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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万古如斯(接盗八)[第4页]

作者:许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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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胖子走过来,把我们头顶上的布掀开了一点,然后我看到他的大脸趴在缝隙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俩:“我说你们两个,亲完了没?没亲完我再把帘子给你俩放下来,接着亲。”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俩亲了!”我一把将那块布扯下来,对着胖子吼了一句。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胖子依然笑嘻嘻的,又对着闷油瓶道,“小哥,你以前可是说过,咱们天真哪都好,你看,他眼里除了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就凭这份感情,你不管找不找得回你的记忆,可都别忘了天真啊。”
听到胖子这样说,我一下子觉得很不舒服,我知道胖子是好意,可是他这样说,难道不是从侧面给闷油瓶施加了压力?
我是很想找回原来的他,甚至在我心底还有一个希冀,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他的记忆终究是找不回来了,我也希望,他能重新爱上我。
我不可能不这么想,我心底也一直有这样的希望。只是我的这个希望,我只想把它建立在两厢情愿的基础上,而不能带有一点“安慰”、“压力”和“不情愿”的东西。
我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做梦都想,我是每天都在期盼,第二天一睁眼,原来的闷油瓶就回来了,或者现在的闷油瓶告诉我他又爱上我了。是的,我想,我真的想,但想归想,对我来说,我不可能对着闷油瓶说半句带有这种倾向的话。我只希望顺其自然,这是自尊使然,也是尊重使然,我尊重我自己的感情,也尊重他的意愿。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看着我,我朝他笑笑,一使劲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胖子道:“胖爷,算老子求你了,您老以后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
说完,我转身就往小花他们那里走去。我听到后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胖子对闷油瓶说了一句:“小哥,我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成是放屁好了。”
我没听到闷油瓶说话,我想他也不会说什么。我走过去,小花他们都带着笑意看着我,那意思我很明白,他们的眼里全都含着一种“亲得好么舒服么通体畅快么”的意味,我也没说话,只是过去看了看刚刚的事发现场,那些水银球上都喷了硫磺粉,被扫到了一边。看我走过去,杜仲递给我一个口罩,我对他道谢,戴上之后又仔细在地面上找刚刚我踩到的那个凹陷。
“小花,我看这个斗的设计者挺阴险的,刚一进门就在必经的路上设了个机关。”我道。
“你这不废话么小三爷,埋在里面的人自然不想让咱们能活着进去!”小花指了指里面,“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哥说被隔断了,你看这里。”
我走过去看了看,刚刚闷油瓶站的地方再往前一点,就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甚至只能容一个极瘦的人爬着过去。我看到黑瞎子一半身子钻进里面,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对我们道:“里面更窄,七弯八绕的,根本看不清再往里是什么。”
“能爬进去么?”我问道。
“咱们这些人还行,勉强都能过去,就是胖爷他……估计够呛。”黑瞎子叹了口气,“我刚刚只钻了半个身子过去,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我想这里面原本一定是个密闭的空间,这条小道,极有可能是之前的那个张瑞桐给挖出来的。”
“而且,“他指指我们头顶上,“看到了没,原本上面有两个容器的,那个应该是被张瑞桐给踩到了。”
我抬头往上看,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能看到在上面还有一些断掉的绳索之类的东西。
“小三爷,我们现在往里走么?”黑瞎子问道。
“走。”我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只是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如果现在就害怕,之后怎么办?
这时胖子和闷油瓶都过来了,黑瞎子看了看胖子,似乎很担心他的体型。胖子把头伸进去看了看,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道:“不用担心,胖爷我有个绝招,叫作‘缩肚大法’,比这还窄的地方,老子都钻过!”
“缩肚大法……亏你想得出来!”说话的是云木香,她往胖子肥大的肚子那里看了看,“难以想象怎么缩才能把你那肚子缩进去。”
 
20.
我们就地在这里坐了下来,闷油瓶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我让他侧身枕在我的腿上,他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一瞬间忽然很平静,把手放在闷油瓶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对他道:“小哥,很抱歉,一到斗里就总是拖累你。”
他没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没什么。”
我笑了:“和你们这群高手在一起,我果然还是最菜的那一个。”
他也没说话,只是握住我的手,用了用力。
胖子和瞎子正在把那东西慢慢地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们走过来,我看到瞎子带着手套,似是正小心地拈着什么。
“小三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叫作金蚕丝,是产于西域的一种蚕丝,肉眼难见,锋利无比,比钢丝、铁丝的杀伤力都要强。放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阻拦盗墓贼们进入。想想吧,如果有人到了这里,一定会心急火燎地想要去研究那只鼓,一旦没怎么注意,轻则受伤,重则割喉致命。”
“有没有毒?”我仔细看了看,也只能看到一条极细的丝线。
“应该没有,哑巴的伤口我也看了,只是割伤,而且他的血有助于愈合伤口,所以小三爷你不要太担心。”
我点点头:“那只鼓附近还有没有东西了?”
“没有了,暂时是安全的,我这会儿再过去看一看。”
我制止住了他,转过头去看着云木香:“云姐,你和我过去看看,我隐约能猜到这只鼓的来头,但还是不太肯定,你见多识广,对这方面应该有所涉猎,和我一起过去吧。”
她点点头:“小三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俩想到的,应该是同样的东西。”
小花问我:“是什么?”
我摇摇头:“先过去看看。”
我从旁边拿来背包,把闷油瓶的头轻轻抬到背包上,我看到他睁开眼睛,对我道:“你要小心。”
我对他一笑:“哥们放心,让你受伤一次,对老子来说已经够了。”
我站起来,和云木香一起慢慢走到了那只鼓前,胖子在后面喊了句:“小云小心。”
云木香就转过头去对他笑了笑:“胖爷放心吧。”
我好笑地看着胖子,总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看得他吼了我一句:“天真你那是什么眼神?”
接着,小花也跟上来,我们用手电筒仔细照着,慢慢地看转一圈。突然,我和云木香同时把手放上去,仔细地摸着那只鼓的鼓面。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拿下来,看着我,对我道:“小三爷,我觉得我们俩都猜对了。”
我用手心细细地把整个鼓面摸了一遍,我发现它并不完整,鼓面中间有一段是裂开的,露出了鼓身的木质。
我转过头对着云木香道:“是的,我们俩都猜对了。”
这时小花有点不耐烦了:“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还需要上去敲锣打鼓跳个舞?”
我咳嗽了一声,对着所有人道:“这应该是萨满教的神鼓,但与普通的神鼓不同,这是一只人皮鼓。”
小花有点愣,问:“人皮鼓?神鼓?”
黑瞎子在旁边道:“我懂了,小三爷,你说这是萨满神鼓对么?”
“没错,这是用人皮做成的萨满神鼓。”
黑瞎子便也凑过来,仔细摸了很久,然后点点头,道:“小三爷说的没错,在萨满教里,神鼓象征着天,也就是宇宙。萨满教认为,除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人间,天上还有其他的世界,比如各种灵魂、精灵和神居住的世界。神鼓是萨满教的一种重要法器,可以降妖除魔,据说恶鬼闻听鼓声便会遁去。但是作普通的法时,用的是兽皮做成的手鼓,而这只大鼓,是用人皮蒙成鼓面,我听说过,这种人皮神鼓,只能是整个部落中最尊贵的人才能使用。“
“也就是说,萨满教作法的时候,要敲打神鼓,那么你的意思是?”小花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应该是面招魂鼓,这里的机关,说白了,就是一种类似于声控的东西,必须敲对了鼓点,才能打开通路。”
黑瞎子指了指这只鼓后面的山壁:“路应该就在那里,但是我们必须要敲对这只鼓的鼓点,一旦错了,也许生路就变成了死路。”
 
“可你怎么知道应该敲哪个鼓点?而且?用什么敲?”小花紧接着提出了疑问。
“这面鼓上,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黑瞎子突然摘下了墨镜,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忽然点着了灯一样,我仔细看着黑瞎子的眼睛,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墨镜了。
他的眼睛周围的皮肤里,竟然长着一些极小的夜明珠,此刻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他的两只眼睛,就像两颗宝珠一样发出了亮光。
“小三爷,希望不要吓到你,我从一生下来,就被族里的大萨满选定为‘星祭’仪式的祭祀萨满,这种‘星祭’是满族人对北斗的崇拜,所以我的眼睛必须要看得到最暗的天空,因此,我必须用自己的眼睛来盛放这些夜明珠。”
我看着黑瞎子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一种诡异的美丽,几乎让我不敢去看。他转过头去看着那面鼓:“这面鼓上已经画好了落点位置,我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击打鼓面的方式,是需要动作极其灵活的人,按照它画的位置,在鼓上用脚来踩踏。”
“让我来!”他刚一说完,小花就脱下外套,准备往那鼓上爬,结果被黑瞎子一把拦住,“不,花儿爷,我还没说完……”
“这只鼓的鼓面并不完整,中间有一部分的人皮已经被揭了下来,如果现在就这样跳上去,踩出来的鼓点声,也不会是正确的,这样不但打不开通路,反而极有可能触发机关。”我指着那块缺失人皮的地方道。
小花顿了一下,看向了黑瞎子,后者对他点点头:“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么?”小花问道。
我看了看他,淡淡道:“有。”
“小三爷……”黑瞎子似乎明白我在说什么,“你是指……”
“没错,这只是一块很小的部分,我看了,只有不到十厘米的长度,也不是很宽,因此,我们只需要用这么长的人皮覆盖在鼓面上就可以了,我说的对么,瞎子?”
“对,可是……”他还想说什么,我听到闷油瓶的声音响起来,“用我的。”
我转过头看向他,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你现在已经受伤了,我决不可能让你再次受伤。”
“用我的吧。”黑瞎子叹了口气,“我估摸了一下,这么大小的伤口我应该死不了。”
“瞎子!”小花厉声喝道,“不行!”
黑瞎子愣了愣:“花儿爷,我……”
“我来,不用你!”小花说着就要挽起袖子,被黑瞎子一把拦住,“花儿爷,你这是开玩笑么?”
“我没有开玩笑,我也不可能现在开玩笑。”小花道。
“那也不可能!”黑瞎子握住他的手,“你怎么可以去伤自己?”
“好了,我来吧。”
杜仲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走过来,对小花道:“小九爷,我来吧。”
“小杜?”小花看着他,有点诧异。
“我是您的手下,为您卖命,是我的份内事。”他淡淡道,“况且我刚刚已经剜下过一块肉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拿出匕龘首就要往自己胳膊上砍。
我赶紧拦住他的手:“小杜,你干什么!”
我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他抬起头看着我,忽然对我一笑,竟然带着点活泼的味道:“小三爷,你知道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做这件事么?”
我愣住,没等我说话,他又道:“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闷油瓶:“我知道,张爷能安全找回记忆,你才会开心。”
我看着他:“为什么?小杜,你我只是一面之缘,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他又笑了笑,这次竟是说不出的悲凉:“小三爷,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愿意这样做,只是因为你的一个动作。”
他忽然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我不记得我父母是谁,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哥,他没死之前最喜欢这样拍我的脑袋,把我当个孩子一样疼。”
他深深地看着我:“小三爷,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第二个这样拍着我的人,我能喊你一声哥么?”
那一瞬间我很心疼他,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爱说话、总是冷淡疏离的人,大都有一些不太开心的过去,这样的人会更加希冀那份温暖。谁对他好,他都会记在心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也恨不得拿命去报答。
我再次拍了拍他的脑袋:“喊吧,以后你就是我弟弟。”
他笑得开心:“所以啊哥,就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为你做点事吧。”
我也笑了,对他道:“小杜,你刚刚只说对了一半,小哥能安全地找回记忆,我会开心,可是你并没有说对另一半,那就是,这次下斗,我的兄弟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我一定会更开心。”
我按住他拿着刀的手,看了看四周,最后我把视线落在了闷油瓶身上,一字一句地说:“这次下斗,我们是为了帮小哥找回记忆,说穿了,这是小哥自己的事。大家都是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些我都懂,因为叫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可是,在兄弟情之外,我和他还有一份别的感情,无论他现在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至少此刻,咱们这些人里面,我应该算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和这件事最相关的人了。”
我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承认,和你们这些高手相比,我还是最差劲的那一个,我没有你们的身手好,也没有你们反应快,更没有你们的经验多。在斗里,也许大部分的事我都要依靠你们,但是有些东西,有些责任,必须由我来担。”
说完,我对着闷油瓶微微一笑,从杜仲手上夺过刀子,朝着我的胳膊割了下去。
 
