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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海市蜃楼 by沈七公子[第2页]

作者:zalea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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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约莫又挖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洞才变得可容下胖子进出自如。
众人收拾好各自的装备,在原地休息了十分钟后,便起身准备下斗。
黑眼镜拿手电照了一眼漆黑的洞里,开口,“我淌雷,哑巴垫后。”
闷油瓶却从装备里掏出登山绳,一头系在一旁的大树上,一头扔进了洞里,将手电别在了腰间,抓住绳子道,“我先下。吴邪跟着我。”
黑眼镜笑得一脸的了然,也不再多争什么,拿着手电到后面去了。
闷油瓶抓住绳子拽了两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回头看了一眼,以口型对我说了一句“跟紧我”,我点头,就见他身形一闪,人已经跳了下去。
我紧跟着上前抓住绳子往下,低头去看时,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我的娘,底下漆黑一片,那也就算了,手电照到之处,居然形成一股不大的光晕,两米之外的景象完全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洞到底有多深。
胖子还在我身后等着。我也顾不上多想什么,反正有闷油瓶在前面打头阵,也算是安心了几分,抓紧绳子跟着跳了下去。
绳子随着我的动作一阵阵地晃动着。我双脚蹬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双手抓着绳子往下一步步蹬去。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四周太过安静的气氛令我感到有些心悸,忙朝下方喊了一声“小哥”。听见底下传来闷油瓶“恩”的回应,我又感觉踏实了不少。
“怎么了天真,感觉不到你家小哥心里发虚了?”头顶传来胖子的调侃,“放心,小哥心里眼里装满了都是你呢!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跑路的。”
我一听胖子也在我上头,一颗心顿时如吞了定心丸一样平静下来。但转念一想,他丫的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把我跟小哥扯到一起,娘的被熏坏脑子了?
但想到之前下斗时他也曾问过一句“你跟那个小哥是什么关系”时,霎时也觉得没啥了。这个胖子,就喜欢狗嘴吐不出象牙,估计闷油瓶也早就适应了。
“这个洞深不见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到最里面。”上面传来小春的声音。
“娘的这么深,之前那些人怎么挖的?”我一听,是刀疤脸抱怨的声音。
“说不定跟我们一样,一边往下掉一边挖。”黑眼镜带着笑的声音传来。
我嘴角抽了两下,觉得他的似乎有理,但又显得那么别扭而不合逻辑。
又走了一段,就听见闷油瓶在底下啧了一声,道,“到头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想着那他怎么还不跳下去?转念就意识到不对。估计闷油瓶说的不是洞到头了,而是绳子到头了。
 
(十二)
走了一段,我越发感觉这个通道有些眼熟。
细想了半天,终于惊醒——这不就是我在梦里梦到过的那个地方吗?
闷油瓶还浑身是血插满长箭的倒在这里。
想到这儿,我的呼吸一下紧了起来,心跳也变得有些急促,不由得提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闷油瓶的衣角,整个过程完全不受我控制,等回神时,才发现手心已经紧紧握着闷油瓶的衣角。
闷油瓶回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的目光望入我的眸子深处,等看清我脸上的不安与紧张后,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我猜想是不是自己的动作让他不愉快了,正喃喃的道歉要松手,就感觉闷油瓶的手伸了过来一把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去。
略微的凉意从他的手心传至我的手心,一瞬间,我燥闷不安的心竟有了一些平静。
“这个地方真他娘的诡异。”胖子走了一段感觉有点无聊了,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插科打诨了,“我说瞎子,这到底是个什么墓?人都下来了,你也应该让胖爷清楚不是。”
我一惊。
原来除了我以外,还有胖子也不知道吗?
这么一想,我瞬间心里平衡了。
人果然就是喜欢在他人身上寻找自身安慰感的动物啊!
“武王的衣冠冢。”黑眼镜回答的一点也不含糊。
“我靠!衣冠冢。还是周武王的。”胖子惊了一下,“居然让瞎子你给找到了。要是能在这里摸一把明器出去,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啊!”
“胖子你傻了?”我出声打断胖子的臆想,“衣冠冢埋的是死者生前的衣物,哪来的明器。”
“这你就不懂了。”胖子也不灰心,对他来说,只要是个墓,就必定有它可取之处,“哪怕是衣冠冢呢,也总有两件陪嫁的。总不能让一件衣服孤孤单单呆在这墓里是不是?何况胖爷我还从没有下过衣冠冢,正好一起见识见识。”
“这可不一定。”说话的是小春,“得看那衣冠冢的主人身份地位,就像当年唐朝的高力士,他的衣冠冢就没少挖出好东西。”
小春一席话落,说的胖子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
“对对对,还是小春小同志这话务实又在理,哪像天真你,有了小哥就忘了胖爷的好处了。”
我一听,得,我这预防针没打到位,倒把小哥又给拉扯上了。
感觉闷油瓶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一下,我以为是胖子的话惹他不快,忙开口澄清,“小哥,你别听胖子胡说,他这个人就是一张嘴贱……”
“别说话。”
 
