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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凤染(古风师徒)[第7页]

作者:0默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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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相认4】
莫怀古觉得自个疯了,疯了才会憋出那么一句实打实找打的话。但话说回来,他需要发泄-负面压抑的情绪憋久了,不发泄出来人多半是要疯的-比如他现在这样。
话不能这么说。
早些年的时候莫怀古发泄的方式大抵是找根绳子上吊。换如今了,死肯定是不能死的,似乎挨一顿痛打更方便-人往那一趴,也不用动弹,挺着就是了-多方便。
那话能这么说?
不可否认的是,身体上的痛苦总比心里那种抓不着碰不到的要好过很多。这一点,莫怀古没说,但他相信竹一染能懂。
成年人的世界把一切都挑明了说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等一盘小炒肉见底,莫怀古起身把食盒收拾出去,重新回屋,和竹一染对视,然后理所当然的,他反身,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床上。
他这一趴足足趴了一刻钟,到戌时三刻,窗外夜色起,莫怀古生生把自己趴的浑身僵硬。竹一染忙进忙出,擦桌案摆椅子就是不肯多分给他一眼。
站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似乎很是窘迫。
接着趴这摆这副任人宰割模样?好像一样窘迫。
那爬起来,跟竹一染说“您怎么还不来把我打半死?”简直窘迫过了。
莫怀古陷入了无解的境地,他趴那,进不是,退不是,一张脸从脸蛋子泛红,一直烧到耳朵跟。竹一染开窗透气,脸上热浪被冷风一吹生生又开始发白。莫怀古堂堂七尺男儿,趴那,就是一大写的“窘”。
再一刻钟,屋里所有热乎气通通散尽,莫怀古想,要不他站起来吧-没人发泄是通过求打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试着想起身,听身后面窗子那里啪一声脆响,然后身子一哆嗦,后腰上就被什么东西抵住。竹一染要死不活的声说“咋的?要我打半死,没打呢动什么?”
“……”
莫怀古不想被打半死了-他想找个地方团起来-比如地缝……
然而下一刻,抵他腰的物什轻而易举的褪下莫怀古的懈裤。莫怀古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想了想又趴回去,伸手抓枕头垫脑下。回头看一眼竹一染,莫怀古默默把枕头拽出来改盖脑袋顶,两手一左一右压枕头向下遮住耳朵,双腿一伸,臀肉一松,身体力行的说“半死?打吧。”
竹一染等莫怀古做完所有动作,抬起手里的红檀木镇纸,好生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番。然后他不紧不慢的用镇纸点莫怀古臀肉,哒哒,哒哒,啪啪,啪啪,不轻不重的力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一边点一边说“为师记得,为师向来打你都是为了罚,如今你憋屈要发泄我就动手,这打算不算变味了?”
莫怀古身子一僵,没答。
竹一染又说“你憋屈,让我打我就打,小怀古,你把为师当什么啊?”
“世间发泄的法子千千万,以痛治痛,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竹一染的声音绝对算不上凌厉,连急言令色都没有。他手下的镇纸更算不上重,力度对于莫怀古而言相当于按/摩。可话说出来,听人耳朵里却就是刺耳,刺耳的紧了,莫怀古干脆一声不吭,压着枕头装听不见-抛却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这人就跟死了一样。
竹一染不依不饶继续说“遇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躲,躲不了就忍,忍不了就寻死,如今你趴这求我揍你。”
他用了一个求字,莫怀古终于没忍住,用颤抖的声音回“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
那字字句句是比板子打身上更难以忍受的痛,刺心的痛。可竹一染会停吗?他语无波澜,慢慢的,甚至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他说“这种种,归根到底。不是你欠揍,是你懦弱,无能。莫怀古,为师今天看不起你!”
莫怀古张嘴回头,他想说点什么,可是犹豫的时候,竹一染先问“你看的起你自己吗?”
他看得起自己吗?这几乎是一个直击灵魂的拷问,莫怀古个哑口无言,好半天,他不答反道“我求求您别说了,别说了!”
莫怀古的声音几乎带出哭腔,他捂着枕头重复“我不是……我只是……我……”
但真正意义上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竹一染的话于他从来都太过直白,一根带刺的针一样,一定要把他刺的鲜血淋漓,体无完肤。没有心疼,没有怜惜。
这才是最可怕的。
莫怀古想哭,可其实他哭不出来,许多感情压抑久了哪怕被人骂的狗血淋头,他都哭不出来了,他反而在枕头底下笑,笑的浑身发抖。然后他就觉得自个背上一重,听檀木镇纸破风,容不得他反应。
三下,臀峰,臀腿交界合着大腿,连连不带分毫喘息时间的三下,狠厉的板子抬起就是一道淤血的肿痕,顷刻间平行出现在莫怀古身后。
疼,那是一种一瞬间能让人窒息的痛,莫怀古完全本能的仰头。枕头落地上悄无声息,就像他哑在嗓子眼里呼而不出的惨叫。枕头滚两圈,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倒在竹一染怀里,臀肉突突突的跳着。仍旧生疼生疼的,就好像那些鲜血多了生命要从皮肉下涌出来一般。
莫怀古痛到失声,他额头有大颗大颗汗水滑下来,老半天,脸上还带着泪,笑,磕磕绊绊的,他说“您骂的……那么狠,不是不打了吗?”
“您……打之前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竹一染回复给他一声咬牙切齿的“妈/的。”随即他毫无提示的松手,看莫怀古一骨碌摔地上,斥“活该你憋屈,憋死你。”
他叹一口气,反身拿门口的披风,拎莫怀古没开仞的佩剑,一手扶门回头看地上挣扎半天勉强起来的人“还死不?不死跟我出门。”
“去哪?”莫怀古提裤子。
“发泄。”竹一染把佩剑扔莫怀古身上,莫怀古没手接,佩剑干脆拍他脑门上,铛一声,又啪嗒掉地上。竹一染扶额,吸气,好像用尽了所有耐心一样“痛快的,谁告诉你发泄就是找揍了?穿好了衣服跟我出去。速度啊。”
【十一.相识5】
莫怀古不知道竹一染要带他去哪-去哪都好,总比守着这间屋子和竹一染面对面的强。他顺从弯身捡剑,披披风跟出去。
腊月天气,夜里的星空总显得更高远深邃。没赶上月中,月亮只有一弯,倒是繁星点点,缀的夜色尤其深重。竹一染负手持剑站在夜色里,一身玄黑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青丝被北风吹起,不染剑散着微微寒芒-更胜风雪。
持剑雪夜兴,千载风流存-莫名其妙的,莫怀古在心里面念叨-不得不说,静止的竹一染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磨蹭出来啦?”大约听到人出来的动静,竹一染回身,一脸不耐的,他粗鲁的拿舌头剔牙,吊儿郎当打哈欠,抹嘴,揉眼睛,一边伸懒腰一边说“小子,你多久没自个御过剑了?”