21.
那一瞬间,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的胳膊上,竟然已多了好几双按住我的手,而其中一双手,竟然直接就握住了我准备往下割的刀锋。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胖子已经把我的刀夺了过去,一下子甩到了地上,我看到他的手已经被割破了,鲜血流出来,可他毫不在意,往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对着我道:“天真,你真是又二又傻,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抱歉,老子做不到!”
他指了指那边,我看到闷油瓶已经走了过来,他的面色很苍白,脸上是慌张的神色,看到我没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很用力:“你疯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再是淡淡的口气,而是每一个字里都带着一点愤怒。
我对他笑笑:“小哥,你也别生气,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无论怎么看,这一刀都该是我来扛。”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握紧我的手,半点要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胖子走过来,也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们三个的手合在一起,他大声道:“天真,咱们仨是铁三角,虽然老子现在年纪大了点,但威武雄壮不减当年,试问咱们这几个里面,还有谁能比我更皮糙肉厚?你可能不知道,你胖爷我当年肚子上被人给开了个洞,肠子都他娘的流出来了,叫你,你是不是就吓死了?可你胖爷我把肠子用手塞进去后接着迎战,所以,弄点人皮什么的对胖爷来说,真龘他妈的小事一桩!”
闷油瓶看了看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也不行。”
“小哥,你看看我这一身神膘,剜点肉下来真没什么……”胖子恳求道。
“不行,”闷油瓶重复了一遍,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别说了,用我的。”
我想把手抽出来,只是他的力气太大,完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任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这时,我听到小花叹了口气,对我们喊道:“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们全都看向他,他走到那只鼓前,用手仔细摸了摸:“你们想想,就算弄张人皮上去,厚度也未必能合适,而且在这种环境里,真龘他妈的要弄个十几厘米长的口子,无论你是割在胳膊上、大腿上还是屁股上,你就是割在头皮上,也很容易就给感染了,说不定有命出去也没命活了。不管是谁,都太危险了,所以,必须用别的办法。”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小九爷,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可能难度太大。”
说话的是云木香,之前她一直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只鼓,一句话也没说,我都差点忘记了她的存在。
“云姐你说说看。”小花看向她。
她看着小花,道:“小九爷,你学过戏,身段灵活,武功也高,我看过无数次你飞檐走壁的本事,但我记忆最深的,却是有幸看你耍过一次轻功,就是你踩那一排水缸的时候,你还有印象么?”
“我记得,那时候我为了练功,在院子里放了七个大水缸,用不同的力道击打那些水缸,发出不同的声音来。”小花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眼睛亮了起来。”
“没错,小九爷你能用不一样的力道,把那些缸当琴键似的,踩出首歌来,那时候谁见了不叫声好啊!”云木香笑着说,随即一指那只鼓,“所以,我的意思是,小九爷你可以……”
“我懂了,我既然可以用不同的力道去踩出不同的声音,那么我也可以试试看,在木头上用力道踩出那种蒙了人皮的声音。”小花笑了笑,“我看这个办法很可行。”
“花儿爷,你以前是踩水缸,踩错了最多掉缸里面去,可你现在是要踩机关,踩错了,第一个死的就可能是你!”胖子说道,“太危险了,不行。”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小花慢慢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办法不行?”
“小花,我也觉得太危险了,你以前可没踩着人皮跳过舞,万一错了,很有可能你第一个就中招。”我也赶紧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好了,小三爷,让花儿爷试试吧。”
我没有想到,说话的是黑瞎子,我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微笑着对我说的这句话。
 
“咚”的一声,小花的脚落上了北斗七星的第一个位置,人皮鼓发出了声音。
一瞬间,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因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我根本听不出来小花现在不是踩在人皮上面,这一声,和之前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我吐了口气,黑瞎子用颤抖的声音又喊了第二个位置:“花儿爷,该天璇了!”
我听到小花竟然笑了笑,他的笑声如此明朗,似乎有点得意。
真是个光彩照人的解语花,我也笑了,看着半空中的他,忽然想,能和这样的人做生死兄弟,真的是三生有幸。
第二声也平稳地响了起来,没有任何的差别,之后,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小花也依次踏了下去,都平安地通过了,没有任何异常。
瞎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花儿爷,这是最后一个了,你千万小心!”
小花也大声喊了句:“放心吧!”
接着,瞎子道:“好,最后一个,瑶光!”
我的心再次“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这是最后一个,过了,就有可能打开生门,但也有可能引发死门。
我拼命掐着掌心,半点都不敢眨眼地望着小花。
他跃得很高,让自己尽量慢慢地往下坠,每下落一分,我的心就绷紧一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鼓面上,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这一刻,闷油瓶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里也出了汗,我知道他也同样紧张。
然后,我听到了最后一声“咚”的响声,小花的脚尖稳稳的落在了“瑶光”的位置,发出了与人皮鼓没有任何区别的声音。
紧接着,我们听到了整个空间里响起了巨大的声音,几乎把人的耳膜都要震破。但接着,那只鼓对面的山壁,竟然“轰隆隆”的开启了。
成功了!
我的心里雀跃起来,那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可没等我高兴多久,下一秒意外就发生了。小花踏完最后一个音节,借着惯性往上一跃的时候,他的上方突然射下来一大片箭矢,直直冲着还悬在半空中的他飞来!
这变故太突然了,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知道,此刻就算是小花再厉害,他也没有力气在半空中躲开这些箭矢。
但在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两个影子已经比那些箭矢还要快地飞了出去。闷油瓶“蹭”的一下子就蹿到了那只鼓前,借力一蹬,一瞬间就跃了上去,狠命地把小花往安全的方向拽了一下,而黑瞎子也早已经跳了起来,他们两个人一同拉着小花,把他朝着安全的地方扔了下来。
接着,闷油瓶也侧身躲开,安全着陆,而黑瞎子从空中一个跃转,直直落到地上,然后就地一滚,张开双臂,正好接住了落下来的小花。
我看到小花在他的怀里笑了笑,我整个人也终于安下心来。
这时,只听到“咔啦”一声,那面山壁整个打开来,一条宽敞的通路,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23.
我们背好装备,陆续往那条通道里走去。小花的手一直被黑瞎子牵着,两人走在最后面,而闷油瓶则在前面打头。
我走在中间,前面是胖子和云木香,胖子的手被云木香包扎得很结实,最后还用绷带在上面系了个蝴蝶结,差点没把他给囧死,死活非要拆下来,可是云木香恶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之后,他也就老实了。
我看着他俩的样子,忽然觉得,也许终于可以为胖子高兴了。虽然说云木香年纪大了一点,但我觉得这个年纪和胖子也正合适,而且她有着小女孩们所没有的智慧,因为她知道,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
我还记得当年胖子跟我说过一句话,那时候云彩还没有死,那时候云彩还喜欢小哥。胖子看着云彩和闷油瓶坐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对我道:“天真,小女孩们都喜欢冷面帅哥,可惜她们从来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她们能不能罩得住冷面帅哥。我不帅,可是我一旦喜欢上哪个姑娘,我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这些话让我挺有感触的,后来我观察过,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们,似乎都喜欢闷油瓶或者小花这样的男人,可最后,她们却都无法嫁给这样的男人。
而云木香显然和她们不一样,她虽然有一张年轻得让人会害怕的脸,但她的年龄到底在那里,所以她比她们都聪明都成熟。
我看得出来,我相信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胖子喜欢她,而云木香也对胖子有好感。我发自内心希望胖子这一次有个好结果,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当年封闭起来的心,终于可以再次打开了。
往前的路一直比较宽敞,也没有什么阻碍,但我的心还是悬着。闷油瓶走得很慢,每走几步,便在四处摸摸看看,我总觉得他似乎看出什么问题来似的,便加快了脚步,跟到了他身后。
“小哥,有什么问题?”我问道。
他看了看我,却是摇摇头:“再往前走走,我还不太确定。”
我跟着他,看着他的两指慢慢地摸过两边的土石,突然掰了一块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碾碎。
他示意我过去看,我看到他手心里的那些土块中,竟然闪着金色的光芒,虽然很细微,但是肉眼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愣了愣,问道:“难道这是座金山?”
他没回答,眼睛仍旧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似乎只要这样盯着,那些金砂就能变成金山一样。
我一直认为闷油瓶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所以这一次他如此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金砂,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不妥。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想,答案已经到了眼前,因为我们很快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而路的尽头,是一个我们都没有想象到的场景。
我们的面前,竟然是一个大土坑,隔断了两边的道路。
其实要真的只是个土坑也不奇怪,虽然距离很远,但这个坑一点也不深,我们这行人里,除了云木香个头不够高以外,其他的男人们,几乎都能跳进去,再从另一边爬上去。
但诡异的就是,这个大土坑,我们在看到的一瞬间,都差点被吓到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这个大土坑底部,堆着满满的金砂,而这些金砂,却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它们在土坑里面不停地翻转搅合,仿佛一头头巨兽正张着一张张大嘴,随时都要把猎物给吞下去一样。
胖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罐头朝着下面扔下去,很快,瘆人的景象出现了,那个罐头刚一落到土坑底部,这些金砂搅合起的漩涡就像能看到一样,立刻在这个罐头落地的位置变出了一个洞,那个罐头只不到几秒钟就被漩涡吞噬了进去。
我们都看呆了,很快,小花拿出了他那根可以伸长到十几米的棍子,往土坑里面慢慢地捅进去。
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小花那逐渐伸长的棍子竟然也被漩涡大力吸了进去,连半点都没留下。
“这可是十几米长的棍子啊!”小花惊叹到,“这个土坑到底有多深?”
“看来我们是不能跳进去再从对面爬上去了,这一跳进去,还不知道被吞到哪里了呢。”云木香看了看那些大漩涡,竟然笑了笑,“小九爷,现在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到对面去了。”
 
我很诧异,这么宽的距离,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她怎么可能过去?我打量了一下土坑的两边,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桥”的东西,我又抬头看了看天,我发现这个空间相当的大,往上看,我甚至看不清楚它的顶端在哪里。
“云姐?你要怎么才能过去?”我十分好奇,就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笑着对我道:“小三爷,我给你过一次看看。”
说着,她走到小花面前:“小九爷,咱们再配合一次吧。”
小花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我看到他点点头,随即从装备里面拿出了一个折叠的东西,他慢慢地把这个东西伸展开,我这才发现,他拿出来的这个东西,竟然是一张巨大的弓。
“我龘操,花儿爷你这是要学后羿射日,挨个把那些大嘴射死么?”胖子震惊无比,刚说完这句,就听到云木香淡淡一笑:“不是,是把我弄过去。”
我们都愣住了,接着,云木香活动了一下身体,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很快,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僵直起来,我看到她的肌肉开始绷紧在骨头上,十分钟左右后,她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像刚从太平间里推出来、冻得僵硬的尸体,并且像缩骨一样缩到了不到一米的长度。
我一瞬间只想说一句话:“吓死老子了!”
而我估计看到这个场景的人也都会想喊这么一句话,因为我看到胖子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想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复杂到我都替他难过。
一个美丽的、挺喜欢他的女人,就在他面前,突然间变成了一具僵尸一样的怪物,这种场面,让谁看到估计都会吓个半死。
但这还不是最悲剧的,最悲剧的就是,胖子对这个女人,也是喜欢的。
我觉得自己的嘴都不自觉的张大了,我看向小花,他只是微微一笑:“云姐是云南那边的人,从小就是当地的放蛊神,她给自己的身体里放了一种蛊,这种蛊毒可以让她变成这种类似假死的僵尸状态,从而可以青春常驻。”
我能感觉到胖子的嘴巴张的比我还大,我看到他似乎都不敢去看那个躺在地上、几乎可以称之为怪物的女人。
因为这实在太恐怖了,云木香原本漂亮的脸蛋,此刻竟然是青黑色的,变形成了一个极小的鸭蛋状,她的四肢全部缩了进去,短小僵硬的就如同干燥的枯枝。
就像……一个人被火生生烧成了人干,胆子小的人,真能被她现在的样子吓死。
我看到小花上前一步,抬起云木香,放到了那张长弓上。于是这会儿我们都明白了,云木香可以以己为箭,让小花用这张弓,把她射到对面去。
就在小花挽弓的时候,胖子竟然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心里佩服他还能直视着云木香正对着他的那张脸,就听他大声对小花道:“你把她弄过去了,她怎么回来?难道让她自己一个人继续进斗?”
小花愣了愣,然后笑了笑:“你放心,这张弓上还带着很长的橡皮筋,我已经绑在云姐身上了,弹过去之后,我也能把她拉回来。”
“还是太危险了,小云,你快点给我下来!”
小花没说话,我听到云木香的声音响起,是一种很苍老的声音:“胖爷,让我过去看看吧,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小花这时也对着胖子道:“放心吧,云姐会安全的,之前比这还宽的距离她都试过。”
胖子想了一会儿才同意,慢慢地走到一边,但还是牢牢盯住云木香。而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胖子这一次,终于是真得动心了。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的,他是不会容忍她如此丑陋的样子的。
一瞬间我有些高兴,为胖子终于能从那件事里解脱出来而高兴,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再次敞开了心扉。我相信,等我们回去,胖子和云木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就在小花用力一放箭的时候,我听到胖子喊了一声:“小云,注意安全!”
随即我看到云木香真的就如一只箭一样,“噌”的一声,就越过了这道鸿沟,落到了对面的土地上去。
 
