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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倾城阕(古风)[第26页]

作者:倾城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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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彧忙问道:“先生说有想法,可是想出什么主意能确保我们安然无恙不被追兵追上吗?”
雪宜抿嘴一笑,“只怕,若计划得当,不仅可以逃脱,还能为主公献上一份大礼。”
三日后,萧靖一行已至淇水河边。
韩陆忧心道:“过了淇水,我们就可直奔回平阜城了。可这一路追兵太紧,过了淇水便是一大片平原,我们的路线早已被人看穿,如果夏家六公子设下天罗地网包抄我们,只怕会白白望着平阜城却难回去啊!先生,你的大礼究竟在哪里?快拿出来吧!”
雪宜随手捡起石头,学着一旁萧靖的样子扔,可怎么也没有扔出那一串水上漂的绝技,只得摇摇头。
韩陆见自家头两号人物居然还有工夫扔石头,急得脑袋快炸了。
雪宜笑道:“韩将军不用急,你要记着,我们并不是仓皇而逃逃过淇水去的,而是渡河去打仗的,拿出点精气神来,可别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打仗?你疯了!我们二十几个人?”
“我已吩咐唐翊将散在豫州的一百多兄弟聚集于淇水南岸的五马坡,我们的目标,是要先拿下长陵、下济两座城池。”
“一百多人?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在搞笑?”韩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想着夏先生莫不是被关久了脑子给关傻了!
“韩将军,有时候打仗,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做那点炮的人便是了。这长陵、下济两个守将分别都是当年豫州刺史王椽手下的土匪头子出身,多年来的冤家,互相不对付很久了。一百多人攻城是不行,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倒是绰绰有余。唐翊给我的消息详细记下了两城押运物资的准确时日,可以一用。我们蹲守在五马坡,先抢了长陵城押运的弓箭排弩等军资,看他不着急跳脚,然后隔一日再用他长陵铸造的弓箭兵器,去抢下济城押运的金银珠宝,那些可都是费了好大功夫搜刮的民脂民膏,数额实在不少。这长陵守将王兴已经是个急脾气,下济守将黄隽那可是个暴脾气,你觉得昔日的土匪头子看见抢走他金银财宝的人用的是老冤家王兴的弓箭,一气之下会怎么样?”
“必然带兵出城找王兴算账啊!”韩陆一拍脑袋,“然后搞不好王兴看黄隽来挑衅,会以为抢他军资的也是黄隽,这家伙,还不得打起来!”韩陆心里乐开了花,心里想着先生真是神了!
雪宜只是皱着眉,斟酌一番问唐翊道:“六哥可有亲自追过来?”
唐翊拱手答道:“并没有,果真不出公子所料,夏侯爷的人在扇门关把六公子拦下来不让他再北上,又增加了追兵的人数,六公子便在扇门关指挥兵力。”
“六哥是夏家的支柱,如今夏家的疆域几乎扩展到整个长江以南,局势动荡,各地征伐不断,侯爷断然不会让他为一时之气过于北上,一旦有变故该来不及防备了。”
萧靖踱步前来,“先生让我给平阜城守将修书调兵,想来五日后当有结果。”
“好,那便渡江吧。”雪宜促狭一笑,“往日里只知读圣贤书,今日倒不妨试试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兴许别有一番乐趣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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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扇门关传讯兵急报,“报告六公子,过了淇水,冀州的人就没踪影了。我等已然将回平阜城的必经之路重重包抄,断然不会有失,可是依旧没有抓到人。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并没有急于往北赶路!”
雪维心中奇怪,既然猜中了他们选择过淇水北上,那便只有一条坦途直通萧靖的属地,既然早有准备,即便他们已经知道前路被重重把守,也无外乎是奋力突围或者蒙混过关两种可能。需知此时一旦停滞脚步,夏家的地界上,只能是死路一条。
雪维心中颇有几分不祥的预感,赶忙问道:“附近可有出什么事?”
“有,无外乎就是前几日长陵守将王兴和下济守将黄隽有带兵打起来了。这二人带着手下士兵斗殴,互相滋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雪维心中暗骂这些王椽留下的毒疮坏事。可惜为安抚人心,同时也因为江南安排不了那么多将领驻守,故而豫州这片地方上,除了靠南临着长江的地方换上心腹以外,不得已沿用了原来的人马。
“立刻修书,让这两个人不许闹了。此刻绝不能随便把士兵带出城去,这两地离萧靖的地盘已经不算远了,虽不是重镇,但如果被萧靖趁机夺了去,终究坏事!”
“报!”紧接着又一士兵冲进来,神色极为慌张。“报告六公子!长陵、下济失守!萧靖的三千骑兵突然冲出平阜城,行军神速,由荒野中绕行至长陵。两城兵士却在郊外斗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全军覆没了!”
“什么?”雪维心下一惊,萧靖的骑兵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长陵城与平阜城之间尚有间隔,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快!如此看来,竟是早有策划,那这两边内讧之事,难说不是受人挑唆!小七啊小七,逃亡路上居然还能玩这么一手。可惜这事做得不太高明,骑兵固然在中原之地占据有利地位,可一应军需供给跟不上速度,只能快战。攻下的两城并非是双方交界之处,只要派兵增援,夺回城池不是难事,如果骑兵固守不肯撤退,一旦被截了后路,恐怕要全军覆没。如此看来,攻城只是个幌子,接下来他们的做法只有一个,带着三千骑兵往回打,接上小七一行,这样一来便可以突破追兵的包围,平安地回到平阜城。毕竟追兵再多,也不敌三千骑兵,此去平阜城途中并没有重兵驻扎的关隘,小七的主意打得不错,胜算比二十多人时要大了不少。可是……需知一旦被制,这三千骑兵,可就全都要给你陪葬了。
“六公子,该怎么办啊?”
“不必惊慌,调淇水下游南岸驻扎的两万宋城军过河击杀骑兵,另外原有设置的所有排查和追兵依旧不可松懈,严防他们以军力为幌子自己先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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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城外荒地,三千军马以与萧靖等人会合。
雪宜坐在草丛上,顾不得杂草带来的刺痛,盯着铺在地面上的地图,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萧靖将一件深蓝色披风搭在他身上,“已经按照先生所言修书至陈方城调兵了,这么大的动静,萧靖倒是没有想到。难道这三千人马,还不够接我们回去吗?一旦再将豫州北部的兵力南调,只怕要担风险啊。”
“可是主公却依然按我所求,问也不问就修书调兵。”雪宜用披风裹紧身子,荒野风大,实在吹得人发冷。“主公请安心,陈方城调军只是做做样子,并非要深入攻打中原。在下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眼下宋城军已经过到淇水以北,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我要用陈方城的军队声势浩大地牵制住这两万宋城军,让他们一时半刻抽不开身回到淇水以南。”
“用人不疑这个道理,萧靖还是懂得的。先生请说,接下来应该如何?”
“六哥,或者说任何一个人看了现在的局势都认为我们会急着北上赶回自己的地盘,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今夜我们带着三千骑兵二渡淇水,直逼淇水南岸守备已然空虚的宋城!”
萧靖看看地图,又看看雪宜的眼睛。好不容易逃回了淇水以北,却要回去?骑兵虽快,但孤军深入中原腹地攻打豫州重镇,绝对是自取灭亡的做法。只是那人眼中,竟如此坚定。
“一定要这么做?”萧靖冷静问道。
“一定要!”雪宜卷起地图,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好,传令下去,今夜渡河,不得有误。”既然你坚持,那萧靖只好陪着你疯,演好了是绝世好戏,演砸了……也注定要同生共死,竟也没什么可怕的。
萧靖看看地图,又看看雪宜的眼睛。好不容易逃回了淇水以北,却要回去?骑兵虽快,但孤军深入中原腹地攻打豫州重镇,绝对是自取灭亡的做法。只是那人眼中,竟如此坚定。
“一定要这么做?”萧靖冷静问道。
“一定要!”雪宜卷起地图,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好,传令下去,今夜渡河,不得有误。”既然你坚持,那萧靖只好陪着你疯,演好了是绝世好戏,演砸了……也注定要同生共死。
扇门关军营里,帐中气氛十分诡异,四位参将见雪维听了线报后面色冰冷不出一言,纷纷不敢做声。
许久,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开口,“六公子,萧靖率军再渡淇水,不往北跑反而往南打,我们始料未及。宋城军刚刚被调到北边就被牵制,如今宋城只有一千守军,城关告急,还请六公子拿个主意应对啊!”