-但这人一动起来,就妥妥地痞流氓一个-跟风流二字完全不搭边。莫怀古想,他抽了抽嘴角,没接。
“捡一捡不?你也该会御剑了。”竹一染并不在意,“口诀啥的不用我教了吧,你直接上吧。”
莫怀古低头看看手里的剑,抬头看看竹一染,还是没接话。上哪?论理,他有了竹一染百年修为,内力甚至胜过当年,但那些修为到底不是他自个的,才半月不到的时间,他着实不怎么适应,更不用说用。
现在上剑-还不如告诉他上黄泉路来的直接。
但即便是这样,莫怀古只稍微犹豫了一会就当真把佩剑扔地上,面无表情的踩上去。老半天,他口诀念起,长剑翁鸣,又半天,佩剑离地三指,晃动的厉害。竹一染幽幽在他身后说“你怕什么?飞啊?”
“飞吧,我跟着你呢。”
他把手搭在莫怀古肩膀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实打实的,莫怀古觉得肩头有一阵暖流涌入体内,顷刻间就灌入到四肢。脚下的佩剑一声长鸣,渐渐的真的升了起来,越升越高,越稳。
郁孤山很快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化作小小的山头,俯瞰大地,未及宵禁,遍方圆数十里,烛火千家,似浩瀚星空。然抬头,星空依旧在头顶。
-脚下是星空,头顶亦是星空,周身皆是星空。
那是美到近梦幻的景致,天地静谧,星辰浩瀚,近处是深蓝色的布景,渐变至远方以至浓黑,恍若天地皆握于掌心。
那也是隔世才重新拥抱的曾经,站云巅之上,拥睥睨天地之势。
很突然的,莫怀古想哭-那么一点点想。可他含着泪笑,觉得肩膀上的手轻轻拍拍,侧头,竹一染正好并肩站他身侧,如画的容颜即便在夜色苍茫里也生动着,鲜活着,“怎么样?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去那五年活的窝囊欠揍极了?”
“……”
总有那种人,特别擅长破坏气氛。
莫怀古的笑容僵在脸上,连早先那点想哭的感觉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但很快,他牵动嘴角笑的和哭一样说“感觉……挺冷的。”
竹一染面色一沉,随即抬手,想了想在天上,他一巴掌容易把人拍下去-还得他自个救,他又把手收回去,要死不活的回“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那您呢?我觉得,师父您挺喜欢说话的。”
“嘿……你个死小子,胆肥了是不是?”竹一染瞪人,“你是觉得搁天上我就不打你了是不是?”
莫怀古难得觉得自个心里的愤懑减轻点,他也乐得跟竹一染斗嘴,刻意正八经收敛神色,恭恭敬敬的。“弟子不敢,师父要打还分什么时间场合。”
“嘿……”
竹一染果然抬手,但他脸上也还带着笑。巴掌还没落到莫怀古身上,破天荒的,后者伸手拦,笑“师父,师父我错了。别打。”
“喈喈。你小子一上天连性子都变了。”
这一次,莫怀古没答,他仰头看星空,笑的眉眼弯弯,等再低头时眼前突兀的出现一葫芦酒。
酒?
莫怀古怔,随即他愈发笑,摇头“您明知道我不会喝酒。”
竹一染把左手的葫芦往莫怀古嘴边递递,右手从怀里掏出另一只葫芦,啪嗒一声单手起开,葫芦嘴顺着不染剑掉下去也不知道掉哪了。竹一染毫不在意,仰头给自己灌一口酒,含糊“这玩意还有会不会?喝就是了。”
他把葫芦塞莫怀古手里,又说“怕什么,喝多了就会了,喝醉了正好,人家那谁不说,酒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
莫怀古低头看了一眼酒葫芦,面无表情回“还有另一个那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喝个酒也一堆废话,你喝不喝?你怕一口酒进肚掉下去摔死?”
莫怀古的语气和竹一染不同,他向来都是那种淡淡的,得体的语气,面对竹一染的时候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刻意的恭敬-说起来就是极欠揍模样,他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有我呢吗?”竹一染这会不愿意跟他生气,给自己灌一口酒,从百宝箱一样的怀里掏出一袋花生米扔嘴里一粒,嚼的吐沫星子飞溅。
“有您才是最可怕的。”
莫怀古笑着回,可他说完还是不犹豫的抬手给自己灌了一口,那酒挺烈的-对于他而言。火辣辣的从喉咙一路滑进肚子,被北风吹的冰凉的身子一个瞬间就暖和起来,隐隐还有那么点热。
依旧是一口,仅一口,莫怀古喝完,酒落进肚子里,停,他手一松,酒葫芦顺势掉下去,他自个站佩剑傻呵呵咧嘴笑,说“辣,热。”再低头看看脚下,伸手指“高。”
然后呢?然后莫怀古眼睛一闭,往右侧歪身子,竹一染眼皮底下,他直勾勾的,大头朝下从剑上掉下去-竹一染侧头往下看,掉下去的人甚至还张开双手,乐呵呵的说“飞了!”
“……”
什么毛病。
竹一染差点没一个白眼翻到头顶,趋不染剑下冲,跟莫怀古旁边,到人离地两尺,他伸手把莫怀古拉怀里。落地,不染剑还没入鞘,被莫怀古一把拉起袖子,少年人凑他边上指天,说“飞!还要!”
“……”
【十二.醉酒1】
古人言“自作孽不可活。”打如今放竹一染身上那必然要感慨一句,古人诚不欺我。
-喝醉酒的莫怀古就像终于脱下了他那层不符面容的“成熟”,矜持一般,变得比个十五岁的孩子都不如-大约,也就五六岁模样--活生生一脱缰野马。
如今朔北寒风里,他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一手抓竹一染衣袖,一边摇一边用另一只手指天,“飞,要飞。”
说这话的孩子还不时抽搭抽搭鼻子,然后两脚离地蹦哒两下,蹦不高就泪眼汪汪回看竹一染“飞。”
有些人被自个约束的久了,明面上正八经的人模人样,内心深处指不得多盼着做个孩子-撒泡尿和泥巴,那可能是他毕生梦想-但凡脑子一放松就原形毕露-人之常情。
竹一染如是想,他乐呵呵咧嘴,一嘴白牙甚至在雪地里泛光,说“想飞啊?”
“嗯嗯!”有人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双眼含着泪光亮晶晶看他。
“想让我抱着你飞啊?”
“要!”
“飞的高高的。好不好啊?”
竹一染刻意咬重高高二字,一边说一边扬手比过头顶,莫怀古眼睛随着竹一染的手走,乐的嘴大大的咧开,连连点头,连声音都比平常软糯“好!好!飞!飞!”
