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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盗墓迷城(HE 接盗八 长篇 瓶邪ONLY 悬疑主搅[第3页]

作者:土方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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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怠慢,赶紧下楼走到他们面前。刚要开口说话,为首的几个老人推开我,举着火把凑到前面往上照。看到门上的图腾时,几人同时一惊,立即转向身后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后面的二十来个苗民立刻显得异常激动。
这时候指望闷油瓶翻译是不可能了,我看向大勇,发现大勇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恐惧,对我们结结巴巴道:“完……完了!村民们生……生气了,要点天灯!”
“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天灯!”小九抓囘住大勇的领子示意他冷静下来。
大勇指向闷油瓶,怯生生道:“是他!是哑巴张!他们要点哑巴张的天灯!”
如果时间倒退回我们三人大闹新月饭店时,我听到这话肯定会笑抽了,居然敢拍卖闷油瓶,也不怕砸手里。而现在,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天灯’可不是用钱能摆平的,那是要闷油瓶的命!
我看向那些村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镰刀或简易的狼牙棒,情绪相当亢奋,看来今晚不说清楚是躲不过去了。我吩咐大勇用苗语先安抚一下,千万不要将事情闹大。
说实话,眼前都是老人和妇女,以我们现在的装备,杀出一条血路肯定是没有问题。这么偏僻的村子,即便屠村,估计也要一年半载才被发现。只是我目前想和平解决。如果他们还是执意要取闷油瓶的命,我小三爷也不是吃白饭的。
小九他们已经拔囘出枪,双方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这种事情这两年我没少见,虽不算游刃有余,每次却也有惊无险。我定了定神,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走到两方中间,背对着大勇,道:“勇子,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大勇应了一声,我继续道:“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来寻人的。他——”我指向闷油瓶,“是苗王的私生子,他爸在外面犯事,生完他就跑到这里躲起来了。现在他母亲病重,想见老公最后一面。他是靠他爸留下的线索找来的。”
说着,我拿出贴身的那几张照片,指给为首的几个老人,道:“我们就是根据这些照片找到这里的。当时看到门上画只鸟,以为是他老人家的涂鸦。这孩子半夜睡不着,想到他囘妈病重,他爸又找不到人,一时觉得孤苦伶仃,就在门上也刻了一个。刻到动情时不小心哭出了声,被伙计碰到,以为是见鬼,才吓得喊了一嗓子。吵到各位,这里代他们陪罪了。”
想了想,我又上楼从装备里拿出一叠钱,塞到村民手里,道:“一点心意,请大家多包涵。”
路过大勇身边时,我轻声告诉他:“要说得动情些。尤其说到他囘妈生病的时候,有多惨说多惨。还有,哭那段也是,最好流两滴眼泪。”随后,便挺直腰板,等着大勇翻译。
整套囘动作干脆利落,我暗自吐了一口气,心说,死马当活马医吧。等了半天,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回头一看,发现大勇一副“少爷你玩我呢”的表情盯着我。我顿时急得起内火,瞪了他一眼,道:“发什么呆!赶紧的!”
大勇还算听话,居然有模有样说了下来。村民多少还有些怀疑,不过苗民淳朴,加上手里攥着的票子也够足,虽然还是站在那里不动,至少情绪上没有刚才强烈了。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开始自动向两边分开,从后面颤微微走来一个老人,被阿保搀着,我定睛一看,是白天闷油瓶拜访的那位老苗人。
老人可能是赶急了,走到我们眼前,喘了好久才缓过来。只见他对村民们说了一些话,村民中间发出一阵不满的声音,居然各自散了。
大勇道:“这老爷子估计是长老一级的,说话够分量!看来事情暂时平息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正想让阿保替我给老爷子道个谢,就看到一个苗族妇女刚走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居然捡起一块石头冲闷油瓶扔了过去,嘴里还嘟嘟囔囔,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换成平时,闷油瓶躲开自然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他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刚才一通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也只是低着头杵在那里,不躲也不跑。
这还了得!我几乎是下意识冲到他的面前,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砰一下子砸到眼角上,顿时肿了起来,疼得我直哼哼。
闷油瓶恢复了神志,看到我的狼狈样,微愣一下,随后睁大双眼,眼神立刻变得如恶鬼一般,冷冷盯着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苗语。
那个女人被闷油瓶的眼神吓得摔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得跑掉了。我心说,看来闷式秘籍又要加上一条——“眼神杀人法”,这闷油瓶子还真是挺对得起我。
闷油瓶很快又恢复到平时的神情,见我眼角已经肿得有些睁不开了,就和小九他们赶紧把我架进屋里。
进屋前,我眯着眼看到黑眼镜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望着天,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道:“看来要开始变天了。”
真正令我不安的是,大勇告诉我,闷油瓶最后说的那句苗语是——“下一个是你。”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五年前
回到屋,小九他们用白酒点着火替我消肿。这是专囘治跌打损伤的小偏方,以前我老爹也经常用,当然是用在三叔身上。闷油瓶一直陪我到后半夜,看我没有事才回去。
期间,黑眼镜还打趣道:“哑巴,小三爷没大碍。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
我骂道:“滚!那他囘妈不是什么好话!”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大勇会苗语,之前从村民那儿买过肉和蔬菜,混得还算不错,而且受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留下他看家。再说了,我可不希望闷油瓶的房子又被烧掉。
几个伙计对夜里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对闷油瓶的敌意更加深了。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决定把昨晚的发现跟他们简单交代一下,也算是下地前的总动员。
记得还没被拖下水的那段日子,我在店里实在无聊,会偶尔看一些有关魔术和古代骗术的书籍。当时还入手了一本唐朝的《明玄异贤录》,据说是一个道士在求仙访神的途中,路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遇到不少能人奇士。这个牛鼻子老道临时改变了初衷,将各种奇囘淫巧术跟踪记载到一个手抄本上,又不想世人看到被其所累,便随自己一起埋了起来。
这道士是站着入土的,书就放在胸口上,要想拿下来必须跟尸体面对面才行。那时候很多人出高价想买,被我收了过来,想作为镇店的宝贝。一天晚上我正要打开来翻看,听到窗外有人在一直叹气,我好奇出去看了一眼,再回来,书就不见了。
其实,昨晚遇到的情况也算是奇囘淫巧术的一种,属于街头把戏。原理很简单,无非是利用化学原理,让人产生视觉上的错觉而已。
首先,应该有人用某种能吸引飞虫的透明液体,提前在门上画了一个鸟的图案,所以一般人不容易察觉。虫子身上又被抹上类似荧光粉的东西,能与液体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强酸,并释放出光和大量的热。
等到夜深了,这个人悄悄放出飞虫。虫子被涂料吸引,于是聚集到门板上啃噬,身上的物质与涂料一经接触,瞬间发生变化。苗寨的门是用木头直接做成的,所以很容易被酸腐蚀。虫子在强酸和高温下被融化得一干二净,留不下任何证据,而门上也就出现了所谓的鸟状图纹。
而大勇半夜起来,正好看到停在门板上的虫子身上发出的亮光,以为是飞来一只鸟,人在恐惧的时候大脑处于异常活动状态,会产生很多额外的想象,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当然,我也只是凭借书本上的理论知识推测而已,类似这种手法其实有很多,只不过使用的工具不同。比如最有名的霸王别姬,传说是楚霸王项羽在树下看到了张良献计用蚂蚁排成的“项羽自刎乌江”六个大字,导致心理崩溃,一代枭雄终落得个悲名。
分析到这里,我也有几个地方想不通:
1、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在门上做的手脚?如果是在我们来之前,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肯定会住在这里?又如何知道闷油瓶的房间?难道说他只是随机找了一个房间,一切只是巧合?
