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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毒 by夜藤 (那么多人都看过 = = 依旧只是壮大[第13页] |
作者:大紅花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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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看上去好沮丧,明明有自主能力,却只能非自愿的被遗留在原地,无法作任何事;我(我们)事实上也不快活,在自作主张的决定了所有事,以为彼此能就此解脱,殊不知正是磨难的开始—— 你后悔了吗?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不管一模一样的组成因子,再次聚合,摊在我和他的面前几千几百次,最终我们所作出的选择,都只会有一个。 “我还是要救她。”我还是要救他。 这世上为什麽就有这样的情感,能让欣慰和责备,悲伤和快乐,同时并存;不管它有多矛盾,不管她或他可能丢出的反驳,有多大声; 因为我爱她。 因为我爱他。 |
这篇文当时看得我是死去活来啊!默默地顶一下溜走… |
09 我曾经对他说,谎言,有时也是一种保护人的方法。 就像拿谜团当盾牌,我叫他别来,其实是我知道他一定会跟来:我不想他走,这才是真相;就像拿抚圌慰当护卫,我把他抱紧,就只是因为我的身体渴望他:我很需要他,这才是真相; 用破解不了的危机挡在中央,我边回头看他,边顺理成章的走向终点;当两边的喧嚣都收声,”保护”被真正的合理化,而所有掩盖在“保护”一词下的真实,也不再有昭然的一天。 如果当时这麽作,我正在微笑,我想,这场巨大的谎话是把他跟我都骗过了; 今天,当阿姜手提空篮,一脸凝重的站在我面前,无论她还是我,都笑不出来了。 ——通常她或者阿庸都不会正面现身,她们总能抓准你恍神的时间点,轻巧的放下食物,再轻巧离开,在这片停滞的空间里来去自如,不干预也不介入,只是用这项重覆的规律,替时流打上一个新结; 所以当她们停下脚步,看著你,那表示有什麽不得不的讯息,必须传达给你。 我只消抬头,瞥了阿姜一眼,立马领悟过来是怎麽回事!椅子往后一倒,阿姜欲言又止的脸晃过一秒,我已在向外狂奔的路上。从庄内到白石桥的路只有一条,我很快便到了桥墩下,只见一抹抹魂魄的侧影,循常例往桥面滑动,我紧紧盯住每一张脸,不确定自己是否错过了什麽; |
我拔开脚步,正准备奔上桥,一把力道从后方拖住我,”站住!你以为你在干麽?你忘了自己在此地的身份吗?!” 回头,不知什麽时候跟上来的阿姜,正一手扣在我腕间,严厉瞪视我,我亦毫不保留的回睨她,”放手。”我说,她摇摇头,”你不能逾矩的,亡圌魂有亡圌魂的意志,不是你可以左右,你能作的,就只有待在下头静静看著。” 她再一次把手指向河床,就像她第一次指示我那样;我望向河,人们的发顶一样浮在水面,像一片片枯叶,叶脉下每一双眼都投向同个方位:那是阿庸的背影,她背向我们的脸,想必还笑盈盈的在分送汤水,她这时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丝责备,和更多怜悯。 三天,才不过三天而己呐——这样的苛责,跟玻璃片一样扎进脑袋,像停不下来的雨声;在人间也不过四季三趟轮转,如此短暂的光景,你信誓旦旦说要守住的那个人,怎麽就要尾随到这儿来了?你当真为他设下万无一失的屏障了麽。 “到河里去吧,”阿姜不带起伏的声音响起,像关掉杂音的擎钮,”在没见到那个人之前,潜得越深越好。” 我凝视她的指尖,知道自己没有多馀的选择,她轻推我一把,把我无意识推向河边,脚一点进冰凉的水温,整个人就沉了下去,在我周遭的人头,自动退了开来,为这新加入的夥伴让出位置—— 傻圌子,在我泼掉汤水的时候,阿姜说的话,像河水一样涌进耳洞里,而此时此刻的我,不能再赞同她的话更多。 水出乎意料的深,我双脚尝试著撩圌拨,根本踩不到地面,我以为自己会一路沉向河底,因为我的脚踝很重,彷佛被铐了镣鍊铁球,可偏偏有股力量,从我的腋间往上托,硬是让头部浮出圌水面; 於是桥上进行的事物,我被迫看得一清二楚,而脚下同样有项重力,在作对等的拉扯,那感觉形同站在绞首台上,目睹你要他活命的人正走上死路,你想喝止却开不了口,因为脖子被绳环紧紧栓著。 |