竹一染笑的没了眼睛,收手,甚是温柔的在莫怀古脑袋顶上拍拍,把人爪子从自己衣袖上拂开,弯身把不染剑摆正,在莫怀古眼巴巴的目光里摇头晃脑说“你想啊,可是我不想呢,我就不。就不带你飞。”
“……”
能让一个心智“五六岁”的孩子目瞪口呆,不知道自个是该先哭还是先楞,竹一染也是本事。
天大的本事!
莫怀古着实是愣了好一会,他甚至都忘了哭,北风凌冽,卷起地上的风雪打着旋过来都知道避开竹一染,悉数吹莫怀古脸上。风雪胡一层,孩子可怜巴巴噘嘴,试探着弯膝,一屁/股坐地上,瞄一眼竹一染,迟疑踢两下腿,再瞄一眼竹一染,咧嘴,试图做哭嚎打滚状。
莫怀古哭“唔……”
单音节字刚发出来,竹一染摆手接“先起来,等会哭,有个事。”
“……”
哭还能等一会?
但竹一染说的实在是太严肃,太正经了点,可怜人醉酒的孩子心智五六岁啊。硬生生坐雪地里把眼泪憋回去,眼角挂着泪珠将落不落,可怜巴巴的模样,老半天,他小心翼翼的说“唔……”
“老子让你一会哭!先起来!”
竹一染吼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莫怀古一哆嗦,就真把哭声憋回去,憋出一声小小的“唔”,然后他怯怯爬起来,低头抬眼看竹一染,左手作势想拉人,但明显不太敢,红通通的薄唇抿着-满身写着“宝宝怕怕。”
难得的,竹一染勾嘴角,笑-打心底里笑,但他眼睛依旧瞪着,甚至颇严肃,沉声说“莫怀古。”
一字一顿,话落,莫怀古怯怯抬头,看看他,小幅度抬手指自个,更小小声应“我。”
嘿?
竹一染一愣,他也没想到这孩子是这么个反应,于是下意识的,他换了个人名说“尹君莫?”
莫怀古还害怕着,可即便这样,他也嘟嘴,很不情愿的抬眼,和竹一染对视好一会,腮帮子鼓起来收回去,鼓起来收回去两三次,他才用一股自认为凶巴巴的声说“坏人!讨厌!杀了他!”
酒后吐真言,竹一染似乎不用再问什么了-一些他想试探的事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可出于某种特殊的癖好,竹一染追了五字说“哦,那……竹一染?”
莫怀古的眼睛瞬间瞪大,比前两个名字都激烈的,他双手环抱胸前,原地跺脚,说“坏人!讨厌!”
竹一染没来得及感慨自个和尹君莫那玩意排成了一类人,下一刻,面前的少年转身背对他,气呼呼的又跺了一脚,然后说“不理他!”
不理他和杀了他这中间藏了多少弯弯绕绕说不清道不明的矫情区别,竹一染实在是不愿意掰扯。
就算没有区别又能怎么样?自己养的徒弟,他欠给 那人的,拿他的命还,都没什么大不了。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竹一染笑,笑的眉眼弯弯,伸手把气呼呼的少年拉怀里,揉脑袋上的柔毛,和他刚捡他那天一样,竹一染评价说“厉害的,奶凶奶凶的。”
莫怀古不理解这个词算怎么个意思,他在人怀里仰头,眨巴眨巴眼睛。
竹一染继续笑,说“死小子。”
他说完仰头望天,星空依旧璀璨,“不是想飞吗?给我撒泼打滚好好哭一场,为师就带你飞。”
可怜孩子五六岁的心智啊,莫怀古更楞了,巴巴的张嘴,回“啊?”
竹一染收回目光,松手,把人推出怀,乐呵呵重复“我说,撒泼打滚,哭会,哭啊,现在可以哭了,快哭。”
“……”
“哭啊,痛快的。”
能把醉酒的,五六岁心智的莫怀古说愣-不止一次的,竹一染的确是个人才。
老半天,莫怀古真的尝试着咧嘴,很僵硬的,他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他眨巴眨巴眼睛,很委屈的说“我不哭……不要哭。”
“不哭?哭不出来?”
“嗯……”
冰天雪地里,没有人能想到-本来也没什么人,竹一染等着莫怀古话落顺手就把他重新拉自己怀里,左手扣人腰上,把人往自个怀里一按。右手高高扬起随即抽落,啪一声巨响,那厮不要脸的呵斥,说“坏孩子,打你。哭不哭?”
说失心疯都不足以形容竹一染-天底下哪还有合适的词形容他这个疯子。
莫怀古那灌满了酒-虽然只有一口-的脑子停止运转两个呼吸。他撇嘴,没绕明白自己怎么就是坏孩子-但被骂了,那应该就是了吧,他这样想,抽鼻子,眼泪真的落出来,啪嗒啪嗒两滴,落竹一染脖颈里,顺着滑下去。竹一染顺势又给他一巴掌。
隔了几层冬衣,不疼,但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言,足够了。
“哇”的一声,莫怀古仰头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嚎“你打我!疼!”
这孩子大约觉得竹一染怀里足够温暖,脑子不允许他多做思考这个“你”是谁,伸手环抱住竹一染,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嚎啕哭“你打我!打我!呜呜呜……”
“哇哇哇……”
竹一染没有再打,他笑着把人彻底抱住,抽出一只手轻柔的抚莫怀古头,甚至诡异的,他说“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吧,傻小子。”
不染剑寒芒轻闪,莫怀古埋在竹一染怀里还哭着,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飞”起来了,就像天明酒醒,床榻前,他会听竹一染要死不活的说“醒了?你昨晚非得搁雪地里打滚,衣服湿没?估计一晚上也干了吧。”但他一样不会看到竹一染眼里一闪而过的柔情-也可能就不会有吧。
他会觉得醉过酒了,那些憋屈的心境好多了,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吐出来了。
什么时候呢?雪地里打滚的时候吧-竹一染那个疯子!
【十二.醉酒2】
竹一染的好脾气持续到大半夜。亥时三刻,月上雪梢头,他把不染剑上冻的哆哆嗦嗦抹鼻涕的莫怀古放树下,无视对方哼哼唧唧指天跺脚嚷嚷“飞,还要飞。”
收剑,听身侧人立马干嚎,他头也不回往河边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一口酒能闹腾一晚上,真厉害。”
能让竹一染说厉害的,那也是本事。
竹一染走到河边,厚厚的冰层泛着寒光,他眼皮子都懒得抬,直接弯腰伸手,手触到的地方冰面立马化开,得了热源的鱼儿游过来,不多会聚了一大片,隔着没化的冰面都能看见下面乌压压一片,竹一染轻轻喈了一声,随手拎起最近的一条。
脱了水的肥鱼在竹一染手里奋力挣扎,甩出来的水没落地先做了冰晶,珍珠一般噼里啪啦掉冰面上。竹一染甩甩手,啪一声把鱼砸冰面上,连两下,那可怜的小鱼不动了,再被拎起来就直愣愣的垂下去,鱼眼白外翻着-死不瞑目。
竹一染面无表情拎死鱼踱步回莫怀古边上,不轻不重的踢踢地上打滚撒泼的人,说“行了,起来,折腾一宿了。”
“不要,要飞!飞!”