2、 那个人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打击闷油瓶。可之前闷油瓶应该也看到了其他门板上的图,为什么没有这么大反应?
3、 苗民为什么看到闷油瓶和门板上的图纹会这么激动?按照闷油瓶所说,他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不是跟苗人的失踪有关?
看来这些谜题只能等闷油瓶恢复了记忆,才有机会知道了。
 
按照闷油瓶之前的记忆,我们收拾了下斗用的装备,由他领头,向那个山洞进发。
山洞离村子有几里地,平时去的人就少,现在已经被树丛覆盖住,从外面根本找不到。我们扒囘开树枝,才看到跟照片上类似的洞口,两边放倒着破碎的石像,实物比照片还要破旧些。
那洞入口窄,里面却很宽敞,形状像个葫芦。在我们面前摆着一层层的棺木,大概有一百多十具,呈H型一个压在另一个上面。木头变得有些糟了,使劲一掰就碎成几块。我们试着开了几个,里面装的基本上是干尸和白骨,有的衣服没被腐蚀掉,挂在尸体上面,有很明显的苗族特征。
“看来这里是一个苗冢。”小九表情凝重道,“能有这么大规范,想必以前的人口非常繁盛。”
我点头称是,用匕囘首扒了扒骷髅上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只是很多棺材里叠放着两具甚至三具以上的尸骨,一看就是匆匆忙忙摆进去的。
我指了指棺材,道:“一口棺材里能放这么多尸体,应该不是正常的下葬方式。这里估计至少有二百多具,最下面摆放得最整齐也烂得最彻底,上面几层就不一样了。”我捡了一根树枝,扒了几下,继续道:“上面的应该是新放进去的,看起来放得很匆忙。”
只是这么大的苗冢埋得是谁?是那场大火中消失的原著民吗?按照阿保的叙述和老谭的调查结果,以前的水富村人口还是相当多的,如果不是那场大火,说不定现在是大村了。看来这个苗冢并不简单,或许就是一个小型的‘万人坑’。
我正看着,就听到旁边的黑眼镜“恩?”了一声。我赶紧凑到他身边,见他拿出一把小刀,指着尸骨的眼眶,比划道:“看出什么来了吗?小三爷?”
我凑近一看,心说:奇怪!尸骨的眼眶上居然有被刀划过的痕迹。我又查看了其他几具,除了最下面一层,上面棺材里的尸体在眼眶部位都有刀痕。
“是不是为了判断死没死透才在鼻梁上划一刀?”老金子道。
“别他囘妈胡说八道。你们家送葬还费一道手!”九姑娘瞪了他一眼,转向我,问道:“会不会是某种标志?死后为了升天,必须在某个位置留个标记,就跟木乃伊一样。”
“恐怕不是。”我摇了摇头,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看向闷油瓶,道:“小哥,你惯用刀。如果要弄瞎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闷油瓶略微考虑了一下,用手横着比划道:“会这样。”
“那就对了”我指着一具尸体的眼眶,转向他们道:“你们看这刀的手法,不是横向而是纵向,而且鼻梁上没有任何划痕。”
“你是说——”
“不错!”我顿了顿,道:“如果是某种仪式,执行仪式的人肯定手法娴熟,他会采用最干脆的方法,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从刀痕看,应该是直接插入匕囘首,挖出眼球,所以是纵向的。”
“而且,这些痕迹都比较深。如果是死后挖掉眼睛,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在死前被人活生生挖掉了眼珠!”小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点头:“恐怕是这样。”
“甭管是啥了,把咱们引到这里不会为了找出骨头的奥秘吧?又不是《走进科学》!”老弄显得很不耐烦,在洞里四处晃悠,道:“这儿除了破棺材板和死尸,还他囘妈有什么东西?玩咱们吧!”
确实,整个山洞几秒钟就能看遍了。老弄脾气本来就暴躁,这两天也遭了不少罪,估计烦闷到极点了,一边用脚踹着旁边的棺材,一边骂骂咧咧,几只老鼠被吓得跑出来,到处乱窜。
小九被他烦得不行了,冲他后背狠狠踢了一脚,道:“你他囘妈给我安静点!”
老弄没防备,整个人被踹到棺材堆里,又忌讳小九不敢发泄,又一时起不来,在那里乱扑腾,弄得很是狼狈。
正当我们笑话他时,闷油瓶忽然跑到一边,拉开老弄,又搬掉地上的几个棺木,用奇长的手指在地上不停摸索着什么。
我们一看有戏,也赶紧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就清理出来一块空地,才发现地上有一大片与周围地面的颜色不一样。
 
第三十四章 深入
闷油瓶把奇长的双指放在那块地面上,感受了一会儿,又连敲了几下,转向我们道:“能感觉到空气的震动,下面应该是空的。”
他这一说,我们都显得很兴奋。只是看那块地面与周围契合得似乎十分整齐,没有任何缝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一时间大家又陷入了僵局,黑瞎子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看了有些冒火,走到旁边用鞋碰了他两下,道:“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进不去,这趟喇囘嘛也白瞎了!”