游魂依然不间断涌现在桥头,从我仰视的角度看,它们就像飘向空中的天灯,蓦地我惊觉,白桥,游人,横亘在下方的流水,合并这综观景象,其实像极了西子河畔——虽然我不曾留心过那里的样貌,我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 我这才发现我有多想见他,尽管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他在的杭州只是谎言,我很清楚,但我一点也不想他真的加入,把这场虚假实现。 沉到河底。 这样的耳语,和著砥骨的河水一起渗进骨头,在体内搅拌,失去肉体后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实的疼痛感,几乎能将假想中的肺腑扯成稀烂; 沉到河底。 分辩了许久才发觉,这句话,竟是和我同样漂浮在湍流之中的人在说;不知是否听懂了我的处境,他们的脸孔一齐面向我,嘴唇在动,如此强大的意念伴随水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灌进我的耳我的鼻我的嘴里。 潜得越深越好。在眼睛被河水掩没以前,我还没看见他的脸,却看见阿姜从桥上偏著头,唇圌间对我重述这句话;她带笑的眼神还是看前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在那碗汤还没正式送到他手上前,这是她冒险泄露的天机; 我把梗在肺部的一口气松掉,水波迅速包围上来,我连同头顶全数没入了水中,悬在顶端的天空仍是那麽白,一片稀松的云絮飘过,我的身体像船锚一路下坠,越沉越深—— 河底,在忘川河的最底端,是冥与阳的交叠,是距离人间最近的地点; 他还在那里徘徊,尚未一头栽进,你说的话,或许他还来得及听见。 |
10-终章 我和吴邪初见在微凉的秋天。 终於我能确定当时的季节,并把时间地点都贴上标签;吴邪朝我正面走来,头发被吹得乱乱的,衣角带上的风从我背后的刀袋掠过去。我还知道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我,若能让我再一次选择,我也会回头看他,就像出门前望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然后别忘记那天的日期。 手在水中疯狂划动,眼前满是扬起的泡沫,我边仰望悬在上方的数十双脚、边远离它们,心说是这群人早就适应了绝望,还是我不够坚强,不然怎麽只我一人,被执念拖行著一路下沉—— 水压直冲脑门,我本能地闭起眼睛,不然眼球可能随时从眼眶爆出来;蕴酿一股足够抗衡水压的力道,我再撑开眼,原本漆黑一片的河流中段,顿间变得刺白,让我有种患上雪盲症的错觉,一时头晕目眩,耳鸣声嗡嗡响起。 许多迥异的画面,开始一幕幕划过混乱的视野:它们各别来自不同的国度,有垂在巨岩旁咆哮的瀑布,也有像一片渲染画布的云彩,更有被剪碎的雪花,从天空飘进同样惨白的大地; 从我嘴前又吐出一长串水泡,我深知每当我肺部的空气减少一分,人间的时岁就跟著翻过一轮;吴邪似乎到处在旅行,一台小小的相机,吊挂在他瘦得不像话的手腕上,他的指头经常按快门,镜头却晃晃悠悠的——此刻的我并无法看见他,而是直接借凿他的双眼,看遍世界每一处风景,这些景物看似多变,却还不至於埋藏风险,究竟是什麽危及到他的安全? |
他为什麽在这里,面对暴雨如此为什麽不逃离,我通通无法得知,我只知道有种事物不断在流失——原本以为是压在我胸腔的最后一抹空气,直到我领悟过来,氧气对一个亡圌魂来说,是不具任何意义的,直到我惊觉正在流失的是他的体温而不是我的。 吴邪,你在干什麽?我由内往外嘶吼,嘶吼却全被雨声盖过,腕间这时传来毫不陌生的刺痛感,我随著他的脖子一摆,视线落在插在一旁的黑金古刀,而他的手正从刀刃前离开; 那把刀的现出,提醒了我这是什麽所在,上方的视野被他举高的手腕掩盖,血像雨一滴滴垂直落下来,我震惊的说不出话,而他,竟然在笑。 吴邪!我尝试更大声的喊,他笑的声音,却也相对的越提越高;吴邪!!