(十三)
这条通道比开始来的那条更加甬长。一群人走了许久,几乎忘了时间,却仍然还在这通道里前行。
“我艹,”胖子忍不住的骂着,“一个衣冠冢,费什么破事搞这么长的通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埋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奇异宝。”
“我倒觉得不是。”我反驳胖子的话,“从这一路来的意象和刚才那个飞檐石碑不难看出,我们走反了方向。”
胖子一惊,忙去问闷油瓶,“真的吗小哥?”
闷油瓶点头,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一抹淡淡的光点。
“人才啊!”胖子感叹,“居然有人把洞打在了墓的反面,真他娘的有手气。”
黑眼镜闷声笑了起来,好半晌才道,“估计不是手气,是没办法的事。”
“意思就是,走前面不行?行不通,或者是有威胁?”小春举一反三忙问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一脸的笑意看不出他此刻的心里所想。
他跟闷油瓶真像是两个极端,一个闷到了极致,一个却总是笑不离脸。这个人身上的谜一点也不必闷油瓶少,整天晃个墨镜,下了斗这么黑也不取下来,既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清楚他的真实姓名,却又是个旗人。旗人,奇人还差不多!
心思正在胡乱游离,黑眼镜那张扩大的脸一下子倒映进我的眼底。
“小三爷,想什么呢?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可是会误会的。”
我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黑眼镜毛病了,我跟他也不过才合作了两次,怎么说话就这么轻薄起来?
“你不用误会,小爷我对你没有意思。”我索性把话挑明白了,“小爷又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也不会找你。”
岂料黑眼镜只是抖着肩笑得更加厉害,不忘回我一句,“小三爷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那话里噙着的笑意浓烈到一听既出。
我对他是彻底没了语言。
人要皮厚到了这种境界,佛都拿他没有办法。
但我意外地感觉到闷油瓶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我忙回神看向前方,“怎么了小哥,有情况吗?”
闷油瓶侧目看了看我,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
我疑惑。
 
这一路来闷油瓶的情绪都归于平淡,但刚才我跟黑眼镜对话时,明显感觉他的气息冷了一下。难道我的话刺伤他了?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有啊!压根就没有提及到他身上去啊!
闷油瓶总算回头正经看了我一眼,然后朝黑眼镜道,“休息一下。”说完,松了我的手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坐下。
连着走了好几个时辰,大家嘴里不说也早就累了,只是都争着一口气不肯提出罢了。
我也着实累了,将背包取下放在一旁,靠着墙坐了下来。
“天真你说这个通道怎么没有个尽头?”胖子挪到我身旁坐了下来,往口里狠狠灌了一口水。
“不知道。”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上来,我也不是专研这方面的专家,当年武王立这个衣冠冢时是依照什么来建,我一无所知。如果出发前黑眼镜能提前告诉我是要来武王的衣冠冢,或许我还能去查一点资料,可惜他保密功夫太到位了,现下我也是毫无头绪。
“连你天真都不知道,这下是不走不行了。”胖子摇了摇头,一脸扭曲的咬着压缩饼干。
看着他的动作,我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忙去掏包里的饼干。就在此时,我清楚的看见正对着我的墙壁上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还在左右微微晃动着。
一种极为渗人的感觉从我的毛孔扩散开,我忍住了想要大叫一声的冲动,往后慢慢退了去,退到闷油瓶身边一把扯住他道,“小哥,有人影。”
闷油瓶迅速抬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墙壁上空无一物。
我一愣,手指僵在半空许久没有动作。
怎么没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那个动作消失了?
一道光线刺上我的眼睛,我扭头看去,胖子正拿着手电到处乱照,心里顿时安了一分。是了,肯定是刚才谁的倒影透过胖子的手电映在墙上,被我误会了。
我急促跳动的心缓缓定了下来,朝闷油瓶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挪回去,闷油瓶却按住我的手背,强制我坐了下来,“就在这里。”
我自动将闷油瓶的话理解成对我的一种保护,心里刚觉得有些高兴,转念又想,妈的真把小爷当娘们来照看了!
但也不敢违背闷油瓶的话,只得靠着他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压缩饼干咬了一口。
以前下斗也没少吃这种东西,今天嚼起来却总感觉不是个滋味,心想着这压缩饼干不是应该压的紧紧的实实的吗?怎么吃上去还带着一点点润润的感觉。舌头在压缩饼干的顶头舔了一下,果然有些发潮,还有一股子腥味在我口腔里蔓延开。
“小哥,你给的我什么饼干啊?都过期了。”我抱怨了正要咬下第二口,就见闷油瓶气息一敛,伸手挡住了我欲吃的动作。
我纳闷的抬头,谁想这一眼差点吓飞了我的魂魄。
闷油瓶身后的头顶上,一张倒挂的脸正血肉模糊的瞪着我。整个脑袋被咬成了蜂巢一样的物体,两颗眼珠子掉了出来被一丝肉拉扯着在半空中晃悠,血顺着那狰狞的眼珠子滴了下来,正好滴落在我的压缩饼干上。
我艹!
妈的难道刚才小爷吃的那润润的感觉,居然是这个怪物的血?
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欲吐感涌上心头,我强定了心神将那股呕吐感压了下去,因为闷油瓶已经拽着我起身将我一把拦在了身后。
我还来不及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闷油瓶手起刀落,一把将那句倒挂的尸体头颅给切了下来。
那血肉已经开始凝固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止,我刚要开口询问,瞬间惊诧地看见那头颅居然自己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离它最近的小春身上爬去。
 