顿了顿,我继续解释:“由天道生地道,再由天地之道生人道,这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天道观’。天、地、人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成于有名,所以有‘有名则天地开明,人乃文明’之说,因此,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文明历史由此开始。在这里,这块燧石,是代表了萨满文化里对火的崇拜,尤其是对燧石取火才是神圣之火的崇拜;而这星象图,则正好表现了发明火的燧人氏是观察星象祭天才发现的天道。”
他们听了都点点头,但胖子接着问道:“可是这和你找木头有什么关系,就算找到了,难不成你还真要钻燧取火,点着这些桐油玩?”
我点了点头:“确实要烧这些桐油,因为这应该是一个阵。”
我说完之后,闷油瓶似乎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他道:“你指的是一种类似五行阵的东西?”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小哥也!没错,我说的,就是五行!”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接着讲下去。我便指着这个空间说:“你们看,金、木、土、火,都有了,独独缺水,或者说,水也有,但是它不能存在于这里,而在岛的四周,因为如果让水灌进来,这墓就没办法存在了。因此,在这个空间里,五行缺了水。大家想一想,五行相生相克里,水克的是什么?是火,那既然没有水,也就证明,它克不了火,而火克的是什么?”
“是金,”闷油瓶接道,“你的意思是,用火来克金。”
“可是,真金不怕火炼,火克金说的是金属,而不是真的金子。”黑瞎子提出了疑问。
“是的,你说的对。”我又走到土坑面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不是真的金子,而是‘愚人金’,也就是黄铁矿。”
我看向闷油瓶:“小哥,你刚刚一直在研究那些金砂,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他点点头:“对,因为我发现,当这些金砂被碾碎了之后,发的是绿黑色的光。”
“没错,黄铁矿是分布最广泛的硫化物矿物,在各类岩石中都可能出现,常常用来做假的首饰。如果用它划一道痕迹,会有绿黑色显现,当然了,最好的鉴别方法,就是用火烧。”
“我说小天真,你这个半桶水的军师关键时候还真他娘的有用啊!”胖子也不知道是表扬我还是损我,“果然术业有专攻,你们这些读书人嘛,就是比咱们这些没上过几年学的人懂那么一点文化!”
我有点小小的得意:“没办法,倒斗我比不过你们,这些知识我要是再不懂点,老吴家的面子岂不是全让我给丢太平洋里去了?”
“哟,你这个菜鸟,夸你胖你还真就给胖爷喘起来了啊!”胖子笑呵呵地道。
我朝他们一笑:“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个假冒伪劣的金怪兽的巨嘴给老子全烧了啊!”
“慢!”小花突然问我,“吴邪,难道还真要用那燧石来钻火?”
胖子咧嘴一笑:“其实让我说吧,咱们直接拿装备里的打火机点着了汽油给引燃了不就得了?”
黑瞎子却摇摇头:“不,萨满教认为燧石之火才是最圣洁的,你们不要不相信这些东西,既然这是一个阵法,咱们还是按照它的要求来吧。如果你用打火机点着了,未必能把这个阵给破了,万一有什么差池,说不定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那我们还是老实的来吧,用燧石取火,然后引燃这个土坑里的桐油。”我道,“别耽误时间了,大家快点吧。”
 
26.
我看到胖子完全没有在乎那些烧在身上的火和咬住他的金砂,他整个人像是根本不会感觉到疼痛一样。被烧着了,他也毫不在乎;脚一下子陷进了那些金砂里,他只是拼尽全力地拔出来继续往前爬。
我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感情也许是真得会让人无所畏惧吧。就像胖子刚刚做的假设那样,对我来说,如果此刻对面那个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的人是闷油瓶,我想我即便是死,也要爬过去和他一起死。
我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胖子一起跳了进去。
在张家古楼的时候,在我满脑子都是救闷油瓶的时候,胖子跟我说过,别人也是爹妈生的,别光只顾着小哥。而现在,对面的那个女人,是为了给闷油瓶找回记忆才落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我听到闷油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紧接着他也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很快我就看到,所有的人都跳了下来,我们似乎都忘记了,这土坑里面还有未熄灭的火,和那些没消灭干净的东西。
当时的情况下,我们能想到的就只有“救人”二字,别的什么都没有心思去想。
但万幸那些火苗已经小了很多,我们虽然深一脚浅一脚的,但好歹还算顺利地爬了过去。我没有被那些金砂缠得很厉害,但是火把我的衣服给烧着了,我能感觉到我的头发也被烧到了一些,头皮热辣辣地疼。
闷油瓶先爬了上去,朝我伸出手,一下子把我拽了上去。他看了看我的样子,我想我现在应该挺惨的,大概发型已经全都乱了吧,衣服也被烧得不成样子。他在我脸上抹了一把,给我把脸上黑乎乎的东西抹去了一些,然后牵着我就往云木香那里跑去。
我们看到胖子已经到了云木香面前,他不断地给她扑打着身上的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火沾到胖子身上,只要一扑打就可以熄灭,但在云木香身上,却无论如何还是熄灭不了。
我赶忙从装备里拿出水来,往云木香的身上洒,她这时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我听到胖子不断地在喊着她的名字,我也不断地往她身上倒水,但很快我就发现,这火似乎连水都没办法熄灭。
这时黑瞎子也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手中的水壶夺走:“小三爷,我想我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千万别用水!”
接着他对着杜仲喊道:“快把装备里面的那些酒和肉拿出来!快点!”
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杜仲还是很快把我们带的牛肉罐头和小瓶的酒拿了出来。
黑瞎子对着胖子喊道:“胖爷,你快把云姐的衣服全都撕下来!你们也都和他一起,快点,要不就来不及了!”
胖子愣了愣,我知道,把云姐的衣服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撕光了,这绝对会让一个女人很难接受。但下一秒我就看到,闷油瓶直接走上前去,半点也没犹豫地就开始动手把云木香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并且转头对胖子说:“快点,别耽误时间!”
他的声音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胖子没再耽搁,只是对着云木香轻轻说了句:“小云,你别害怕,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听到云木香用尽力气对胖子说道:“这火没烧了我的脸吧,要是烧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看了……”
我看到胖子的表情是那么难过,他安慰着云木香,可自己却难受得不行,云木香看着这样的胖子,竟然还安慰他,她因灼烧而痛到扭曲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胖爷……我真的没事……”
我们把衣服给她全都撕下来以后,胖子立刻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她盖上。我看到云木香的皮肤都被烧红了,后背上有几处严重的伤口已经成了黑色,但万幸的是她的脸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
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如果毁了她的容,比要了她的命还要严重。
我看到那些在衣料上燃烧的火,竟然像有生命一样还想往云木香的身上烧,我们赶紧把那些布料扔得老远,胖子抱紧了她,用身体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这时黑瞎子已经在土坑边画了些符号,他朝着我们喊道:“等会我说让你们跪下的时候,咱们所有人都对着火的方向跪下,胖爷,你也扶着云姐跪下!”
我们都应了一声,他便开始念念有词,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能猜到这应该是萨满教的一些法术咒语之类的东西。他念了一会儿,又把刚刚准备好的牛肉罐头打开,把肉放在酒里泡了泡,然后很虔诚地跪着,慢慢挪到了那个土坑边,把那些淋了酒的肉扔进了火堆里。
随即他转过头来对着我们喊道:“快点!都一起跪下!”
我们都依他说的跪了下来,胖子扶着云木香,她很痛苦,但也坚持着跪了下来。我转头看了看闷油瓶,他还站在那里,我有点犹豫,正想跟他说点什么,却看到他也已经跪了下来,而且是“砰”的一声狠狠地跪了下来,我皱了皱眉,心里替他疼了一下。
瞎子又念了几句,随后朝着火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次不用他说,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本来还在云木香身上燃烧着、无论怎样也灭不了的火苗,竟然就这样熄灭了,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瞎子赶紧站起来对我们道:“好了,快点给云姐处理伤口!”
这时云木香的身上已经有些渗液了,尤其是后背,更是红肿得厉害。我们给她做了应急处理,在这个过程里,云木香还在努力地安慰我们,她说她的身体里有蛊虫,所以在某些程度上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因为她的身体虽然不是百毒不侵,但至少也已经有了挺大的药性,所以即便被火烧了挺长时间,她的皮肤也并没有大面积的感染迹象。
又过了一阵子,她的疼痛感降低了下来,我们给她垫上了干净的布,让她安静地躺在上面休息。胖子喂她吃了消炎药,她静静地看着我们,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我看到胖子握住她的手,有点哽咽:“小云,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云木香却摇摇头:“放心吧胖爷,比这还疼的时候我都经历过,给自己种蛊的时候,万虫啃噬的疼痛,可比这厉害多了。”
接着,她转过头去对小花道:“小九爷,给我面镜子吧。”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总觉得他还在盯着我,就翻过了身,背对着他。接着我听到他爬起来走到我身边的声音,之后,他安静地躺到我身边,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望着他的眼睛:“小哥,休息一会儿吧。”
他突然抬起手来,碰了碰我的脑袋,淡淡道:“过段时间会长好的。”
我心想看来刚才的事有点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就笑着道:“我没放在心上,刚刚是逗你玩呢。”
他还是盯着我看,我被这种眼神盯的有点发毛,便问他:“小哥,你有话对我说?”
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甚至有种他其实有不少话想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感觉,只好对他道:“你想问什么都行。”
他点了点头,终于还是问了:“你要结婚?”
我被他逗笑了,我怕我的笑声吵醒了别人,只好拼命憋着,一直憋到肚子一颤一颤的,才终于把疯狂的笑意给憋了回去。
他倒是一直在那里看着我忍笑,也不说话。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咳嗽着对他说:“小哥,为什么你和小花的想象力一样丰富?”
他考虑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不准备结婚?”
我看着他,仔细地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据我所知,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那么他问我两遍同样的问题,一定是和我今天开玩笑的那句话有关。
我让自己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待我说的那句话,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来这个斗里找之前的记忆,为的是想要记起被我忘记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说要娶媳妇之类的话,那么我自然会想要问一问对方,说不定也要问一问自己,那就是,我找这记忆,还有意义么?
虽然说那只是我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不过对于正处在非常复杂和尴尬境地的我和他的关系来说,确实能引起误会。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解释道:“小哥,我刚刚只是开一句玩笑,对我来说,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能比和你在一起更好。我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冒着生命危险和你一起找回记忆,就是想和你回到以前的生活,而以前的生活,我们连柜都出了,我又怎么可能去和别的女人结婚?”
顿了顿,我又道:“当然,如果我们这一趟白来了,没成功,并且回去之后,你经过考虑,还是决定过自己的生活,我也决不会阻拦你。因为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那么,到那时候,也许我有可能去成家,不过那真的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说的是真话,因为世事无绝对,有些东西并不是说你想要就一定会得到。就拿这件事来说,我即便一再努力,但心脏毕竟长在闷油瓶身上,我可以去尝试、去争取,但我决不可能去强求。爱一个人,最起码的前提是尊重他,所以我什么后果都想过,并且也思考过该如何去应对。
他似乎有点惊讶于我说的如此直接,但我此刻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都告诉他。
“小哥,我们认识了十几年,在一起生活了也很多年,所以有的时候,我读你,不需要靠眼睛,只需要用心。”我微微一笑,“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尤其是现在的你,我应该比你自己还了解你。你并未重新喜欢上我,你只是对我有所愧疚,但我并不需要这种感情,因为它没有任何意义。”
他似乎有所触动,我们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我困得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对我说:“吴邪,没想到你如此自以为是。”
 
30.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着的,我看了看,除了闷油瓶在守夜,其他人都在睡觉。
我走到他身边问:“小哥,你怎么也没叫醒我?”
他看了看我,淡淡道:“我一个人就行。”
原来无论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他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性格都是根深蒂固的。很久之前我们为了那些重重迷雾下斗的时候,他也永远都是守夜最多的那个人,有时我甚至看到他整宿整宿的不睡觉。
最初的时候只是觉得他强大,趟雷的是他,破机关的是他,杀怪物的是他,连守夜的也是他。后来心境开始慢慢不同,看到他趟雷,我的心脏比任何人跳得都快,看到他破机关,我一口气提着紧张得要命,一旦他离开我的视线之外,我整个人就无法安定下来,看着别人都睡觉,只有他一个人守夜,我会觉得非常心疼这个人。
那些事结束以后,我们在一起很久,闷油瓶越来越像个活生生的人,他开始有了各种情绪,而这些情绪让他在地面上过得像模像样。他会在我跟他讲笑话的时候笑得爽朗,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急得发慌,会在我父母面前温和孝顺,会在我朋友面前友好交流。
而这一切都被这该死的失魂症打破了,此刻他好像又恢复到最初的那个角色,这大概是他的本能,而我却十分厌恶他的这个本能。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偶尔抬起眼来看看他,却发现他都在直直地盯着火光。
一直到我的电子表发出了“滴”的一声响,我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
那瞬间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子时,是鬼门大开、鬼界众生进入人间的时辰,阴气本来就重,而午夜十二时又是阴气最重的时间。
我的心里慌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闷油瓶的胳膊,他看到我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有不好的预感。”我抬起手表指给他看,“十二点整。”
他盯着那个时间看了一阵,并没有说话,但就在我以为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他面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对我喊道:“快把他们叫醒!”
而我很快就已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因为一瞬间这个墓中就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仔细辨别一下,那曲调仿佛是送葬时唱的曲子,神神叨叨的,阴森而恐怖。
小花他们听到动静也已经爬了起来,他们个个都是高手,很快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我们迅速背好装备,开始往前走去。
闷油瓶一下子就站到了最前面,我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后面。我们缓慢地往前走,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动,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走了不到五分钟,我们就来到了一间正方形的墓室门口,这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看到的第一个能被称之为墓室的地方。
这间墓室非常大,那些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现在我们走到近前,那声音更是清晰无比,直透耳膜。
我们没有直接进去,都停在门口,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间墓室非常奇怪,因为它整个空间里面都没有任何和“墓室”相关的东西,它的中间是一条极其狭窄的碎石路,而四周则全是泥土地,在泥土地上,则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色的经幡。
我仔细观察了很久才发现,那些经幡似乎并不是直接插在地上的,因为随着那些鬼音,我看到经幡竟不断地晃动了起来。
紧接着,这墓室里所有的经幡开始接二连三地从土里钻出来,经幡上破旧残碎的布料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瘆人。
我们还来不及思考,脚下就突然震动了起来,很快,从墓室的泥土里面开始钻出一个个东西,当我看清了那是什么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从土里钻出来的,竟然是成群的粽子,它们一边往外爬,一边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
这下我们也终于看清了,那些经幡原来全部都插在这些粽子的脑袋里。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些粽子的身上竟然都系满了许多条细线,而每一条线,都和它旁边的粽子连接起来。也就是说,所有的粽子,都是被一起绑住的,因此他们似乎都离不开这间墓室,只能在原地动弹。
 