要不说自作孽呢。
偏生竹一染此生作孽太多-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头,平淡的像闲话家常一般,把手里鱼递出去,说“飞,飞也得先吃饱吧。来,给。新鲜的。”
水珍珠啪嗒啪嗒,两粒落莫怀古脚边,咕噜噜滚开,莫怀古抽鼻子,看看鱼,看看竹一染,再看看鱼“生的。”
“鱼鲜吃的就这新鲜劲,生的最新鲜。”竹一染在脸上勾笑,笑的跟天桥底下卖狗皮膏药的商贩一样。他甚至把死鱼放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你不吃为师吃了?吃了可就没了!”
“吃!我吃!”
……
到次日正午,温柔的阳光透过完全没遮帘子的窗户打在宿醉的孩子-莫怀古身上,他终于被嘴里浓郁的鱼腥味唤醒,睁眼,和床头啃苹果的竹一染四目相对。
竹一染乐呵呵的把咬的只剩一半的苹果递到莫怀古嘴边,说“醒啦?饿不?”
沉默,莫怀古抽嘴角,把苹果推开,回手从自个嘴里扯出一片亮晶晶的鱼鳞……他看着手里的鱼鳞,愈发抽嘴。老半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干呕,然后重新闭嘴。
……
寂静在小小的客栈里弥漫,只剩下竹一染咬苹果的脆响,一口,两口,咯嘣,咯嘣……
莫怀古持续抽嘴角,他好不容易适应嘴里那股鱼腥味,张嘴,还没说什么先是一愣。他又和竹一染对视,看对方把最后一口苹果咬下来,吞进肚,苹果核随手往身后一扔。莫怀古无力叹气,终于说“我的灵识好像增进不少。”
“嗯,可能昨天晚上那死鱼的功劳。”竹一染面无表情抹手“隔着百八十米你都能发现来人了,为师很欣慰啊。”
“……”莫怀古实在是跟竹一染生不起来气,他这么一会都懒得问那条死鱼到底怎么回事,他嘴里为什么这么腥,他只吞口水,正八经问“他怎么来了?您告诉他我们在这?”
竹一染永远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大大伸了个懒腰,起身,“我又没刻意隐藏踪迹,他那灵识一扫有什么找不到的。兴许怕你畏罪潜逃了,或者,也可能怕我大义灭亲抢了他功劳?我哪知道他来干嘛。你饿不饿?”
“……”
这人就不可能好好说话。莫怀古无力想,随即他又摇头,竹一染也算回答了他问题。是啊,那个人来能为了什么呢?看着他不杀人不作恶,或第一时间把作恶杀人的他就地正法,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屋门在莫怀古沉思的时候咚咚响了两声,竹一染幽幽的一声“进”里,尹君莫推门而入。他那一袭白衣白的晃眼,莫怀古低头避开,听他说“竹前辈,师……向……怀古,怀古,我昨日在郁孤山没寻到你们,怕小古一时想不开就来看看,还望没打扰到你们。”
竹一染没接话,侧身给尹君莫让开一条道,正冲着莫怀古。屋里静了静,莫怀古才抬头,先笑。一边笑一边从床上起身,下地,朝尹君莫行礼“尹阁主早。尹阁主前来怎么能算打扰。”他说完不等尹君莫回话,再朝竹一染点头,笑意更甚,“师父您方才不是说饿了?咱们下楼吃些东西?尹阁主可要一起?”
竹一染翻白眼望天,幽幽接“一起一起。我请客。哈?”
“那……”尹君莫深深看了一眼莫怀古的背影,却也面不改色“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一队,推门出,转楼梯口下楼,寻临窗的位置落座,三双,六只眼睛那么一对上,沉默就适时的荡开。
尹君莫看莫怀古,莫怀古看竹一染,竹一染看看莫怀古再看看尹君莫,吹口哨拿筷子敲碗,哒哒,哒哒……敲第十三下,店小二拎着油黄黄的毛巾过来,满脸堆笑说“呦,三位爷,咱今天吃什么?”
没人答话,店小二看尹君莫,尹君莫示意他看莫怀古。店小二看莫怀古,莫怀古转头看竹一染,竹一染翻白眼望天。
店小二“……”
沉默,是正午的大太阳-明晃晃的发亮。
店小二干巴巴咳了两声,重新满脸堆笑,“怎么了,三位爷兴致不高?没胃口?那正好,咱们小店多的是开胃的菜。”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翻菜谱,啪嗒往桌子上一放,挨道菜往下指“客官您看哈,醋溜黄瓜,酸嫩可口,最开胃了。还有这油泼菜,咱们店的辣子保证吃的您赞不绝口。”
“红烧牛肉,今早上新宰的牛,上好的牛肉,您三位看看?”
“要不先喝点酒?咱们小店有百年的老酿,香浓的狠呢。”
依旧没人答话,莫怀古眼观鼻,鼻观心,顺手又从嘴里拽出一片鱼鳞。
尹君莫面上带笑,温文着沉默。
竹一染坐的歪歪斜斜,继续敲碗,哒哒,哒哒……
店小二捧着菜谱左看看,右看看,右看看,左看看。他也是个自来熟的人,很快,他把菜谱往怀里一抱,乐呵道“三位爷都不喜欢啊,那也没事,你们别看我们这店小哈,硬菜也是能做的,满汉全席成不?”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卤煮咸鸭、酱鸡、腊肉?”
店小二报到第九道菜,莫怀古终于一脸牙疼的表情扭头看了他一眼,尹君莫也扭头看了眼店小二,然后两人对视,无言。竹一染伸手拿茶壶,往自个面前杯里倒两下,没水,他挑眉把壶递给店小二,然后终于说了三个人里的第一句话“你们附近这片儿店的店小二是不是都叫颜如玉?”
“啊?”店小二楞。
莫怀古轻咳,笑出声。
店小二呆愣愣的目光里,竹一染又说“行了,就你们店招牌菜,随便上七八道,去吧去吧,这不用你了,菜快点上来就行。”
竹一染的好脾气持续到大半夜。亥时三刻,月上雪梢头,他把不染剑上冻的哆哆嗦嗦抹鼻涕的莫怀古放树下,无视对方哼哼唧唧指天跺脚嚷嚷“飞,还要飞。”
收剑,听身侧人立马干嚎,他头也不回往河边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一口酒能闹腾一晚上,真厉害。”
能让竹一染说厉害的,那也是本事。
竹一染走到河边,厚厚的冰层泛着寒光,他眼皮子都懒得抬,直接弯腰伸手,手触到的地方冰面立马化开,得了热源的鱼儿游过来,不多会聚了一大片,隔着没化的冰面都能看见下面乌压压一片,竹一染轻轻喈了一声,随手拎起最近的一条。
脱了水的肥鱼在竹一染手里奋力挣扎,甩出来的水没落地先做了冰晶,珍珠一般噼里啪啦掉冰面上。竹一染甩甩手,啪一声把鱼砸冰面上,连两下,那可怜的小鱼不动了,再被拎起来就直愣愣的垂下去,鱼眼白外翻着-死不瞑目。
竹一染面无表情拎死鱼踱步回莫怀古边上,不轻不重的踢踢地上打滚撒泼的人,说“行了,起来,折腾一宿了。”
“不要,要飞!飞!”