我又一次叫他,尽管我不愿意,这样温和的发音在咆哮中变得扭曲,但我没有办法,他的笑就和下坠的血滴一样停不下来—— 吴邪!!!最后一个拖长的尾音,和他接近失控的笑声,同时拔到最高点,充斥在整座林间,然后骤地中止。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干扰皆不存在。包括雨声,包括咆哮,包括笑声; 我的呼喊在此时得到回应,我终於见到了吴邪;正确一点的说,是我剥离了他的身前,而他从原地坐起来,和我面对面。 他眯著眼,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神情看向我…他没想错。我们就这样无语对望了好一会儿,坐落的地面渐渐从泥泞变得空无; 他的脸好白,或该说我和他的身边净是一片空白,像围起没有尽头的长幕,披在他脸前的头发全打结在一块儿,他好瘦。 |
你看起来有点狼狈啊。他没开口,眼神却这麽说。你的头发也很乱,我伸出手去拨他的浏海,意外的发现,我可以碰得到他。 所以我用手不停梳他的浏海,像著了魔一样,虽然我这麽作,还是让我觉得我看他看不清楚,散在他身体边缘的光晕,好像随时会蒸发一样——直到他一把抓圌住我的手,在我没梳下他的头皮之前。 “你…一直都没来找过我,一次也没有,”他扣著我的手腕说,而他自己的手还在淌血,”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 这段话不是控诉,只是在陈述一件切确存在的事实;让我无从想像的是,这话是从吴邪口中说出来的,他不愠不火,彷佛只是从自家门前走过一条巷子,来和我碰面,我情愿当这一切只是场梦,然而抓在腕间的力道,是如此真实。 “听著,”我试图把他的手挣开,不去正视他看我的样子,”你必须找东西止血,然后离开这里,吴邪,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听懂了吗?” 我拔掉他的手之后站起来,也拉他起来,可是他沉在原地的重量,竟出我意料的坚实,我扯了他好几下他都不为所动,像座伫在极地的冰那样难以搬移,蓦地我能够了解,以往他面对我时,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我只好屈下膝,再回到他面前,他垂著头和肩膀,一语不发,虽然我不习惯他那麽安静——他带给我的错扼也不少这一项,但那副无助的模样,还是多少减缓了我一点沮丧; 我索性抱过他,让他靠在我肩膀上,他也就定定靠著我,没有放任的依赖,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这样的贴近却感染不了我一丝欣喜,他的身体甚至比我还要冰。唯一渗进胸前的温度,我不想假装不知道那是他在哭,我也不想假装,我和他都不放手,这场拥抱就能永不结束。 他只消在我怀里再多停留几分钟,我们将会在另个截然不同的空间相见,真正的相见。他看似跟随、事实上是完全重叠我的脚步,但到头来他追赶上我的,只有比我还低的体温; 我把他紧紧抱住,雨水无声的打在背部…事实上是渗进背部;我想到我不再能替他挡雨,我想到那把刀,它还能被我挥动的时候,是将所有逼近他的危机腰斩,如今,却被他用来划断自己的动脉; |
这一场失败透顶的保护,其实根本是剥夺,剥夺掉他的脆弱,这脆弱还回流到我身上,让我害怕他变得这麽坚强,坚强到毫不迟疑的走向死亡,而我不再有阻止他的力量。 起来。吴邪,起来。我唯一能作的只有这样,不放弃拉起他,就算这语调,连我自己都催眠不了—— 站起来,回杭州去,去看宋城的天灯。听见这话时,他肩膀缩了下,抬头看我,红肿的眼里多了刚才没有的迷惑。 其实我只是碰巧想到,甚至该感谢白石桥一行游魂,它们飘扬的形象,提醒我从未看过每年十月宋城上空施放的祈福灯,所以你替我去看吧,我对吴邪说; 别忘了要拍照。我补上一句,接著又补上更多在我记忆中曾经晃现,却不曾认真参与过的风景:比方说庐山落泉,还有长白山上的雪…当时他也在,只是我不懂珍惜;我边回想他走过的路,边比对两方景致,打从心底冀望唤圌醒他一些动力,这世上总还有些什麽,是能够牵引住他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慑於我反常的多言,吴邪一直静静听著我说,直到听见一句娶妻生子,他笑了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先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这个,”再伸出食指,指向我胸前,”在你那里,我还怎麽给别人?” 