而那些鬼一样的声音,就是出自它们的口中。此刻,一个个吓人的粽子,口中念念有词,发出奇怪的鬼音,还不断地做着一种类似于跳大神的动作,这场面实在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我们都有点看呆了,我总觉得这种情形就像是一种正在做法术的场面,但我又不明深意,转过头去,我看到黑瞎子正若有所思,便轻声走到他身边问道:“瞎子,这是不是一种类似于祭祀或者做法的场景?”
他点点头:“没错,应该是这样。”
“那这是在做什么法?”小花也问他。
黑瞎子又端详了很久,突然,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一步跃进了那些粽子堆里。
很快,他便吸引了那些粽子的注意,它们朝着他攻击而来。但黑瞎子并没有恋战,只是打了几下,在其中一个粽子身上摸了几把,又跳出了那间墓室。
而那些粽子,却并不往外追,只是又退回原地,继续唱着诡异的调子,做着奇怪的动作。
他刚站稳,小花就给了他一拳:“他妈的,你也不说一声就往里面跳,想死也别这么贱卖给粽子!”
黑瞎子倒也不气,只是抓住了小花的手,笑着对他道歉:“花儿爷,不进去看看,我就无法确定这是个什么场面啊。”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我道:“小三爷,我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个招魂仪式。”
他指了指那些粽子:“你们看到这些粽子身上的线没有?我刚才摸了摸,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蚕丝线,在萨满教的法术里,有一种仪式叫作‘送魂’,人死以后,萨满会扎一个草人,在草人身上系上很多根蚕丝线,之后让死者的子女或其他亲人穿着孝服,牵着其中一根线,而萨满也会一边握着另一根线,一边念咒祷告。咒语的内容大概就是请死者不要留恋家人和旧地,赶快离去为妙。当念完咒语后,萨满会用特殊的神棒将这些线一一打断,之后会尽力将这个草人抛远,他们认为只要这样做,死者的灵魂就会随之远去。”
他再次仔细地看了看那间墓室,又道:“而这些粽子身上全都系满了这种线,口中诵唱着类似招魂的音乐,并且它们的头上还插着经幡,所以我可以猜想,这些粽子应该都是当年的乌布逊部落为酋长陪葬的殉葬者。他们作为人殉被萨满施以法术,用经幡镇住,再缠上细线,每到子时便会破土而出,进行招魂仪式。因为都被细线缠住,所以他们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这里,无法遁入轮回,只能永远作为招魂的亡灵存在于此。”
说完这些,他的口气忽然变得很严肃:“大家看到中间那条狭窄的碎石路了没有?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
小花看了看,道:“当然,那些粽子分列两边,却不踏入中间半步,自然是很奇怪。”
黑瞎子点点头:“萨满教的仪式有许多种,但基本的程序是差不多的,都是请神、降神、领神和送神,但不同的民族,也会有不同的程式。可是有一点却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一旦有跳神的仪式,就证明了这个仪式必须要有祭品,因为只有向神灵献祭,才能够请动神灵。比如这个招魂仪式,只有有了祭品,请来神灵,才可以被神灵附体,带神立言,进行招魂。”
“可是这些粽子在每日的子时都会破土而出,但这里几百年都不会有祭品出现,这怎么解释?”小花继续问道。
“所以这便是一道厉害的机关,目的是为了阻挡那些擅自进入的活人。因为一旦有人进入这里,便有可能死在里面,成为祭品,从而让招魂仪式完全成功,乌布林的魂魄就会被重新招回,他大脑中的记忆金球也极有可能会产生变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这一趟就会白来了。”我看着小花,替黑瞎子向他解释。
说完之后,我又对着所有人道:“所以,我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它们的祭品。”
 
31.
这时杜仲问道:“黑爷,这些粽子被困在这里是因为被那些线缠住了,那咱们要是把这些线也打断,这个招魂仪式岂不是就无法实现了?”
黑瞎子摇了摇头:“不,我刚刚也说了,仪式里面是要用特殊的神棒才能把线打断的,而这种神棒是用一种极特殊的神木制成的,咱们现在要去哪里找这种树?”
“那要是硬扯的话,是扯不断的么?”我也问道。
“应该是不行的,而且就算你把这些线扯断了,万一这一群粽子都跑出来,还不如捆在里面安全呢。”黑瞎子指了指中间,“所以我们还是看看能不能从中间杀过去,也总好过在这个斗里被这些粽子到处追杀。”
“那我们就不能等到它们跳完大神再走?”小花问道。
“不,花儿爷你想想看,想要进入被招魂的尸体所在的地方,总是需要一定的时辰的,你敢保证我们在别的时辰进去时,这间墓室通向的还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么?我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我现在总觉得,这个乌布林或许一直都在等着祭品的到来。因为可能只有那样他的魂魄才能回来,这种行为会不会类似于万奴王的重生一样?他说不定就在等待着有一天可以魂兮归来。”黑瞎子严肃地道。
“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着阿里魔女,这个岛又在这样隐秘的地方,那么一旦有人能够闯入这里,就可以成为他最合适的祭品。也许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能够让他的魂魄重新苏醒,可以使他的灵魂再去思念他的爱人。”我微微一笑,慢慢地说道。
“这个墓室确实有问题。”接话的竟然是闷油瓶,之前他一直都站在墓室门口,一会儿往天上看,一会儿往下面瞅,还不断地用他那奇长的二指在地上敲敲打打。
我听着他继续道:“这间墓室,应该是不同时辰会通向不同空间的构造,也就是常见的有移动机关的墓室。”他指着墓室的尽头,“你们能看清么?那里的顶层上,有很明显的擦痕,应该就是整间墓室上下移动的结果。”
我心说你闷油瓶的视力那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么,可我不行啊,我还有点近视,但我看到黑瞎子却摘下墨镜来,直直地盯着远处,最后点了点头。
闷油瓶看着我使劲眯起眼睛翘着脚往那头瞅的样子,一下子把我拽了回来,示意我不用再看了:“刚刚你说十二点的时候,我们的脚底下有一声轻微地震动,那时我以为也许是石棺被机关打开,因此担心的是起尸。”
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我们必须要趁着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走过去?”
他道:“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我先走过去看看。”
说罢,他就把装备拿下来递给我,道:“你们先靠后一点。”
我的心“突”地一紧,赶忙一把拉住他,他看了看我,低声道:“你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但还是急促地对他说:“小哥,我总觉得,你去趟雷之前,我们大伙最好先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研究一下,也算是有备无患。”
他却摇摇头:“别耽误时间,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我愣是抓着他的胳膊不放,直到他叹了口气,反手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握紧:“吴邪,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能放手,这种感觉甚至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其实我的骨子里流着盗墓贼的血液,在某些时候,我有能预感危险到来的直觉。
而此刻,就是这种感觉最明显的时候,这股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我一旦放手,也许闷油瓶就会面临危险。
“小哥,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件事真得没那么简单,你想想看,为什么单单要留下中间的这条路?这是一条看上去似乎没有半点危险的路,但是两边的粽子却都不敢踏入其中半步,而我们也已经分析出来了,这个墓的主人也许正是在等着我们来成为祭品,把他的魂魄招回来。那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安安全全地走过去?你一旦走进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往哪里退?难道要往两边的粽子里退?”我还是坚持着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重新抓住他,可是他的力气太大,紧紧地握住我并不卸力,我想他是半点也不准备放松对我的钳制,以至于到最后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把我的手指从他的指缝间穿出去,这样,我和他便形成了一个十指交握的姿势。
 
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要被吓坏了,这时黑瞎子已经从装备里拿出绳索,开始往闷油瓶那里扔。
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站在原地,因为这应该是一个从中间往后连环翻转的多层翻板,一开始走过去的时候,这边都是没有问题的,可一旦中间的踏空,之前的地方也会被触动机关,从而让人退无可退。一旦我们往前走,也许那些翻板会一个接一个地翻转下去,这样不但闷油瓶必死无疑,说不定我们也都要跟着掉下去。
黑瞎子努力试着往闷油瓶的身上扔绳子,只可惜闷油瓶此刻的两只手全都抠进了土里,如果放开一只手,极有可能就会这么掉下去。
一时间我们都有点手足无措,尤其是我,我离他并不远,也许只要几秒钟就可以走过去握到他的手,可我却无法挪动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命悬一线。
而此刻的闷油瓶,他的眼睛里依然是一片镇定,只是抬起眼来看着我,似乎有些什么话想对我说。
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很轻,可是我却看懂了,他对我说了两个字:“放心。”
随后,他看向黑瞎子,嘴巴一直在翕动,我知道他是在用唇语和黑瞎子交流。我明白,这生死关头,即便是大声说句话,都有可能因为震动而掉进去,因此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说话。
我看到黑瞎子仔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接着他退后一步,对所有人道:“待会我会把绳子扔出去,哑巴会在那一瞬间发力跳起来抓住,你们必须拉住我,我们一起用力,把他拉出来。”
我这才知道,闷油瓶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上来,这很危险,可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们定了定神,杜仲站在后面,用手圈住黑瞎子的腰,小花和我一边一个,也拽住他,我们做出扎马步的姿势,尽量让自己能够站得稳一点。
我紧紧地盯着闷油瓶,也学着他的样子,对他用唇形说:“我等你。”
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黑瞎子朝他喊道:“哑巴,我数一二三,就往你那里扔绳子,你一定要抓住!”
闷油瓶没有做声,但是用眼神示意他明白了。
我狠狠地抓着黑瞎子的腰,也许是用力太猛,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我笑了笑:“小三爷,我的肉都快被你抠下来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黑瞎子应该挺疼的,便把手稍微往下移动了一点,直接揪住了他的屁股。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小花,最后还是淡淡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大声道:“准备!一!二!三!”
当绳子扔出去的时候,我看到闷油瓶在同一瞬间双脚一蹬,两只手用力一顶,借力让上身尽量直起来,然后拼力蹬着木板,往那根绳子跃去。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可对我来说,却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我看到闷油瓶终于够到了绳子,开始拉着绳子往这边腾空而来,我们所有人也都咬着牙,努力拉住黑瞎子,确保他不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下去。
眼看闷油瓶就要成功地被绳子拉过来,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两边被细线缠住、一步也不踏入中间的那些粽子,却突然有几只奋力朝着我们攻击了过来,而其中有一只,对着黑瞎子的脸就是一拳,黑瞎子下意识一躲,我们便全部跟着晃了一下。
就这一下,原本抓在他手中的绳子,一下子给打了滑。然后,我便看到那绳子“嗖”地一声就脱落了出去,而原本已经快要被拉过来的闷油瓶,就这样失了力,直直朝着那个陷坑里跌了下去。
“小哥!”
那瞬间我的心脏就像停止跳动了一样,而我的动作已经早于我的意识做了出来,我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空中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身体。
接着,我听到他恐惧之极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起:“吴邪!你疯了!”
我们抱在一起,往陷坑里落了下去,那块木板压下来盖住我们,视线里一片漆黑。
而那一刻,我想到的却是,这个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人,原来只有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有正常人一样的反应。
 
33.
在我的意识回到我头脑中的那一瞬间,我本以为自己的五脏六腑会被尖刀和利刃捅破,而我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让我在下面,一定要让我在下面。
结果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来,因为我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悬在半空中。
我有些懵懵的,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明白此刻我们的处境。
我现在在闷油瓶的怀抱里,准确说,他正用一只手搂住我,狠命地把我往上拽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抓着上面的某个地方。
我努力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根荧光棒,心想幸好随身还带着些。借着荧光棒的光亮我算是看清楚了,闷油瓶现在正单手抓住他头顶连环翻板上的滚轴,但那滚轴非常小,只容许一只手握住。
万幸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也幸亏闷油瓶眼疾手快反应迅速,才算暂时救了我俩一命。我往下一看,乖乖,坑底下布满了无数的刀锥,如果刚才跌下去,那真是必死无疑了。
我抬起眼来,看到闷油瓶正直直地盯着我,眼神里各种情绪都有,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赶紧避开他的视线,努力伸长手臂用力顶了顶头上的那块翻板,但很可惜它竟然一动也不动,我朝上面使劲喊着小花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一点回应。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为什么他们明明在我们头顶上,而我们却听不到上面的任何声音?木板也不至于如此隔绝噪音吧?
我还想努力地喊小花,闷油瓶却在我耳边道:“他们听不到的,而且你也顶不起来,这是个死翻板。”
“什么意思?”我问了一句,“难道还有活翻板?”
“对,活动的翻板可以翻转很多次,但这种死翻板,一旦翻转一次,它们的翻转装置就会自动毁掉,并且会启动一些其他的机关,从而让这个陷坑变成密闭的棺材。”
“在上面难道不可以把这些木板给砍碎么?我感觉它们看上去也不会太厚。”我继续抬头看着上面。
“整个陷坑应该是下移了,否则上面不会如此安静。”闷油瓶紧了紧抱住我的手,“吴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现在是一只手撑着我们两个大男人的重量,我能想象到他有多痛苦,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跳进来,但是千钧一发之际,谁有功夫去想这些。我的动作先于我的理智,我当时想的只是我必须跟着他,他去哪里我必须去哪里。
我叹了口气,对他道:“小哥,很抱歉,是我冲动了。”
他低头看着我,我们俩离得如此之近,如果不是因为姿势太痛苦,下面还有危险,这倒是个非常亲密的时刻。
我看到他摇了摇头:“不必道歉,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去想怎么应对。”
“当时我没想太多,我只是……”我想向他解释一下。
他却截住了我的话:“我明白,这不怪你。”
我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他,他一边往四周打量着,一边又说了句:“但你真的不该跳下来的。”
我还想说点啥,他却示意我往下看,指着下面的一处地方对我道:“能看清楚么,那里?”
我只好尽力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但也只能看到个轮廓,似乎是在这个大坑的最边缘处。
“大概看清楚了,应该在底下的边缘吧?”我道。
“我先跳下去,然后你朝着那个方向尽力跳,我会接住你。”他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却把我吓了一跳。
“小哥,你有没有搞错?这下面全都是些利器,你跳下去的话,不怕被扎死?”
“那也要跳,这个滚轴随时会断,就算不断,我的手臂也无法一直坚持下去。吴邪,我会尽力跳到它们的缝隙之间,减少最大的伤害,你也必须跳到我能接住你的位置。”他突然一用力,把我抱得更高,对我道:“我们换手,你抓住它。”
我只能依他的话,用嘴巴咬住荧光棒,在他放开手的一瞬间,一只手用力握住了那个滚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做完这些,我觉得自己简直要灵魂出窍了,因为闷油瓶的重量一下子就让我觉得非常吃力,而且我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滚轴有点松了。
我立刻紧张出一身汗来,闷油瓶看了看我,低声道:“我要跳了。”
 