又一参将拱手道:“宋城乃是重镇,不如就将豫州东部的主力军由单凭城调到宋城支援。他们孤军深入,只要派兵力数倍于敌人的军队截杀,则必胜。”
“不可。”雪维起身,绕到沙盘面前,若说先前还不曾担忧,此刻确实可谓心生疑窦、愁眉不展。用兵最忌讳的就是看不穿对方的目的盲目而行,雪维从没想到,他亲手教出来的人,在用兵上,竟有他也看不破的一天。从前在家时,唯有琴与棋两样是胜不过他的。想来这就如他下棋一般,自从小七十五岁以后,自己便渐渐胜少负多,他常年在家,看了过多的棋谱珍珑,棋路变化多端,不善正面强攻,而是迂回曲折、后发制人,总有种己方攻势不知不觉间被他化解,又莫名其妙地掉进他巧妙的陷阱之中的感觉,每每越是提防应对,越是如他所愿。
雪维指着面前的沙盘说道:“你们看,萧靖不过是过了两次河,就将宋城的两万军队北调。此时攻打宋城,如果我们再调单凭城的军力去支援,等同于再次把豫州的一支主力军北调,这样的动作实在不妙,必会使豫州东南部空虚。虽不知他们目的何在,但如此擅动,会使我们落得被动局面。”
“可是末将以为,豫州南部背靠长江,长江以南尽是我江南的领土,即便空虚,也不会给远在豫北的冀州军可乘之机。淇水以北,宋城军与萧靖的陈方城大军形成胶着之势,一时间谁也胜不了谁,只要他们无法南下支援,我们把单凭军北调宋城,歼灭三千骑兵还是绰绰有余,若能一举杀了主帅萧靖,他的所有兵马必然大乱,岂不是天大的好处吗?这么看来,他们又有什么厉害的?”
雪维轻蔑一笑,心里暗叹参将无知。有什么厉害的?这种看不透的敌人,才最厉害。细细想来,数日前还是他在派兵追击小七,不知不觉间,这处境竟然倒过来,轮到他伤脑筋如何调军填补防守上的窟窿,翻转局势于无形,便是小七最擅长的。
参将再道:“有一事六公子恐怕不知。这单凭军的主帅江城是现在留守宋城的守将江晏一母胞弟,宋城告急,江城担心哥哥安危,只怕早就有心相救。如果此时六公子勒令他不许营救,只怕他心里是要记恨的。再说江氏两兄弟也不是我们江南人,一旦宋城真到了危机关头,难保江城会救兄心切,不肯听令而行。皆时若是让他违背军令出兵,万一他拼着违抗军令的死罪把心一横投靠了萧靖,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事当真?”雪维并不知这一层,但想来豫州的将领本来对夏氏就谈不上忠诚二字,只是王椽倒了之后被人收服而已,他们各自拥兵自重,贸然削权断不可取,是以放任他们至今。这样看来,与其让他违抗军令去救兄,倒不如给他个人情,派他应援宋城。只是心中,仍是十分不安。
宋城,双方呈对峙之势已经三日,萧靖并未率军强攻,只是日夜轮番派人在城下叫阵,城头高挂免战旗,城里江晏束手无策,急得转圈。
营帐外,清风徐来,野草长青。
“若非雪宜与那徐州江翰因当年江北之战结下了梁子,断不会要陈大人出使徐州,孤身犯险。在此先行赔罪,我等静候佳音。”雪宜躬身一礼,送别陈彧。
萧靖目送陈彧的车马远去,“先生可有把握徐州会相助于我们?”
“主公这话不对,江翰那等见利忘义之人,让他帮我们自然是痴心妄想,但如若陈大人此去是我们主动帮他,您说江翰有何理由不听从我们的计策呢?江翰虽然气量不够,但头脑还算聪明,这样的大好时机,他定然不会放过。”
“现在怎么做?”
“等。等到六哥不得已再次将军队北调,等到单凭军到达宋城,等到徐州江翰出兵,我们就又可以继续往南逃跑了。”
雪宜轻摇着手中折扇,嘴角眉梢带着几分笑意。这厮春风暖意,本该是繁花似锦,可他,却在谋划着如何把水搅浑。
“主公看我做什么?”
萧靖笑得有些玩味,“好看呗!许久不见先生这般志得意满的笑容,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啊。”
“……”以长久以来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还是不搭理他比较好,否则定会嘴上落了下风。
不一会儿,白羽拿了干粮和水递过来。行军打仗颇耗费体力,先是昼夜不歇策马奔徙,再是随军转战,也不知公子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雪宜啃着那硬邦邦的干饼只觉得扎嗓子,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
萧靖看着他双手抱着大饼皱着眉头细嚼慢咽的样子不禁笑话道:“先生这是吃猫食啊?你真该去看看韩陆是怎么吃饭的,那架势能吞下一头大象!”
雪宜两眼死死瞪着大饼,委屈地小声抱怨,“这面饼太干了,咬不动啊……”
“不许挑食!”萧靖笑着训他。
“哦……”
@浪迹天涯何归处@pwh7788@心悦怀棠
表扬一下上面三只聪明的孩子,一下就看出来了。虽然我是理解不了毛爷爷用兵的深意,不过灵感确实从他那里来的,然后辅以胡编乱造东拉西扯。赞你们一个!
九十八
宣和二年四月末,单凭军北上援救宋城。陈彧出使徐州,说服徐州兵分两路西行,一方攻击宋城,拖住北上的单凭军,一方与萧靖骑兵会合,强攻豫州东南部的范家关。范家关在江北十四州以西,长江以北,乃是锁住江南的关口要地。然本来驻扎此地的单凭军却被拖在宋城难以及时回师,徐州军以战车战术在平原之地大展身手,辅之以三千剽悍骑兵,以战力强取豪夺,攻破范家关,连下单凭、通渠二城,势如破竹。
“六公子!完了完了!徐州居然也掺和进来,范家关破,单凭、通渠失守,沿线城池难以抵挡,全面告急!”
“还没完!”雪维手中紧紧握住帅椅扶栏,“第一步,把宋城军调到淇水以北,第二步,迫使单凭军北调宋城,此刻他说服徐州攻打豫州东南,只会有一个目的!”雪维起身披甲,提剑疾走冲出帐去,一应参将急忙赶上,不知雪维何意。
“他的最终目的是想迫使江北西线驻军调离杨城援助范家关,如今徐州已经插手,那江北十四州本是在徐州手里夺下来的,徐州南部紧邻着江北,毫无屏障可言。一旦杨城大军西行,虎视眈眈已久的徐州便可直接挥军南下攻打杨城。立刻修书给侯爷,让他无论如何不可调动杨城驻军。集结人马,随我从扇门关赶到范家关援救,不得有误!”
步步提防,却仍是棋差一招,只怪小七此番行事实在太过异想天开,若非有十足的自信谁人敢豁出身家性命玩这一局!自己这边一步步调兵并不算错,却依旧落入圈套之中。此时方看出他真正目的,希望还不算太晚,只求铜陵城里那一班老东西还有点脑子,千万别在此时劝大哥动杨城的兵马才好!
居然说我有不适当内容???发布上去啊!!!