看那构造,估计就是拐了弯也还是通道。
妈的!我在心里骂着,这简直是要折腾死人,来来去去都是通道。
这次的岔口分了三条,左边一条右边两条。其中那个的口子跟其它两个不太一样,成圆形状,上面堆砌的石块看上去极为整齐,没有任何的人为破坏。多半是没有人通过才能保持这么完整。
闷油瓶手电在三条路上扫了一阵,对准那个整齐的洞口道,“这个。”
“小哥,”我赶紧拉住他,指着洞上方道,“这个洞口堆砌还很完整,应该是没有人进去过。想必之前来的那些人也是走的其它两条,我们这会儿进去,岂不是着了道了?”
黑眼镜一手拍上我的肩头,朝闷油瓶颔首,“小三爷,听哑巴的没错。要是其它两条路有用,开始咱们就不会遇到尸蹩了。”
我有点不太理解他的话中深意,却又好像理解了一些。但总归我相信闷油瓶没错,没没再多言,跟着他一头钻了进去。
起初看着洞口挺大,没想到进去走了一段后,洞口变小了不少,要弯着腰才能走,头一抬就会碰到上面的石壁。
我猫着腰又跟着走了一段,石壁越发的矮了,到最后只能弯下身子爬着前行。
爬着爬着,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往两边看了去,那些镶在石壁里头的人影又朦朦胧胧显现,在这极矮的墙壁上,显得极为扭曲,还在微微晃动着身子。
我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前面的闷油瓶,见他正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爬着前进,心想莫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若是闷油瓶发现,他不可能不动声色。
正想着,就见闷油瓶停下了脚步,我猝不及防,脸一下撞在了他的屁股上,忙磕碜着道歉,“对、对不起小哥,我没注意。”
闷油瓶抬手挡了一下,示意我别开口。我立刻息声安静,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但由于我在他的正后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脸色,只知道几乎是马上,他加快了前行的动作,不忘朝我嘱咐了一句,“快点。”
我猜想他必定是感觉到了危险,但在这种只能爬行的通道里,他即便是再厉害也难以施展开手脚,只好招呼我们赶紧出去了再说。
闷油瓶爬行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了前面的黑暗里。我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手脚并用也赶不上他,回头去看,原本跟在身后的小春和黑眼镜也不见了踪影,漆黑甬长的通道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四周的石壁上,黑影还在诡异的晃动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处,略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小哥”,声音在通道来回悬宕了几圈后消失,闷油瓶早已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没有回应我。
此刻我也知道闷油瓶多半是已经爬远了,还没有发现我没跟上,便努力再加了一把速度,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正在朝着暗黑而不知名的前方爬去,突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身上泛起一层的白毛汗,脑袋一下子僵住了。
膝盖跟生了风似的往前飞速爬去,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潜在能力爆发后可以爬这么快,就好像我已经这样爬行已经很多年似的。
肩上的那只手已经缓缓伸到了我的胸口往上,朝我的脖子抓了去。
娘的,再忍下去小爷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不上多想,我右手持匕首朝左肩上的手臂狠狠划了去,匕首镶入那手臂的肉中,撕拉出一声锦缎被扯开的声音,但却没有感觉到有血的流出。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正正对上我的脸,那平整的仿佛被熨斗烫平的脸上只有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反射性往那脸上的黑洞扎了下去,匕首齐根没入,却没有任何血溅出,仿佛刀插入了土里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的杀伤力。
 
从他的声音我立刻判断出,前面不远处应该是个高台,闷油瓶已经下去了。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步窜了过去,后面巨型虱子已经近在咫尺,我脚下不停一个纵身朝下方跳了去,将自己腾空的身子全部交给了闷油瓶。
下一刻,人就被稳稳抱在了一个略显冰凉的怀中。
我还来不及说一句“多谢”,闷油瓶就将我拦到了身后,身子往前一跃而起跳至半空中,起跳的同时抽出龙鳞朝迎面而来的虱子一刀捅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将嘶叫中的虱子往后狠狠镶在了石壁上,闷油瓶身子收势回跳之时收回龙鳞,少了支撑的虱子身躯一下子滑落在地,断了气息。
我还在喘气中,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闷油瓶一袭行云流水的动作将那虱子给斩杀。太他妈的帅了!
闷油瓶收起刀朝我走来,见我肩膀鲜血淋漓,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伸手在我伤口处轻轻捏了一下,我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闷油瓶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没有毒。”说着,取出绷带和伤药给我包扎。
我并没有抱怨刚才闷油瓶跑得太快而扔下我一个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在,还救了我。
趁着闷油瓶给我包扎,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周边地上已经倒了几只同样的巨型虱子,顿时一下子便明白了。
看来闷油瓶开始突然加快脚步,是因为也发现了这些东西,便想将它们引开。却没有想到我在后面也被一只缠上了。
这地方是两个上下通道相连接之处,因此有了一些空间。再看闷油瓶包扎的动作也是极为的娴熟快速,想来也没少替别人包扎过。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有些泛酸,又觉得自己这味来的奇怪了一些,便赶紧找了话题将那酸味盖过去。
“黑眼镜他们呢?”我问。
“走岔了。”
闷油瓶打好结,示意我休息一下。我也不推辞,跟闷油瓶走到一旁坐下。
“从这些东西来看,通道里应该还有隐形的入口。”闷油瓶解释。
我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腥臭味,长吁出一口气。
“这些是不是人和虱子的变异?”我问,“或者说是,变异的虱子吃了人后,变成这样的?”
“恩。”闷油瓶应了一声,又回复到那闷闷的状态。
我瞥了一下嘴。恩什么恩,恩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呢?除了恩你就不能再说点别的吗?
我不满地看了一眼闷油瓶,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我突然感到一阵被抓包的窘迫,差一点就要扛不住地低头认错,却见闷油瓶伸手触上我的脸颊,帮我把那股子腥臭的液体给一点点的擦拭干净,动作极为轻柔,极为认真,我怔了神,只能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
 