34.
我觉得自己浑身冰冷,颤抖着用手摸上他的腿,即便隔着牛仔布的厚裤子,我都能感觉到那里已经被鲜血浸湿。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哥,是跳下来的时候伤到了?”
他点点头,指着地上说:“从上面看,这一小块地方是我的盲区,我没有看清楚。”
我突然就愤怒起来,因为看到这样的他我简直想揍他:“你刚刚受伤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跳下来,你完全可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他只是摇了摇头:“吴邪,我们什么装备都没有,没法处理。”
“小哥,你是木头?是泥塑的?这么深的口子,你都不会疼的么?”我叹了口气,趴下来在地上使劲地摸索了一阵,确认这附近没有那些尖利的东西之后,便一把将他按坐到地上。
“快点让我看看。”也没等他同意,我直接就把他的腿抬起来,搭到我的腿上。
他并没有拒绝,任我把他的鞋袜脱下来,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他的伤口是在脚踝处,应该是跳下来的时候一下子被侧面的利刃给割破了。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点,至少不是在那么大的冲力之下被刀子穿破了脚掌,如果是那样的话,闷油瓶的这条腿估计就废了。现在是脚踝处被割破,虽然口子有点大,但总归比之前我想的要乐观点。
可是看到那不断流血的伤口,我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用力撕扯一样,疼得我一个劲地喘粗气,听起来就好像是我受伤了一样。
他看着我的样子,对我道:“我没事,你放心。”
我直接回骂了句:“放个屁的心,咱们现在没有任何装备,怎么给你消毒?”
他却很淡定:“你兜里应该有打火机吧?”
他这么一说到是提醒了我,我兜里不但有打火机,还有一包烟,我连忙把它们拿出来,对他道:“对,可以用烟丝消毒!”
我脱下身上穿的T恤,找了最干净的部分撕成布条,尽量把他脚上的血迹都擦了擦。他的脚踝非常细,但却极其结实,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我想起以前,每到冬天睡觉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的把脚放在我的腿上,常常会把我冻地打一个颤,要过很久才能暖和过来。我曾经向他提出过多次严正抗议,他却总是屡教不改。
我嚼碎了几根烟,把烟丝和着口水,慢慢的涂在他的伤口上,我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我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却发现他仍旧保持着面不改色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伤口的鲜血根本止不住,那团烟丝已经被染红了,我准备再嚼几根,他却按住了我要拿烟的手:“没用。”
“没用也要试试,难不成要让你流干了血?”我没管他,径自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想了想,拿起那个打火机掂量了一下,又扔给我:“用火烧。”
我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我用火烧烟丝,可是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我才明白,他竟然要我用火烧他的伤口!
别说让我真去烧他了,就是让我想一想,我都觉得心里凉了一片。这么说吧,如果是让我烧自己,我或许还能下的去手,但是让我去烧他,简直是要我的命!
可是我也明白,在此刻这个情况下,没有消炎药,没有双氧水,甚至连块干净的纱布都没有的地方,想要止住血,想要伤口不感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尽力让自己平静地举着那个打火机,只可惜一直在抖的火光暴露了我心里的恐惧,他似乎看得出来我的不安,便对我说:“吴邪,别耽误时间。”
我勉强笑笑:“小哥,给你找个咬着的东西吧,我真怕你疼。”说着,我递过去我的胳膊,“要不你咬我吧。”
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腿上:“快点弄吧,弄完我有话对你说。”
我再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终于,我打起火苗,小心翼翼地去烧他的伤口。
我相信我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去回忆此刻的场景,火苗烧到伤口处的皮肤上,发出一股肉被烧焦的怪味道:“滋啦滋啦”的声音一直在响,我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那火苗被我弄灭了好几次。
闷油瓶突然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脸:“吴邪,别心疼,你这样只能延长我疼痛的时间。”
 
我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只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重新举着打火机,在他的伤口上来回烧着。这一次,我的动作终于稳定下来,不再颤抖,因为我要自己用最短的时间把他的伤口给处理好,
他腿部的肌肉一直紧绷着,但是他整个人却坚持着纹丝不动,我托着他的脚,他的脚竟如此冰凉。
我不知道有没有医生愿意给自己挚爱的亲人做手术,应该是有的吧,我看过不少这样的报道,但我总会想,这是要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可以做到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动刀子割肉。
而今天,我算是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每烧他一秒钟,我都好像是在烧自己一样,而等他的伤口终于处理好了之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已经虚脱了。
我慢慢地把他的伤口处再涂上烟丝,然后用纱布缠上,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把他的腿轻轻地放在地上,静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看到他已经满头大汗,浑身跟浸了水一样,只可惜没有干净的布料了,我只能用手背给他把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抹去,又点上一根烟递给他。
“小哥,抽根烟吧。”
他接过去,慢慢地抽着。我凝视着他,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牙齿还一直用力咬着,因为疼痛而皱着的眉头让他看起来非常纠结,我看到这样的他,只觉得心里难过得要命。
我靠在土坑壁上,捂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气,脑袋里重复着刚刚我烧他伤口的情景,一旦想起来,我的心脏就抽搐着疼得厉害。
闷油瓶在旁边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我以为他是不是已经迷糊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他突然问我:“吴邪,你信命么?”
我很诧异闷油瓶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我想起了他的过去。说起来,闷油瓶是个宿命感很重的人,命运在他身上烙下了太多的印记,很多时候他都无力去抗争,有时我甚至觉得,他是顺从于命运的。
或者说,因为比起其他人,他的欲望少得可怜,从他出生起,他就只为一个秘密而活,久而久之,他的七情六欲都压抑到似乎连他自己都忘记的境地。
我望了他一会儿,告诉他:“我不信命,我只信人定胜天。”
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接着道:“小哥,你不要太担心了。我总觉得,这个土坑既然会下移,总会有再次上移的那个时间段。我们可以等等看,也许到了某个时间,这个土坑会有一些变化。”
他摇摇头:“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不解。
“吴邪,我是信命的。”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的远远的,重新回过头来盯着我看,看得非常专注。
我摇摇头,“我觉得你太消极了,我们既然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出去,天无绝人之路。这种机关我们以前下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还惨的情况我们都逃出来了,你不会就这样放弃求生了吧……”我谆谆教导他,虽然自己的心里也有点忐忑,可我总认为,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能信命的。
他却再次握住我的手:“我说了,我不是指的这个。”
我被他的眼睛看的有些心神不宁,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好讷讷地说道:“那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他看着我,像是要把我这张脸复制到他的视网膜里一样,直到我忍不住想问问他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他却慢慢地靠近我,气息也越来越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就要贴上我的。
他一边靠近,一边低声对我道:“吴邪,命这种东西,有时候由不得我不信,因为……”
说到这里,他竟然停住了他的话,我一瞬间恨不得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子逼他把后半句话给我吐出来,我努力让自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好像在和我比耐心,而且似乎认准了我会是输的那一个。
我盯着他,极力抑制住自己强烈地想要听到他后面话的欲望,也不说话,就只是那么看着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张嘴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我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动静,似乎是有什么机括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下一秒,闷油瓶立刻变身为应急状态,他伸手按住了我,示意我屏住呼吸,然后侧头把耳朵紧紧地贴到土坑壁上,仔细地听着,不放过半点声音。
而那一瞬间,我有种特别无力的感觉,我一边也学他的样子,趴在坑壁上努力听着动静,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通。
“他娘的,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时候响,我龘操龘你大爷的!”
 
35.
那声响动过了很久之后,我们才听到第二声响起来,而这第二声的时间则要长很多,这就让我们能比较清楚地听到,这声响非常像齿轮转动的声音。
闷油瓶在坑壁上比划了很久,才选中一个位置,他指着那个地方对我说:“这里面有问题,或许是个通道。”
我问他:“是不是我们可以试着把这里挖开?”
他点点头:“没错,从声音上来说,应该不会离得很远。”
我向四周看了看,地上躺了一排刚刚被他拔出来的利器,就说:“看来现在我们也只能用这些东西了。”
他示意我挑拣几把过来,再用刚刚剩下的碎布把一端缠住,接着,我们俩就开始朝着那个位置往里挖起来。这期间,那些声响一直都没有停过,并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那声音大得就像在我们耳边炸开一样。
我估摸着挖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这期间那些响声逐渐减小,直到再也听不见。土坑里面的东西开始露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里面果然有一个通道,黑乎乎的,似乎是用石头铺成的,但那些石头看起来极其诡异,褐红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在人血里面泡过一样。
我凑过去在那些石头上闻了闻,又摸了摸,但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我并没有闻到血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料味,可是摸上去却让我不寒而栗。
因为那些东西一旦用手摸,竟然会一鼓一鼓地跳动,虽然非常硬,但我总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且它们是分成一块一块的,圆圆的,中间有明显的缝隙。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密洛陀,直到现在回忆起来,我还能记得那些玩意儿恶心的样子。难道说,这些东西是密洛陀的老婆?或许它可能叫红洛陀?
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也正在盯着那些石头看,我问他:“小哥,你觉得这是些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他摇摇头,对我道:“无论怎样,都得先从这里爬出去。”
我想了想,估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就对他说:“好,我背着你。”
他却示意他可以自己来,我指指他受伤的脚,坚决不同意,他看到我很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趴到我背上的时候,忽然对我道:“等等。”
我一愣,以为他有什么别的计策,谁知他却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我:“穿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给他包扎伤口,上身唯一的一件T恤已经被我撕烂了,我看着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工装背心,又把衣服推回给他:“不用,我不冷。”
他直接把衣服给我套在身上:“必须穿,万一这些东西有毒。”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去,整理好衣服,背上他,让自己匍匐着开始往那个洞里爬。他的头垂在我耳边,气息一下子打在我那里的皮肤上,这令我浑身都软了一下。
我觉得很尴尬,那里是我的敏感带,或者说,是以前的闷油瓶开发出来的敏感带,别说碰了,只要一口气吹过去都会让我抖半天。而此刻他的呼吸一个劲地朝着那里招呼,我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能拼命让身子僵硬起来,想要抵抗住这种折磨。
他好像有点感觉到我的不自在,轻声问我:“你怎么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可这种事情让我怎么跟他开口?我只好偏了偏头,尽力淡淡地对他道:“老子没事。”
但很快,我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的嘴唇明显离我的耳边远了很多,我的脖子里立刻舒服了不少,但紧接着,是心里的一点失落。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我多想,我只能挪动着身躯,慢慢地往前爬行。爬着爬着,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四周那些诡异的石头,一旦身体触碰到的地方,一直都在一鼓一鼓地跳动,那感觉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在心里万幸不已,幸好刚刚闷油瓶执意让我穿上他的衣服,否则我说不定会被那些东西给恶心死。
一路爬过去,我和闷油瓶一直都沉默着,这让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为了打破这种沉默,我随便和他聊了几个话题,他似乎并没有心情回答,最多也只是“嗯”几声。
 
我苦笑一声,对他道:“小哥,刚刚你想跟我说却被打断的那些话,以后还说么?”
其实我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因此说完后我就不再做声,开始专心致志地往前爬。说实话这条道自己来还行,但是背上还有个大男人的确非常困难,我几乎是整个人都紧贴着地面用肚子在往前蠕动。但我知道,我不好受,闷油瓶一定比我更不好受,他在极力减轻自己的重量,而且这个洞很矮,他的后背一定会经常碰撞到上面的石壁上。
又过了很长时间,闷油瓶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叹气,只是稍微吐了口气而已。
但他并没有再接着沉默下去,他的脑袋离我又近了一点,口气也十分坚定:“吴邪,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的愤怒又一次被点燃了,口气也有点冷硬:“小哥,你从来都是气死人不偿命。”
“嗯?”
“我这里正问你问题,你不回答也就罢了,却转过来还反问我问题,咱好歹也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吧。”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重复了一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瞬间无奈到极点,勉强自己压下一口气:“你问吧!”
“吴邪,你为什么对自己不断否定?”他竟然摆出一副做学术研究一样的态度,用如此严肃的语气来与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当时就笑了:“小哥,你脑子一根筋么?”
“回答我。”他坚持着,冷冷地道。
我心里非常憋屈,学着他的口气,也冷冷地:“好,我回答你。”
我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对他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离你太近么?就比如刚才,你靠近我耳边,我必须躲开,因为这里是我的敏感带,这个词你应该懂吧?这也是托你的福给我开发出来的。只可惜,你现在完全不记得了,那么对于我来说,你这么近的靠着我,心静如水,而我却招架不住。作为男人来说,我不想让我显得太龌龊,因此我只能选择离你远一点。”
我喘了几口气,继续跟他讲:“说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你那么帅,没你那么强,你放在人海里,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不管男女都对你有好感,谁都有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但是到我身上呢,我在人海里,就是一个普通人,从小到大连对我告白的女孩子都没有,更别说你这样的男人了。好,如果说以前我俩出生入死,日久生情,而现在呢,你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我可能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么?那我也太自不量力了。我不是个有自信的人,我有自知之明,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只能让自己收敛起来,因为我十分惧怕有一天被人说成是自作多情。况且我已经快四十岁了,不是小年轻了,万一说我自作多情的那个人是你,呵,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所以我干脆自嘲自讽自我否定,也比被你否定了强。”
我承认我心里非常不痛快,这导致了我说话很冲很呛人,但我总觉得,从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他开始,他就爱犯这个毛病,你满心期待的跟他说话,他一句话给你堵过来,又冷又硬,半天都让你暖和不过来。
后来我们好了之后,他这个臭毛病才算改了不少,但现在,他的那种说话方式又回来了,所以我心里的感觉很不舒服。
说完了,心里的郁气发泄了一点,我也就不说话了。我这个人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的脾气比一般人都好,闷油瓶在很早以前就这么说过。但有时候想想,是不是因为我不爱发脾气,他才整天挑战我的耐性?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闷油瓶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吴邪,很抱歉,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我苦笑一声:“不要紧,刚认识的时候,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也不是有心的,我已经习惯了。”
他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问我:“那和你在一起之后呢?”
我想起和我在一起之后的他,心里无法抑制地涌上许多酸涩,很多回忆一股脑涌来,我下意识地道:“和我在一起之后的你,很好,特别好。”
之后,我们都不再说话,直到这条诡异的路快要到了终点,我已经能感觉到光线越来越亮了。
不知道尽头会是什么等着我们,但我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如果刚才不是那声响动,闷油瓶会跟我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我耳垂下面的皮肤忽然感到一阵冰凉,我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随即我就明白了,闷油瓶竟然用他奇长的二指放在了我根本不经碰的那处皮肤上。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问他这是要干嘛,却听到他带着点探究味道的声音响起。
“吴邪,是这里么?”
 