漫漫雄关,浩浩广原,千里中原腹地,上承炎黄之先祖,下启夏商之祚命。背靠江水,万丈波澜,遥望平野,与天相接。
雪宜站在范家关上瞭望,昔年总被关在夏府,唯愿走遍江河见天地之浩大、江山之妖娆,今日得以登城极目远看,兵戈所到之处、只剩分外苍凉。
“夏先生你真是活神仙啊!”韩陆几乎是高兴得蹦上了城楼,把自家主公甩在了后面,“果真不出先生所料,夏邯真的急忙将江北的杨城守军调来支援了!这下真是便宜徐州了,江翰定会不日出兵,江北之地又将是一场大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不过,你怎么料到江翰会对我们的计策答应得这么痛快?”说到兴奋处,一巴掌拍在雪宜后背上,韩陆自以为没有使劲,谁知雪宜那副身板被他拍得一震,险些从城楼上栽下去,幸亏白羽一把将他拽回来。
“把你那大熊掌给我放下!”萧靖厉声吼了他一句,见雪宜无碍,才放下心来。“到了此刻,即便先生不说,萧某也算是明白了。江北,对夏家和徐州来说,都是重中之重。于江南而言,虽有长江天险可守,但毕竟首府铜陵城挨着江边太近了,一旦越过长江,江南必失。江北十四州与江南宛若唇齿,有了江北这一层屏障,徐州便难以危及江南。可见当年先生为夏家谋得江北十四州该属居功至伟。今日江南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南,整个长江以南都收入囊中,徐州相对较弱,为了自保,绝不会放过夺回江北的好机会。我们这一连三次迫使夏家调军,给了江翰一个天大的便宜,他若不拿,倒是新鲜了。”
韩陆琢磨半天,还是不解,“主公这话我听明白了,可是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图的什么呀?这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吗?”
雪宜笑道:“不错啊,韩将军也懂得分析利弊了?那我且问你,如今主公最想要的是哪里?”
“自然是豫州了!中原腹地,天下正中,咱们可不用争什么江北啊!”
“不错。豫州这片地界,打王椽死了之后就纷争不断,名义上归了夏家,可地方军各自为政,并不能完全听命,可谓乱得很。这样的地方,便是主公南下攻伐的最佳之选。可惜豫州东有徐州江翰、南有夏家,如果我们贸然出击,恐怕腹背受敌,久攻不下。现下我们只花了三千骑兵,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卖了徐州一个好不说,还引得接下来徐、夏江北大战迫在眉睫,这片地方对两家生死攸关,谁也不会轻易让步。加之积怨多年,两州长久对峙,互相熟悉。徐州现在的地盘虽逊于江南,然而擅长车战、水战,以战术战阵见长;夏家地盘虽大,但荆州的兵力不能擅动,否则益州顺流而下将直去荆州,故而依旧跟过去一样,只是江南与徐州大战而已。恐怕这一仗,没个一年半载,是难分高下的。至于我们的好处嘛,这徐州跟夏家大战,便是最好的时机,让主公收拾豫州的残局,荡平中原。”
“嘿!绝了!”韩陆真后悔自己曾经看不起这个文弱书生,每次看他步步为营指点战局,都佩服得五个身体都趴在地上了!“这次夏雪维犯傻了吧!最好让他输在江北,输得透透的!”
雪宜听了心中不悦,冷笑一声,“韩将军竟然这么容易便得意忘了形。此次的事,六哥未必没有看破,只可惜当他看破时已经回天乏术,事事不由他掌控罢了。若非豫州的兵将不是与六哥互信相知的亲兵,若非留守江南的文臣没有六哥那样的远见而中计,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至于江北大战是胜是负,便不劳烦韩将军操心了。夏雪维可不是个像在下这样只会嘴上谈兵之人。上马战,下马治,银剑出鞘,所向披靡,一众将士只要见了这样的主帅便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拼上性命追从,只要他赶赴前线,我便看不到江南的败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韩陆没想到他这么小气,不禁红着脖子反驳:“先生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那夏雪维被你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敢情我们冀州这起子人就都不如他了?你都投靠了主公,还说这话不合适吧!”
“实言以告,不管合不合适。”雪宜竟把脸一撇,跟他较上了劲。
“哎你这个人……”
“好了,两人都住口吧!”萧靖知道韩陆粗人直肠子,维护自己这方人心切,并不怪他。只是雪宜这么性情温和之人,竟也会为了这么一句戏言跟韩陆一般见识,看来虽然兄弟俩分道扬镳,可那种深入骨髓的牵挂、敬仰之情尤为深刻。他这一路从未主动提及夏雪维,想必顾及拜自己为主,有意与夏家划开阵营。往后像这样的直接交手想必并不会少,自己的立场虽不能说什么安慰,但心里很有几分心疼他。
萧靖长长吐了口气,看眼前秀才遇到兵的吵架方式倒也挺有趣的,只得岔开话题道:“目的已经达成,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与徐州连手,他们早就派人送来了通关印信,我们借道徐州,便可安全返回冀州。我打算以李林为帅,带领陈方城的大军南下攻豫。如今幽、并、冀、兖四州的大小政务,官制改革,农商之策皆是千头万绪,陈彧已经从徐州直接回平燕了,你我也当回去坐镇理事才是。这三千骑兵已奉命调离,回军支援,我们带上三十个身手好的兄弟护送,尽快赶回冀州才是。”
那个啥,我画了个脑内图,只有一句话,千万别深究!就当是我瞎设定的。虽然基本是按着历史上确实有的来的。那啥,高考时隔三年,我居然还能记得徒手画长江黄河+中国轮廓,真是受文综荼毒太深!!




行军是这个样子滴,同理,请勿深究

解释一下上面的图图。
红色是夏家一方的军队,蓝色是萧靖,黑色是徐州。
1.小七先挑衅让长陵和下济守将打起来,然后从平阜派三千骑兵下来打他们,然后看红色的,小六让宋城的军队过淇水去援助长陵和下济,然后小七派兵从陈方城过来与赶过来的宋城军僵持,这是第一回事。
2.小七让三千骑兵渡过淇水攻打宋城,看那根蓝色的从上面弯下来指着宋城的就是。然后小六不得已派单凭军赶到宋城去援救,有个红色线从下面指着宋城。这时候跟右边的徐州商量好派人也赶到宋城,有个黑色的线指过去,徐州的人在宋城拦住了单凭军,这是第二回事。
3.小七带着三千骑兵继续南下,从宋城出来的那个蓝色的又指向范家关。然后右边又一根黑色的也指着范家关,是徐州也派人攻打这里。因为左边的单凭军被调到宋城了回不来,所以小七和徐州的人打下了范家关。这个位置很不妙,江南觉得很危险。这是第三回事
4.因为夏老大觉得很危险,所以又把江北的杨城驻军调到范家关去抵挡,看哪个红色的箭头往左指着。到此,小七的目的达到了,杨城空虚,徐州大举派兵攻打江北杨城,江南不得已也大举派兵过江迎击。然后萧靖和小七很开心很开心,因为这两方在江北大战起来,他们就有功夫从陈方城那里让大军南下攻打整个豫州(中原)了。小七的方法就是挨个把夏家的军队调开,用三千骑兵溜了一大圈,然后得到最好的时机大举攻打豫州。要不是如此的话,右边的徐州和整个夏家的力量威压过来,他就动不了豫州。
5.现在的状况是,小七和萧靖给了徐州一个大好机会去打江北,徐州谢谢他,自然要允许他从徐州境内北上回家,懂了吗?哎呦妈呀,累死我了。。。
徐州的一座城关下,一队商旅打扮的人正在城门口接受例行检查。
那守城的兵卒见来人既有良马华车,又推着不少货物,必是个狠狠敲上一笔的大好时机,便挺直了胸脯端上架势,嗽了嗽嗓子,“你们几个什么人啊?马车上那个,说你呢,赶紧给我下来!”
一只手,轻轻挑开车帘,兵头有些看呆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乍看白皙纤细似女子的柔荑,再看却是骨骼清逸,指节分明,丝毫不显柔弱之态。别看他只是个守城的小兵,却也日日阅人无数,未见其容,光看这双手,就觉得主人定非等闲之辈,不是世家贵公子,也该是个不同凡俗的文士名流。他心里大喜,想着捞财有望,嘴角一丝得意的奸笑。
“来人啊!好好检查一下!我怎么就觉得他们不是好人呢!”兵头颐指气使一通吆喝。
“兵头大人辛苦了,我们可是良民啊!”一个身材魁梧作家丁打扮的人忙上前招呼,又一把掀开车帘,没等兵头从对车中公子的风姿神韵的痴迷中缓过劲来,便指了车中人盈满笑意道:“我们怎么会不是好人呢?我等乃是路过经商之人,再说您看我家公子生得这么好看,像是坏人吗?”