黑眼镜看着我,嗤笑道:“小三爷,您忘了我是免费的吗?”他这一说,我更火大了,心说:靠!什么免费的!你果真是闷油瓶夹来的话,他已经连带你那份一起算在老囘子头上了!
九姑娘几个还在研究那块地面,我看闷油瓶已经将注意力转到四周的棺材和洞壁上,索性撇下黑瞎子,跟着他一起检查。山洞应该是当地人开凿的,岩石还算坚硬,我用匕囘首试着在上面划了几下,只留下几道很浅的白色印记。
我这边正盯着岩石发呆,闷油瓶忽然窜到我面前,一把抓囘住我的手腕,道:“你再划一次。”我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闷油瓶的指示我总是贯彻得非常彻底,也就照做了。闷油瓶看后突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见,他走到一大片棺材前,抬起脚,使劲踹上最外面那层,躲在里面的老鼠再次受到惊吓跑了出来。接下来,闷油瓶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居然跟在几只老鼠后面,迅速将老鼠沿途经过的棺材和架子抬起扔到一边,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木头撞到墙上和地面上,变得粉碎,里面的尸骨和衣物也散落一地。
我们都被闷油瓶的行为镇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方面是惊讶他的举动,另一方面则着实佩服他的臂力。一口棺材加上数具尸体,少说也有百八十斤沉,闷油瓶竟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不一会儿,闷油瓶就‘清理’出一片空地,几只老鼠被吓得没处躲,全部藏到角落的一个小囘洞里。
闷油瓶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蹲下来看了看老鼠洞,随后将手伸到洞里。我心说,这瓶子不是馋肉了吧?连几只老鼠也不放过!昨晚不是炖了一只鸡吗?
闷油瓶摸索了几下,胳膊突然往后一拉,我们就听到身后“哗啦啦”一阵铁链声,那块石板居然打开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闷油瓶的用意,想不到他能观察这么仔细!我们刚才看到的地面并没有任何的缝隙,说明不能通过外力强行撬开,这苗冢里肯定有一个机括能打开那道暗门。
我刚才用匕囘首划那几下子应该被他全看在眼里,如果黑金匕囘首都不能破坏的东西,那老鼠的牙齿更不可能磕开一个洞了。而这里的老鼠又不少,那么必定有一个地方能让老鼠安身。如果不是自然形成的,那肯定就是机关的所在!
我将刚才的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几个伙计都用很好很强大的目光看着闷油瓶。当然,这些在他眼里肯定是毫不在意的。闷油瓶对着我们几个道:“抓紧些。这个机关是有时间限制的,铁链一旦恢复原位,地面就慢慢闭合了。”
看来是跟那种拉线的八音盒一样的原理。我心里暗道惭愧,这种装置在课本里出现过,属于最简单的一类,甚至现在的设计师还在采用。我这学建筑的却将课本的知识全部毫无保留地还给了老师,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个淘沙子的料。
我这边腹诽着,他们几个已经从打开的通道下去了。这次是黑眼镜打头阵,闷油瓶殿后,我动作稍慢了些,只得跟在几个人后面。来到洞口,看到那块石板果然在缓慢地往上抬,我不敢耽搁,赶紧跳了下去。
下面距地面不算高,大约有一人多宽,是个人工挖掘出来的通道。其他几人都在那里站着,我抬头等闷油瓶下来,可半天不见动静,只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很嘈杂。
眼见那石板快要关上了,我心里干着急,心说该不是上面出事了吧。刚跨到正上方抬头看个究竟,借着外面的光线,就看到一个黑影翻了下来。
闷油瓶显然没意识到我会站在下面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直囘挺囘挺跟我撞个满怀,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我的鼻子被闷油瓶的牙齿磕到,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说,这闷王的瓶塞是金刚钻做的吧。随后马上意识到,闷油瓶肯定是担心被人跟踪,为了安全起见,将上面的机关洞口堵好后才下来。
在倒地的同时,头顶上的翻板瞬间也闭合了,里面马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捂着鼻子被闷油瓶拉了起来,忽然眼前一亮,就见黑眼镜点上了火折子,小九和两个伙计一致往我们这边看,表情似乎有些……尴尬?
黑眼镜站在最前面,冲我们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我已经习惯了黑瞎子的古怪性格,就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出发。
整个甬道是直接在山体内开凿出来的,很规整,不像是逃生用的。我们一行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尽头处开始倾斜向下,好在坡度不算很陡,我们几个打滑梯似的直接滑了下去。后面的路程,基本上都是在通道里七绕八绕,能看出整个地势是一路往下的,可能通向某个地宫。
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最后来到一个出口,领队的黑眼镜将一个火折子点着扔了下去,很快就掉到地面上。从上面看下去,下面的空间异常宽阔,距离我们的位置大概七八米高。
这些年淘沙子,我的体力已经突飞猛进了,这点高度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们一个一个跳了下去,发现下面竟是一个墓道,大约两米宽,能并排走三个人还绰绰有余,我们从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到了如此宽敞的地方,都舒了一口气。
打开手电,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以我为标准,左手处不远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墓道封实了,根本通不过去。右手边那条路很长,手电光不能一次照到底,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如果这里真是一个地宫,而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墓道的话,那说明往右边走应该能到达主墓室,也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几个人简单休息了一下,还是以黑眼镜为首,顺着没被封死的那段路继续前进。因为担心沿途会遇到陷阱机关,我们都走得小心翼翼,也特别留意脚下和头顶,一些翻板飞箭等最常见的硬性机关,十个墓里八个都会碰到。
途中,我用手电特意照了一下墓道两边,发现雕着用瘦金体撰写的佛经一类的石刻。我学的是瘦金体,对这种字体可以说了如指掌,虽说是作为诱饵被擅长了。
瘦金体起源于北宋时期,是在楷书基础上演化得来的,曾在北宋兴极一时。可惜创造它的宋徽宗却是一个失败的政治家,被金人俘虏后悲惨地客死他乡。想到这里,心中忽然燃起一丝自嘲的悲凉。这宋徽宗的经历与我倒有几分相似,看来这里是个北宋墓。只是我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有种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卡在大脑的某处。
一行人又走了三十分钟,尽头出现了一道拱形门洞,似乎直接通到一个墓室,拱顶和门柱的雕花变得十分考究。闷油瓶上前仔细检查了门洞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我们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大,顺次进去,才发现里面比在墓道看到的还要宽敞。光源有限,照得并不通透,只能隐约看出墓室的形状类似一个小型足球场。正对着墓道是两扇紧闭的玉门,墓室两侧呈半圆形,每侧又分别置有三个小形拱门,旁边安放着长明灯。
我心生疑惑,一般的墓穴为了防盗,多少都设置一些机关,可这个墓是不是太过平静了?这时,我手中的光源正好扫到了墓室的正中央,那里孤零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我近前一看,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在我面前赫然是一具哨子棺!