他却看着我:“吴邪,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心说你还真懂我,就道:“既然你猜得到我要说什么,那么我们现在就不要再想着往里去找什么金球了,赶紧先找到回去的路吧,希望小花他们安安全全地在等着我们。”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忽然放低声音说:“吴邪,先往前走吧。”
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可是我知道,现在不管怎样,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所以只好点了点头:“我扶着你。”
他却直接握住我的手:“这样就行。”
我们俩就这么牵着手走进了那间墓室,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那间墓室的中央竟然有一架巨大的梯子,从最底下一直通到墓室顶端。而墓室的顶端那里则有一个大洞,那阶梯穿过它,不知道尽头通向哪里。
看上去,这一路就像是专门在等着有人走到这里来,爬上梯子,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而令我心生恐惧的,却并不是这架梯子,而是它的四周。
此刻这间墓室里,并非只有我和闷油瓶两个人,还有很多别的人。
说他们是人,也不算准确,准确地说,是有很多的死人。不知道造墓的人用了什么药物,他们依然还能看出人形,甚至连皮肤都还算完整,只是脱水的严重。
这些类似干尸一样的东西,全部都并排跪在墓室里,面朝着那架梯子的方向,他们的双手都被缚住,看起来并不是自愿的,而是作为人殉被杀害在这里。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些干尸的死因,这才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
我能很明显看出来,这些人的头全部都只剩下一半,就像是被锋利的东西砍下了一半脑袋。
我叹了口气,可以想象到他们当初死去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我相信这些造墓的人不会好心到先把他们弄死再砍掉一半脑袋,八成是直接就这么死的。
可是为什么要砍掉一半呢?是有什么习俗,还是这其实是一个仪式?
看来闷油瓶和我有一样的疑问,他拖着伤腿走到一个干尸面前,用奇长的二指在那半截脑袋上摸来摸去。
我瞬间就有种想要去吐一吐的感觉,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这两根指头还在我的敏感带上摸来摸去,我心说这也实在太刺激了,以后还是尽量少点这样的刺激比较好。
还没等我想完,闷油瓶已经回过头来,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想他是发现了什么,就问:“小哥,你弄明白了没有?这些干尸为什么只被砍掉一半脑袋?”
他点点头,但是表情非常严肃,沉思了良久,才说:“你确定要听么?”
“当然了,你这不废话么?”我指着那些尸体,“这说不定是找到出路的关键。”
他这才道:“这些人都是被利刃直接开了颅,而之所以只砍掉一半的脑袋,是因为,造墓者要的是他们脑袋里的一部分。”
我愣了愣:“你指的是……大脑?”
他又看了我一眼:“对,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开颅取出大脑。”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反胃,因为这让我一瞬间想起了一道残忍至极的菜——活吃猴脑。
“这他妈的也太残忍了吧!”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们应该是要新鲜的大脑,所以才要这么做。”闷油瓶面色复杂地看着我,这让我觉得他还有话没有说清楚。
“难道他们要生吃活人的脑子?太恶心了!”我觉得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但闷油瓶摇了摇头:“不,他们应该是拿来做那个用。”
“做哪个?”我大脑一下子跑偏,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但很快我就知道是我会错意了,因为闷油瓶指了指刚刚我们来时的路,对我说:“刚才你背着我爬过来的那条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石头,应该就是用特殊方法处理过的,这些人的大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一下子吐了出来,吐的翻江倒海,痛不欲生。此刻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刚刚不是闷油瓶背着我!
 
38.
我弯着腰一直在吐,到最后什么东西都吐没了,就只剩下生理性的干呕。闷油瓶已经走过来,给我不停地拍着背,我一想到他那手指头刚刚摸过什么东西,又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好不容易终于抑制住了这种感觉,我痛苦地直起身来,用一种和他势不两立的眼神看着他。他把我扶住,让我微微倚靠在他身上,继续给我顺着气。
我定了定神,对他说:“小哥,你用不用说得那么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倒好,直接全给我说出来了!”
“是你自己说的,你想听。”他似乎觉得自己没错,拉着我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角落,让我坐在那里。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找找机关。”他说着,就在四周开始查看起来。
说实话我很不想让他拖着条伤腿到处走,但是我对机关什么的也确实不在行,还有那些一半脑袋的干尸满地都是,我看着就瘆得慌,也不想去给他添什么麻烦,所以我干脆就坐在原地,在脑袋里整理一下思路。
现在我脑中最大的疑问,或者说是最担心的问题,有下面几点:
其一,小花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们俩掉下来之后,按照闷油瓶的说法,这个陷坑是下移了,应该是落到离上面很远的地方,所以上面才会连半点声音都没有。那么小花他们会去哪里?有没有危险?
打死我我都不相信他们会转头出去,不管我和闷油瓶的死活。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继续找路往里走,而这恰恰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如果按照瞎子的说法,必须要在子时通过那条道路才能进入主墓室,现在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他们是通过了,还是被困在半路呢?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是通过了,因为假使没有通过,极有可能他们会走向另一个错误的方向,我们也就会越隔越远。
不过,他们三个人人都是高手,瞎子和小花这么多年一直没停过下斗,比我和闷油瓶下斗的次数要多得多,再加上杜仲,我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其二,闷油瓶既然已经向我表白了他的想法,但在我提出我们不要再继续前进,而是应该找到退路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却语焉不详,并未给我一个正式的回答,他心里的想法又是什么呢?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想往里进,也就是说,他还是想要找到这个记忆金球的。那么原因是什么?我的猜想是他应该不希望以后每十年都要犯一次病,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我会崩溃,他也不会好受。但是这样做的危险系数太大,我们谁又能保证一定会找到那金球呢?况且现在我俩没有装备,他还受伤了,外面还有胖子和云木香在等着我们,所以当务之急,我应该制止他的这个想法。至于十年一次的失魂症问题,来日方长,保命要紧。
其三,是刚刚的那条大脑铺成的路,和这里被砍掉一半脑袋的干尸。造墓的人做什么事都应该有他的目的,不可能没有目的性的去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干一件没意义的事。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着这里面的联系。
首先,我们掉进来之后,很快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声,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一些齿轮转动的动静。也就是说,从我们进入这里之后,似乎一切都在指引着我们往这个方向走。那么,我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我们掉进去的那个陷坑,是否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密闭的电梯?我们进来了,然后机关启动,我们随着这个电梯往下降落,它会带着我们降落到这个通道的位置上,这样启动了一系列的机关,使我们找到这条铺满了人脑的路。
这个是可以成立的,那么剩下的就是,这条人脑铺成的路,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是不是一种萨满教的仪式?
而最后一点,就是这些干尸跪拜的那架梯子,这些人跪拜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么这架梯子通向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所在,至少会离得很近。我总觉得,这应该就是一个仪式,毕竟这里面埋的乌布林的大脑中,有一个记忆金球,既然和记忆有关,那么似乎也能和刚刚那条人脑铺成的路联系起来。他们为什么要活人的大脑?也许他们要用这些大脑,去和这金球取得一定的联系?
 
当然这一切都之是我的猜想,如果黑瞎子在的话,说不定他就会知道这些奇怪的仪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把我的思路理顺了之后,决定跟闷油瓶全部都说一下,至少我们要找到一个统一的办法,假设我在这边想的是找退路,他却执意要往前走,那一定会起冲突。
我抬起头来准备喊他,可是我忽然发现,他不见了。
一刹那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到处寻觅他的踪影,可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那一排排的干尸跪在那里。
“小哥!”我大喊一声,“蹭”地站了起来,心里急得要命。我心想,不是吧,这个闷油瓶,难不成只要一失忆,他就要变成职业失踪人员?
“闷油瓶!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家伙!”我大喊起来,真怕他一眨眼就这么又消失了,“你这个挨千刀的货!”
正在我表达愤怒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你吵什么。”
一瞬间我的心又安了下来,转过头去才发现,他竟然从那一排排的干尸里面站起来,敢情他刚刚是蹲在这些东西里面,怪不得我看不到他。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的胆子是用不锈钢铸的,但他也不用这么挑战自我吧?我盯着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只是一秒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已经吓破了胆。
我定了定神,对他道:“小哥,你先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你先过来。”
我愣了一下,看着围绕着他的那一群干尸,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诗。
“待到干尸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对他摆摆手:“不忙不忙,我还是等你出来吧。”
他却执意让我进去:“这里有点发现,你过来。”
我只好让自己尽力平静地走进去,每走过一具干尸,我都会有种它们在看着我的感觉,那被削掉一半的脑袋,如此诡异地放大在我的眼前。
待我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把我拽过去,竟然问了句:“刚才很怕?”
我以为他指的是我走过来的这条路,所以打死都不准备承认:“谁怕?孙子才怕!我又不是没下过斗,这点干尸怎么能吓到老子?”
他扫了我一眼,又说:“我是说,刚刚你找不到我,很害怕?”
我想起我刚才以为他不见了到处喊他的样子,不禁一窘,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继续转移话题:“小哥,你叫我过来,不是说这里有什么发现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才握着我的手,示意我蹲下来看。
我看到在我们眼前的地上,有一个造型非常奇特的、类似于转盘的东西,而现在,它竟然在微微地转动着,仔细听的话,就能够听到下方有极细微的声音,仿佛这个转盘在带动着下面的某些东西一起转动。
闷油瓶把耳朵附在这个转盘上,很是专注地听着,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但除了刚才的声音,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听到。可是看他的样子,却仿佛这里面有无穷的奥秘一样。
我不便打扰他,只好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四周,而就在我无意间仰起头来看着那架梯子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我使劲地盯着那架梯子,此刻它就在我身前不远处,我往前轻轻挪了几步,伸手触到了它,我摸了摸,这梯子非常软,不知道制作材料是什么,但是看上去就很坚韧。
正在我思索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摸着梯子的手的位置,竟然抬高了一点。
我一愣,接着终于明白了,刚刚我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什么。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这架梯子的最底端离地面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而此刻,它却变成离地面有半米多高了。
原来这架梯子竟然在慢慢地往上升!
我赶忙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瞬也不瞬地望着那个大洞,唯恐自己看漏了哪怕一点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而正在这时,闷油瓶突然道:“吴邪,你听到了没有?”
我没有低头,仍旧仰着头望天,问他:“听到什么?”
“这下面有人的说话声。”他靠过来,顺着我的视线看上去,“你在看什么?”
而就在这一刻,我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头顶上的那个大洞,竟然像一个伤口一样,愈合了一小块。
没错,我看到了,大洞的边缘,那些看起来像土石一样的东西,自动朝着圆心处长出了一部分,看上去十分诡异。
“小哥,你看到没有?“我指着洞口对他道,“这个洞会慢慢闭合,这个梯子,也在慢慢地往上升。”
 