兵头也随着他哼唧一笑,“嗯?不像,不像坏人。”别说车中人自有一种清贵之气,再细看连家丁也是英挺俊朗的模样,兵头笑嘻嘻地搓着手掌,暗示道:“既然不是坏人,那总得拿出点什么证明一下吧!”
那家丁模样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金粉,揣到兵头手里,兵头的眼睛被那晃得快要失明了一般,立时换了讨好的嘴脸把贵人们送出城了。
行至四下无人,萧靖才坐上了马车与雪宜同乘。刚一上车,见那人脸颊微红,似有怒气。
“怎么?先生不欢迎我上车?”萧靖解下家丁的衣衫扔在一旁。
“主公何时变得如此以貌取人,这长得好不好看跟是不是好人哪里有一丝关系?”雪宜方才听了他明显是调笑自己的话一直隐忍不发,过了半天还是觉得愤愤不平。那兵头听不出,自己可是听得明白,凭白又被他打趣了一遭!
萧靖憋着笑,故作上下打量他的样子,“我说先生生得好看,这可不是假话啊!再说相由心生,若指着你说此人是个劫匪强盗,谁信啊?”
“哼,难不成主公与在下结交,也是看上了在下的相貌不成?”
萧靖以手拄着下巴装作仔细思考的样子,“嗯……也不排除有这个原因吧!”
“……”此刻雪宜心里就剩下四个字,特别郁闷!还是岔开话题的好。
“难为主公方才办成家丁,本该主公坐车的……”
“不必在乎虚礼。”萧靖一摆手打断他,又心生促狭,笑道:“你我同在车上,看年龄听口音便会暴露了行迹。再说萧靖办成家丁还使得,若是先生这等品貌去扮家丁,无端中反而凭添几分可疑啦!”
韩陆骑马在车外听了萧靖之言不禁问道:“主公,我们本来已经收下江翰给的徐州的加急通关令符,干嘛偏要到了中途就改拿一般令符,扮成商人拖拖拉拉地走呢?要是继续策马而行,现在说不定都到了!”
“江翰此人有才无德,刚帮完他拿了通关令符,还不至于立刻翻脸。南边那一段可选择的路多,我们若不入城骑马疾行的话,他未必时刻掌握得了我们的行踪。可到了徐州北部便是重重关隘城池,仅是一条官道而已,我实在不能放心,难保他不会起了歹念对我们不利。幸亏当时抢了下济守将搜刮的民脂民膏,捡了些轻便价高的东西带着,换了车辆马匹扮作商人。一来图个安全,二来这一连两三月奔波,夏先生的身子吃不消,慢慢走一段也好,不必风餐露宿,左不过进了青州便可加速而行了。”说罢,萧靖便在车中闭目养神。
“江翰此人有才无德,刚帮完他拿了通关令符,还不至于立刻翻脸。南边那一段可选择的路多,我们若不入城骑马疾行的话,他未必时刻掌握得了我们的行踪。可到了徐州北部便是重重关隘城池,仅是一条官道而已,我实在不能放心,难保他不会起了歹念对我们不利。幸亏当时抢了下济守将搜刮的民脂民膏,捡了些轻便价高的东西带着,换了车辆马匹扮作商人。一来图个安全,二来这一连两三月奔波,夏先生的身子吃不消,慢慢走一段也好,不必风餐露宿,左不过进了青州便可加速而行了。”说罢,萧靖便在车中闭目养神。
郊外树林间,四下无人,只余风吹叶动之声。只是车马之间,似还夹杂着更加急促的马蹄声!
倏然,萧靖猛然睁开眼睛,一手扶膝,一手按住宝剑,雪宜刚欲询问,却听白羽和萧靖两人异口同声喊道:“先生快下车!”“公子快下车!”
萧靖的人十分警觉,个个训练有素拔刀抽剑,弃车上马。白羽一把攥住雪宜手腕,不等他反应过来把人扔在马背上就挥鞭疾走.霎时间,背后追兵知自己暴露,只得放箭,风云突变,林中飞矢满天!
侍卫重重掩护下,几番追逐,一行终于得以逃脱,眼看一时无人追上来,白羽忙扶雪宜下马,众人皆是惊魂未定。
唐翊以拳抵掌,可见其心中愤怒,“难不成竟真被主公说中了,这个江翰也太卑鄙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一众兄弟也纷纷都跟着骂起江翰来。
“并不是他,”雪宜温和的声音在一片叫骂声中显得尤为独特,听到他们的军师发话,底下人便不再吵嚷,洗耳恭听,看来是已经习惯了雪宜作为冀州军的第二号人物存在。
“是夏家派来追杀我们的人,对吗?”萧靖见雪宜心事重重,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那为首的人我似乎见过,夏雪维大婚那年去江南道贺时,出入侯府,就与那人打过几次照面。”白羽那样着急的带着雪宜先走,定是有所察觉,追逐中交手时,看他分明是认识来人的,才会一瞬间那样惶恐震惊。
“他们都自顾不暇了,为何还会想着派人追杀我们?”
萧靖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唐翊你有所不知,看来夏雪维对他的弟弟,是执念颇深。对我萧靖,也是恨之入骨。等到了青州西部便是我们的地盘,他再也没机会动手了,此时一击不中,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紧接着前路上还有埋伏也说不定。”
“不是说不定,是必然有埋伏。看来方才后面的人并未料到主公与白羽会发现他们。他们跟得过近,没能完全用我们的车马声掩盖他们的马蹄声,若非二位耳力非同寻常,恐怕他们并不是要急着动手。这样看来,必是想等到我们前路中伏,再从后方夹击,一举包围。”
唐翊听了拱手拜道:“唐翊愿意领着二十名身手好的弟兄扮作主公与先生的样子冲出去,情势混乱,他们数不出我们到底是二十人还是三十人,属下与兄弟们仍在官道上向前冲,还请主公与先生绕道而行,待他们察觉追错了人便为时已晚,必可保主公与先生安全无虞。”
唐翊话音刚落,只听白羽冷冰冰地来了一句话吓了众人一跳,“公子,你把衣服扒了吧!”
“哈?”白羽你脑子起泡了吧!
“叫你把衣服扒了。”
“为什么啊?”雪宜左右看看傻掉的一干人等,自己被白羽那硬邦邦的语气堵得不知怎的声音变得软绵绵的,没了底气。
白羽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唐突不妥,“追兵是侯府府兵的统领,他既认识你也认识萧公,派他来必是要认清人免得中调虎离山之计。可这一堆人黑压压一大片,大都是北人长相、武人体魄,快速移动中根本分不出谁是谁。除了你!鹅黄色宽衫缓带,身材瘦弱、气质与众不同,即便你现在骑马骑得还算利落,也是混不进后面那帮家伙之中的。唐翊计策虽好,但不找个人专门负责扮你,那就等着露馅吧!”
“你……是要亲自去替我引开……呃,嗯?”
白羽冷不防伸出手把雪宜脑袋掰正面对自己,端详一番正色道:“公子不觉得这几年白羽跟你越长越像吗?”
“呃……不觉得……”雪宜没想到他今日当了人也这般放肆,想来是形影不离地待久了,这家伙胆子越来越肥,哪里还有一点规矩?
萧靖也不吱声,就是笑盈盈地看着主仆二人进行着这种旁人插不了嘴的对话。仔细看看,白羽毕竟不是练硬功的,又同是江南人,只因每天板着一张冷脸让人觉得他棱角分明有些吓人,其实长得也很是清秀,与雪宜身量相当,个头略高一点,丝毫没有那膀大腰圆的拙实感。这么看来,他去最合适。
雪宜没心思跟他玩闹,时间紧迫,哪里还有工夫说笑?长出一口气问:“白羽,你当真要去?方才追击我们的是侯府的亲兵,直属侯爷调配,那这前面等着的,保不齐就是……”
“如果真不幸中了下下签,那更得属下去了。换了功夫身手不够好的,岂非送死?”