 
第三十五章 奇门遁甲?
那种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只在三叔讲述海底墓的遭遇时,从他嘴里了解过哨子棺,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心说,这墓主人果然不简单,一来就下个猛料。
这具棺椁比普通木质的大了整两圈,几乎高到我的胸口。通体漆黑光亮,贴在棺盖的人俑在手电的照射下,显得阴气森森。上面雕满了花瓣和火焰的纹饰,整个棺材好像包裹在无尽的地狱业火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我总担心下一秒,棺盖会被突然掀开,从里面钻出来某种不知名的怪物。
其他人显然没有我这么惊讶,小九走到一旁想点亮长明灯,试了半天没成功,气得爆了几句粗口。黑眼镜嘿嘿笑了几声,道:“这灯可不是这么点的。”
“那你给哥几个露一手呗!”小九挑衅道。
黑瞎子没接茬,擦亮火折子,又掏出一根烟就着火苗点上,悠悠哉地吸了几口,才道:“看好了,别眨眼。”说着,猛地将火折子用力扔了上去。
火折子碰到墓顶,溅出了许多火花。只见火花啪啪闪了几下,点燃了墓顶上埋着的引线,一下子窜成细小的火苗,由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形成了几条放射状的火线。火线顺着墓墙直下,下面正是长明灯所在的位置。瞬间,所有长明灯被同时点燃。
“呵呵,这叫天路,也称佛光普照,代表着十法界层层推演,互融互摄。”黑眼镜推了一下墨镜,道,“前几年倒过一个类似的,夹喇囘嘛的人里有一个居士,当时还是他发现的。”
大家对这么巧妙的设计啧啧称赞,看来,古人的智慧真是现代人望尘莫及的。
很快,墓室的全貌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墓室整体并不是一开始看到的足球场,而是类似铁八卦,从中心看去,除了那扇玉门,大殿向四面八方都有开门,通向每一个侧殿,倒有几分像佛堂旁边的禅堂。
那扇紧闭的玉门看上去气势宏伟,门扇左右用线雕工艺对称刻画了两尊菩萨形象,脚踏莲花、双眼微闭、表情安详,手成兰花,指向大门正中。墓墙上是等人高的金身罗汉壁画,或站或坐,或睡或卧,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六扇拱门虽不及正门庄严,却也雕刻着各式花纹。门洞两侧分别是一盏长明灯,区别于灯奴,这里的灯座是真人比例的观音座下童子,手里托着荷花瓣莲花灯,发出沉稳柔和的光。
墓顶刻着梵文,从外向内最后汇聚到中央一朵层层相叠的莲花周围。我观察了许久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幅千子莲图,每层花瓣又由数百朵小莲花组成,花纹极浅,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地面同墓顶一样,只不过,下面是一个硕大的卍字。
整个墓室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与其说是墓室,更确切是一座佛殿。我甚至能听到四周传来佛经咏诵的声音。看来,这个墓主人生前要么喜好佛事,要么已经皈依佛门了。
再回头看这具放在卍字中央的黝囘黑铁棺,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对比周围的气氛,反而让人觉得想笑。
棺椁上方的人形铜像是俯卧在上面的,头部却被拧了180度,大张着嘴巴,好像在竭力呐喊。可眼角明显上扬,又像是大笑,让人很不舒服。最让我在意的是,人俑的眼睛部位被刻意挖空,只留下两个黑洞直勾勾盯着上方。如果手臂伸到里面,必须跟铜像的双眼对上,那种压抑感肯定不好受。
黑眼镜指着棺材,笑说这也算是棺材界的一朵奇葩了,倒缓和了一些紧张气氛。说实话,我挺佩服他面临危险还能犯二的个性,心里对他的印象凭空好了几分。
小九几个显然没见过哨子棺,三个人围着它指手划脚讨论着。我见闷油瓶在研究那扇正门,便嘱咐了他们几句,也凑了过去。
闷油瓶走到玉门前,用力推了几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会不会跟山洞那个一样有开启机关?”我问道。
闷油瓶用奇长双指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看来是从里面直接扣死的。”
 
这挺让我感到意外,自古以来,任何墓葬为了对付盗墓贼,都采用了很多奇特的防盗手段。这个墓好像反其道而行,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陷阱。除了这口哨子棺,难道只是为了震慑盗墓贼?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大门上左摸右摸,门上的浮雕确实工艺精湛,手囘感一点也不粗糙。我顺着纹理一路往上,看到佛祖的两只眼睛尤其出神,手便不由自主伸了过去。闷油瓶及时抓囘住我的手,道:“别碰。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浮雕眼眶里镶嵌的居然是西王母城看到的尸蹩丹药!
我顿时吓得直缩脖子,这要真把蹩王放出来,就算把闷油瓶倒光了也必死无疑啊。我赶紧退到棺材旁,就听到小九几个正在争论。
“九哥,这棺材是不是墓主的?”
“不像。如果真是墓主的,那扇门怎么解释?哪个墓会把大门反着装?”
“可这里刻了这么多经文,会不会铁棺里有妖孽?所以才镇在这里。咱们进的不会是一个镇妖陵吧?”
