道:“他就是太明白了!”秦宣插不上手,赶紧退了出去。 雪宜哪里挣脱得了武艺高强的大哥,这一连动作让他只觉头脑发晕,脚下还没站稳,一阵掌风带起狠狠一巴掌,顿时一头栽倒在地上。 等不及爬起来,只见大哥飞起一脚,如踢垃圾一般把自己狠狠踹到院子中央,每跺自己腰间一脚,便大骂一声:“畜生!”“给脸不要脸!”“长本事了?”“自作主张!”“你有几个脑袋!” 雪宜顾不得许多,在院子中央翻滚着身子,本能地拿手抵挡,希望避开要害,谁知此举更是激怒了夏邯。 “还敢挡?!”说着,一脚踩在雪宜的后心,雪宜一下子谢了力气,只觉得心脏似被人捏碎一般,呼吸困难,夏邯还嫌不够,狠狠用脚碾着他。雪宜撑不出,弱弱开口,“哥……别……” 又是狠狠一脚跺下去,脚下骤然间没了声音,雪宜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制住,张张口,连一点声音都再发不出了,两眼死死望着地,衣衫污皱,发丝凌乱。 夏邯两只眼睛早已被怒火烧红,布满血丝,不解气地又是狠狠踹了一脚。 “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我吊起来打!” 几个家丁不敢抗命,拖起雪宜,拿了粗麻绳死死绑住他的双手手腕,剥掉外衫,只剩雪白的里衣,吊到院子中央一座木制刑架上。 双脚离地,全身的重量都绞在柔弱的腕子上,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 夏邯一把夺过下人递过来的长鞭,这鞭子不同于其他,里面绞了钢丝,坚硬而韧性十足,凌厉非常。往日夏邯用它抽马都不敢太过用力,牲畜的皮肉已是很粗糙的了,一鞭狠抽下去,都带起血肉飞溅,使野马发飙,凄厉嘶嚎。夏邯往日只在驯服千里名驹时才会使用。可想而知,若抽在人的皮肉上,又会有多惨烈。 夏邯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儿,雪宜微阖着眼,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一脸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宽松的上衣被风掀起,腰间露出方才被他踢伤的片片青紫。 “此子邢克亲族,祸害夏府,唯有诛杀之,并将其挫骨扬灰可化解!”道士的话又在夏邯脑海中浮现,此次兵权在握,立了一点功劳就胆敢抗命而行,他日羽翼丰满还不真的夺了我夏家的权利,祸害先祖万世基业!想到这儿,扬手挥起一鞭,只听“啪”一声巨响,一鞭向雪宜劈了下去,“啊”一声惨叫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雪宜瞪着眼睛,不住颤抖着,他静静等待着疼痛,但却永远无法想象这马鞭会有这么的痛! 由肩至臀,衣衫应声而裂,一道血痕慢慢浮现,一丝丝慢慢绽裂开来,鲜血一点点涌出,直到染红了雪白的里衣。他清楚的感觉到一条皮肉被沸水滚过,耳中仿佛能听到皮肉扯裂的声音。这才是仅仅一鞭! |
由肩至臀,衣衫应声而裂,一道血痕慢慢浮现,一丝丝慢慢绽裂开来,鲜血一点点涌出,直到染红了雪白的里衣。他清楚的感觉到一条皮肉被沸水滚过,耳中仿佛能听到皮肉扯裂的声音。这才是仅仅一鞭! “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啪!” “一个妓女下的蛋,穿上锦衣袍服真把自己当一军主帅了啊?!” “啪!” “有我夏邯一日,还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 “啪!啪!” 夏邯越打越觉得不解气,一鞭一鞭劈头盖脸而来,也不知道打到哪里,雪宜手臂上、肩上、背上无处不是血痕,臀腿上最为严重,衣裤被鞭子撕扯凌乱,鞭子在臀腿上肆虐,噬咬。雪宜只觉皮肤寸寸被人撕碎、翻卷开,打得破烂的衣料和着血水腻在伤口里十分痛苦。 耳边是无边的谩骂和责打,雪宜苦笑一下,大哥往日总还算会说个数字,尽管那数字令人绝望,但终究有个盼头。大哥以前再气,从没像今天这般亲自动手。夏邯粗壮的手臂拎起他跟拎小鸡一样,盛怒之下更是下了死手。想来也是,自己胆敢犯下这滔天的罪过,活该承受代价。眼见大哥今日打他只为泄愤,想来也没数了,直到打死为止! 身后一鞭狠似一鞭,他不想再大叫出声,狠狠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身后伤势凌乱,如一张血网罩在身上,沟壑纵横,被悬吊着的身子如这秋日里的落叶一般,来回打转,顺着马鞭的呼啸声不停地摇摆。想来自己也如无根之萍,离木之叶。那些监狱里惨遭刑讯逼供的犯人还能“哭爹喊娘”,自己从小无爹无娘,六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境前线,自己只有大哥这一个亲人了,便是要找个寄托,都不知道该求谁来救救自己。