雪宜知道,他一定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可他眼神中真诚而坚定,颇有几分信心和从容。雪宜暗怪自己担心得十分多余,从前萧靖都曾坦言单打独斗不是白羽的对手,再说以他的轻功,就算打不过,还不会跑吗?想要脱身必不是难事。
萧靖心知此刻唯有派人故意闯入陷阱这一个方法,便负手高声问道:“此去凶险,我萧靖不愿逼迫兄弟们,可有人甘当诱饵,前去涉险?”
“我等愿去!”三十侍卫回答得声如洪钟,气势凛然。
“好!唐翊,你负责挑人前去,韩陆就不要去了,护送我与先生赶回冀州。各位需谨记,一旦涉险,便不必考虑队伍,各自散开,反而不易被察觉。无论你们以何种方法,花费多少时日,都一定要想办法给我回到平燕城来,必重重有赏!”
待两批人马准备出发时,雪宜第一次看到了不再是一身黑衣的白羽,换了发式,一身鹅黄色长衣,显得人柔和了不少。不知跟他说了多少次让他换件衣服他都不听,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不穿黑衣的小黑,就是觉得怎么看着有点别扭。
“看什么啊?舍不得我吗?”白羽骑在马上,向下看着站在身旁的雪宜。
雪宜一愣,忙嘴硬道:“当然不是!”
只不过……算起来这么多年无论辗转何处都有白羽暗中相伴,寸步不离,突然要分开,还真有点不习惯。虽然嘴巴刻薄不讨人喜欢,但侍候自己却十分尽心,下属之责,朋友之关切,他人虽冰冷,可心却与自己相近。
突然,雪宜只觉得头上被人拍了两下,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白羽,依旧一张面瘫脸,但雪宜就是能看出他内心一定十分得意!一定是觉出自己担心他了,所以才敢蹬鼻子上脸地拍我脑袋!
谁知白羽依旧轻描淡写,“高度顺手,公子别见怪。不必太想我,很快就可再见。”说罢,示意唐翊起程,马蹄卷起一阵尘土,糊了站在地上的雪宜一脸灰!
高度顺手?这个人的嘴巴,实,在,欠,抽!
抱歉抱歉,我昨天去散瞳了,看不清电脑手机,还头晕目眩。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一些了
九十九
雪宜果然还是病倒了。自南到北走了两遭,虽有白羽、唐翊等人引开追兵,为了避免不测,只得再度骑马奔徙。刚一入冀州境内,身体便难以支持,拖慢了行程。离开江南时还是初春,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冀州首府平燕时,已至盛夏将尽。
三年未归,冀州已非昨日之景象。当年雪宜走出江南这片唯一的净土便沿路看到了北方混战中衣不蔽体,四处逃亡的百姓。山野荒芜,四处狼烟,民不事耕作,城市中静如死寂。如今不过几年光景,一切彷如换了一番景象,城外田连阡陌,城中井然有序,虽是万事伊始,但一派蒸蒸日上之兆。不禁有此一叹,世间黎民何其脆弱又何其顽强,他们永远不懂也不需要懂上位者的征伐契阔,只要金戈止息,他们自然便又可重新扎根,整理山河。
陈彧迎至城外,进城一路上,便兴致勃勃指着各处说得滔滔不绝。“先生可见平燕城已然重新规划,内城中人口密集,已可见各色商贩之来往。在下都不敢相信这全归功于先生随口一句闲话啊!官府依照先生所言亲自开了一家乐坊,招揽乐师舞姬,然而冀州不比别处,少有达官显贵,平民穷苦,不思此类作乐。一开始生意并不好,后来因大庆天子封主公为燕王,自可在燕国都城朝暮臣僚理事,这才渐渐有人来往乐坊。再之后果然有聪明之人招揽人手学习官府乐坊的样子再开一些廉价的小乐坊、茶馆供普通百姓忙里偷闲,再往后吃饭的、住店的、卖布的、卖米的,一来二去,果然引得周遭各色贩卖往来渐多,商贸之聚始自此也。再看左手,那边是为国家招揽贤才之所,亦是不论出身皆可凭考试录用为官的考场所在,先生与主公所推行之法虽然当年引来朝野震动指责,却也招来了天下有才之士。冀州这等穷胸僻壤,吃饱肚子尚且困难,更谈不上有什么学术渊源,如今有名士出入,在此讲学豪辩,城中平民耳濡目染也可得其教化。”
雪宜望着内城各处景象,不禁有几分愣愣的,只是任由陈彧高兴地说着。萧靖自然懂他心中之感慨,想他人虽不在,然而陈彧代他悉心推行政务,城中无处不是夏雪宜留下的痕迹,从前从未想过他自己的政见主张竟也有施行的一天,今日得见,怎能不欣慰感慨?
萧靖指着招贤馆的匾额笑问:“这‘招贤学馆’四字实在不雅,先生不如给起个名字吧!”
雪宜见学馆前文士打扮的学子和身着官服之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些人粗衣麻布、风尘仆仆而来也没有被拒之门外,言谈皆是诗书策论,挥笔便是锦绣文章。他竟突然觉得眼角酸涩,心中百味陈杂。想来自己是太过多愁善感了,昔时在江南,十倍于此的文坛盛况也是司空见惯。雪宜思忖片刻,嘴角一抹淡笑,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开口如春风拂水。
“不如,就叫倾城泼墨阁吧。”
“甚好!都传闻夏雪宜的书法一字千金,若先生肯赏脸,萧某也算赚到了!”
雪宜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笑容凝结处,颇为无奈,萧靖立刻反应过来,简直锤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最终他还是笑了,坦言道:“在下的手臂和腕力已经写不出当年的字了,若非绝笔,也不见得能被人哄抬到一字千金。如今肩肘反复脱臼,字迹软绵无力,笔画还在,可惜根骨不再了。”
萧靖本是无意戳人痛处的,见他坦然,似乎心胸开阔了很多,只回道:“无妨。字中根骨不再,人的风骨还在也便是了。”
雪宜下车时,发觉并非是被带到了刺史府,而是在城中心一处“梓园”前停了车,进门后才觉园中十分精致,颇有几分江南府邸的风格,然而不重靡丽华奢,素净以成趣,便向萧靖投去询问的眼光。
“自我获封燕王以来,庆天子和陈琼便对我百般讨好,毕竟我萧靖的领土紧紧抵住了天子所在司隶直属之地,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其他几家诸侯未免心高气傲地不稀罕这个名存实亡的大庆天子给的任何赏赐,可惜我冀州穷得一抖就掉渣,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收下他们的好处。大庆的傀儡皇帝既出钱又出工匠来给燕王修建王宫,可惜建宫殿工程浩大,萧靖又不稀罕奢华,便用他们的钱和人好好把平燕城归置了一番。先是赶建出了各部各司的官署衙门,然后在他们工匠勘定的宫院选址之前赶出了‘梓园’和‘桂府’两处。前冀州刺史刘源是当时大庆丞相之弟,他有一私宅修得气派华贵,与刺史府连为一起稍加休整扩建便作‘桂府’,现名义上是陈大人的相府,也是暂作议事之用。而梓园是长安来的工匠精心修建,去岁末落成,现我住着。其实平燕城根本一时建不出那么多府邸,民房又十分破旧。梓园与桂府占地之广堪比一座较小的行宫别苑,文臣有几家都安置在桂府,而军中的几个重要将领及家小只得与我一同暂住梓园,难免聒噪。我把先生也挤在这里,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梓园足有侯府那么大,正堂后各园独自成趣,分为数处,也与夏家相似。
“雪阁……”雪宜忽然想起当年随六哥去长安朝贺,他便住在驿馆中的雪阁,萧靖多次出入拜访,二人方才结缘。
雪宜站在一道月亮门处,犹疑许久,他想问却不敢问的事,久久不能说出口。萧靖救他逃离后的一路上,他从未开口提起过公主,因为他知道一旦问起,恐怕就忍不住心思去设计豫州这场调兵遣将的妙计了,他一定会飞奔去草原找她!可真到了回冀州的路上,他更加不敢问了,新婚燕尔就翩然离去,两年了,伊人还在相候吗?
萧靖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后背上狠狠拍了一记,带着几分哄孩子的语气,“你快去吧!里面有人等你哦!不管最好做个心理准备,等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可别吓坏了跑出来!”