(十六)
“小哥?”
我愣愣地开口。
“吴邪,”闷油瓶擦拭着我脸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收回手起身,“走吧!”
我只得起身跟着闷油瓶的脚步往前走去。
这人总是上一个动作下一个指令,永远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接下来的路好走很多,从一段不算太短的通道径直走过去后,正前方的石壁上又是浮雕着的飞檐。飞檐下依旧是石碑。我走上前定睛一瞧,居然什么刻字都没有。
“奇怪,”我伸手摸了一下那个石碑,朝闷油瓶道,“是无字碑。”
闷油瓶只是看了一眼,依然让我继续往前。
既然闷油瓶都下了指令,我也不再说啥,回头看了那无字碑一眼后,跟着闷油瓶往前走去。
“小哥,”走了一段,我喊道。
“恩。”闷油瓶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回应。
“前段时间,”我终究没能忍住,开口问他,“从巴乃回来后,我去医院看你,你走了。你去哪里了?”
闷油瓶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去查一点东西。”他没有打算遮掩,回答的极为坦白。
“哦。”这下,我反倒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能让闷油瓶不顾养伤就出院去查的,除了他自己想知道的过去,还能有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还是抓不住这个人。曾经我跟他说过,如果他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可他离开医院后消失了那么久,我都找不到他。我以为我已经翻遍了整个世界,可他却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我真的发现了,发现了他的不见,却无能为力。
我很少有这种挫败感。只有闷油瓶,他总是让我尝到这种失而复得、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印象里最深的是那一次他冷着一双眼睛告诉我,“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之时,我内心深处的那种心灰意冷,真的不是一般的言语可以形容。
而这一次,他的不告而别又让我尝到了这种滋味。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反而离他越来越远。除了下斗,我已经找不到靠近他的方法了。除了下斗……
一股冰冷的凉意覆盖上我的眼睛,将我的视线笼罩在更加漆黑的暗色里。
“吴邪,别多想。”闷油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过了许久,才又传来他艰难的声音,“我,不走。”
我没有动,任由他的手覆盖着我的眼睛。
是不是刚才我的情绪已经流露在了我的眼睛里,被他感觉到了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告诉我“不走”?
我突然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掌控你,或者是留住你,闷油瓶。直到现在也没有。
“放心小哥,我没有多想。”我定了定心神,开口,“我知道的,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的。如果有一天你因为什么停下脚步,我反而会惊讶。”
闷油瓶一下静默了。
这么安静的气氛里,我甚至都听不到闷油瓶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拿开手,手电光一下让我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
闷油瓶并没有接过我的话,只是握住了我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扣进我的指缝里,与我十指紧扣,带着我沉默地往前走去。
“小哥?”这下,我是真的惊讶了。
“跟紧我。”他头也不回地说着,“别再丢了。”
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咧嘴一笑,点头,“恩。”
连带着感觉闷油瓶也似乎轻松了不少。
因为心情变好的缘故,走起路来也好像轻便了不少,有种脚下生风的感觉。
我们两人走了一段,闷油瓶突然停了脚步。我忙止步抬头去看,娘的!走了一圈居然又回到那块无字碑的地方。
我心里冒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心想莫不是鬼打墙了?
但是这里不是衣冠冢么?哪来的鬼?
随即一想,妈的衣冠冢都能出现变异的虱子,有鬼有什么稀奇的。
闷油瓶看着那无字碑想了想,朝我点头,“再走试试。”
我自然没有异议,两人又往前走去。
这一路,我们两个都走得格外仔细,并将一路上明不明显的东西都记下作为记号,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无字碑旁边。
 