39.
闷油瓶把手覆盖住我放在梯子上的手背上,抬起头来和我一起看着上面的那个洞。他非常专注,我发现他无论做什么事,总是这副认真的样子,一丝不苟,非常严谨,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话,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头微微侧着,耳朵朝向刚刚那个转盘的方向,似乎还在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屏住呼吸,完全不敢打扰他,他覆盖住我的手纹丝不动,倒是我,因为努力控制呼吸,反而导致手背的肌肉有点紧张地抖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我的手上拍了拍,然后重新回到那个转盘前,用手在上面划来划去。
我也凑了过去,我看到他比划了一阵,忽然把手放到嘴里狠命一咬,随即把手指上流出的血依据一定的顺序滴在这个转盘的不同位置上。我心想幸好他现在手边没有刀,否则我估计他一定会拿刀去划,比较起来,还是用牙咬,流的血能少一点。
我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个转盘,他滴血的顺序最开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规律可言。但是很快,那些血滴慢慢融合之后,我才发现在血的浸染下,转盘上显出了一些刻痕和花纹,看上去,整个转盘竟然很像一个被放倒的日晷,上面是刻划出的12个大格,每个大格应该代表两个小时。而看闷油瓶的血的分布规律,大概只有两个大格还没有被血染红。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看出了我的疑问,指着那些被染红的格子对我道:“这个转盘上所刻写的东西,是一种类似现代的隐写术一样的密码信息,一开始我也没有弄明白,但是刚刚我发现了头顶那个洞口和这个转盘转动的关联。从转动的声音来说,它们两个是同步的,是有固定规律的,所以我才想到,这里面可能包含着密码,而这声音所显示出来的规律,就是解密的关键,你现在明白了么?”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你是指,这边的转盘一直在转动,而它每转动一分,洞口就会愈合一分,它们是同步的。声音的规律,也就是你刚刚滴血的顺序,而这种隐写术,用你的血可以将它隐藏的密码符号显示出来?”
“没错,是这样的。”他点点头。
“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血迹显示的,是转盘转动的周期时间,而现在,只剩下不到两格,也就是说,还有四个小时?”
“对,还有四个小时,这个洞口就会完全愈合,这架梯子也会升上去,消失不见。”他重新盯着那个转盘,又说,“而这个转盘到那时,可能会自动打开,这里应该是两条路,一生一死。”
“小哥,那你说,这两条路,哪一条是生路,哪一条是死路?”我看着在流动的他的血,看上去,也许现在已经不到四个小时了。
他仍旧在沉思,我想起来一件事,便问他:“你刚刚说听到有人的说话声?你确定?”
他点点头:“虽然极其轻微,但我确定,那不是齿轮转动的声音。”说着,他重新趴在地面上,屈起两指,开始在那个转盘上敲击。
大概过了几分钟,我们听到了自下而上传来的回应声,对方应该有很坚硬的东西,所以回应的敲击声这次能比较清楚地听到,闷油瓶仔细听了听,然后对我说:“下面确实有人。”
我心中一阵狂喜:“一定是小花他们!要不然这个墓里还能有谁?”
我大喊起小花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在转盘上敲击着,但可惜,下面的回应声音听起来总是朦朦胧胧,只能大体的听到他们在喊我和闷油瓶的名字。
果然是小花他们,我们都有点激动,但是这个转盘明显隔绝声音的效果比较好,我们想要进行个完整的对话实在不易,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我听到转盘旁边的土地下面,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声音,还吓了我一大跳。
闷油瓶转过头来:“听声音应该是他们在用电锤钻孔,这样就可以说话了。”
我俩在旁边等着他们把孔打好,在这个过程中,闷油瓶一直在认真地盯着我的脸,好像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问他:“小哥,我怎么了?”
他却只是摇摇头,依然还是盯着我看,说实话,此刻我真怕他这样不说话只这么看着我,因为总觉得他心里面有事瞒着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巴掌大小的洞被从下面打穿了,我听到小花的声音响起来:“吴邪!是你俩么?”
我和闷油瓶赶紧趴到那个洞面前,下面有手电筒的光亮,我们借着这光可以看到,小花正骑在黑瞎子的脖子上,他的脸就在这个洞口的下方,正眯着眼睛往上看。
“大花!”我一时激动,连这个名字都喊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没事!”
“你俩现在怎么样?”黑瞎子也在下面大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可是小哥的脚受伤了。”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闷油瓶,他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就又转过头去对他们说,“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小花道:“你俩掉下去之后,那个陷坑竟然落了下去,原来的位置上又重新弹出了那种翻板。后来我们一合计,眼看子时就要过了,必须得通过这条路,那样咱们还有可能在最后的目的地相遇,否则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走向不同的方向。所以最后我们想了个办法,从墓室的上面过去,我和瞎子没事,小杜为了照顾我受了点伤。当我们通过那条路到了另一间墓室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整座墓都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构造,按照时辰旋转到不同的方向。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差一点这条通路就要被堵死了,幸好我们走了过来,没想到让我们找到了通向这里的路。”
我听了,又对黑瞎子道:“你们这一路有没有什么发现?我和小哥倒是有不少发现。”
说罢,我就对他们讲了我们一路看到的东西,还着重问了一下,这种用大脑铺路的行为到底是哪个变态、为了什么而做的?是不是一种仪式?
听完我说的,黑瞎子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小三爷,我们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壁画,画的应该就是这墓室里的场景。”
“你说说看……”我催促道。
“那些壁画上画的是乌布林的生平,其中有几幅壁画上画了一些场景,许多只剩一半脑袋的人跪拜他的尸体,他们的大脑被取出来,散落在地上,铺满了整条道路。然后乌布林的尸体通过这条路被装进棺材,由一只奇怪的鸟驮着往天上飞去。照你说的来看,我想那架梯子,应该就是通往乌布林尸体的地方,而那些人脑,道理应该类似于咱们说的‘养尸地’,只是这些东西养的不是尸体,应该就是乌布林大脑中的那个记忆金球。”
黑瞎子说完,又对闷油瓶喊道:“哑巴,先不管什么记忆金球还是银球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们刚刚研究过这个墓里的构造,我觉得依你对各种机关的了解,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这座墓是在不断旋转的,如果没有人来打扰墓主人,一切都会按照每天的十二个时辰来依次变换,可一旦有人进来了,触发机关,造成哪怕一点的不同,都会有很大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和小三爷的,我们刚刚看到的最后一幅壁画上画了什么。”
黑瞎子刚要接着说,闷油瓶却突然说了一句话:“等等,没有时间了。”
我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转盘上,竟然只有一个格子还没有染满他的血迹,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着那架梯子,它竟然已经离开地面近两米的距离了,而那个大洞,也比刚才愈合了更大一块。
我的心慌了一下,可闷油瓶却在这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他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
而他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可这句话,却是如此的直接和坦率。
他吻过来的同时对我说:“吴邪,我好像爱上你了。”
 
40.
这是他失忆后我们第三次接吻。
第一次是个意外,第二次你情我愿,第三次有点不像他。
如果客观地讲,这都不算是一个吻,这分明是他在咬我。我的嘴唇、舌头、牙花快要被他咬烂了,我只觉得满嘴都是细小的伤口,伴着疼痛的亲吻,带着不安的缠绵。
小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尴尬,我听到他说:“他们俩在打啵,这是干什么啊。”
我又听到黑瞎子的声音,他说了句:“你俩快点。”
我整个人的思维都被闷油瓶控制住,他的手在我背上使劲地抚摸着,拼命地把我往他怀里压。我的脊背疼得要命,嘴也疼得要命,我看着他有点疯狂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却控制不住地去回应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用一种比刚刚更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伸手扣住他的胳膊,对着下面大声喊道:“瞎子,你刚刚说的,最后一幅壁画,到底画了什么!”
黑瞎子的声音响起来:“小三爷,最后一幅壁画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乌布林的棺材在天空中悬挂着,而地下有一架梯子,上面画了几个人,浑身残缺,鲜血淋漓,正在顺着天梯往上爬;而第二部分,依然是乌布林的棺材,却没有了那些人,也没有了梯子,连脚下的那个洞也没有了,在棺材的顶端,有三条路。”
我心里的不安更甚:“瞎子,你的意思是,如果顺着这架梯子爬上去就能找到乌布林的棺材,但是,进去了,就可能回不来了,对不对?”
“对,小三爷,这个机关应该是一旦触发之后打开通路。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萨满教要请神灵是需要祭品的么?”
“记得,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壁画上画的攀登天梯的人,应该指的是来到这里的祭品,你们如果爬上去,结果就和那些人一样,成为乌布林请神招魂的祭品。即便你们能活下来,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这条通路才会再次打开,所以,小三爷,你赶紧和哑巴说一下,想办法下来,我们找路离开这里。”
我紧紧地握着闷油瓶的手,道:“小哥说,这个转盘和那个通往天上的洞口是同步的,上面每愈合一块,下面的机关就会打开一分,而现在,应该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洞口就会打开了。”
“那就好,我们等等看,若是到时候能自动打开最好,要是打不开,我们可以用刚才的办法,把这些土坑打通不就行了?”小花说道,“吴邪,你们千万别去想那什么记忆金球了,赶紧的,准备好下来,一切从长计议,我们先去找找看有没有离开这座墓的出路。”
我看着闷油瓶,他自始至终没有回答过一句话,表情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有点疯狂的人不是他一样。但他眼睛里面的情绪依然浓重,我很清楚地读懂了他的情绪。
舍不得。
我用尽力气握住他的胳膊,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小哥,你还想进去,对不对?”
他看着我,用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终于还是说:“吴邪,我必须要想起曾经的那些记忆。”
“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重新爱上我了么,为什么还要进去?”我定定地看着他,“是怕下一个十年,你会再忘记我?”
他沉默不语,我只能继续道:“小哥,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十年,再想办法吧。”
他摇摇头:“吴邪,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也许还是要来这里找记忆,你敢保证,下一次我们还能见到乌布林的棺材么?”
我被他问住,想了好一会儿,我才说:“小哥,就算十年以后你再次失忆,可是,我还是会在你身边,等着你再一次爱上我。你以前告诉过我的,你的一生只有一次爱情,既然你这一次又重新爱上了我,那么下一次呢,或许依然可以。”
我上前抱住他:“小哥,我们回去吧,我们还有十年去想办法,你说过的,还是会爱上我的,对么?”
他任我抱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又把手缓缓地放到了我的脑后,认真地对我说:“吴邪,不管失忆多少次,我想我依然会爱上你。”
 
情之所钟,万古如斯。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还要去找那个东西?”
他的手在我脑后轻轻地摩挲着,带着安抚的意味:“吴邪,你信我么?”
我看着他,笑了,对他点点头:“我信。”
“那你就等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他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似乎要把我的样子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
我笑得更厉害了:“小哥,你是不是即便失忆了,也还是想用老办法把我弄晕?”
他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的慌张,放在我脑后的手,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握住他的手,把它从我脑后拿下来,放在我的胸口处:“我能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执意进去么?”
他看着我,终于还是对我说:“吴邪,我只是想更爱你而已。”
他抱住我,只一秒又放开了我,站起来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想每一次推倒重来,却只能爱你十年,十年之前的所有记忆,我都要拿回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后,那架天梯已经离地面很远了,他拖着伤腿走过去,转过身来,再次看着我:“吴邪,我一定会再去找你。”
我站了起来,依旧带着微笑对他说:“小哥,如果我要执意跟着你上去,你是不是又要在一百米之内拿石头打晕我?”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往前走了一步,对他道:“我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和当年一样的结局。那年你打晕我,自己一个人进了青铜门,你让我等你十年,结果我只等了一年,就像疯子一样去找你了。我以为那次之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意,可是你依旧死不悔改,还是要替我决定我的命运。这一次,你还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而且还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懂你的心思,你总想给予我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但你是否知道,对我来说,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指着刚刚我们来时的路:“小哥,如果你执意要一个人走,那么我会转头往刚才的方向去,我不会离开这里,我会重新找路去找你,或者就在这里等你。小花他们不会找到我,我有的是办法躲开他们,毕竟这条路只有你和我走过。我不是说着玩玩的,我说到做到。你已经放开过我的手一次,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年你让我和你一起进入那扇青铜门,我们也许就不会有往后这么多的分离。你记得我对你说过么,我的命都长在你身上,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条命,如果你这次再离开我,我只剩下半条命,你觉得我会活得好么?”
“小哥,你总是擅自决定我的命运,你总是用你的判断来为我选择以后要走的路,‘自以为是’这个词,我还是要送给你。你记住,有你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有你的地方,就是我这辈子的终点。我说了这么多,只是请你不要再放开我的手,无论去哪里,请你带我一起去。如果你这次再放开我的手,那就是对我们爱情的不尊重。”
我朝他伸出了手,我知道我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抹了把眼泪,尽力笑着对他说:“小哥,我吴邪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
请让我和你并肩,请让我与你作伴,既然情之所钟,又如何能放开你的手。
我们就这样注视着彼此,直到他终于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的双手紧紧相握,形成一个抵死缠绵的姿势,就好像一旦牵住彼此的手,一生都不会再放。
2015年,我认识闷油瓶的第十二年,他终于愿意让我与他一起并肩,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而这一年,我与他相爱,已整整十年。
《我愿白首》完
《万古如斯》正文完
————————————以下是番外集————————————
 
接着,四周又开始响起一众女性“好萌啊好萌啊”的声音,我心想,其实闷油瓶不仅秒杀一切雌性生物,雄性的你以为他就不招么?比如胡汉五身边的那位伴郎,从刚刚陪着胡汉五往这里走时,就一直在盯着闷油瓶了。
我们站起来打招呼,胡汉五一个劲地吵着要看我的家属,我心想难道他还真不知道啊,就听到另一个同学笑着对他说:“咱们吴邪的家属可帅了。”
“真的真的?有多帅?快让我看看!”胡汉五激动得要命,但很快发现不对,舌头打了结一样的对我道,“帅……帅帅帅帅?!”
我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闷油瓶,刚想介绍一下,闷油瓶已经微微点了点头,“你好,胡先生,我姓张。”
胡汉五的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个大灯泡了,他看了看闷油瓶,又看了看我,然后继续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你是他的……”
“家属。”闷油瓶替他说了最后两个字。
胡汉五还不死心:“你是他弟弟?”
闷油瓶看了看我,又回过头去淡淡道:“不。”
“那……那……那你是……是是是是……”他仍旧结巴着。
闷油瓶很好心地继续道:“男朋友。”
下一秒,我听到了胡汉五大脑里的某根神经断掉的声音,也听到了旁边伴郎心碎了一地、玻璃碴子满地滚的声音。
………………
后来大家就边吃边看着一对新人甜蜜幸福地接受司仪的调戏,接受亲戚的调戏,接受朋友的调戏,接受同学的调戏。
我对闷油瓶道:“你看看我这个同学,这次真是赚大发了,你瞅瞅新娘子手上戴的那颗大钻戒,差不多得二两!”
我又望了望门口,“你看这礼金,少说也得挣个上百万吧?光咱们就给了一万块啊!”
我叹了口气,“结婚真好,结一次婚等于下好几次斗了。”
我这边正感叹着,闷油瓶突然道:“吴邪,你想结婚?”
我连忙摇摇头,“你别误会啊小哥,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说结婚是件很挣钱的事,我没有想要和别人结婚,你放心吧……”
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俩的动作被旁边的人看到,又是一阵起哄。
我正想问他怎么了,却突然感觉到手心里被放进一个东西,有点硬硬的触感。
我低头一看,我的手心里竟然是一枚钻戒!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来看着闷油瓶,“小哥……你这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这不是重点,”他指了指戒指,“重点是,你同意么?”
原来……这个闷油瓶现在是在求婚?可是……在中国我们又怎么能结得成婚?
心里有点难过,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同意。”
他望着我,慢慢地道:“我听说,在有些地方,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就算婚姻关系成立。”
我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但是,这不代表我不同意他的说法。
我看着周围的人,对他点了点头,“那,是不是要问‘你愿意么’之类的话?”
“我愿意。”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他感染了,笑着说道:“我也愿意。”
他突然就把我拉起来,说了句“走吧”。
我一愣,“怎么了,这喜酒还没喝完呢……”
他却拽着我就往前走,等走出了门口,他才淡淡地对我道:“回去洞房。”
第二部电影完
演员表照旧,群众演员若干。
导演夏达姆
最后一个镜头:
小哥在上面!吴邪在下面!啪啪啪啪!哦了!
 