“仙剑玩多了吧,还镇妖陵。”小九鄙视道,“你看这棺材上的花纹,跟墓里的手法有出入,一看就是仿造的。而且棺材底部与地面并没有完全契合,我看,倒像是后人搬进来的。”
我暗自佩服小九的观察力,他这一说我才发现,铁棺虽说也纹着莲花,雕刻手法明显粗糙了许多,工匠似乎并不追求艺术效果,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粗略修饰了一下而已。
“我说哥几个,咱又不是来鉴赏文物的。赶紧淘完赶紧撤吧。”老弄有些不耐烦,说着就往一个门洞走去。
“等等!”老弄今天的态度让我很反感,口气也就硬了起来,“这么鲁莽,撞到机关怎么办?!你自己不怕死,也别连累大伙儿给你垫背!”
老弄被呛得够呛,非常不爽,索性掏出一根烟,蹲在地上狠狠抽了起来。
我懒得理他,转向小九,道:“你怎么看?”
“会不会是奇门遁甲?”小九想了想,道:“一般墓穴中最常见的就是奇门遁甲和迷宫。这里正好有八道门,倒是挺符合奇门遁甲的设计。”
奇门遁甲的知识我是不懂,只知道是中国古老的一种术数,由“奇”“门”“遁甲”三个概念组成,也有伪传说“奇门遁甲”是修真的功法。历史能追溯到四千六百多年前,现在基本上已经失传了绝大部分,懂得其中一二的人,估计能和大熊猫一样珍贵了。
“怎么又是这种东西。”老金子道,“十个墓六七个都这一套,古人就爱搞形式主义。”
“这有什么奇怪。”我笑道,“就好比你看小说时,某个帅哥刚出场穿着深蓝连帽衫,一旦这个人物出名了,你再看其他衍生文,会发现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引用这个设定。这叫羊群效应,也称为“从众心理”。也许,那个男的根本不爱穿内囘裤,平时还会穿旗袍呢。”
大家都被我的比喻逗笑了,连闷油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敢多耽误,跟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我的意思是,这里正好有六个人,每人各进一道门,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法了。小九不同意,说这样太分散,伤亡概率会增大,不如分成两组各进一道门,还有个照应。
我看向闷油瓶和黑瞎子,想征求他俩的意见。结果,一个待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吭声,另一个立在一旁咯咯笑不说话。我心知指望他们也没有意义,索性分成三组:我跟小九一组,闷油瓶和黑瞎子分别带着老弄跟老金子。这样分,不管从整体实力还是个人关系上,都算最佳组合。我的脾气并不算好,肯定不会跟老弄一组。把那个刺头丢给黑瞎子,也杀杀他的锐气。
接下来就是进哪个门的问题了。如果这里真是按照奇门遁甲排列的,必定有三个是生门,正好对应我们三组人。我自己不懂这方面,九姑娘他们的斤两我也有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周杰伦”和“赵本山”了。
闷油瓶明白我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擅长。我又转向黑瞎子,心说,你丫如果也不懂,两人夹喇囘嘛的钱一分也甭想让老囘子掏!
黑瞎子倚着哨子棺,嘿嘿笑了两声,道:“给我一个指南针,我试试。提前声明,如假不包换!”
我示意小九从背包里把指南针拿给他,黑瞎子又拿出了纸和笔,就见他托着指南针,一会儿往前移几步,一会儿又往旁边挪几下,时不时还转一个圈,看起来就像……就像在跳华尔兹……靠!你囘爷爷的!原来黑眼镜果然在秀舞步。
我对他仅存的好感瞬间化为乌有,难怪小花说离这个傻囘逼远点,想必当时也被折腾个够呛。
等黑瞎子消停下来了,我冲他吼道:“你他囘妈跳完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上个麦唱个K!”
黑眼镜一边低头在纸上迅速画着,一边笑道:“麦霸可是三爷。当初在长沙唱K,就他老人家点得多,没一首跑调。”说完,把纸递给我,拍着我的肩膀,继续道:“改天小天真也给来一段。”
我没理他,接过纸反复看了几遍。要说黑瞎子的画工还算不错,极短时间竟能把墓室的俯视图和侧视图画得不差毫离。我把大家叫过来,指着图上三个标星的位置,问道:“这三个就是生门?”
“没错。小天真也看出问题了。”黑眼镜凑过来道。
图上标记的三个星中,有一个居然是那扇紧闭的大门。闷油瓶说那扇门是从里面扣死的,以他对机关的了解,绝对不会出错。那就是说能进去的只剩下两个门,有一组人恐怕只能在墓室守着那口铁棺材了。
我刚要张嘴说话,老弄猛嘬了几口烟,道:“唧唧歪歪到什么时候!老囘子先进去了!”说着,将烟屁囘股往地上一丢,抓起背包就进到标记星的其中一个拱门里去了。
老弄刚进去不久,就听到墓道里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几人呆呆望着墓道深处,接着,我身边的闷油瓶轻声说了一声:“出不去了。”
 
第三十六章 偏室
“瞎子!你不是说这是生门吗!”错愕之后,我冲黑眼镜大喊道。他显然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被墨镜挡着,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丝诧异。
黑眼镜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道:“我的推断绝对不会错。除非有一种可能——”他的话音刚落,门洞深处就传来老弄的声音:“他娘的!这回老囘子可发了!”然后是一连串急切的跑步声。看来除了第一道机关,里面还算安全,黑瞎子的推算确实正确。
为了以防万一,我让老金子赶紧追上去,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老弄,别再让他闯祸了。老金子应了一声,跟着跑了进去。现在只剩一个生门了,我正犹豫着怎么办才好,就见闷油瓶背上装备,身形一闪,也钻到一个拱门里去了。
我没想到闷油瓶的动作会这么快,刚要开口叫住他,闷油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墓道里。我看着黑漆漆的通道,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这人怎么这样!做事从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把别人全当成空气。现在又自己一个人溜掉了,这职业道德发扬的也忒不是个时候!