要不说自作孽呢。
偏生竹一染此生作孽太多-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头,平淡的像闲话家常一般,把手里鱼递出去,说“飞,飞也得先吃饱吧。来,给。新鲜的。”
水珍珠啪嗒啪嗒,两粒落莫怀古脚边,咕噜噜滚开,莫怀古抽鼻子,看看鱼,看看竹一染,再看看鱼“生的。”
“鱼鲜吃的就这新鲜劲,生的最新鲜。”竹一染在脸上勾笑,笑的跟天桥底下卖狗皮膏药的商贩一样。他甚至把死鱼放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你不吃为师吃了?吃了可就没了!”
“吃!我吃!”
……
到次日正午,温柔的阳光透过完全没遮帘子的窗户打在宿醉的孩子-莫怀古身上,他终于被嘴里浓郁的鱼腥味唤醒,睁眼,和床头啃苹果的竹一染四目相对。
竹一染乐呵呵的把咬的只剩一半的苹果递到莫怀古嘴边,说“醒啦?饿不?”
沉默,莫怀古抽嘴角,把苹果推开,回手从自个嘴里扯出一片亮晶晶的鱼鳞……他看着手里的鱼鳞,愈发抽嘴。老半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干呕,然后重新闭嘴。
……
寂静在小小的客栈里弥漫,只剩下竹一染咬苹果的脆响,一口,两口,咯嘣,咯嘣……
莫怀古持续抽嘴角,他好不容易适应嘴里那股鱼腥味,张嘴,还没说什么先是一愣。他又和竹一染对视,看对方把最后一口苹果咬下来,吞进肚,苹果核随手往身后一扔。莫怀古无力叹气,终于说“我的灵识好像增进不少。”
“嗯,可能昨天晚上那死鱼的功劳。”竹一染面无表情抹手“隔着百八十米你都能发现来人了,为师很欣慰啊。”


















哇咔咔,最近人好少


哇咔咔。。不让我发。。。一直吞。。




莫对上,于是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立马笑弯了,小家伙嚷嚷“师父?还真在这啊,师兄你灵识见长啊。和大师兄都差不多了吧。”
“废话。我灵识向来好。”
店门终于彻底推开,夜静羽瞪着江楼月进来,他把依旧扒门框的小家伙拉开,刚一松手,小丫头撒腿就朝尹君莫去,“师父您真是,下山了都不说一声还把月儿自己扔山上,月儿想死您了。”
江楼月嘴上嚷着,跑到一半却换了方向,直冲莫怀古去,最终扑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往他腿上爬,也不管尹君莫训斥“月儿,愈发没有规矩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倒是莫怀古虽然没说话,却也护着江楼月一直爬到他腿上,把他双膝当椅子坐上去,坐劳。江楼月一手抓莫怀古袖子,抓到身前挡住自己大半个身子,只露出跑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师父,那,月儿想您嘛,您和莫哥哥都不在,师兄也不陪我玩,月儿无趣就来找您了。师父不生气好不好?”
她说完挪着小屁pi股又往莫怀古怀里蹭蹭,躲过尹君莫来抓自己的手,讨好的重复,“师父最好了,师父不生气。”说完了巴巴抬头叫莫怀古“莫哥哥。”
奶声奶气合着委屈巴巴的眼神,就差说,你帮我求情,不让师父骂我。
莫怀古看懂了,但他没吭声。
江楼月愈发在他腿上蹭着撒娇,一声声唤“莫哥哥,莫哥哥。”
莫怀古抬头,尹君莫正好在看他,两人对视无言,方才被打断的对话谁都没有再提-也好。
两人再同时把目光移到江楼月身上,小家伙浑然不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可劲撒娇唤人“莫哥哥,好哥哥,哥哥让师父不生气好不好。”
尹君莫无奈摇头,出口的话是呵斥却一点不见严厉,“好了,月儿,成什么体统,快下来了。”
“那师父不生气是不是?”
“下来。”
“就不下去,是不是啊?小月月。”竹一染悠哉悠哉把一杯茶喝尽,神色不明的看看莫怀古再看看尹君莫,然后他勾嘴角自顾笑,朝江楼月伸手,哄道“小家伙,怎么来了就叫你莫哥哥都不理我啊?白给你买糖糕了是不是?”








“嗯。”竹一染路过莫怀古,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轻声“放心。”说罢侧过他们,临走还回身捏捏江楼月的小脸蛋,这才拂袖和尹君莫出了客栈……
【十二.醉酒4】
没有人知道竹一染和尹君莫那一天究竟聊了什么,一定是关于他的,关于他的什么呢?
随意吧-不然又能怎样呢?
尹君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腊月初八到腊月二十二,足半月,他绝口不提莫怀古身份的事却也没提要回云海阁,他们一行五人就这么在郁孤山脚住下。
于此,莫怀古是无所谓的,郁孤山也好,云海阁也罢,说到底了都算不上他家-说矫情点,死过一次的人哪还有家,哪不是家?
夜静羽也是无所谓的,用他自个的话说哪都没有他师父,所以哪不一样呢?
这隔世的师徒在这一点上倒是出奇的默契。
要说最高兴的还要属江楼月那小家伙了,不用练剑,不用背书,她就只管日日缠着莫怀古,夜静羽,尹君莫甚至竹一染陪她玩,逛庙会,买糖糕,放炮竹。每天天一亮就能听到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声,绕着客栈从这屋跑那屋,咯咯咯的开心着-恍惚时,倒有那么点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腊月二十三,小年,沾一个年字就总是要热热闹闹的,打晨起街道小巷就炮竹声连着炮竹声,声音响亮的人见面打招呼都是用喊的。江楼月被炮竹声吵醒,嚷着要出去玩,谁也拦不住。尹君莫好脾气的斥了两句,小家伙就委屈的窝角落抹眼泪。可怜巴巴的模样正好被遛早回来的竹一染撞见,于是情不情愿的,莫怀古不得不带着江楼月出去逛了好大一圈,买了一抱的小玩意才算把小丫头哄好,勉强同意被他抱回去。
好不容易看江楼月闭眼睡下,莫怀古望一眼窗外,太阳升的老高,一早上的炮竹声到现在才算消停,他摇头,苦笑。
说实话,莫怀古从来不喜欢这样的景致,别人热闹着就显得他格格不入。叹气,回身给江楼月掖好被角,推门出,拐了一道弯干脆身子一跃上了房顶-原来他还是横向晚的时候,每次心情不好他就喜欢一个人爬上望湖楼的屋顶。白日就看看湖面,晚上就望望星空,等到尹君莫找到他时,他总能再笑出来-没心没肺的做他的云海阁双杰,没头没脑的骄傲着。
然时光终不复。
“哎。”不由自主的,莫怀古叹气。
他登上屋顶,大中午的,屋顶却不只他一个-夜静羽也在。正抱着膝盖坐在屋檐那,背对他,微微垂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莫怀古走到他边上,夜静羽才抬头,却没吭声。
莫怀古也没吭声,扶着对方肩膀坐到旁边。从客栈的屋顶往下看,也不知道是炮竹的烟雾未散还是压根就起了雾,四处都灰蒙蒙的看不真切。老半天,莫怀古侧头,在夜静羽肩膀上拍拍,“大中午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夜静羽的手里拎着酒壶,听到他问先笑笑,才说“你觉得呢?我这个样怎么看怎么像借酒消愁吧。”
“嗯。”莫怀古也笑,笑容刚出来又收回去,轻声问“又想他了?”