我心一沉,这才意识到问题有些棘手。
如果真是循环路线,就证明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循环的死胡同,根本走不出去——其实就是跟鬼打墙差不多的道理,走来走去,还是在原路绕。
“很奇怪,”我疑惑道,“这只是一个衣冠冢,就算有值钱的明器,也犯不着弄这么多岔路来模糊我们。”
闷油瓶也不接话,松开手走到一旁坐下,见我还站在原地不动,朝我点了点头。
我忙走了过去,以为他有事要跟我说,便蹲下身与他平视,问道,“小哥?”
闷油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过去,我身子往前一跌,被他手臂牢牢抱住托到了他的身旁坐下,“休息。”
说着,从包里掏出水和压缩饼干递给我。
我一看,又是压缩饼干,一阵头皮发麻。刚才吃压缩饼干时吃下去了尸体的血的记忆马上在我脑海清楚显现,胃里顿时一阵翻滚的搅动,口里一股酸楚上涌就想吐。
“我不饿。”我拒绝了闷油瓶的饼干,只接过水喝了一口。
“吃一点。”意外的,闷油瓶竟带着一丝无奈的口吻哄着我。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压缩饼干,见他手始终这么伸着,丝毫没有缩回去的打算,便接了过去放在手上,也怎么也不想咬第一口。
闷油瓶依旧直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压缩饼干拿了回去。我刚想着难道这只闷油瓶子想通了不打算强迫我吃了?就见他拆开包装先咬了一口,然后递到我的唇边。
我这下是真正的愣住了。脑袋思绪一下子不够用了。
想了一万种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饼干就在我的唇边,只要我张口就能尝到。我微微启唇,却是吐出一句“小哥,你……没事吧?”
闷油瓶的眸光似乎是沉了一下,随即有些黯然的光如闪电般闪过,快得我还没看清楚就已经消失不见。
“吴邪,”他低声喊着我的名字,“你不会懂的。”
我不懂?
我根本没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我不懂?我不懂,你就说清楚让我懂啊!”我立刻反驳。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再说。
我顿时不悦了。
每次都是这样,说一半就不说了,耍人呢!
“你别逃避,”我一把抓上他的手臂,迫他抬眼看我,“你说,到底是什么我不懂。”
闷油瓶双眼直视我,那在黑暗里明亮闪烁的眸子令我心扉悸动了一下。许久后,他缓缓张开唇,我以为他会解释,谁知他只是淡淡道,“吃吧!”
我一下子气噎,还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口气被梗在了喉间,上下不是。
我吐出一口闷气,一把夺过闷油瓶手中的压缩饼干狠狠咬了一口,不再正眼看他。
 
(十八)
休息够后,我提议继续走。但闷油瓶却不同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既然已经清楚这是个循环路线,那么再继续这么走就没有意义了。
想了想,我起身走到那块无字碑前面,学着闷油瓶的样子去摸了一番,将那石碑由上至下来来回回摸了个彻底,还是没有发现一丝的端倪。心想着要是胖子在这里,指不定又要笑我学闷油瓶了。
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胖子和黑眼镜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胖子和黑眼镜,一道光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眼睛都亮了起来。
“会不会,”我忙回头去看闷油瓶,脸上因为有了希望而扬起一丝光亮,“小哥,你说会不会是这样。”
闷油瓶静静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们跟胖子和黑眼镜他们分开后,一路走了这么久,却没有遇上,会不会除了这条路,其实还有别的路。”我将可能性道出,“很有可能,这里的通道其实是纵横交错的。除了这种循环的路线,还有别的什么。”
闷油瓶点了下头,“很有可能。”
得到闷油瓶的肯定,我心情大好。
“这就说明,这里是可以出去的。”我摸着石壁,敲了敲,“小哥你想,当初就算建这个衣冠冢,也是从里往外进行的。这个循环路线如果是在居中的位置,那那些工匠是怎么出去的呢?”
说完,我回头去看闷油瓶,诧异地看见闷油瓶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但足以令我看清,他确实是笑了一下。
本来已经理顺的思路在见到闷油瓶的笑后一下子给搅浑了,但立刻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因为闷油瓶的笑而发了一下春,心里臆想了一下,顿时脸上炸开一阵热辣感,心想幸好是在这种黑暗的地方闷油瓶看不清,不然这下可丢脸丢大发了。
闷油瓶有没有看到我脸上尴尬的红潮我不清楚,但他很快转过身伸出他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沿着石碑往上摸了去,似乎是找到了一块薄弱的地方,取出龙鳞以刀柄往上敲了去。
一阵细碎的土掉了下来,我一看这招确实可行,忙上前要帮忙。谁知闷油瓶却拦住我摇了摇头。
我的心一下子黯了下去。
难道我的推断错误,从这边穿过去并不可能?
闷油瓶沿着石壁往前边走,边拿手指顺着石壁一寸寸的探了过去,不忘朝我瞥了一眼,“跟上。”
 