我正想跟其他两个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黑瞎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道:“看来,哑巴把生门留给你了。小吴,别辜负人家的好意。”说完,叼着一根烟,也挑了一个门自顾自走了进去,不一会儿,甬道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一路顺风哟,小三爷——”
现在,整个大厅就剩下我和小九两个人了,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这几个门洞里能找到出去的方法。我感叹道:队伍真是不好带了啊。便和小九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进到唯一的那个生门里去了。
这边的墓道跟外面那条没什么区别,刚开始的一段路我们还走得十分小心。借助墓室的光,我看到两边的墙壁上同样绘满了罗汉壁画。看了一会儿实在索然无味,两个人干脆话也不说,闷头前进。
甬道并不是一直延伸下去的,半路出现了一个转弯,空间也变得宽敞了许多。小九躲在一侧,朝里面扔了一块石头,石头落地发出几声空洞的响声,看来前面并没隐藏什么机关陷阱。
我们将手电打开,往里面扫了一眼,只这一下,我立刻明白老弄刚才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后半段的壁画,虽说还以僧人的形象为主,可袈裟上竟然镶满了各色宝石,衬得整幅画立体感更强,人物更丰囘满。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心道,都说开张吃三年,这次的饺子不仅皮薄陷儿大,吃上十年都不成问题!我试着用匕囘首撬下一块,果然手囘感和重量都是上品。小九那边也砸下来几颗放进口袋,看来这次丰收颇丰。我甚至开始考虑再带人过来几趟。
虽说想得不错,可我心中的疑虑不减反而加重了。人往往就是这么贱,挖坟掘墓无非是为了求财,现在墓主人大开方便之门,一副“好吃再来”的架势,可越在这种时候,人越多疑,可见,人心真是不可琢磨。
 
在墓道里耽误了一会儿,我们不敢多做停留,又往里走了十分钟,底部同样出现了一道门,跟一开始进入墓室的拱门很相似。一时间,我还以为遇到了鬼打墙。
从这里能明显看到屋顶闪现的亮光,多半是夜明珠一类。进到里面,我们打亮火折子,发现这是一个长方形的侧室,左右各有一个小型的耳室,好像禅房的样子。
侧室的装饰比较简朴,夜明珠就镶嵌在屋顶的莲花瓣中央。侧室的正中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八角须弥坛,上面端坐着一具身披袈裟的坐化金身,布料已经腐朽了,变成一条一条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呈打禅状,双足跏趺,双目微睁,看来生前是位高僧,还能看到头顶的九个戒疤。肌肉已经萎囘缩变黑,因为结手印的缘故,指甲顺着手掌往上生长,竟弯到了小臂。如果单看它的姿势,应该死得相当安详,可它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尸体并没有完全风干,估计是死后不久被放进来的,只需度一口人气,十有八囘九会马上起尸。
我屏住呼吸,示意小九去两边的耳室看看。耳室还算正常,被做成了禅房的样子,有蒲囘团和佛龛。架子上摆放着佛经,旁边有一些瓷罐器皿。其实能拿出一整套经书,在外面绝对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能否出去,这古书最怕磕碰,有一点点破损,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相比较不易保存的书简,我还是拿了几个琉璃盏和一个金木鱼,若能凑成一套,也能翻上几倍。
抽屉里还有几串佛珠,都是用上好的石料打磨成的。我一边装着,一边心里起疑:主墓室设计成佛殿,正中却放了一具哨子棺,似乎又没多少实际作用;墓道和耳室放了有这么多宝贝,就像是告诉来者【别客气随便拿】,可生门却会触发机关,封闭出路;侧室安置了一具得道高僧的尸体,又有随时尸变的可能……从进来到现在,整个墓室的设计全是自相矛盾的,也不知道是墓主人生前的恶趣味,还是被后来人刻意改造过。
这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说有人为了防止贼把家里偷空,每次都会在桌上留下一百元,外加一个字条:小偷同志,今有一百元,请笑纳。家里其他东西勿动,谢谢!倒和这个墓有异曲同工之处。
淘沙子的规矩,不能一次搬空,一是表明自己只为糊口,并非那贪得无厌之人,二是为了给后面的同行行个方便。当然,那是在过去,现在很少人讲究这么多了。不过我还是遵从老祖囘宗的意思,留下了不少。之后,又对着佛龛里的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多谢佛祖保佑。
从一侧耳室出来,我看小九也装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原路返回,突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闪了进来。我们吓了一跳,急忙拔囘出枪指向门口,就听一句淡淡的声音唤道:“吴邪。”
这声音极其耳熟,我放下枪凑近一看,果然是闷油瓶!这倒真出乎我的意料。心说,这失踪人口什么时候转性了?就见他扫了几眼侧室和耳室,又仔细检查了那具尸体,才走到我的身边,示意我们马上出去。
“你那里怎么样?”我看他转身要走,心知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跟我们说,便主动问道。
“另外两个门跟你们这里的情况差不多。”闷油瓶缓缓道,“除了那具尸体千万不能碰。”
另外两个门?我心里顿时一亮,这么短的时间,闷油瓶能检查完两个侧室又赶到我这里,肯定是惦记我们这边的安全,看来他并没有贪恋里面的财物。想着,我就不由自主咧开了嘴,从包里翻出那几串佛珠,献宝似地塞到他手里,道:“贼不走空,这个你拿着。”
闷油瓶看了看,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挑出了一串直接套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然后点了点头,道:“出去吧。”
我也担心老弄和老金子那里会再出什么意外,赶紧背上行李,招呼小九离开这里。火折子熄灭的瞬间,我又瞥了一眼那尊坐尸,隐约觉得它一直垂着的头似乎抬了起来,眼睛睁开看向了我们这边。
 
第三十七章 争执
一晃神的功夫,我跟着他们已经走出了侧室。我想回头再看个清楚,无奈里面除了夜明珠昏暗的光,什么都看不到。我见闷油瓶和小九并没有反应,也许是自己一时眼花也说不准,就没再上心。
走在墓道里,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过有闷油瓶坐镇,还是安心了很多。我们三人出来的时候,黑瞎子和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我们几人把遇到的情况互相讲了一遍,大致跟我遇到的一样。每个门后面是一条墓道,通向一间侧室,每个侧室里面都盘坐着一具发黑的和尚尸体。看来,极有可能是集体陪葬。只是,这个墓的主人如此忠于佛事,又没安置要命的机关,怎么会使用如此残忍的活人葬。
从他们口中知道,每具尸体的表情都十分安详,看起来像是自愿的,真是匪夷所思。
门上的尸蹩丸、正殿的哨子棺、自相矛盾的墓室……这些和西王母、汪藏海又有怎样的渊源?按照无名氏提供的照片,我已经进入到他所提示的地方,那么我想知道的或者他希望我知道的应该就在这里。可这里除了罗汉壁画和经文,跟东夏士兵操控人面鸟又有什么直接关系?还有那个会响的铃铛,究竟对方想向我传达什么样的信息?