夜静羽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被戳破真相的伤感,但很快他就拍开莫怀古的手给自己灌上一大口酒,不在乎的笑回“没有,早习惯了。”
那种风轻云淡的模样合着那句早习惯了,莫怀古觉得自己心里隐隐一疼,转移话题问“那尹君莫呢?”
夜静羽呵了一声,一点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神情,“谁知道,年年过年这段时间他就恨不能消失,没有什么要紧事谁也不见。装模做样的也不知道给谁看。”
心里就那么轻轻的紧了一下,莫怀古忽然想起来,他不曾注意的,但是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竹一染也是消失的状态。
他自个何尝不是?
夜静羽何尝不是呢?
每个人都在为着自己的理由伤心着,甚至屋下,大街小巷里狂欢着的人群里,每个人的笑容下都是纯粹的开心吗?
似乎,并不重要。
一声叹息,莫怀古摇头抽回思绪“怎么不陪陪江楼月,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她的。”
至少,江楼月的开心是真的-大概也只有她是真正的开心着吧-在那个还不知隐藏心思的年纪。
提到江楼月,夜静羽不自觉的摇头笑“那丫头?”但很快他就又叹气低头“算了。”
“怎么了?”
夜静羽犹豫了一下才说“也没怎么,就是……也不怕你笑话我,怎么说呢,你知道,那丫头五岁,我师父......五年了。”他咬咬嘴唇接着说“那丫头是我师父走的那年冬天,瑶夕抱回去的,当时山上人都传,说她可能,可能是我师父的......嗯,私生女。”
“私生女?”莫怀古好笑。
“你也觉得不可能?”夜静羽只当他讶异于这种说法,“我当时也不信,尤其后来,后来瑶夕和尹君莫......我就更觉得不可能,但是山里又有人说她是尹君莫的女儿,不好意思对外说才收做徒弟。”
“所以你不喜欢她?”
“我没有不喜欢她。”夜静羽摇头“你知道我,我小时候...总之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那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不是她的错。但是……尹君莫给她起名江楼月。那首诗你知道吧,就什么恨君不是江楼月,什么不能常相见什么的。加上她被抱回来的时间,就......各种因素吧,我看见她难免会想到些别的事,倒也没有不喜欢她。”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真的没有不喜欢江楼月,夜静羽又补了一句“再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天天不是哭就是要糖糕,我找她有什么意思。”
夜静羽说完扶着莫怀古起身,重新咧嘴笑,没心没肺的样子,“还说我,你大中午的跑上来干嘛?我刚才就听你唉声叹气的,走了,这儿没意思,你下去陪我喝酒?咱今天不醉不归。”
“还是...算了吧。”莫怀古本能接。
“为什么算了?你不会连喝酒都不陪我吧。”夜静羽站着,是而居高临下看莫怀古,怕他不同意,又补了一句“难得今年有你陪我,明天我估计就得回山了,走吧。”
“......行.......吧。”
【十二.醉酒5】
莫怀古答应的很勉强,他和夜静羽从屋顶踩着虚空的楼梯下去,莫怀古道“好歹算是小年,你要借酒消愁?”
道“年纪轻轻有什么可愁的?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吗?”
道“你明个和尹君莫回去?那今天喝醉了不好吧。”
道“要不就算了吧。尹君莫和……我师父都不在,总得留着两个清醒的,不然一会江楼月要是醒了怎么办?”
走到最后一阶不存在的梯凳上,夜静羽终于回头,“你不会……不会喝酒吧?”
“……”莫怀古扭头不答。
夜静羽没再追问。烟云六洲,修仙修魔的,甚至什么都不修的,男人,抛却下面穿开裆裤的奶娃娃,上面拄着拐杖的老翁,不会喝酒的,大约是凤毛麟角。
莫怀古怎么看也没长毛没长角。
夜静羽不再看他,自言自语“江楼月还不好办?”他一边说一边拎着手里的酒葫芦进客栈,上楼,蹑手蹑脚推江楼月屋门,莫怀古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出于某种原因他也没再问,默默跟夜静羽后边。
夜静羽的动作算轻的,但客栈的屋门年久,赶着岁末又受了潮,一推就吱吱呀呀响,响的人牙根发酸。透过门缝往里瞧,一再保证自己乖乖睡觉的江楼月半眯着眼睛侧头往屋外看。看两眼再立马收回目光,做贼心虚的翻身背对屋门,咕噜噜的打呼噜。
夜静羽“……”
莫怀古无奈摇头,无声“你看吧。”
夜静羽不答,大咧咧推门进,床踏上小家伙立马掩耳盗铃的拽被子蒙头,呼噜声更响。夜静羽失笑,侧头朝莫怀古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装模作样晃手里的酒葫芦,“呀,真香啊,可惜某个小丫头睡着了,怀古兄,咱们走吧。”
莫怀古皱眉看他,再看江楼月踢了两下腿,呼噜声停。
夜静羽“啪嗒”一声起开酒葫芦盖,做陶醉状,“可惜可惜,怀古兄你不知道,她师父就不让她喝酒,多好喝啊,我还寻思着今天尹君莫不在,偷偷给她尝尝呢,看来……算了吧。”
“她这么大点你要给她喝酒?”莫怀古不满。
“反正也睡了,喝不成了。”
夜静羽不以为意,耸肩回身作势往外走。不出所料的,他身后,江楼月翻回身子,从被子里露头,睡的红扑扑的小脸蛋肉嘟嘟的,舔着嘴唇,糯糯“师兄……”
“有人说梦话了?”
“好师兄。”小家伙终于没忍住掀被光脚下地,哒哒哒跑到夜静羽身边,跳脚看他手里酒葫芦,摇袖子“真的好喝吗?我能尝尝吗?你要给我尝吗?”