我忙提上闷油瓶的装备跟了过去。
闷油瓶的进度十分慢,说是一步步往前挪都不过分。但我知道他这是在寻找可以出去的方法,也不多说话去打扰他。
走了约莫百来米远,就见闷油瓶停下了脚步,啧了一声。
我凑上去看了一眼,那石壁跟其它地方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这里的纹理相对好像较为密集。
闷油瓶反拿龙鳞以刀柄沿着纹理最密集的地方细碎的敲了一阵子,等最外面的土碎掉了一地后,才摸到一处不大的空隙将手指伸了进去,卯足劲头猛地一发力,我甚至能看见他弯曲的手指上泛起一阵青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只听见“咔嚓”一声裂响,一块石板被他生生掰了下来。
也亏了是闷油瓶在这里,如果换成是我,哪怕是找得到这块地方,估计也没有办法去取下这些坚硬的石板。
自取下了第一块,剩下的就稍微容易了许多。
我也取下匕首上前帮忙挖着,算是给闷油瓶搭把手。这回他倒是没有拒绝我,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去取那些石板。
很快,一个不大却可以过人的洞逐渐倒映在我眼帘,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回是总算可以走出去了。
闷油瓶的手电已经没有电了,微弱的光线照进洞的另一面,即刻被黑暗吞噬,根本看不清那一头有什么。
见我抬脚就要钻,闷油瓶挡了我一下,“我先过去,你在这里等我。”
我反射性就想开口拒绝,但想到他的身手,也只能默默答应。
说实在的,被他这样当娘们一样的护着,什么事都让他打头阵而我躲在他身后,我心里也***的不是个滋味。但有什么办法。依胖子那句,我要能赶上小哥一半的身手,就是让我去淌雷他也绝无二话。
闷油瓶一下子钻了过去,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四周虽然暗,但我却不怎么害怕。一路走来,倒还是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因此也能安了几分心在这里等着。不然,就是打死我也要跟着闷油瓶一起过去。
但到底是在墓里,再安心心跳也是极快的。何况还是在一个人孤单单等人的情况下,时间越发的难熬。
好不容易挨了几分钟,才听见闷油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吴邪,过来。”
 
(十九)
我赶忙手脚并用从那洞口爬了过去。闷油瓶就站在另一边,双手接住我将我抱了过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耳室,角落还放着一些坛坛罐罐。
一见到实物,商人的本性即刻暴露出来,抬了脚就想过去一看究竟。
闷油瓶一把拉住我,摇头,“别动。”
我一听忙止了脚步,立马打消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耳室只有一个出口,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闷油瓶背起装备带着我从那个出口走了去。
转了两个弯,又是一个耳室,角落依旧堆放着几只坛坛罐罐,我顿时一阵头皮发麻,问闷油瓶,“难道又是一次循环路线?”
闷油瓶目光在那些罐子上扫过,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我张口还想问什么,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闷油瓶一把将我拦在了身后,右手握上龙鳞的刀柄。
“他娘的都是鬼打墙,惹急了胖爷干脆炸了这个墓,看它上哪里找墙去打。”由远至近的,是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顿时心一喜,仿佛久未见亲人突然半路重逢,忙喊了一声,“胖子!”
“天真?”胖子愣了一下,声音再靠近一分时,胖子那肥硕的身形撞入了我的视线,“真是天真啊!还有小哥,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怎么,你们也鬼打墙了?”
我一看,他样子虽然狼狈,灰头土脸的,胳膊上也有一些擦痕,但并没有太大的重伤,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鬼打你娘的屁,”一见胖子我便来了精神,“是循环路线。怎么你也碰到了?”
“循环路线?”胖子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骂了起来,“我艹它娘的,谁想的,居然搞成地铁的循环线模式。他娘的以为这是在开快轨吗?一个衣冠冢还搞这么多破事。”
我笑了起来,“不搞这么多破事,只怕这个衣冠冢今天也轮不到你胖子来这里摸明器了。”
胖子刚要反驳我,只听见闷油瓶的声音传来,“我好像,来过这里。”
我也愣了一下,忙跟上闷油瓶,见他直直地看着顶头,也抬头看了去,“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
闷油瓶指着头顶那几不可见的一个奇怪图纹,“这个,是我留下的。”
我一见,差点流泪了。
闷油瓶子你他娘的真是倒斗界的一颗奇葩!大江南北的陵墓都留有你的印记,就连这个未开发的周武王衣冠冢也被你踩过,到底这个世上还有哪些墓是你没去过的啊?
 