【第三部电影】
祝你生日快乐
我知道,大家的心中一定充满了震撼,肿么会有这么高产的导演!没有办法,夏达姆导演自从得了金砂奖,立刻被瓶邪影院的老板聘为首席导演!一下子跟我签了3000越南盾的合同!大手笔啊!
所以我必须要努力拍片,再说了,两位巨星都不嫌累,咱怎么能喊苦呢!
于是,第三部影片,开拍!
……………………
时间:XX年11月11日
地点:瓶邪二人位于西溪的老巢
……………………
一早起床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出门了,我看到他在床头给我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铺子有事,我来处理。
我连忙给他打了电话,在连拨了几遍之后,他终于接了起来。
我问道:“小哥,铺子里出什么事了?怎么也不叫我就自己去了?我这就过去!”
他却说:“不用,你继续睡吧。”
“到底怎么了?”我有点担心,“给我说实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几个人上门找茬,我决定用武力解决。”
他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其实我能猜到大概都是谁了。前几天有外省的一些黑社会过来挨个铺子收保护费,他们似乎是想给店主们一点下马威,所以搞得声势很大。
那几天闷油瓶正好在上海参加“全国倒斗界行业精英冷餐会暨倒斗界真功夫展示会”,这个乱七八糟的会本来我们是不想去的,但小花的公司似乎是它的赞助商之一,小花还特意打电话来,让闷油瓶无论如何也要去展示一下真功夫。
于是闷油瓶只好收拾行李无奈地去了上海,本来我也想去的,但是铺子那几天正在谈一笔大生意,那客人比较能唠叨,犹犹豫豫的,说要考虑一下,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呆在杭州。
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黑社会的上门来收保护费,王盟和他们吵了起来,一来二去就动起了手。
当时铺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警龘察来之前,我们以二敌五,终于取得了这场战斗的失败,王盟去医院住了两天,我额头被打破了,缝了几针。
闷油瓶回来后,看到我这副样子,二话不说直接扛上刀就往外走,我怎么拦也没拦住,他就这样单枪匹马地闯进了人家的窝点,只可惜那些人基本都不在,他就一刀把人家的匾给砍了,拎着一半匾回来,留下话让他们老大来拿。
我估计今天那老大就是来拿匾的,我知道就他们几个乌合之众还真不够闷油瓶揍一顿的,但我还是问了问他:“小哥,用不用我和你一起?”
他却只是淡淡地道:“睡你的觉吧。”
我哈哈一笑,就没再纠缠下去,昨天晚上做某项运动做得有点累了,我到现在还腰疼。
说起来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不是没了下半身那活动就会死星人,一般都在好的环境和气氛下才开始,常常是吃完晚饭收拾好了之后,心有灵犀地突然撞上了视线,接着,就会越靠越近,然后BALABALA……
他是那种既很享受这种方式又不会满脑子只想着这种东西的人,和我一样,所以我觉得我俩很合拍。因为一起生活了很久,所以我俩HIGH的频率和时间都差不多,总之就是默契十足。
至于次数,这个随意,要看我们两人的心情和当天的体力,但是不管几次,质量都是相当高的,我说过闷油瓶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在这方面同样如此。
和他在一起,无论是下斗还是生活,都是如此合拍,那种安全感,全世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感受得到。
有一次我问过他:“小哥,我能不能让你感受到安全感?”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两个字:“当然。”
我心里很高兴,我想,两个相爱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彼此依赖至深的,我如此地依赖他,若他从不依赖我,那这份感情也长久不了,所以,我想我们是并行的,我很高兴我是站在他旁边,而不是只能跟在他身后。
又躺了一会儿,我爬起来洗漱,忽然看到墙上的日历显示着,今天是11月11日。
我呆呆的盯着这个数字,在脑子里蹦过了“今天是光棍节”、“一对夫妻生一对孩子好”、“总攻万岁”之后,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日子是闷油瓶身龘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邪:小哥,这是你对作者最大的吐槽么?
瓶:嗯,其他的比起这个来都是小的,就不说了。
夏:那天真你对作者有什么要吐槽的地方么?
邪:刚刚不是已经吐了么?
夏:除了你是受这个,这个不可逆,不作为讨论的话题,无法上诉,请重新再说一个。
邪:靠……那我想想……
徐:慢慢想,最好没有= =
邪:我觉得还想吐槽的地方,就是他总让我招粽子招机关总之就是各种RP问题,而且每次还都要让闷油瓶去救我,特么的很怂有木有?苦逼有木有?为什么我就不能也当个“斗下之神”神马的!
徐:小邪,这不能怪我啊,配角是拿来膜拜的,但是主角是用来练级的,你不这样怂,剧情怎么能围绕你发展,你又如何在逆境中前行,从而成长起来?
邪: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也很想帅气地打一场啊!如果你让我帅气了,说不定我就是哥他就是嫂了!
瓶:吴邪,我发现你有一个很有特点的本事。
徐:是什么?给人起外号?
瓶:不是。
夏:喊“小哥快救我”?
瓶:不是。
邪:那是什么?
瓶:总是幻想无法实现的事情。
邪:我X你!
瓶:又幻想了。
邪:……
夏:……好了好了,天真,你刚刚那个吐槽是主角定律,不算,你再想一个!
邪:……你一定要逼着我说心里话才算完么!或者说一定要听到你想要听的话才爽么?
夏:呀,被发现了!快说快说!
邪:……老子还偏不乐意说。
瓶:吴邪,我也想知道。
邪:……嗯。
夏:……
邪:其实,我很想吐槽作者,为什么一定要让小哥过得那么辛苦,辛苦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情绪都不愿意表达,情绪憋在肚子里是很痛苦的,就算不愿意表达情绪,为什么话也那么少,别人说一百句他才说半句,除了和我说的多一点之外,基本就是个哑巴。话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守门,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他带着我一起进去,什么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这种牺牲我并不想要!我想要的是和他站在一起,是一起守门也好,一起生活也好,一起种蘑菇养小鸡也好,一起打阴兵揍万奴王也好,一起不好么?我并不希望他用巨大的代价来换我过平淡生活,有的人终生所求的,却是有的人弃之如敝履的,你觉得那样是对我好的,但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对我而言,我只想和你并肩而立,也许你会觉得我这种想法没有意义,你会觉得我不能理解你的苦心,但是我想说,既然不悟,终是不悔,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结果。而你若是爱我,想要给我最好的东西,那么你就应该给我一个我最想要的结局。你懂了么?
夏:……好长啊……
徐:……为什么我觉得,前面几句好像还是在对我说,后面直接就改成真情告白了……这是直接无视我了么?我怎么感觉我们俩都是多余的……
瓶:……吴邪,对不起。
夏:(抹了把泪)好了天真,你也别怪小哥了,这不是他想的,是徐三派写的。但你也别怪徐三派了,毕竟如果他按照你说的结局写,他也许会被封杀的……所以!这才有了同人创作!你和哥在无数同人文里幸福快乐,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邪:(完全无视夏达姆的话)小哥,这是我的真心话,你掂量着看吧,以后无论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一起并肩前行,别总是自以为是地为我设计好人生,如果你屡教不改,我不保证我还会这么温柔。
瓶:嗯。
邪:我说不定会反攻。
瓶:嗯。
邪:吓?!你答应了?
瓶:没有。
邪:那你“嗯”什么啊!
瓶:我“嗯”的是以后我和你的人生,我们一起做决定。
邪:……嗯!
夏:三派,我觉得这里已经没咱俩什么事了……咱俩撤了吧……
徐:我也这么觉得……走吧……
偌大的电影院里,瓶邪二人静静地注视着彼此,然后……
瓶:吴邪,你今天有没有被感动到?
邪:嗯,有的。
瓶:那……一夜七次!
邪:……氧化钙!
第六部电影完
瓶邪国际电影院全部电影放映结束
夏达姆是总攻里的导演,导演里的总攻
 
《万古如斯》开心一百问
背景音起:欢迎来到——开心搅基!
胖:“大家好,我是这次的主持人王胖胖,这位是我的助理主持云香香,欢迎各位观众来到我们开心搅基节目的录制现场,让我们一起大喊一遍口号吧!”
众人:开心搅基,基情无限,YOOOOOOO!
云:闲言碎语不多讲,让我们请出今天的嘉宾,他们是谁呢?
大屏幕显出“国民大西皮VS拉郎配双骄”。
胖云:下面,有请闷油瓶先生,吴邪先生,黑眼镜先生和解语花先生!
(台下掌声持续,欢呼声持续,鼻血持续)
……………………
胖:非常感谢各位人气明星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首先请跟大家讲几句话吧!
邪:各位观众大家好,谢谢你们来看我们做节目,也请大家多多关注开心搅基栏目和这两位夫妻档主持人。
花:大家晚上好,谢谢捧场,不过我不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胖:花儿爷你是来砸场子的么?
黑:各位小美女们,谢谢你们来看黑哥哥的节目,也谢谢你们对黑花CP的喜爱,我代表我本人,也代表花儿爷,每人送飞吻一个吧!
云:黑爷你确定花儿爷同意么?
花:他随意,我没意见。
黑:哈哈。(飞吻一个)
众:黑爷好萌!
胖:小哥,该你了,跟大家说几句话吧!
瓶:……
邪:小哥,配合点……= =
瓶:你们好,谢谢。
众:……
胖:(擦了擦汗)好了好了,下面开始问问题吧!小云,一起吧!
云:好,请各位观众跟我们一起步入今天的开心搅基一百问!
1.请问您的姓名?
瓶:姓张。
胖:名字呢名字呢?到底是不是张二狗?
瓶:……
邪:其实在三叔没有说出来之前,我都以小哥假身龘份证上的名字为准,就叫张起灵挺好的,霸气威武。
云:小三爷你就不想知道小哥的真名么?张二狗什么的……
邪:……其实想知道。
瓶:(忽然抓住吴邪的手,引起尖叫无数)写给你看吧。(在吴邪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吴邪看完,笑了笑)
众:到底叫神马啊,求解密!
邪:(微笑)对不起,这是个秘密。
胖:切!好了,该你了天真。
邪:我的姓名就是吴邪。
黑:其实我觉得我的名字很有神秘性,所以我决定继续保持我的神秘,大家喊我黑哥哥就行了。
花:解雨臣,艺名解语花。
2.请问您的所有绰号?
瓶:闷油瓶。
胖:还有啊,要所有的。
瓶:闷油瓶,小哥,哑巴张,阿坤?
邪:天真无邪,小天真,小三爷,super吴……太多了。
黑:黑瞎子,黑眼镜,据说还有一个黑霞紫?
花:(非常无奈的)小花,大花……花儿爷,小九爷,解子。
邪:哈哈,前两个都是我给起的。
3.您的年龄?
瓶:……
邪:小哥你到底多大……
瓶:记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我比你爷爷还要大。
邪:你不要让我有种“太爷爷孙恋”的感觉好不好?真坑爹啊有木有!
瓶:你嫌我老?
邪:……不,我就喜欢成熟的……
众:天真你真是…………咳咳。
邪:我1977年出生的,自己算吧。
黑:你们真讨厌,怎么可以问神秘人物的年龄。
众: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花:盗7我26。
4.您的学历、职业及所获荣誉?
瓶:学历研究生,职业盗墓贼,荣誉不关心。
众:我勒个去啊!小哥你竟然是研究生!!!!
邪:(两眼发光)小哥你比我学历还要高!!!我觉得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黑:骗人的吧?哑巴,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花:你研究生毕业论文的题目是什么?你本科哪个学校?你专业是什么?你导师叫什么名字?
瓶:……我不记得了……
花:那你怎么就记得自己是研究生?
瓶:吴邪说我在考古研究所工作过。
众:考古研究所的土夫子等于研究生……小哥神逻辑!
邪:小哥,不提学历,提荣誉吧!你的荣誉很高啊,你是“斗下之神”、“倒斗一哥”、“中国古墓机关学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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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1:39:20  更:2021-07-09 23:5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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