夜静羽背对江楼月笑,莫怀古皱眉回“不能,回去睡觉。”
“师兄……”
夜静羽看莫怀古,挡他抢酒的手,莫怀古斥“她才多大你就给她喝酒?跟我出去。”
“就一口有什么关系?喝了睡会,咱们都消停。”
夜静羽是那种越被拦越要做的人,他不满的推开莫怀古,回身就朝江楼月笑“想不想喝啊?小师妹?”
“想……”
“静羽!”
“我是他师兄,我做什么要你管?我还能害她吗?”
夜静羽趁莫怀古气着不知说什么的功夫,顺手就把酒葫芦递到江楼月嘴边。小家伙知道那边还有个要拦的,也不犹豫,张嘴就是一大口,咕咚一声咽下去,立马咧嘴,呜咽“你骗我!辣……难喝……唔……”
江楼月只觉得自己吞了一口火,又烫又辣,小脸立马通红通红的。她嗓子里难受的厉害,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刚掉下来两滴又觉得晕晕乎乎的站不住,莫怀古和夜静羽在她眼前,两个变四个,她就哭的更伤心,眼泪汪汪的喃喃“你……你给我喝了什么?月儿要死了吗?师兄……呜呜……”
这么大反应?
夜静羽晃晃手里的酒葫芦,再看看黑脸的莫怀古。也心虚。他弯身把江楼月抱起来,难得温声“不是毒药,乖,你闭上眼睛,没事了,乖。”
“莫哥哥……”江楼月朝莫怀古伸手,可怜巴巴的。眼皮发沉有点睁不开。
事至此,莫怀古无奈,也不得不哄“乖,没事……月……月儿不怕。”
他声音清浅温柔,江楼月心里微微放松。酒劲往上涌,小丫头耐不住,头一歪,软绵绵的在夜静羽怀里睡过去,小嘴还吧唧吧唧,哼哼了一声,“坏师兄……”
夜静羽宠溺的摇头轻笑,把江楼月送回到床上,替她掖好了被角,起身对上莫怀古阴沉沉的面色一怔,理亏的侧头避开,“你看我/干嘛,这不正好,没个一时半会她也醒不了,咱们就安心喝咱们的。”
莫怀古不答,夜静羽自顾往前走了两步,察觉身后人没动,讪讪回身,不耐道“我不就是想喝点酒吗?”
“那你就给这么大点孩子灌醉?”
“……”夜静羽气鼓鼓的看莫怀古,对上他少见的冰冷神色,只觉得身子一冷,又想起记忆之中的那人,语气不由自主弱下去“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喝点酒,你陪我,行吗?”
那眼神太过讨好,莫怀古一怔,妥协。
谁让他自个造的孽呢?
申时三刻,客栈一层的小饭馆,他俩面前七扭八歪摆了好几坛子酒-夜静羽一个人喝的。没喝完的底顺着坛底流出来,滴滴答答顺桌子往下淌,莫怀古手里捧着一口没喝的酒盏光闻着味都有点醉。
夜静羽端第五坛酒,抱怀里摇摇晃晃说“来,喝,咱哥俩今不醉不归。喝。”
谁跟谁哥俩?
莫怀古无语看他扬脖子喝酒,喝半坛洒半坛。他摇头端自己手里酒盏,送嘴边,趁夜静羽不注意扬到身后,哗啦一声。边上打瞌睡的店小二被惊醒,看的直咧嘴,“造孽啊。”
莫怀古回头,店小二立马捂嘴,颠颠跑后厨又搬出两坛子酒,咚咚往案上一摆,也不管溅一身的酒水,“客官您慢喝,要什么下酒菜不?”
莫怀古摆手不答,等店小二走开把手里酒盏放下,酒坛子搬下桌,摇几乎趴桌子上的夜静羽“好了,别喝了。”
夜静羽挥开他手,嘟嘟囔囔“不,我没醉!喝,你喝啊。”
他弯身拿酒坛,椅凳翘起两条腿,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好在莫怀古早有准备,起身拦住他。夜静羽正好扑他怀里,浑身跟刚从酒坛子里捞出来一样,湿哒哒的还呛人。莫怀古别开头“行了,今天就这样。”
他说着把人往楼上拖,夜静羽喝的迷迷糊糊,却还在兴头,乱七八糟的挣扎,嚷嚷“没醉!放开……放开我!我……我能走!喝,接着喝。”
“好了。”
莫怀古拖人拖的费事,夜静羽小他一岁却比他还高,这会子奋力挣扎,连踢带挣,莫怀古不得不拖着人两只胳膊往后退,退了两步被他一巴掌拍脸上,酒水顺着巴掌印往下淌,他忍无可忍,低吼“我说!行了!有没有完?”
夜静羽冷不丁被吼这一嗓子,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吼声就在耳朵边上,像极了一个人,被吼的一愣,还真就不再挣扎,眨巴着眼睛迷茫的看莫怀古,被他打横抱起来,上楼。
卧房门口,莫怀古踢门,咚一声,怀里的人闻声一哆嗦,脸上竟多了点可怜巴巴的意思,说“我错了,师父……”
师父?
莫怀古双臂发僵,险些没把人扔出去,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怀里人说的是醉话。摇头,面无表情把夜静羽抱进去,放床上,刚要起身袖子就被一把拉住,“您别走……”
“你喝醉了。”
明知道对方喝醉认错了人,莫怀古还是不敢看夜静羽,他拂开袖子上的手,帮夜静羽盖上被子,有些慌乱的起身往外走,“你睡会,我去看看江楼月,一会再来看你。”
“别走。”夜静羽翻身又一把抓住他,被莫怀古带的往床边挪,扑通一声栽到地上。莫怀古听到声回头正好对上他泪汪汪的眼神,很委屈的说“别不要我,师父……”
“师父,我想您……”
“您不要我,我就没家了,师父,别走……”
【十二.醉酒6】
眼前的人比自己都高,可恍惚时,莫怀古觉得那道身影和记忆中的小孩重合,昔年孩子稚嫩的脸上也挂着泪痕,可怜巴巴看自己,说“师父我乖。”
地上的人也说“师父,我乖,别走……别走……”
夜静羽的声音越来越小,莫怀古没回神,他已经软趴趴的松手,再一会,等莫怀古低头,夜静羽早就发出微微的鼾声。
摇头,叹息。
因酒醉而发红的脸颊,褪去了孩童时的稚嫩却依旧青涩-哪里有长大的模样?