“咦,小哥你来过这里?”胖子上前,仰起脖子盯着那图纹看了许久,才啧啧道,“小哥你可真神,居然把记号留在那上头。话说,当时你是怎么刻上去的?”
闷油瓶没有说话,直接拔出龙鳞,把胖子吓得往后跳去。
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砍胖子,才见他举起刀指了上去,刀尖正好触及头顶的石壁。
原来他是在解答胖子的问题,我这才松了口气,又暗自怪自己的大惊小怪。他小哥是这样是非不分胡乱砍人的人吗?
耳边还传来胖子惊魂未定的声音,我却突然想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岔过头去问他,“胖子,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你遇见黑眼镜和小春了吗?”
胖子摇头,“哪能遇上啊!当时瞎子不是跟着你和小哥吗?至于那两个人,路上跑着跑着不见了。那两个人又不是胖爷我带的,要走我胖爷还能强留得住?”
想想胖子说得也在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重新整顿了一下,便再度出发。
闷油瓶淌雷,我居中,胖子垫后。
路上又经过了几个耳室,都是堆放着一些坛坛罐罐,但在后面经过一个耳室时,里面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红瓷瓶,瓶上的花纹看上去还非常的艳丽鲜亮。
胖子一阵眼光发亮,整个人飞扑了上去。
闷油瓶眉头皱了一下,张口就喊,“危险!”
胖子身子一个急刹不住,往前栽去的同时就地一滚,避开了那只红瓷瓶。就在胖子洋洋得意没有触及危险时,那瓶口里伸出一只宛如镰刀般的利刺,朝胖子大腿扎了去。
“胖子小心!”我才来得及吐出这四个字,就见胖子眼疾手快的跳了起来回头跑,却被那利刺勾住了背包的带子。胖子一阵火大,见那瓶口又探出一根一样的利刺,抽出匕首回身就朝那利刺砍了去,顺势一脚踢上后来那刺尖,整个红瓷瓶因为这巨大的动作而晃动了一下。闷油瓶气息一沉,说了一句“不好”,将我往后一推,身子一弹就冲了过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红瓷瓶倒在地上碎了一地,瓷片里慢慢爬出一只巨型的虱子人。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变异虱子的两、三倍大。
我还来不及想这么大个的虱子人是怎么装进那半人高的红瓷瓶里的,就见那虱子迅速将身子展开,填满了不大的耳室,八只镰刀一样的前后肢撑着它的躯干不住打转。当它的前面正对着我时,我整个脑袋“嗡”地一响。
居然是张变了形的人脸。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眼睛处的黑洞不断往外涌着黑水,口里长而尖的倒勾不断朝外吐着。更可怕的是,那虱人的脑袋上蛀满了蜂巢一样的洞。恶心的让人想吐。
“他娘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胖子拿起枪对着虱人一顿扫视,“妈的难道是外星物种侵略地球了?”
子弹打在虱人身上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它的一直镰刀前肢朝胖子扎了过去,若不是胖子闪得快,只怕这会儿已经成串烧了。
 
(二十)
虱人站起身伸了伸八只长爪,我这才看清它的肚皮上有着老松树皮一样的褶皱,随着它的身子一动,那些褶皱也前后胡乱挤压着,就像是一堆腐肉被塞进了绞肉机般,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也摸不着那虱人是不是虱子和人的结合体,还是虱子的进化或者异变,但至少它看上去是很聪明的。
它很快便从我们三个人中看出,我的战斗力是最差的,随即高高举起两只镰刀的前肢朝我刺了过来。
我摸出匕首去挡,只听见“哐当”一声,匕首居然被它的镰刀给切断了。我顾不得惊讶,顺势往地下一滚朝虱人的肚皮底下躲了去。
那虱人是横着趴在地上,八只脚撑起它的身体,我躲在它肚子下面,虽然要忍受一阵阵的恶臭,却也一时间让它无计可施。
闷油瓶几步冲了上去,手中龙鳞朝它的前肢上狠狠砍下,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传来,龙鳞被震得连带着闷油瓶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下面看的真切,真正的吃了一惊。连闷油瓶和他的龙鳞都无法撼动这只虱人,他娘的难道是变形金刚变的?
想到闷油瓶和胖子在外面和这怪物拼斗,我却缩在它的肚皮下躲着,太他娘的不仗义了。想到这里,我扔了手中半截匕首一个滚身跑了出去,几步窜至闷油瓶的装备前,从里面随手摸出一把手枪,都不及瞄准就朝那虱人的黑洞和口里一顿狂点射。
子弹没入它的眼睛里,更加激怒了它,两只闪着寒芒的镰刀朝我迎面刺下。
闷油瓶一个箭步抢了过来抱着我往旁边一跳,险险躲过了那刀锋。
“躲开!”闷油瓶神色极为严肃地将我推开,甚至来不及再多说几个字,那前肢再度风一样的速度刺了下来。
闷油瓶一把推开我,刀锋顺着我们跳开的缝隙插下,我心一惊,心想刚才要不是闷油瓶推我那一下,估计现在就轮到我成为串烧了。
胖子还在那边骂骂咧咧的拿着枪扫射,我抱着头窜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吼道,“别浪费子弹,打它的眼睛。”
我心知就算是打那怪物的眼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比胖子把子弹都浪费在它铜墙铁壁的躯干上要好得多。
 