两个?什么意思?这下子雪宜是真的懵了,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萧靖。
“别这种表情,这事儿你可不无辜。快进去吧!”
楼主因为觉得自己非常out,至今才知道大家都在新一轮追剧。然后刚才被室友拉着看了一集芈月传,我顿时懵了!秦惠文王的长子不就是秦武王吗?公子赢华不是他弟弟吗?我懂得太少你们别骗我,我已经晕了。。。
清风翻卷着蜜色纱帘,她日思夜想之人的背影有几分看不真切,只见窗边紫薇花疏影摇曳,暗香幽幽,和着湿暖的气息,温柔而动人。
拨帘,缓步,轻声。
她一身殷红色汉装,云袖掠影,长裙委地,长发盘起,只留一股贴着脖颈的曲线搭在身前,颇有轻盈翩跹之态却身板俊挺,毫无做作娇嗔,往日只觉胡装惊艳,未想换上汉服,仅一个背影竟如此动人,让雪宜不禁看得出神。
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穆伊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不知为何全身像动不了了一样僵在那里,直到那双手臂,缓缓从背后环抱住她。力道轻柔,满满是珍重爱惜,但却紧紧怀抱,生怕再度分离。
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冷气息,穆伊不禁伸手抓住他抱紧自己的手臂,哪怕极力压制着,声音仍有一丝颤抖。
“夫君,欢迎回家。”
回家?是啊,有你的地方,才是夏雪宜的家。此前二十年,哪怕对骨肉至亲也不曾付出过的心底的爱与温柔,此后将全部给你。
幽禁将尽两年,无数次想过重逢之景,原以为会大悲大喜,涕泪不绝,谁知满腹感慨与相思不过是至悲无泪,至爱无声。
没有追问,只寂静相拥。
穆伊可以不懂雪宜百转千回的心思,不懂文人去国离乡的情怀,不懂谋臣的韬略智计,但她却能选择无条件地追随和支持。因为一个女人本身足够坚强,因为公主是马上将军、父王之良佐,她自有深闺妇人望尘莫及的视野胸襟和气魄从容。但她在拥有那无上骄傲的同时,也是夏雪宜的妻子,甘愿与他风雨同舟,甘愿为他生儿育女,向任何一个女子一样,盼生时携手,死后同眠。
世间这样好的女子,教我何德何能?
当他仍沉浸在重逢的拥抱中心绪难平之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拽他袖子,似乎要把他和公主扯开似的,着实吓了一跳!
“你走开!娘亲抱!”只见一团粉嘟嘟的小人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撅着小嘴巴,拖着奶声奶气的长音,蠕动着身子往穆伊怀里钻。小人儿歪头瞪着雪宜,似乎对这个陌生男子抢了他最爱的娘亲颇有不满!
“……”雪宜愣在那里,哪里还有指挥三军时利落的嘴皮,空张了张嘴巴愣是没说出话来。方才只顾得上妻子,竟没注意身边还有个活人!这一大一小,两双漂亮的大眼睛,只好在一旁互相对瞪,可把穆伊给乐坏了。
“他是……”雪宜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孩子的脸蛋,软软的,特别可爱。
穆伊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俏皮地打趣他,“军师大人,请你转转你聪明的脑袋瓜子,谦儿除了是你儿子,还能是谁?”
“我儿子?谦儿?”仿佛一瞬间聪明绝顶的雪宜脑子里所有负责理解情报的系统通通罢工,只剩下手指头还在杵着孩子肉嘟嘟的脸颊。
“哈哈,你的样子特别好笑你真该自己照照镜子!好了,别杵着他了,随便招弄我家宝贝可不许哦!”
雪宜噌得一下子收回了手,看看穆伊,看看孩子,只觉脑袋里一团浆糊,好半天大才子的脑子才明白过来。
“谦儿?”
“萧靖给他取得名字。去年四月,我在草原上生下这孩子,便与父王商议取名字。我们草原人的名字多是祈求孩子长大后勇猛善武,想了一个叫阿拉巴,是大雕的意思,大雕翱翔万里,目光尖锐,动作敏捷,是草原人的神灵。还想了一个叫克尔玛,是狗熊的意思,是我们草原上神山中最凶猛的动物。然后我便写信给萧靖,问他哪个比较好。”
穆伊怀里抱着孩子,说得津津有味,可雪宜在旁边吓出了一身冷汗。以才名卓绝的七公子现在仅存的一点理解能力都明白,他儿子,就要被他老婆起个名字叫夏狗熊或者夏大雕了。想自己好歹也是江南士子间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只求上天不要如此残忍!
“然后啊,你是不知道,这个萧靖他居然回信说我起的两个名字都不好!他说汉人起名字有汉人的套路,我本身很不服气!后来一想,既然是你的儿子,谦儿就是汉人,还是按汉人的方法取名比较好。萧靖选了‘谦’字,他说夫君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清淡如菊,深韵如茶,所以非说用这个‘谦’字比我起的要好!”
雪宜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发自肺腑的嘟囔着:“那还真是谢谢他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哎,主公啊,我欠你一个好大的人情!
“我正想着等你回来咱们可以改一个!”
改?改成大狗熊?“咱们还是……别改了吧……”他缓了缓神,缓缓坐在榻上,“我是说谦字甚好,谦者敬也,致恭而不自重大,君子卑退为义,谦退为礼。”
穆伊琢磨了一下,“听不太懂,可是似乎不太有霸气啊!”
雪宜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妻儿,不禁嘴角上扬,低眉浅笑间,自有他独有的温和静雅。他思量片刻,薄唇微启,话中颇有深意,“世人取名,都盼着孩子未来光芒万丈做人上之人,可终究还是萧靖知道我的心思。过慧易夭,凡事张扬太过定被挤到风口浪尖上,真有那一日,便抽身无望,朝不保夕惶惶难以安眠。《易》中有一卦,‘谦亨,君子有终。’雪宜不盼孩儿能文武双绝,扬名立万;但求能成谦逊和善之人,一生平安喜乐,善始善终。”
穆伊并不太能听懂那一大串解释,只是点点头,“好,反正我也叫惯谦儿了。谦儿,给爹爹抱抱好不好?”说着,不顾小家伙撅嘴反对直接拎起来塞到雪宜膝上。
雪宜只觉呼吸漏掉一拍一样,那样软软的,小小的身子,热乎乎的,白嫩嫩的,趴在他膝盖上团成一团。他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感觉他踩着自己的腿,拽着自己衣领挣扎着想站起来。那样鲜活地存在着,让人心生震撼!这就是我的孩子,我和穆伊的孩子!
“你抱抱他啊。”
雪宜伸了伸手,复又缩回来,这双手刚刚搅乱了豫州,挑起江北战乱,不知无形间要染上多少人的鲜血。他神色黯淡下来,“我身上戾气太重,恐小孩子沾染了会不好。”
“哪儿有这种事!”穆伊攥着孩子的小拳头轻轻打在了雪宜腹上,“子不嫌父丑,谦儿会喜欢你抱抱他的。”
雪宜被逗笑了,轻轻抱住怀中的小人儿,委屈地看着谦儿问道:“我很丑吗……”
穆伊在雪宜脑门上弹了一记,“我就是打个比方!”
“哦……”
岁月若停留此刻,便是世间至美。虽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词句,可真正让人感到幸福甜蜜的,恰恰是平凡的朝朝暮暮而已。一时百感交集,眼中含泪,望向妻子,“我对不住你,你怀孕、生产竟都不能相伴,如今再见,谦儿都快一岁半了……”
“不必。”听了夫君此言,她实难忍住,泪水划过,她赶紧拭去。“世上的女人都会生孩子,并没什么可怕,若说怕,我只怕谦儿无缘见到他父亲,你明白吗?”