下意识我捂住他手指的地方,不可置信的表情,很快转移到我脸上。 …他说的对,这不比外科手术,办不到剖了一个再替上一个,我按住那块应该是空荡的部位,感觉有什麽在里头翻滚发烫。 “那,我就留著它了,”就这麽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这样下次你见到我时,就不怕不认得。” 我将手从胸前移开,把这股热量抓在他手腕上,感觉血液开始在指节凝固,不再流出。 原本悬在我对面,那个很不像吴邪的笑容,这会儿直接消失了,他看懂了也听懂了我在作什麽,也明白我不会让他跟来,我和他之间,终究存在时序性的落差,以往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我们需要停下脚步,然后,换个位置。 |
“你又要赶我走了吗?”他说。 我摇摇头,手却没放。 尽管雨水已经穿过我和他的腕骨,直接落到地面,这场温存很快就会被稀释在林间,还原最初的画面,只是,这回我迟了些放手的时间。 时间在四周打下桩柱,围起围栏,我在里头不停打转,把一个名叫吴邪的人,一遍又一遍,从打滑的河床里拉起来,我一次次伸手,他一次次接过,直到他再也不需要我的扶持,也能挺直站立在湍急的水面,看著我; 我知道,他已经很坚强,不会再这样倒下,不会学我一样傻,不喝孟婆汤。 渐次消退的意识里,我庆幸我已经把他的头发拨开,让我能看清楚他的眼睛。 我好像忘了说,他该去把浏海剪短; 我好像忘了说,他笑的样子比哭好看。 我好像还有很多话,就连说了还是没说,都记不太清晰,我真痛恨自己的忘性,尽管我愿意说服自己相信,这些话,他该是听见了… 就算在这场迎头浇下的大雨里。 |
※※※ 张起灵再醒过来时正躺在忘川河边,他一睁眼,一张眼熟的女子脸孔映入视线,他猛坐起身,正想开口说话,却随即咳了好几下,咳出好几口河水。 女子伸手替他拍了拍胸,不等他气息平稳下来,便回答他还没出口的问句:他撑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他撑过去了。 她边说,边把一个冒著热气的杯子,端到他眼前:来杯热茶? 就和他们初次见面一样。 张起灵没接过茶,虽然在他心中,这女子已不像第一次对话时,那样令人讨厌,他仰头重重倒回原地,闭上眼睛。 吴邪坐在一节驶往杭州的车厢内。 他习惯性的挂上耳机,手腕困了一圈白纱带,上头还有微微的殷圌红渗出来;他正凝神贯注的看向窗外,透著玻璃洒进来的阳光,把他的侧脸漆成鹅黄色,尽管掠过的风景消逝得很快,他仍专心记著,因为他知道,有双眼正住在他的脑海里。 看著看著他还是睡著了,因为他实在太疲倦;没有关系,这会儿不需要助眠药,他会睡得很好。一边的机子脱落了掉在他肩膀上,却还是有个声音,持续在耳里回荡著; 那声音说:你睡吧。 那声音说:这些风景,下回我陪你一起看。 那声音说:我现在开始想我们的未来…还来得及吧? 那声音还说了很多话,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 |
《后话》 先来说说<孟婆汤>里含隐喻性的几个人物: (1)小男孩(2)中年男子(3)阿姜、阿庸(4)傲慢的女人(5)落魄的老者 男孩和中年人是张起灵在黄圌泉末尾碰上的两个人;他们一个代表纯真,一个代表熟成,而两者的共通点都是对死亡的毫不介怀——当然了,男孩的坦率来自於他连死亡是怎麽回事都搞不清楚,中年人则相反,是因为了无遗憾。 男孩隐没在桥的另一端象徵纯真的消逝,吴邪尽管有孩童般的天真,但他不无知,没办法把他对张起灵的情感一笑置之;而张起灵也作不到中年男子的释然,因为他和吴邪之间的故事,还没说完。 阿姜和阿庸,无庸置疑的,是奈何桥的把守者,是冷眼的旁观角色;至於那位一出场就不可一世的女人——张起灵甚至用雌雄莫辩来形容她,文里没有细说,不过撇开一切的可能性,她自然就是孟婆庄的主子了,也就是孟婆; 关於孟婆的平生大致是这麽说的:她简出於世,终生奉道,不问过往,也不想未来,於是身后得以被授予醧忘台的掌管大权,也就是所谓的幽冥之神。 