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猛得一桶凉水浇下,他又被迫清醒。一身道道分明的伤口被冷水一冲,免得一身血迹模糊,更显得可怕。 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嘴唇微紫,十月的天已经冷下来了,失血,冰水,低烧,更是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放他下来。” 失去了支撑,雪宜就那么狠狠摔在地上。 呵!任凭他在帅帐里发号施令时有多威风,任凭他千钧一发、生死之际被多少将士奉若神明,只要回到府里,他就只有狠狠摔在地上的份,什么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什么尊严、什么荣辱,都被砸得粉碎,连渣滓都不剩。 “白羽,把他给我拉到地牢去,我还有事问他!”大哥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让人一惊,他倒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染满鲜血的鞭子。那是他的血!也是与大哥一样的血脉!有话要问,大哥要问什么?再转身看看那个一向令他讨厌的出自“夜翎”的侍卫白羽,不知何时站在大哥身后。他这副惨状,实在不想让外人看到! |
十四 被白羽连拖带拽的弄到地牢,漆黑的走廊只有忽明忽暗的烛火飘飘荡荡,一股湿气混着陈腐与血腥的味道,雪宜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往日大哥再气,撑死在院子里当了下人打他个没脸。他记得大哥说过:“人前教子,人后训妻。”便是再丢人,打他的人是他大哥,他愿意理解为教训他的方式。可是今日呢?院厅里动的是家法,而地牢里动的是刑罚!这地牢是刑讯犯人的地方,是大哥手下的组织“夜翎”对付那些死敌或是对混进夏州的细作行刑逼供的地方,以无所不用其极著称,令人闻风丧胆。带他来这儿,难道是死也不想让他死得痛快? 一直被拖到一个相对空旷的房间,火把摇曳的光亮让人毛骨悚然,只见四周墙上挂满各样的刑具,雪宜不过是个文人,写诗作赋尚可,这样恐怖的阵仗面前,一时不知所措了。 任由地牢里两个小喽喽把他按趴在一个十字形刑架上,双手伸开绑缚,一时间,连一动也不能再动。 “白羽,给他念!” “是”,白羽接过夏邯扔过来的密函,念到:“九月初九,抓获敌军主将韩仪,于军营收押。九月初十,违抗军令,擅自决定议和。九月廿三,戌时初刻,韩仪逃走。戌时二刻,七公子闻讯查看,遇偏将军沈耀。戌时三刻至亥时二刻,与沈耀于偏僻处密谈。次日清晨,沈耀不告而别,逃离军营。” 白羽冰冷的声音念着他曾经的言行,雪宜只觉得心也一丝丝冰冷下去。原来……白羽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来监视我的;原来,大哥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了安插一个眼线;原来……自己太过自作多情,想白羽来时正是雪宜亲自指挥的第一役,以少胜多之时。大哥不放心,一直防着他!谁知道白羽手里是不是早已经拿了大哥的尚方宝剑,谁知道大哥是不是早已下令,如果他有异动,就杀了他! 哥!小弟从没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畜生!我只问你一次,明知沈耀私自放走了被俘虏的敌军主将,你为何放他?” “……”雪宜一时间缓不神来,没有答话。 夏邯眯着眼,“好!白羽,教教他答话的规矩,地牢可不是吃素的!” “是。”白羽平静地抽出一跟木棍,对着被绑缚得无可遁逃的雪宜一连十下打下去,出手又快又狠,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挨着的时候只觉身后麻木,直到打完,无边的痛楚如万虫噬咬般折磨着雪宜早被打烂的身子,薄如蝉翼的衣衫破脆不堪,早已没有抵御的作用,一道道见红的伤口怎么经得住木棍子的击打,木棍没下击打过,血肉粘连。 受刑的人,此刻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只有绝望!以前挨得再苦再痛,雪宜也相信大哥不会真的打死自己,可这次,大哥的冷漠与砸在骨头上的痛让他明白,对于大哥来说,杀了他已经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没有什么,比刻骨铭心地感受到自己的轻贱来的可怕! |