雪宜只是点点头,手上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唯愿日后,我还可以陪伴你长大成人。
正是气氛温好,谁知却被一兵士敲门打破。
“打扰军师一家团聚,属下罪该万死。只是前面出了事,主公与诸位大臣、将军都在,还请军师速速前去。”
雪宜与穆伊面面相觑,刚刚才与萧靖分手,此刻能有何事?虽夫妻难舍难分,但既然派人来叫他,只好起身跟上。
一百
雪宜走进议事前厅,便觉气氛不对。且不说重臣爱将齐聚一堂,但看往日里那几个叽叽喳喳地汉子们全都垂头不言,脸色阴沉,便知的确是出事了。见礼过后,并未发问,只是默默等人向他说明。
韩陆用力挤出来一丝笑意,“主公,还是别让先生来看了吧,这毕竟……”
“韩陆,不许打岔”萧靖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夏先生是一国之军师,不是需要我们哄骗庇护的胆怯妇人。萧靖任何事都不想对先生隐瞒。”
何况,既然做出了选择,即使再痛,也要他自己咽下去。生在这大争之世,我们便要经历世事的残忍。今天,不过一个开端而已。
陈彧斟酌道:“夏先生,是这样的。先生妙计绝伦,仅靠三千骑兵,在中原走了一遭便引得天下骤变,如此智计,实非常人所能及。然,这一次调兵遣将,与徐州配合,害得夏家损失惨重,江北告急,豫州不保,加上夏雪维早已因先生之事将主公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此番吃了大亏,哪怕一时抽不出身,但却总不会肯善罢甘休。今日江南派遣一使臣至平燕,自称带来了一份礼给先生。”
“礼在何处?”听到此处,他还是稳得住的。当时决定这么做了,各为其主他不得犹疑。六哥高傲自负,先是追捕不利让他逃掉,再是受了这样计谋上一败,心中愤怒恨意,可以想见。依他的性子,哪怕此刻在江北前线对峙无暇顾及他们,也定会对萧靖以某种方式下战书以示威。
陈彧轻轻挥了挥衣袖,韩陆只好拿起一旁的木箱,看了看萧靖和陈彧,不得已一把将木箱揣到雪宜怀里,叹了口气,“哎!你自己看吧!”
韩陆动作莽撞,雪宜接过木箱才发觉颇有些重量,不禁后退了一步。环视四周,众人低首握拳,咬牙切齿,神色凝重。他心生疑窦,没来由得抱着那箱子觉得从脚底开始发凉,头脑都有点昏沉沉的。手放在锁扣处,只觉手上千钧之重,被周围人一副副垂头丧面的样子围着,倒是有几分不敢打开了。
冰凉的手指掰开锁扣,箱盖打开,在黑暗中,一点点变亮,一点点清晰。整整打开了数秒,他才真正看清了箱中之物。
心,漏掉数拍。
心,沉入深海。
气息断了,手上不住地颤抖,以至于再也拿不住那箱子,那努力想要捧住,却怎么也承不住重量,竟让箱子重重砸在地上。滚落而出的,赫然一颗人头!脖颈齐断,面皮惨白,早已死去数日,但轮廓眉眼,依旧清晰得吓人。
“白羽……”他小声叨念着。
“白羽?”他望向四周,似乎想向周围人求证,可萧靖等人皆闭目不忍看。
“白羽!”他狂吼,也许这是此生最大的声音,撕扯劈裂,回荡在空空殿宇。他这才想起去捡白羽的尸首,那生生在他心里砸出一个洞的人头,可是一月多前还在他身边调笑打趣他的小黑啊!他在做什么,怎么把箱子扔了?他已经混乱了,当人不能接受现实的时候会陷入一种可怕的偏执和疯狂,他挣扎着去捡眼前的人头,企图去挽回那个曾陪伴他多年的鲜活的人!
你不是说要陪我到最后看看这一世的结果吗?
你不是临别时说很快便再相见吗?
怎么会?怎么会?
习惯了一叫他他遍应答,习惯了时不时被他逗弄,习惯了有危险时暗中闪现的人影,可才一个月,一个月,竟是要这样惨痛地重逢吗?
陈彧和韩陆见他脚步踉跄,早已如崩溃了一般,赶忙上前拉住他,命下人去整理。雪宜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乎连呼吸都不能够了,他瘫软地滑坐在地上,双眼空洞,丧失了焦距一般,他眼睁睁看着士卒将白羽的头颅放回木箱里,还捡起了一并散落出来的十几张腰牌。
陈彧轻拍着给他顺气,痛心疾首道:“当时替主公与先生去引开追兵的二十人,除了唐翊,无一生还。这里十八张腰牌,记载着所属队伍编制与姓名,已核实无误。使臣说当日伏击中,我们十八个身手卓绝的兄弟们全都不敌,当场战死,白羽和唐翊被俘,夏雪维敬唐翊的身手和忠勇,他虽身负重伤,却没有被杀,已经给送了回来。这个木箱……是夏雪维指名送给你的……”陈彧声音越来越沉,渐渐说不下去了。
六哥深知自己与白羽的交情,这颗头颅,便是他再次背叛的代价。
韩陆看雪宜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不禁愤愤道:“这个夏雪维长得是个翩翩公子,没想到心这么狠!真是手够辣啊!”萧靖一记眼刀,韩陆忙知道自己说错话,赶忙低头住了口。
雪宜面色煞白,浑身发虚,若不是被搀扶着,似乎快要晕倒过去。许久,他才开口道:“韩将军错了,并非他狠毒,只分对谁罢了。大概是六哥对我百般纵然包庇,倒害得你们误以为他柔善可欺。军旅之人,上马奋战,乱军中斩下敌将人头本是他分内之事,何况此刻只是杀了个侍卫呢?六哥对待自己人的温柔包容,对待敌人的冷酷绝情,我见太多了。”
韩陆气得卷起袖子,“他与我燕国乃是敌人,杀我兄弟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可他送白羽的人头给先生,摆明了就是为了让你难受嘛,好歹是兄弟,怎么能故意折磨你?太狠了!”
“韩陆,闭上你的嘴,立刻滚出去。”萧靖正襟危坐,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吓得韩陆赶忙退到一边。
雪宜在陈彧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几步,伸手抚摸着那个已经被盖上的木箱。他的声音已沙哑,未掉一滴眼泪,却开口字字气音,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歹是兄弟?狠?谁更狠呢?挥霍了他的包容与关爱才得以出逃,紧接着就拉着老对手徐州去打江北,还搅得整个豫州都将要失掉,这样的损失,无论从实际而言,还是从心而言,谁又比谁更狠呢?只不过兄弟二字倒也说的不错,寻常对手,气急之下会千金悬赏天下能人不计代价取在下项上人头!若非极深的怨怼,极大的不平,又怎么会刻意如此切中要害地来伤我呢?”
雪宜突然一把拉住陈彧的胳膊问道:“陈大人,你说只有唐翊幸存?”
陈彧点点头,雪宜急忙追问:“我要听他巨细无遗地讲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要知道白羽怎么死的,能否立刻带他来?”
陈彧见他情绪激动,定是头脑一片混乱,实在怕他身体支撑不住,忙说:“唐翊身负重伤,恐不能下床。”
“那带我去找他!”
“先生怎么不明白呢?”陈彧痛心疾首,面色沉重,“夏雪维会最终放过唐翊不杀,一半是敬他年纪轻轻格外忠勇,另一半,未尝不是要留一个人讲述遇伏之经过,让先生痛上加痛啊!”
“那又怎样呢?”他的泪水,只在眼中浸润倒流,他的声音,字字沉重戳人肺腑,“生时日夜守护相伴,名为主仆,情如挚友;如今他为我而死,我难道不该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堂上梁柱之间,空余一声呐喊,却无一丝回音。
白羽说过自己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影子,影子死了便是葬身于黑暗,无人察觉知晓。出身夜翎,被剥夺了喜怒哀乐的权力,今他惨死,尸首异处,若我不问,那这世上有还会有谁记得他呢?
萧靖一直并未多言,此刻只是缓缓起身,揽着雪宜的肩扶住他站稳,“我扶先生去见唐翊,其他人可以散了。十八名战死的兄弟,厚葬。”
只想说一句话,原谅我吧!小黑,再见了。。。
在变成烤兔子烧兔子之前,兔子盯着锅盖逃跑了。。。



哎。。。把楼主最喜欢的小黑写死了,让楼主先去一边哭一会儿。。。



接下来宣布一条好消息,明天圣诞节可以给一则甜蜜小番外,又想看谁的段子的欢迎点菜!发福利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楼主明天做亲妈!