我在搜集与孟婆相关的考证同时,就不禁萌生一种感想:她和某位姓闷名油瓶的家伙好像啊,都是那麽的择善固执,却不知是否曾坦然面对真心所想;有时执著是一种信念,孟婆献身於求道,张起灵只想寻回过往,然而拘泥在这个点的同时,它其实已无形连结著过往,牵动著未来,无法如他们所想的置身事外; 所以孟婆和她两位门徒(据说是),即使死后也得循生前的道,立身於时流之外,看尽世间冷暖,带著嘲讽和那麽一丝的怜惜;因为这些固圌守执念的人好像在重蹈她们的覆辙,但没有了这群人,她们又有什麽存在的意义呢?於是反覆如此的回圈相应而生,一如张起灵和吴邪之间的追逐。 那个站在竹篱前悼圌念的老者,是为了世事不能如他预想中的进行,所以摧毁掉一身傲骨;尽管遭遇相迥,但心境相似; 张起灵为了拾起记忆,一昩向前,其实他往前和倒退的脚步是相互矛盾的,只是他自己没发觉;这份矛盾原本也不关别人的事,直到吴邪的介入,他追著他跑,而他自以为死亡可以像把剪刀,把两人决绝断开,其实早在心念动转的那刹那,直线就已变成了回圈。 即便吴邪真踏上桥头,也不喝孟婆汤,他和张起灵之间终究有著阳间三年,冥界三日的落差,待时届一满,张起灵必得抱著有吴邪在的记忆,投入尚没有吴邪的世界里,而吴邪尾随至后,同样的轮转再度运行,中间却亘著抹不掉的断层; 所以张起灵才要阻止吴邪,阻止这场死循环,叫他只管往前走,别再为缚念滞留,吴邪可能会在一路径直的旅途中,忘了他,直到他再跟上他的脚步——只不过这回,吴邪不用再辛苦追赶,当他再回头,换张起灵站在他的身后。 那个把心脏换给女友的男子,不用多说,自然是一份剖白的醒悟了;他提醒张起灵一件事,欠考虑也好,自私也好,为了救自己在乎的人,他们舍不得的,从来不会是自己的性命,他们舍不得的,只有她或他而已; 一颗互换位置的心,住在对方的身体里,是一种印记,不怕相认时不被忆起。 所谓的未来,和现在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你看见一抹美景时,他在或不在,区别只在他有没有一双确切的手脚,可以拥你入怀; 他只是暂时离开。 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End |
番外之解药 ※※※ 一个重量没来由蹦跳到我身上,四处磨蹭了好几下,直到我睁开睡眼惺忪。 「娃儿下来,别吵你邪叔打盹了!」一双大手伸来,空了我膝前的负担,我手撑了下扶椅坐正身体,看著被迫从我身上移走的小娃儿双脚落地,一张小圌嘴不甘愿的噘著。 我招一招手又让他过来,并从衣服口袋掏出两包山渣片,晃了晃,一双小眼像鹰见了兔那样整个发亮,簌一声又冲回我面前。 「您就是这样,小伶儿他们都爱黏您,一个个都被宠坏了。」那双管束的大手现正插著腰,手的主人不住摇头,脸上却挂著苦笑,他是王盟的儿子,王业,也就是出生那一刻便认了当我乾爹那位。 而绕著我椅边不停打转,彷佛还在搜寻食物气味的,是王业的大儿子王伶,还有个女儿叫王俐,跟著母亲回娘家蹭饭去了,我问王业怎麽不带上儿子一起去,他摊摊手说那种虚应礼数的场合会把他逼疯,还是往我这里来自在,这习性和他儿子倒是一个模样。 王业人如其名,对操圌弄生意精明的紧,想来是承继老圌子的期望--虽说他老圌子也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地方,在离西冷印社不远处拥有一间自己的古董店,和小薇朝出夕返忙活得很,像是后天的努力生成,也是机遇,总之,属於古物的香气牵系著一家子人的基因。 午后的阳光从屋檐斜射圌进来,把地面也漆成近古的铜色,我这间近郊区的屋内没太多家具摆设,所以光线能不受阻隔,平均洒落在每一处角落,王业面向窗外,身体也溶成古铜的一部份,我知道他喜欢这样站著晒太阳,所以他来的时候我总不关窗。 他转回头看看窝在我脚边喝凉饮的小伶儿,再看看我,「您怎麽看上去都不会老。」 这句话不知是问句、还是感叹,我看见几根银丝在王业的发间里泛白,大致明白他的话语,这也是为什麽他老让娃儿们叫唤我『邪叔』,他说了,一个和自己父亲并肩站在一块儿,看上去像是兄弟的人,硬是让自己的孩子冲他叫『爷爷』,那感觉好像把自己都催老了。 |