“你以为……他沈耀只是一时糊涂?你以为,他只是为了报恩,并无二心?你傻!你这是妇人之仁!一次背叛,百次不用!不除之只会后患无穷!夜翎已经查明,沈耀是韩仪多年来派到小六军中的卧底!你知道他私放了韩仪,非但不杀了他,竟然还给他指路逃跑!说!他跑去了哪里?” 雪宜万万没想到事情是如此,眼下只是喘息着开口,“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接了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哥!”雪宜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小弟真不知道啊!我没……让……他……逃跑,我只是……说,会代他……隐瞒,当做是为了表现议和……的诚意,放了……韩仪。”一句话说完,竟是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代为隐瞒?你可知他早已打点一切!大小老婆,两个儿子都跑了!只剩下一个开医馆的小儿子沈奕,我已明日抓来了,即刻处斩!杀不了叛徒,我也绝不放过他的儿子!” “哥!不要啊!哥……小弟求你……放过季臣。他……他是六哥的挚友,醉心……医术、文墨,也……多次……为小弟治病……有,救命……之恩。”雪宜混身被绑死在刑架上,一只手拼命的向前够去,拉住夏邯的衣角哀求着。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往日不见你有这么大胆子,今天,我非让你记清楚,自己到底姓什么?!”夏邯怒火中烧,愤怒到连头发都竖起来。 说罢,抓起一旁炉架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金属的锈迹被火光烧得剥落,烙铁上,赫然一个“夏”字! 所有贱民奴隶被买回来后,常常以黔面或是烙字的方式做标记。大哥,我是你弟弟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雪宜一动也动不了,拼死挣扎着,可是手上的麻绳仿佛越缠越紧,他一寸都动弹不得。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回荡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干哑的嗓子中呜咽声在喉咙里打转,他上半身高高扬起,夏邯的烙铁就生生落在腰间唯一一块尚算没什么伤痕的皮肉上!烙铁碾压着皮肤,冒起白烟,“嘶啦”一声,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等再抬手时,腰间赫然一个夏字。而这一身斑驳伤痕的主人早已昏死过去,任凭白羽倒下一桶盐水都没有再睁眼。 |
好像。。。狠了点儿。。。没办法啊,小七这事儿干得太犯忌讳。。。 这会儿木有人看,自己坐沙发! |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回荡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干哑的嗓子中呜咽声在喉咙里打转,他上半身高高扬起,夏邯的烙铁就生生落在腰间唯一一块尚算没什么伤痕的皮肉上!烙铁碾压着皮肤,冒起白烟,“嘶啦”一声,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等再抬手时,腰间赫然一个夏字。而这一身斑驳伤痕的主人早已昏死过去,任凭白羽倒下一桶盐水都没有再睁眼。 —————————————————可怜的小七————————————————— 也许昏迷是一种解脱,伤都不痛了,只觉得飘飘荡荡,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就这么睡吧,也许就解脱了。 “雪宜!雪宜!小七!醒醒啊!”沈奕无奈地摇着雪宜的肩膀,虽然只是徒劳。身上的伤他早已调制了上好的上药给小七敷上了,可是七天了,他就是不醒。 “沈先生,这么多日了,七公子还能醒过来吗?”侍女如儿坐在床榻边,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抽噎着问。 沈奕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药碗,叹口气道,“药灌不下去,是他不肯喝啊!身上的伤收了口就会好,但心伤难医。我只是个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若他自己不想活了,谁能拉得回来?”纵使他沈季臣往日里自诩堪比魏晋名士,潇洒疏狂,此刻,也只剩下无奈罢了。 说罢,只是又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案上。 天边,残阳似血。橙紫色的夕阳射向遥远而苍翠的碧空,烟笼云收,飞霞流丹,说不出的凄美与妖艳。 “这夕阳霞光,一日比一日艳丽,每日傍晚,久久不落,美则美矣,但如此反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兆头?”沈季臣喃喃自语,望着窗外发呆。 “季臣哥……”一个微弱的声音,气若游丝,甚至不成声,只是虚虚的张阖着嘴唇,沈季臣赶紧回头看去,脸上愁云尽扫,喜上眉梢。 