亲们,要番外也只能是正文进展到现在为止以前发生的事,小小七长大以后的番外可是NG的哦!
白羽说过自己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影子,影子死了便是葬身于黑暗,无人察觉知晓。出身夜翎,被剥夺了喜怒哀乐的权力,今他惨死,尸首异处,若我不问,那这世上有还会有谁记得他呢?
萧靖一直并未多言,此刻只是缓缓起身,揽着雪宜的肩扶住他站稳,“我扶先生去见唐翊,其他人可以散了。十八名战死的兄弟,厚葬。”
雪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唐翊房中的,只觉脚下虚浮无力,几乎是任由萧靖架着他走。唐翊靠在榻上喝药,身受重伤未经好好医治,显得面色憔悴,但底子尚好,经一番诊治已无大碍。
见到雪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尽管唐翊是军中杀伐之人,也再忍不住掉下泪来,他挣扎着起身,痛声道:“公子,都是唐翊无用!”
雪宜轻轻按他躺下,“你能活着,便是万幸。我只想知道,白羽是怎么死的。”
唐翊瞥眼看看萧靖,生怕说了反而更让雪宜伤心,见萧靖冲他点点头,只好实言以告。
“那日我们引开追兵,落入敌方陷阱本是意料之中,兄弟们个个都是军中高手,本以为抽身逃脱不是难事,谁知千万等着的人跟后面追击的侯府府兵完全不可一同并论!埋伏之人不到十人,盘踞于竹林之间,个个身穿黑衣,身法奇诡,形如鬼魅,飘忽不定。本以为会是弓箭手伏击等招数,可他们人数虽寡,手持长剑,招数凌厉皆是一剑封喉!其出手狠辣,是唐翊毕生所未见,俨然都是武林高手!当场之惨烈,不过片刻,除了唐翊与白羽,他人皆不敌,一击之下,命丧黄泉。唐翊伤重,白羽却只受轻伤,他们二话不说把我二人灌下迷药,再醒来时便在一个地牢里,极是阴森恐怖。唐翊只是被关押,可白羽却被他们挂在十字刑架上,日里拷打,夜里与我一起关在牢里,他们刑训手段极其歹毒,每日白羽伤重,我都不忍再看!”仿佛是回忆起那恐怖的画面,唐翊不禁侧首落泪。
“是夜翎。”
“不错,公子知道?也是,公子应该知道的。白羽告诉我,他也是夜翎的暗卫。他痛得缩成一团,居然还一脸轻松地跟我说让我不必害怕。他说夜翎的规矩就是这样,凡是背叛之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终究会被夜翎疯狂追杀。他们会以一种秘药洒在活生生的背叛者身上,药水将人腐蚀,从脚到头慢慢化掉,遭受极度的痛苦折磨后才能死去,而且死得不留一丝痕迹,连尸身都没有,只有一滩尸水。”唐翊快要说不下去似的,以手掩面,而一旁的雪宜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那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害怕,仿佛整个人像一个空壳一样只靠一根弦绷着,若弦端了,便要随时倒下。
“再后来,夜翎的人说奉了侯爷之命,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他们要假意放白羽回去,让白羽毒害公子,白羽不肯,说他从帮助公子出逃时就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只管杀了他便是。我曾劝他说可以假意答允,等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夜翎的人也就不好动手了,可白羽却说夜翎办事哪有这么天真,定会先给他喂下毒药,若不听命,便会身亡。何况若夜翎的人趁机借归还白羽之命跟来,将有机会面见公子,恐对公子不利。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见到白羽笑了,他说,与其死在你面前,倒宁可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夏雪维亲自来了,他似乎既不耻让白羽下毒谋害公子的卑鄙手段,也看不惯夜翎的狠辣作风。夏雪维与白羽单独谈了良久,说了什么话,距离太远唐翊不得而知,之后他给了白羽一把匕首,准许他自裁,死后才将首级砍下,幸而未受什么痛苦。”
“他可有话留给我?”
唐翊默默掏出袖中一块方巾,放到雪宜手里。雪宜看着方巾上的斑斑血迹,眼睛酸痛难当,但依旧咬牙强忍着不掉眼泪。只见巾上写着寥寥三行字,并非书信之言,而是他平日里语气口吻。
“结识公子,便是解了这辈子的闷,想到以你的性子恐怕要哭得稀里哗啦,实在是死了也暗爽,活够本了。看不到最终的结局了,还望坟前告知。珍重身体,珍重。”
临了,竟还是戏谑之言,白羽啊白羽,到底说你什么好?分开的时候,你就已经预感到前面埋伏的是夜翎了吧!可你还是二话不说地去了,哪怕凶多吉少,临走还拍我脑袋开玩笑,竟不想便是永别!夏雪宜被叫了那么多七公子,可愿跟我从江南挥袖而去的不过一个白羽而已。先是因你奉命给我下毒而结怨,再是一路风雨同舟而相识相知,我早已视你为友,你我这种不需语言的默契,以后竟再也不会有了。自此天涯孤旅,雪宜形单影只,你为我而死,可我竟无能为力!
看了这块方巾,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肆虐而出,他忙掩面夺门而出。
永远不会想到,要以这样鲜明而惨烈的方式看到你的尸体,若说刚才是震惊、是不愿相信,故而一口气撑着想要探知究竟,那此刻,当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之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才是彻骨的悲痛。
这些年来,真正陪他最多的,就是白羽了。甚至,即便不想承认,即便讨厌被人看穿,但最懂他的,也许也是白羽。那人一身黑衣、不食人间烟火、没有来历出身,没有亲友眷恋,可却事事练达通透,不带感情的高坐云端看着红尘中奔忙的痴人!但可惜,他不该因区区一个夏雪宜而牵动情感,若不舍身救我,他可以永远以冷艳睥睨众生的姿态而存在。
心口,绞痛。抱着那个盛有白羽头颅的木箱的感觉太过鲜活,以至于浑身战栗,跌倒在地上。可惜,再没有那个躲在阴影里的侍卫冲出来扶他了。他就那么跌坐在地上,那些回忆涌上心头,任由空中的雨在夏末时节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身上,也毫无知觉。
到底什么时候呢?放下戒备,开始与这个夜翎的侍卫斗嘴取笑。
“白羽,二十三还窜一窜呢,我刚十八……”不高兴,不就是个子矮了点吗?也值得你取笑。
“公子绝对不会长了……”那个时候,这人的臭嘴就上了雪宜心里的黑名单。
“公子啊,若回了头,便千万不能再看门边,会有一青面獠牙的男子张着血盆大口静静等候于那座屏风旁边……”白羽骗自家主子的时候那可是骗得相当开心。
“你……少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绝不可能……”然后自己不争气地被他信口胡编的话吓得发抖。
有时嘴上也能赢他一次,省得这小子一得意就翘尾巴。
“我荐你一个方子,南星末调以姜汁、蓖麻仁捣碎、配以鳝鱼血、蛞蝓捣末、再以醋调皂荚末,和在一起贴于面部即可。载录于《本草纲目》,可有效治疗面瘫。”
“公子,你这是又活过来了是吧?”那日被六哥痛打伤重,白羽背着他走下山,适时出言威胁。
幽禁岁月,就一个白羽相陪,自己曾打趣问他:“你说要看到我最终的结局,怎么知道你一定死在我后面?”
白羽当时回答得理所当然,“看你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呢?”
“哼!那可不一定!”
谁知……一语成谶。
想到这里,心中的弦,断了。他痛极之下,捶地大哭,在雨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让人看不下去。这个男人永远很静,即便落泪时也是无声,仿佛把所有委屈不甘都咽在肚子里积累起来,面色常带忧愁悲咽,却不曾有一次这般发泄过,是以萧靖追出来看见他坐在地上大声哭泣时,竟一瞬间惊呆了。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手里攥着白羽的血书,指甲扎在泥土中。这样美的人,这样惨痛的哭,这幅画面,竟让人闻之心碎,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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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38:35  更:2021-09-05 22: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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