很显然,打它的眼睛果然有一些效果,但也确确实实更加的激怒了它。虱人庞大的身躯不停地在耳室里打转,细碎的石块夹杂着尘土如雨落了下来,浇了我们三个人一头一身。但此刻谁也顾不上去擦,都在专心对付这巨型怪物。
虱人的八只镰刀脚分别攻击着我、闷油瓶和胖子。胖子要射它的眼睛,没有办法闪躲,只能打了两枪就抱头跑开,等跑出了危险范围了再补上两枪。而闷油瓶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一个纵身跳上那虱人的背上,想将刀倒插进它的后背,无奈那背铁甲一般太过坚硬,闷油瓶的刀才刚插进去一寸,虱人就发了狂的猛地抖动身子,想将闷油瓶甩下去。
我一看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和胖子交叉着去射它的眼睛。
等胖子跑开时,我接着持枪扑上。岂料它早有防备,只等我过来,前肢高举朝我狠狠刺了下来。
闷油瓶几乎是飞一样的冲了过来要去拦住前肢,但终究是慢了一步。我也等不了闷油瓶过来搭救,咬牙看着不远处的石壁,往后朝虱人方向退了几步,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一个发力冲了过去,借着强大的惯性朝石壁踏上几步,整个身子腾空回身朝那虱人的眼睛胡乱打了几枪,在那刀刺扎下来的前一秒身子往它的肚皮底下滚了进去。
等暂时躲开了危险,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沿着眼角滑落下来。
“厉害啊天真,”胖子夸张的在外面喊着,“都会飞檐走壁了。改明儿也教教你胖爷,别有了好处一个人独享。”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娘。这算是什么独享好处?不过是人到绝境被逼出来的潜力而已。
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驳胖子的话,只能绷紧了神经大口喘气,强迫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大概是感觉到我异样的安静,闷油瓶在上面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吴邪!”
我心知闷油瓶在担心我,想着这可不能不回,忙也答了一句,“我在。”
岂料这一答,就暴露了我的藏身之所。那虱人知道了我在它的身体底下,身子急窜窜地转动了几下,两只前肢不断伸了进来朝我躲着的地方猛戳。
我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往后退了几分,那尖锐的爪尖就在离我面门不远的地方,却又无法戳到我的脸上。
估计是意识到这个姿势真的难以将我逼出去,再加上旁边上面还有胖子和闷油瓶的干扰,那团团打转的虱人一下子停住了身子,突然安静了。
胖子骂了一句,“妈的怎么不动了?难道便秘了不成?”
我也正在纳闷,就感觉虱人的身子剧烈颤动起来。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听见闷油瓶在上面大喊了一声,“吴邪,快出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我甚至来不及去揣测他的话意,身体条件反射地随着他的话往外滚了去。
就在侧身躲开的那一刹,我分明看见虱人肚子上的褶皱裂开成一个巨大的口子,从里面倾斜出一腔浓黑的血水,在地面上燃起一阵阵的青烟。我背上惊起一层的冷汗,心想还好闷油瓶叫得及时,不然这次可真的成红烧肉了。
但随即,我脑袋一道光点闪过,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朝闷油瓶大喊,“小哥,把刀给我。”
闷油瓶却没有按我预想的将刀抛给我,只一个纵身跳了下来停在我身边,一手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挡在他的身后,问道,“怎么了?”
 
(二十一)
“它的弱点,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误,在它的肚子上。”我简短的说明,就要去夺闷油瓶手中的刀。
岂料那刀极重,还在闷油瓶的手里我就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了。
闷油瓶一把按住我的手腕,将我往后推了去,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不容我反驳的说了一句,“我去。”
“不行。”我当即拒绝。
太危险了,我不想闷油瓶出任何的事。我宁愿出事的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闷油瓶在我面前受伤。
闷油瓶却只是按着我的手,动了动嘴唇。我听得真切,他说的是“放心”。
行事不由我太过犹豫,想着不管怎么样闷油瓶的身手绝对是在我之上的,这事也自有他去才能全身而退,我不由得松了松手,咬着牙叮嘱一句,“小心。”
闷油瓶点了点头,往对面的石壁上跳了去。
我一把抄起手龘枪扑到那虱人的正前方,一枪一枪放的及其稳定而淡定,为闷油瓶打着掩护。
闷油瓶腰身一转,身子闪了一下,在半空中消失了身影。我知道他已经滚入了虱人的肚子底下,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妈的!这事还真的非由闷油瓶出马不可。这速度,这柔韧劲,换了谁上都不行。
那虱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发难,两只前肢朝我齐齐扫了过来,一把挥开我手中的枪,另一后肢紧接着朝我径直切了下来,携着一股子腥臭而凌厉的风劲。
我没命似的往旁边闪了去,刚避开前肢,却忘了还有后肢,只能将身子就地转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变成侧立,险险避开那后肢,镰刀一样的刀锋却顺着我的后背划了下去,一股子撕裂的痛在我后背传来,我都没有时间去猜想这伤口有多深,就狼狈地朝胖子那边奔去。
虱人的八只脚在耳室里胡乱挥动,朝我和胖子齐齐砍下,我们两个被逼的节节后退,眼看已经抵上石壁退无可退,那镰刀的前肢高高举起,黑暗中泛着森寒的光。
我咽了咽口水,耳边传来胖子的咒骂,“妈的难道胖爷要交代给一只变异的外星物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虱人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抖动了一下,硕大的身躯在原地停不住地打转,它摩挲过的地面流满了浓黑的血。
我瞪大了眼睛,从嘴里迸射出一句吼声,“小哥!”
才刚喊完,就见闷油瓶从那虱人的背后冒了出来,双脚踏在虱人背上宛如天神般高举龙鳞在它背上直直插了下去,虱人身躯痛得往上狠狠一抬,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随即“轰 ”地一声倒趴在了地上,击起一阵尘土飞扬。
见虱人真的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一阵难以隐忍的刺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被一步跳下来的闷油瓶接住。
见我额头汗珠直冒,闷油瓶才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扶着我到一边的墙角坐下,翻过身来看,随即传来胖子倒吸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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