紫檀木、绿绮琴、仕女图、沉水香。眼前的摆设,又是那样优雅而沉静,我……又回到离园了吗?我还活着,如儿还在,季臣也没死,那就好…… 沈季臣松了口气,看着那漂亮的睫毛又忽闪忽闪地对着他,有了一丝生气。夺步走到床前,轻轻半搂着那个满身是伤的孩子,生怕弄疼了他。 “活过来就好了,你这昏迷了七天可是把哥哥我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你要是有个好歹,定要砸了我的神医招牌不说,等你六哥赶回来,不非要把我大卸八块才怪了呢!” “季臣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那没人性的大哥本来要杀了我,可是他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只是不许我出夏府,不许我回医馆罢了。你伤成这样,我本来也回不去,无所谓啦。”沈季臣气愤得很,想到当日看到雪宜被那个挨千刀的夏邯抱回来的时候,一路上衣角不停地滴血,整个身子与被染红的衣服纠缠在一起,连一点生气都没有。那天夏邯只说了一句,“治好他,就饶你一死。”雪宜那样子真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往日医馆里医治过的从监狱里出来的最惨的外伤也没有眼前的人严重,皮肉翻卷,破烂,烙伤处黑红腐烂的死肉只得切下来,以避免发炎。沈季臣怒意未消,特别加重了“没人性”三个字。 “季臣哥,你别……这么说……他是我的……” 季臣的火儿又被挑了起来,“他是你的什么?他是你的亲人?他又把你当做亲人吗?他是你大哥?可他当你是弟弟了吗?他简直禽兽不如!”沈季臣的嘴跟小六一样,有话直言,看不惯的人和事,嘴里不留一丝情面!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咳咳!咳……咳咳咳!”雪宜费力的咳喘起来,这一咳嗽不要紧,生生震得一身的伤口同时叫嚣起来,他疼得一动都不敢动,有头使劲蹭着枕头,手上想抓住被脚,可竟然没有一丝力气。 沈季臣吓了一跳,这才想着赶紧倒了温水给雪宜喝,又慢慢给他喂药。 |
又是十日精心调养,在季臣这个名医手底下,雪宜身上的鞭伤也快要收口了,只是臀上鞭伤杖伤交叠,总不结痂,化脓流血,伴随是高烧不退。十月深秋,天气渐渐冷下来,旧疾复发,每日从早到晚咳喘连连。每天从早到晚的咳,震得一身伤痛不说,总是气都倒腾不匀。近两日更可怕,一口一口的血痰往外吐,脸色苍白,一丝力气都没有,醒时气喘连连,每日睡不过一两个时辰,真比当日挨完打的境况还要糟糕。 季臣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外伤再痛也有医治的方法,可是小七这与生俱来的肺疾,一到秋冬换季开始犯,天气越冷越严重,去岁冬天,两个月流连床榻,险些丧命。季臣也知道,他这病,这能熬过一冬算一冬,便是好好保养,都不见得有起色,这次先是长途跋涉、行军打仗,又是身受重刑,心力交瘁,这两日病情来势汹汹,往日的药也不太起效了。 雪宜多日来都不怎么说话了,有空就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仿佛心死了一般。他何尝不清楚自己的病,这次,只怕是很难了。虽然拖着很辛苦,但他还想等到再见六哥一面。 想来自己若是真的活不了了,也就这么去了吧。生不曾带来,反而是克死了爹娘;死也不曾带去,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大哥这么多日来再没见过了,其实大哥身为一家之主,本就不会来子弟房里,难道我至死也见不到了?见不到就见不到吧,这次被大哥用烙铁烫时,当大哥真的下手时,自己才明白,原来侯爷这么恨我! “咳咳……咳咳……”雪宜咳喘着,淡淡看着窗外,一片明亮,一片苍白。 “季臣哥?” “何事?” “今天什么日子?” “冬月初二了。”季臣想了想又说,“你六哥算来今天就该到了,怎么还不来?” “咳……咳……季臣哥,外面怎么了吗?” “这是……这是怎么了?!下雪了!雪宜!快来看,这是下大雪了!树上地上全白了?!” “啊?怎么可能?这刚什么时节?何况江南的雪,一到地上就化了!”如儿清脆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兴奋,跑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呼”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冰凉的雪花打着旋,瞬间洒了一地,飘在少女的睫毛上,飘在炉火的光影中,冰晶映着火光,格外灿烂。 |