每当他这麽说时,我只能笑而不语,关於外表看上去的表象就真的只是表象,若要进一步探讨到内里层面,我相信我是不能给他任何有帮助的建言的;王业是生意人,脑中无时不充斥的运筹帷幄是他的天份,加上有老婆孩子,生命的齿轮一如商场的环节,互相咬合著转动,一刻不消停。 运转不止的零件一定会日益磨损,背负岁月的伤痕直到功能停歇,拉出细纹的笑颜、变白的发丝、偶尔疲圌软的心志,都是维系生存的不变定律,所以,我无法教导王业一个人如何能看上去不老,那等於变相让他的生命止步。 在时间同样停不下脚步的流程中,太阳下山的很快,透光的屋内一下子黯淡下来,彷佛也启动王业的指拨针,提醒他该移动到下一个排程去了;不知道何时又偷偷爬回我身上的小伶儿,这会儿睡得正沉,我小心翼翼抱起他,交给王业,和他一如往常简短互道了别,然后替他打开玄关的门。 跟著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归还给这座屋子的寂静,我所说的是完全的安静,而安静本身也可是一种进行式。是每回随著人声离开,一定会发生的预见景致,就像一定会接在白昼后方的夜晚。 我所谓的安静,就像不老的容颜,同样不是形於外的表象,而是由里至外的透彻观感;安静不只是周遭的人事噤了声,或者嘈杂的喧闹瞬间收止,而是当你独自一人,却没有任何的疑问,你不向脑内丢出问句,自然也得不到一丝回音,人们能靠自问自答渡过无声的时光,因为,寂静太磨人。 --至少对大部份的人来说是的。 ※※※ 近来我感觉膝盖有些酸疼,还在想是否小伶儿的体重增加了,还是个儿长了,王业这些月又多拉了几个线头,在外奔波的很,自然我也还没能对他儿子的发育情形作正面确认,却也不心急,这年头能忙碌总是好事。 |
於我而言,忙碌本身是个古老的名词,一双圌腿从在墓室里踢断粽子的脑袋,到了某个时节便只翻得过海拔不高的山,再看现在,连充当一个娃儿的床板都嫌吃重了;然而这也是齿轮磨损的证据,我感到庆幸,自己尚在这台运作规律的生息机器里。 有一阵锵、锵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侧耳倾注听,发现声音是从转角的卧室传来的,这时我也正坐在那把面窗的藤椅上,缓解膝处的不适,所以想起身时费了点力道,那阵异样的声响不减反增,让我无法不在意; 我借用了延伸到房间的墙面,当作扶持,想追寻声音的来源,卧房和客厅,都和这间屋子其它角落一样,没有多馀的家具,唯独卧室的壁面上挂了一个相对突兀的物品,一把墨色黑的古刀。 其实早在听到锵声时我就该联想到,只是,一把静静悬挂著的刀具,怎麽可能无端作声呢?尽管那声响我如此熟悉,却是在入耳的刹那才记起了这份熟悉,它一开始的发声只是蜻蜓点水,随著我接近,和我脑内的苏醒,它的铿锵声越发鼓噪,宛如曾无数经历的如临大敌。 我的膝盖跟著我的眼前,一软一黑,在意识被入眼的漆黑填满之前,我还记得的是我拿起床头电话,拨打给邻近的医院。 ※※※ 王氏父子把我骂惨了,可想而知。 我指的自然是与我同辈的王盟,与我们共有的儿子王业,属於他们的子孙辈,小伶儿和小俐儿这两个娃,还在病床的后方玩捉迷藏,医院对他们来说是新鲜的地方。 小薇正去办入院手续,燕子(王业的妻子,本名姚燕)则去买水果,我心内暗说不该劳师动众,表面却还是静静接受讨圌伐,看著眼前一对父子如出一辙的怒骂,我觉得自己和他们的立场瞬时颠转了过来,彷佛我才是孩子,而他们成了我的长辈,若非我躺在床上,而是像那对娃儿一样躲在床底下,没准会被抓出来一顿痛打。 当然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意,正如多年前我的父母离开,一开始也都是小病状,从发现到结束,一切进行的有如箭矢那样快,机器更迭零件的速度毫不手软,却也必须如此才能让运作持平。 相较於对长辈患病的不忍,王盟的心情是加倍复杂的,毕竟我们是同辈,甚至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知何时看上去比我更老成了点;他嘴里直叨念老板你平日看上去像个老不死的,怎麽说病倒就倒了--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改掉喊我一声老板的习惯,却也不知何时已不把我当外人看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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