太多的线索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存在着若隐若现的联系,也许真正的答案就在那扇大门的后面。
我们这边正努力研究那扇玉门,就听一旁的黑眼睛笑着说道:“哟,看来你们小三爷对伙计不咋样啊,竟逼着你们藏私货。”
我有些不明所以,回头一瞧,就见黑瞎子从老弄的裤腰上慢慢抽囘出了一串玛瑙珠子,放在手里掂了几下,道:“血玛瑙,上等货色。这串珠子卖到行里,小一百万了吧。”
老弄憋红了整张脸,站在那里不吭声,黑瞎子又从腰扣的地方翻出几块宝石,道:“你们吴家伙计习惯将东西都塞到裤裆里?是三爷留下的规矩?”
他这么一说,小九不干了,上前一步将老弄上下搜了个遍,从下囘半囘身又摸出几件纯金小玩意儿。这下黑眼镜乐得快趴下了,捂着肚子道:“三爷带出的人果然功夫了得,也不怕硌到。”
历来淘沙子分两种情况。凡是明码标价的人淘到宝贝必须归铁筷子所有,出来后再由筷子头将钱打到户头上。(也有直接拿宝贝兑现的,但出货的马盘基本都挂在像三叔和小花这样大的地头蛇身上,找合适的马盘销赃并不划算,一般不会有人这么干。)
 
第三十八章 哨子棺(上)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瞪了黑眼镜一眼。谁知他嘿嘿笑了两声,弹了弹裤子,道:“不好意思,腿滑了。”
黑眼镜这种不着调的性格真是让人头疼。我心知,就算把他就地正法了也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对付这些活尸。集体起尸我不是没遇到过,当时的情况比现在更惊险,而且有闷油瓶和黑眼镜在,我手下的伙计自保也不成问题,所以我还算在镇定的范畴。
只是这次出门根本没带黑驴蹄子,自从第一次盗墓开始,这黑驴蹄子一次都没用过。在我心里,这东西除了占地方,没有任何实际用途,所以这次压根没考虑。现在遇到必须用的时候手头却没有,真是生不逢时。
再者,两边的出路都被封死了。先不说六只活尸的战斗力如何,我们带的装备有限,万一有个尸毒也够我们受了。何况,就算把六具尸体全部解决掉,出不去的话,早晚也会饿死在这里。
这下我心里没了主意,下意识就看向闷油瓶,发现他竟然走到哨子棺那里,伸出右手就要探进洞孔。我心下一急,急忙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大喊道:“你要干什么!”
闷油瓶看向我道:“我看过了,这口棺材里说不定有开门的机关。”
我急得心里起火,连连摆手:“那也不能冒险!咱们……咱们先把尸体解决掉,再一起想办法!”
“来不及了。”闷油瓶摇了摇头,“那些尸体我检查过,是笑面尸,起尸后比血尸还难对付。这口棺材只有我能探得。”
我知道闷油瓶说的在理,这棺材早晚还要由他来处理。也知道闷油瓶有发丘中郎将的奇长双指,接触这么久,虽没见他使过双指探洞的功夫,想来也应该相当了得,肯定轮不到我囘操心。
可那哨子棺是何等之物,当年‘阎囘王见了也改道’的张盐城也只探过三次。况且这墓中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谁知道这棺材里放的是什么妖孽。可恨现在身边没有牛血,否则淋上还能知道棺材的危险性,我甚至考虑自己放血赌一把。
六条墓道里的咯咯声越来越近了,我这犹豫的毛病又犯了,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除了拼命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生死忧关的场合,我还是无法做到三叔那样的果断和决绝,看来我的火候远远不够,那一棍子算是白挨了。
 
一旁的老弄急得直跺脚,大喊道:“三爷爷,别耽误了!谁不知道哑巴张的手段,您就别操这没用的心了!”
“你他囘妈给老囘子闭嘴!再放屁当心崩了你!”我已经无法正常思维了,现在完全是依照本能行囘事。总之,我是不会让闷油瓶冒这个险的。
“放开。”闷油瓶试着挣脱了几下,见我仍固执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啧”了一声,示意后面的黑眼镜帮忙。
我没留神身后,被黑瞎子从后面一把架住了我的双臂,闷油瓶趁机挣脱了我的手。
“我囘**瞎子你他囘妈放开我!”黑眼睛的力气极大,我被他死死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挣扎,一边爆着粗口,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黑眼镜在我耳边轻声道:“冷静点,小天真。你再这样下去,不止哑巴,咱们都玩完。你也不想哑巴看着你死吧。”
他的话让我身体一震,就见闷油瓶的手已经伸到洞里面去了。这时再阻止也来不及了,我好像被瞬间泄囘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闷油瓶伏在棺材上,整个上臂慢慢探进洞里。
突然,闷油瓶闷囘哼了一声,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撞上铁佣的脸。我见他脸色顿时变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急忙挣脱黑眼镜的束缚,跑到他跟前,问道:“你怎么样?”
“被咬住了。”闷油瓶虽然还是一副淡淡的口气,但明显气力不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我心里一凉,赶紧看他的手臂与棺材衔接的地方。果然,人俑的口腔里长出了许多向下的倒钩,好像鱼刺一样死死抵住了闷油瓶的胳膊,已经看到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出来。
这种机关我在爷爷的笔记上见过,叫做鱼鳞锁,也叫滚刀扣。顾名思义,只能顺着机关的方向前进,一旦向后使力,就会被锋利的刀片或者尖刺卡住,再大点劲儿,身上的皮肉会瞬间被割得一点不剩。
在古代多用在酷刑上,两边各摆上十几个滚筒状的柱子,上面插满了刀片或者倒刺,中间留出勉强通过一个人的通道。柱子只能顺着滚动,反方向会被内部的机括卡住,需要用蛮力才能推动。行刑时,将犯人腰上系住绳子,逼着他们进到最里面。然后外面的人用力拖动绳子,等把那个犯人拉出来,两边的柱子上已经挂满了一条条肉片,那人被刮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又不能马上断气,苟囘延囘残囘喘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变成‘骨囘感’的身体。
如果提前贿赂过执行人,还能拉得快一些,之后马上补一刀少受些活罪,在当时是一种极其严酷的刑法。民间也戏称‘倒囘骑驴’、‘胖子愁’。据说,这种刑法最爱用在胖子身上,连脂肪一起刮到滚子上,省去了保养的步骤。
因为太过残忍已经被废掉,后经改革,被变相用在各类机关中。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这下子闷油瓶想退出来根本不可能,只能一探到底了。
“你忍着点,”我让小九把黑金匕囘首递给我,尽量放平自己的语气,道:“我帮你把倒刺撬开!”