“咳咳咳!”雪宜被冷风激得剧烈咳喘起来。如儿赶紧关了门。 “不……必,打……开吧!” “公子,太冷了!房檐上都冻起冰来了!” “那开窗吧!……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北国风光,今日我也算是在家乡见到了,真不枉此生。” 雪宜若有所思,强撑起身子往外看,琼枝玉叶,纷雪缭乱。从来江南偶尔飘雪,总是冷而不寒,即便小雪,也是温柔地落,落在地上便化成了雨,红墙寺里,青石桥边,竹骨伞下,才子佳人赏雪吟欢。可今日这雪来得如此猛烈,仿佛天公一腔怨怒,一股脑地倾倒下来,寒风刺骨生疼,大雪弥漫着雾气,想来江南水乡、妆楼雕栏,全掩埋在一片玉色之中了。 “当真是奇景,不过深秋时节,就冷成这样了……”雪宜吹风吹得又咳嗽两声,声音有气无力,“从前古人说,春风不度玉门关,风雪不过长江岸。今日狂风暴雪,山河变色。当真应了那句:天也苍茫,人也荒凉……” 季臣一时竟起怜惜之意,还只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孩子啊!何苦来的!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本该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可惜就因为庶出,就因为当时道士的无稽之言,就因为招惹了一家之主心存忌惮,一个本该过着载酒攀花,吟琴放马生活的豪门子弟,竟要小小年纪承受这么多悲苦和无奈。想来换了任何一家,有子如此,阵前巧破敌军,家里恭敬侍奉,都该当做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惜啊!造化弄人! “世上本无伤情之景,本无伤情之乐。从来都是景不伤人人自伤罢了。风雪本无情,人妄加之!此刻街上孩童,该是欢呼雀跃地上街去雪地里玩耍了吧,哪里像我这样,俯卧在床榻上动也不动不了,还要徒添伤感。六哥说的不错,世上本无忧,嗔、痴、怨、怒,不过庸人自扰之。奈何我就是个庸人,永远没有六哥与季臣哥的超脱。拿不起、放不下、解不开、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字字如血,滴落人心,只让旁人看了说不出的心痛。 一滴泪,划破如玉般清冷的面颊,堪堪留下一道伤痕。 |
十六 蓑衣斗笠,漫天飞雪,掩不住那人绰绰风姿,策马疾驰。 “六公子,您回来了,您……啊!”这个迎上来的倒霉家丁哪里想到他的六爷也不下马,竟然直接闯进侯府,话未说完,就被撩了一个跟头。 离园门口,马未挺稳,雪维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快步向院子里面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雪维身上一股凉气带进屋来,见侍女如儿也不再屋里伺候,于是便自己除了身上的行装。屋外严寒,屋内也并不暖和,再看小弟面色憔悴,缩成一团,心疼得很,面上皱起眉。眼见小弟紧闭着眼,一脸痛苦,并未注意到他。在看一旁好友季臣,正专心给小弟伤处换药,见他来了也不吱声,反而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送来一记眼刀。小六心里更是郁闷,这又关我什么事?一时没趣,站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凑过来。 “你给我躲远点!他这一身红伤不能见风,你从外面进来身上冷冰冰的,给我烤热了再过来!”季臣没好气儿的说道,也不知怎的,恨那个该死的夏邯把雪宜折磨成这样,连带着看见雪维也不太顺眼! 小七这才知道,转头望见此前心心念念的六哥,总觉得踏实了很多,人病重的时候,总是格外想念亲人,尽管往日里六哥面前他也很守规矩,不敢过分亲近。 “六哥!”一句唤得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才三月功夫,只觉得很久没见了,就在前两天还在担心,以为此生没法再见到了,不觉鼻子发酸。 雪维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雪宜身上的伤,腰间丑陋黑红的皮肤上,清清楚楚一个“夏”字。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那些罪犯被发配到军中或是工地上作苦力的,都有这个伤痕,是烙铁烫出来的!腰间皮肉尤其娇嫩,定然疼痛非常,半个月过去,仍觉触目惊心。大哥,你怎么可以! 季臣见好友抿着嘴不说话,知道他心疼,但就是忍不住讽刺道:“你心疼!你现在心疼啦!早干嘛去了!弄到这半个月过去才回来!” 其实季臣自己也知道,西境军区距铜陵本来就不近,再加上连日气候反常,突降大雪,江南素来没有应对大雪的经验,官道几乎封了路,寸步难行。 “咳咳……咳”雪维轻轻给弟弟拍着背顺顺气,也没理季臣。 |