还是个孩子而已。
本来就是个孩子。
一个逼迫着自己长大,用满身硬刺伪装起来的孩子。
莫怀古觉得自个鼻头发酸,很突兀的发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弯身把夜静羽抱回床榻上,想一想,又折出去打一盆温水回来,湿了毛巾,褪了夜静羽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帮他净身。
湿了水的毛巾裹着手指擦到夜静羽眉羽,依稀还有小时候的轮廓-那个软软糯糯的淘气包。莫怀古摇头失笑,面上有少有的宠溺神色,一时间愣神竟失了接下来的动作,就那么所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个别五载的孩子。直到……夜静羽闭着眼睛侧身“呕……”
“……”
莫怀古躲闪不及,呕吐物沾了他一身,黄绿相间,滴滴答答扯着粘丝,散着酒气和食物发酵了的味道。他面无表情低头,夜静羽侧身呕的不舒服,啪一下躺回去,黄绿色的糊状呕吐物顺着嘴角往外涌,不多会就流一床,被他抬手抹又蹭一身……
黄的,绿的,未消化完的大小不一的食物残渣混着胃液,黏黏糊糊……
莫怀古站原地,抚额-黏黏糊糊……
他也跟着干呕,思虑清洁法术,捏指诀,干呕……
提真气,捏指诀,干呕……
竹一染为什么不教他清洁法术?!
……
再无奈,莫怀古也不得不屏了呼吸给夜静羽收拾残局,擦干净呕吐物,换新衣裳,盖被。再转出门收拾同样一身狼藉的自己,等他从换了五次水的木桶里出来,确认自个身上除了皂角的清香味外再无其他,屋外已近夜色。
叹气摇头,头疼的把第五次洗澡水倒了,转身想收拾干净内室,进了屋看见角落里脏兮兮的两人衣裳。终于想起来同样醉了酒没人管的江楼月……
这都造的什么孽?
他想。愈发头疼的从袖子里掏出两大块帕子,叠在一起拿手里,看一眼角落那两滩衣裳,想一想又从袖子里掏出第三块,捂鼻,甚是嫌弃的挪过去。食指和拇指隔着帕子捏起黏糊糊的衣物,举到离自个一胳膊远的位置,避开一路滴滴答答的稠黄色粘丝,踢门出,连着手帕一起扔后厨泔水桶里,顺便舀水洗三次手,洗的双手通红,这才黑着脸起身,上楼。
江楼月的卧房门口,莫怀古先咳了两声,侧耳听门里没动静,估摸着人还睡着。心里想也不急在一时,那丫头被灌了酒叫醒了也难受。他这样想着又折回后厨朝店小二要了一盘糖糕和热粥,重新上楼-尹君莫再如何也是尹君莫的事,这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轻手轻脚推门,莫怀古温声“起了吗?先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半夜要难受了。”
无人答。
还睡着?莫不是那丫头也是一口就不省人事的主?莫怀古想,把门彻底推开。屋里没开灯,月光透进来能隐约看到床上被里鼓着包,想来是小丫头睡着了也不老实。
把食盘放临门的案上,从自个乾坤袋里翻出最弱的夜明珠拿手里,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伸手拍被,和缓道“月儿,我……”
他的话只说出来三个字就戛然而止,夜明珠幽幽的亮光里莫怀古忽然蹙眉,他迅速掀开被子,被下哪有什么江楼月,只有一个毫无生气的枕头。
心,几乎是下意识的紧了一下,种种不安的念头一闪而过。莫怀古真正做的却只是从乾坤袋里翻出更明亮的夜明珠,祭到空中,一边环顾屋内一边朗朗“月儿?江楼月,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不吃糖糕了?”
屋里静的人发慌,糖糕甜腻的味道传到鼻子里。忽而啪嗒一声,有风吹开没有上锁的窗子,冷风呼呼的灌进来,莫怀古回身,窗子被风吹的来来回回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静默,深深的静默。
莫怀古忽然冲出门,右转,客栈第三间,他一脚踢开门,不等进去先呵问“江楼月?”
夜静羽半睡半醒睁眼“啊?”
人,明显不在这。
莫怀古手掌心突兀的冒出汗珠,他不等夜静羽清醒转身往楼下跑,哒哒哒,一层的店小二翻着账本抬头“呦,客官这是要点菜?”
“江楼月在哪?”
莫怀古开门见山,目光如剑,直直的看向店小二,直到确定对方神色中的茫然没有一丝作假,他松了一口气,又提起另一口气“你一直在一楼?”
“啊?啊……”店小二还是有些懵,他被莫怀古看的浑身不自在“咋,咋了?”
“有没有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下来?扎着两个发髻?”莫怀古比江楼月身高,想一想又补充“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女孩。”
店小二看他着急,热心肠的仔细想了想才摇头“没啊,我一直在这,没看见啊。不见了吗?你别着急,可能……孩子嘛,都淘气,和你躲猫猫呢吧。”
莫怀古的心更凉了,就在方才,可能是情况危机激起了他的潜能,他能放出神识,不远,但整间客栈没有江楼月的气息。
那人去哪了呢?
莫怀古不答店小二的话,他自己个手脚冰凉冰凉,安慰自己,是不是江楼月自己跑出去了,也许她个子小店小二没看见?
再过一会有灯会,小丫头知道,一定是贪玩找不到他们自个先跑出去了。
真淘气,欠揍!
莫怀古这样想,他颤着手抽出那把没开仞的剑,跌跌撞撞冲出门,店小二在他后面喊“我天,你是神仙?那丫头是仙童?哎?哎!”
莫怀古听不见,他摇摇晃晃祭剑起。
灯会里已经挤了不少人,店家两排,吆喝着,糖人,面具,五彩斑斓的小物什,从街头到街尾,不见人。
土地庙前谁家大人领着自家孩子上香,小女孩扎着两个圆圆发髻,叽叽喳喳说些什么,莫怀古俯冲下来,不是。
小城的河道里有人放了水灯,飘幽幽的顺河道向下,时明时暗,何家公子扭捏的举着莲花灯递给近前的姑娘,莫怀古一路带风从他们头顶飞略,神识扫过,不得人踪迹。
越飞离城镇中心越远,越偏,越暗,莫怀古越心惊。
形式所迫,神识突飞猛进,已经能达到方圆数里的范围。
终于,神识里,郁孤山脚下,城郊的小树林里,莫怀古寻到属于江楼月的微弱的气息……
【十三.意外1】
城郊的小树林,离他们入住的客栈数十里,一个没有修为的小丫头怎么会跑到那去?
莫怀古不敢想,他催动体内最大的灵力飞速前往。须臾至。
半空,能看见雪地里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身红衣像是盛在雪地之中的腊梅,分外扎眼-为了小年今晨特地换的新衣,就为了喜庆。
这衣裳还是早半月前竹一染买的,江楼月喜欢的紧,偏偏竹一染逗她说新衣裳要留到过年穿,起码得是小年。今早上终于穿上衣裳的小孩高兴的上蹿下跳,才吵着要出去……
莫怀古觉得自己站在佩剑上发抖,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儿打在脸上,寒意从面颊一路向下至四肢,再回流至心脏-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他有点不敢落地,可他不能不落地,自欺欺人的想,也许,也许就是小丫头自己跑过来的,迷路了就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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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38:35  更:2021-09-05 21: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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