闷油瓶只是摇了摇头,推开我,胳膊继续往里伸。我站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一边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嘱咐小九几人把武器拿好。这时也管不了墓里不能开囘枪的说法了,只要哪个门先出来尸体,直接照脖子打(那里是任何活物最脆弱的地方)。
我守在闷油瓶身旁,也举起枪警惕着他身后那几道门。所有人不敢大声出气,大厅里只剩下毛囘骨囘悚囘然的咯咯声。
这时,闷油瓶用左手轻轻拍了我几下。我扭头,发现他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眼睛却黑得发亮,对我轻声说道:“如果有情况,用那把刀把我的胳膊砍下来,要快。”
我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整个人好像被雷劈到,愣在那里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印象里的闷油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说出这种话,难道棺材里真有什么不能言明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 哨子棺(中)
“你……你摸囘到什么了?不要胡说!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极力咬牙保持镇定,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牙齿在止不住打颤,连声音都变调了。
“我信你,要快。”闷油瓶还是那样直直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眼神出奇得平静。我突然意识到强大如闷油瓶也会有依赖别人的一天,那个人居然还是吴邪,还是一只菜鸟!可我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让我亲手砍掉闷油瓶的胳膊,还不如让我砍掉血尸的脑袋当马桶。
我索性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理他,身体却控制不住开始发抖,鼻子一酸,眼睛立刻模糊起来。说实话,我能想象闷油瓶会失忆,会受伤,甚至会死,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我面前断手断脚,这根本是我无法接受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不曾存在过奇迹;原来,闷油瓶也会有无奈的时候。此时,我心里居然多少替他感到高兴,至少这样的张起灵已经变得更像正常人了。
虽然没有回头,我知道闷油瓶还在盯着我,他的视线如火一样灼烧着我的脊背。真的砍掉他的右臂,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更痛苦吧。我甚至开始厌恶起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逞强,非要夹闷油瓶的喇囘嘛,也许就不会出这种事。
我背对着闷油瓶用枪托照自己的脑袋狠狠砸了几下,被他从后面拉住。我不敢回头看他,抽了抽鼻子,闷声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办不到。”
闷油瓶轻声叹了口气,又转向黑眼镜:“你来。”
“愿意效劳。”黑眼镜乐呵呵走到我面前,摊开手掌,道:“小三爷,借刀使一下。”
我刚要反驳,闷油瓶用空余的手突然握住我的右手腕,轻轻一扣,我就感到手上一阵酸麻,再也握不住力道。
匕囘首落下被黑眼镜稳稳接住,他冲我晃了两下,笑道:“别瞪我,用完就还。”说着,便将刀锋朝上,探到闷油瓶的腋下,道:“我准备好了。”闷油瓶点了点头,不再理我,继续往深处探去。
我简直被这两个家伙气疯了,抄起手囘枪抵在黑眼镜的太阳穴,发狠道:“你他娘敢动他一下,老囘子立马打爆你的头!”
黑眼镜丝毫不在意指着他的那把枪,推了推墨镜,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我上下两个头,小三爷要爆哪个?”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墨镜后面闪过一丝戾气,竟逼得我后退了半步。就见闷油瓶抬起了头,冷冷对黑眼镜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我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黑瞎子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是口气变得认真起来,两个人之间立刻弥漫起一股素杀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我虽没见过黑瞎子的本事,不过能跟闷油瓶搭伙,想必也是手段了得。现在闷油瓶被哨子棺卡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万一两个人发生冲突,以目前的处境,闷油瓶肯定处于下风,我这边能否制住黑眼镜根本没有绝对把握。
 
我抵着黑瞎子的脑袋,一会盯着枪,一会盯着他手里的刀,生怕一错神,闷油瓶就成了杨过,到那时我也没地方给他找鸟啊。
我紧密关注面前的情况,一边对小九他们喊道:“小九,别愣着,这丫敢动一下,先灭了他。”
谁知,小九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对不起,吴哥,这次恐怕不能听你的了。这里几条人命都指望着哑巴张呢。他一条胳膊换六条人命,兄弟们记着,大不了以后——”
“放屁!”我没想到能从小九嘴里听到这种话,马上转过身瞪大眼睛对着他们三个,大声吼道:“都他囘妈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让他做炮灰!张起灵也是人!”
小九被我吼得一愣,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抿着嘴低头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对老金子和老弄叫道:“一人看住两个门!把招子都放亮了,那些东西敢出来直接爆头!谁要放一只靠近那口棺材,我先作了他!听到没有?!”
老金子和老弄被小九的气势吓了一跳,也知道他言出必行,不敢得罪,只好拼命点头。
我看着小九单薄的背影,喉咙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潘子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来: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命。
是啊,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能让闷油瓶当炮灰,凭什么别人就当得?我突然感到自己无比自私。这些年的历练,已经教会我作为瓢把子如何顾全大局。可偏偏在闷油瓶的问题上我总是无法平静,甚至无法正常思考,也许只因为那个人是闷油瓶。可为了他要牺牲其他无辜的人,对他们又有何公平可言。
我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还是一意孤行,赔上的可能不止闷油瓶的一条胳膊。这种选择其实很痛苦,我必须压制住内心的挣扎,让心理天平人为地偏向更实际的一方。
我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转过身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好活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许放弃!”
说完,我又丢给黑眼镜一把枪,拍拍他的肩膀,道:“黑爷,想活命就跟我一起守好后面的这三道门。”
黑眼镜接过枪,在手里反复把囘玩了几下,自嘲地笑道:“跟你们两个做生意,真是不赚还赔条命。”
我不再理会他们几个,将手里的家伙准备妥当后,转到了闷油瓶的身后。走过他身边时,我轻声对闷油瓶说道:“小哥,你的后背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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