季臣生气道:“你杵在这儿没用,你看这屋里屋外几乎一边儿冷,你侯府的下人们好强的眼力见儿,多加两个炉子都不给,一个个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 话音未落,就被雪维截了去,“季臣,跟我出来。” 两人起身到了外间,季臣刚要开口,雪维压低了声音道:“以后这话别在小七跟前说。” “……” “他心思重……” “嗯。”季臣素来口无遮掩,嘴里也没忌讳的,一来跟小六相熟已久,二来两人性格使然,这倒是忘了小七是个敏感的小性子。 雪维故作镇静地问,“我听他咳得都变了声音了,又犯病了?” 见季臣点点头,追问道:“到底病得如何?才分开三月,这会儿病成这副样子,究竟是外伤,还是……” “伤还在其次……”季臣回身看看里间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小七,“只怕这病根又被勾了起来,来势汹汹,怕是……不大好了。” “什么叫不大好?你是大夫,不要胡说!” “跟去年一样光景,熬过冬天算完,熬不过就……” 雪维一惊,痛心道,“这才刚进十一月,一冬天还且着呢!现在就咳成这样,那还怎么……” “总之,你多陪陪他吧,肺病就是个文火慢炖的事,既难受,又磨人。”季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的医术也是有口皆碑,怎么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七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天凉一发病,我跟你说白了,他这就等同于肺痨!哪有治得好的!要不是生在富贵之家,没有好药材吊着,早没命了。” “你少胡说!真得肺痨,能活到今日!”雪维按捺不住,急得提高了声音。 “你小点声!哎!他平日里是哮症,重的时候与痨症很相似了。先服汤药,等他外伤再好些,可用针灸试试。” |
话说墨墨看到大家的吧龄,什么3.8年,5.4年,结果我是。。。。。。0年!! ! |
等雪维与季臣再进里屋的时候,见雪宜难得的睡着了,多日反反复复,能休息会儿是最好不过的。想来雪宜见了六哥回来,虽然没说上什么话,但病中见到亲人,倍感踏实和安心,也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雪维轻轻给小七盖好被子,放下一侧的帷帐,叹口气,转身出门了。 暖阁里,夏邯正自闭目养神,一旁的侍妾李氏正为侯爷按摩着,见了雪维进门,停下手上的事,微微一礼道:“六爷回来了。” 雪维欠身还礼,“如夫人好。” 李氏扶了夏邯起身,便知趣地告退了。 夏邯方才睡得舒服,李氏自幼随父亲学过医术,按揉手法十分娴熟。 夏邯淡淡看了六弟一眼,鼻腔中哼了一声,“你回来了?擅离职守,该当何罪啊?” 雪维只是挪揄地口吻回道,“小弟再不擅离职守,只怕再回家时,只有奔丧的份儿了吧!” “胡说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小七如今病得那副样子!什么奔丧!也不知道忌讳!” 雪维只是冷哼一声,“大哥现在忌讳上了!他如今那副样子,又是谁害的?” “你放肆!远归回府,不知道先到兄长处请安,还在院子里策马疾驰,我都还没同你计较!”夏邯重重地把茶碗磕在桌上,有几分不快。 雪宜心里十分不屑,偏着头也不搭理。想来天下为人父母兄长的都是一般模样,自己没理了,就开始挑子弟礼数规矩的错处,来保存自己的威严。 夏邯见六弟半晌梗着脖子不言语,只是又坐回榻上,随口问道,“小七……他……怎么样了?” “我才刚到,大哥到来问我?谁下的手,谁心里清楚!何况,这么多日子,若是还管他的死活,怎么也不亲自去看看?” “你少跟我这儿酸不溜秋的讲话!抗命议和,擅自放走细作,我罚错他了吗?还说什么亲自看看!你难道不知道那畜生往日见了我是一副什么样子?畏首畏尾、毕恭毕敬地打官腔,凡事退避三舍,满嘴除了答‘是’没别的字,我去看他干什么?” 夏邯心里未必是一心想要小七死。当年,他没听道士的话,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多年来,心结难解,总是不能全心信任,见他越是长大,越是才华外露,便心里不痛快,故而常有打罚。每次见了他那副逆来顺受、一脸平静的样子更觉得他是心有城府,十分来气。想起从前带了小六练武,也没少教训,打得狠的有的是,可是越打越亲,六弟从来对他有话直言,偶尔言语间风趣调皮,噎得人够呛,倒是很亲近。可小七,就永远隔着一层,全然不像是兄弟。无论对他好与不好,他都是那副不招人喜欢的样子。 雪宜听了夏邯这话,更是来气,争辩道:“大哥也知道小七对你毕恭毕敬,凡事退避三舍?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好忌惮他的?抗命议和,擅自放走细作,大哥若是动军法,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哥若是动家法,打几棍子完事!你又何苦去折磨他?何苦去凌辱他?全天下,就没有当大哥的拿烙铁烫自己弟弟的道理!”何况,烙上的是那样一个昭示奴隶与罪人身份的标记! 雪维极少与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如此高声,吓得外屋的侍女和家丁都不敢进屋,在门外听了,也生怕受到波及,匆匆退下了。 雪维痛惜地闭上眼,一脸失望地看着夏邯,“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既想要吃韭菜又怕塞牙,既想要喝凉水又怕呛着!你每每当了下人将小弟百般折磨凌辱,动辄大棒加身,打得他伤痕累累,这会儿,又嫌他对你打官腔、对你太过恭敬?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尚不足以保全自己,你还想让他怎样?你带给他的,是一身血肉模糊,是伤人心的冷言冷语,你忌惮他,防着他,如今又想让他与你亲近,那怎么可能呢?” 亲情是付出,是给予,大哥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
楼主声明一下!!!明日起,楼主进入期末复习满血学霸状态!所以。。。你们懂得的!除了考试前一天晚上之外,我尽量会保持日更新,但是数量上要从每天五六更减少到一两更,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会多多地写,好好补偿各位的!此致,敬礼!求勿拍啊,哈哈哈! |
对了,我解释一下。小六说“如夫人好”。如夫人的意思不是因为侍妾的名字,是对小妾的敬称,不是夫人但如同夫人,比较好听。之前提过夏邯两个侧夫人被推下城楼杀死,然后呢,他还有个正室夫人活着。然后,这会儿又有个侍妾,当然可能还有其他侍妾。侧室夫人的地位高于一般侍妾。像这种侯门阔府里,小六撑死也就是叫夏邯的正室夫人、侧室夫人为嫂子,其余地位低的小妾尊称“如夫人”。所以,夏老大的女人不缺哦! |
开始写文!! |
雪维痛惜地闭上眼,一脸失望地看着夏邯,“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既想要吃韭菜又怕塞牙,既想要喝凉水又怕呛着!你每每当了下人将小弟百般折磨凌辱,动辄大棒加身,打得他伤痕累累,这会儿,又嫌他对你打官腔、对你太过恭敬?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尚不足以保全自己,你还想让他怎样?你带给他的,是一身血肉模糊,是伤人心的冷言冷语,你忌惮他,防着他,如今又想让他与你亲近,那怎么可能呢?” 亲情是付出,是给予,大哥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 ——————— 十七 兄弟俩一时无话,便僵在那里,直到管家夏成进来回话。 夏成偷眼看看,也知道这边又在剑拔弩张地杠上了,只小心地回话道:“夫人听说六爷回来了,想念得很。说侯爷这边要是交代完了,不如一道去正厅,已经摆好晚膳了,想着六爷回来旅途劳顿,该是饿了。” 夏邯只轻哼一声,“你大嫂倒是会心疼你。”见雪维不做声,颇为倦怠地起身道,“走吧。” 正厅里,侍妾李氏、许氏在旁帮忙打点上菜,主位空置,主位一旁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衣着华贵,略显富态,容貌已衰,但仍然能看出一丝年轻时的风韵,想来当年也是个标致的女子,这正是夏邯的正妻魏夫人。魏夫人见丈夫与六弟进门,起身迎上去,先唤了声“侯爷”,又偏头看向夏邯身后的雪维,嘴角盈满笑意。当年锁寒关一役的惨剧中,自己两个亲生儿子都不幸身亡,而还在咿呀学语的六弟也失去了母亲。悲痛之余,魏夫人也不自觉地把雪维当儿子一般带大,是以感情格外亲厚。 魏夫人赶紧拉过雪维,一边帮他掸落身上的雪,一边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桓儿,快让大嫂看看,这天寒地冻的反常得很,一落上没着凉吧?” 雪维往日不喜与人亲近,可大嫂眼里总当他是孩子,此刻又看见大哥一脸吃味儿的表情,更是觉得好笑,便格外亲近地与大嫂寒暄。 “行了行了,他那么大个人了,你这样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见丈夫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到主位上,魏夫人心下知道丈夫外表豪爽、心里却也时常小气得很,多年夫妻,自然会意地走过来,也不点破,只是轻轻帮丈夫除了大氅。当年魏夫人连丧两子,悲痛不已,大病一场,此后再无法生育。魏夫人是夏邯的结发夫妻,是当年江南的名门闺秀,出身书香门第,二人年龄相近。如今丈夫已经高居侯爵之位,自己也日渐衰老,魏夫人贤惠大度,夏邯身边女人换个不断,可真正知他心意的还是发妻。正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夏邯素来遵守“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承诺,对魏夫人十分敬重。 今日魏夫人心情好,便让李氏、许氏不必伺候,各自回房吃饭去了。 侯府的日常饭菜并不奢华,此刻饭桌上也只有寥寥三人罢了。夏邯子嗣单薄,之前的三儿一女本来都比小六、小七还年长,可惜惨死城下,后来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是侍妾李氏所生,可惜先天双目失明,难以医治,故而被夏邯嫌弃;幼子生母不受夏邯喜欢,且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孩子年纪尚小,为人木讷,也不招人喜欢,是以两个孩子都养在侯府别苑。夏邯如今年纪渐长,也时常感叹,想来自己两个弟弟无论才能、品行都已是得天独厚,上天总不能将天下才俊都赐给自己一家,故而让他子嗣凋零。不过,多年来,有六弟在身边打理家业,夏家也算是后继有人。 |
夏府的晚膳清淡而精致,中间摆了西湖牛肉羹,还有盐水鸭肫、清炒荠菜、松鼠鲑鱼、清炖鸡子四道热菜,另有翡翠烧卖、蟹黄汤包、千层油糕、酒酿圆子四道小食。分量不多但装盘精致。 闲话家常一阵,魏夫人见丈夫心情舒缓不少,试探着开口道:“前两天我去看小七来的……” 见夏邯只是低头吃菜,并未有什么不快,便接着说:“这孩子也真是怪可怜的,从小没人疼,自己也不知道保养,那日听他咳嗽着,我这心里都直打颤。人有多少精神架得住这么咳啊!去年……去年是那般凶险,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眼角发红,一脸的心疼。 雪宜从小是被夏邯扔在府里自生自灭的,与下人一道吃住,魏夫人与他也没见过几面。直到后来雪维带他念书,才挪了住处,为人子弟者,每日晨昏定省,也不过就是早晚来魏夫人处请安罢了。尽管没什么情谊,可魏夫人心软,总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受苦。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丈夫管教子弟她是不管的,也不过问,只是这几天见小七咳喘不停、病得沉重,总是难过起来,之前还忍不住掉眼泪,这会儿提起,又是一阵难受。 “你去看他了?”夏邯低头吃饭,随口一问。 “哎!别提了,这孩子一口一个夫人的,总是拘着规矩,给他炖了汤补身子,又非要起身谢我。我哪里敢多待,还不够折腾他的呢。”魏夫人语气中有一丝嗔怪之意。 夏邯依旧冷哼一声,“使性子给谁看?惯得他!” 雪维只是不做声,心想,大棒加身到了大哥嘴里也成了娇惯!好没有道理。 魏夫人又给丈夫夹了菜,试探着开口:“我记得那孩子是冬月十九的生辰,说话就到了,不如给他庆祝一下吧,也算是添点喜气,去去晦气。小七该是十七了吧?” “什么不年不节、不单不双的日子,没什么特别,有什么好过的?”夏邯听了十分不悦,拿手挡了碗口,魏夫人夹菜的手悬在半空,好不尴尬。 “大哥不稀罕的桓儿稀罕,嫂子给我吧。”雪维接了过来,方才半晌不开口,此刻正是一脸得意的笑意,反问夏邯道:“大哥这话真新鲜啊!不年不节小弟也就忍了,不单不双是什么意思,小弟算数不好,这除了单的双的,还没见过别的呢?”说罢,挪揄地瞟了夏邯一眼。 “啪!”夏邯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呵斥道:“又闲的了吧你!废话什么?仔细我拿筷子把你牙一颗颗敲下来!” 魏夫人赶紧护了雪维,又使眼色叫他别招惹夏邯。 雪维一撇嘴,很小声地嘟囔:“只要不割了舌头,掉了牙不妨碍我废话。” “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夏邯瞪得眼珠子都出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一家人围坐,尽管只有三个人,却也充满温情。 雪维心里不禁在想:小七心里,怕是有恨的吧!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如自己一样享受这种亲人带来的温情与欢乐。他的心里总是隔了一层,不只对大哥恭敬畏惧,对自己也不尽能敞开心扉。他活得小心又辛苦,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别人,即便如今病成这样,对大嫂也毫不失礼数。兄弟之间,很多事说不清个谁是谁非,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今天这种局面了。病痛已是难医,心冷了,还能挽回吗? |
楼主已经快要被微积分虐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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