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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墨色黎明》by剑麟的狐耳[第8页]

作者:芮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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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量着得问个别人就算监听所有电话也不会知晓的问题,想着想着,想起来一个多年前很经典的糗事:“胖子,记不记得上次小哥失忆的时候住在你那儿,你给他买了条比较有特色的内裤,上面是什么图案?”
胖子在对面“嗤”地乐了,道:
“诶呦喂,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么私密的问题,讨厌啦。”
我恶寒了一下,就听他续道:
“当然记得,那玩意还是我在旁边易买得大卖场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货呢,上面是两只小黄鸡。不过话说回来,您老怎么老往人家小哥下面瞧呢?”
***,人命攸关的,也就胖子还能那么潇洒地开玩笑。
电话那头声音一转:
“吴佛爷和王先生倒也真是人中豪杰啊,临危不乱,让人敬服……”
我懒得和对方假模假式地客套装傻,直接打断他,把声音放冷,态度不软不硬:“哼,不用多说,我如果问你目的,料想你也不会说。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既然胖子在你手里,只要你别太过分,我杭州吴家也不会太过激进。”
这段话既能告诉他:我暂时和他合作,处于劣势,但也能警告他:别忘了爷才是地头蛇,你们也放规矩点。
“佛爷果然够胆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请您向东行800米,在那边的长椅底下捡起另一部手机。期间请不要和任何人发生接触,您一直在我手下的视线中,谢谢您的配合。”
我心说是威胁你就直说,***酸溜溜的,让人作呕。但我也不想惹怒他,怕胖子受苦,就按他的指示,穿过十字路口,像东走。
到达指定地点附近时,我已经听到另一部手机的铃声,就在一张长椅边的杂草丛中,好多路人都在观望。铃声在我拿起手机来的瞬间停止了。
我知道这是对方在提醒我正处于紧密的监控中。
我冷笑了一下,觉得对方过于谨小慎微了,总是透露出在顾及我的感觉,让我有些略微的瞧不起。
不过或许这样谨慎的对手才更可怕,因为他们不容许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疏漏,所以连环计必定非常严谨,让我没有反抗的机会。
一句话,我真的要万分小心才是。
我翻开那部新得到的小米的收件箱,果然有一条“#”发来的彩信,里面是新的指引,还附带一张胖子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在那儿龇牙咧嘴的照片。
后来,我就一直在重复这个过程:拿手机,按指引走。
其实这种被人拎着鼻子走的感觉让我有些不爽,但别忘了杭州全是我吴家的势力,我心里也明白这是对方摆脱我方探查的反监视方法。
可第一,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以现在的情况我尚能单独应付,所以也并不是特别担心他们会拿有后台的吴家佛爷如何。第二,我也希望将计就计,这种隐藏势力能收拾一个就收拾一个,更何况我自有后手。——毕竟,不怕贼偷但就怕贼惦记着。
只是后来的指令里出现了换乘出租之类的条件,我就开始担心一个很严重的客观性问题:40公里一过,诅咒发动,那么他们也不用对付我了,我自己就晕倒歇菜了。
不过还好,他们只是让我在杭州市里兜圈子。
当我的手里经手了12部手机,天也微微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灵隐寺后山山门向东北去几里地的荒山野岭里,身处一个自然的半圆形空场,脚下踏着杂草,附近是密林,实在不是什么对我有利的好地方。
出租车司机把我带到后山偏僻的角落时,可能以为我要自杀或者是什么不良组织的人,没要钱,吓得一脚油门就跑路了,我是自己爬上来的。
这里离我父母家大概有30多公里了,挺悬的,我稍稍感觉有些疲惫和精神不振,但总体还算过得去,就点了根黄鹤楼,定了定神,立在阴影里默默等待。
一开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过时,才响起沙沙声。
可不是何时,旁边阴沉沉的野林中,渐渐响起忽近忽远的呼吸声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天,完全黑了下来。
 
来啦
 
加油^0^~
 
第三十一章 夜谈
我点烟是为了暴露自己的目标。
可一直到一根烟燃尽,星点的火光在我手尖熄灭,对方都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说实话,这种甚至可以称得上谨慎过头的风格,我真的不太习惯。
我在抽烟的过程中筛选了脑海中所有敌对过的势力,发现这件事,好像并不像任何较熟悉的敌人所为。这种陌生感让我很头疼,未知的恐怖是最可怕的敌人。
除夕是阴天,月亮被大片黑瓦似的云彩遮去大半,只有远处城市的灯光提供这座林子唯一的光亮,很昏暗。
吴家佛爷的气场我还是有的,所以我只是想了一瞬,便靠着旁边最粗的古树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当然我不是自持自大,我这种随意的行为如果用来对付汪家,他们肯定觉得****啊,两指一戳我就废了。但这次的敌人风格不一样,好像总在防范着什么、不了解我的底细,所以唬他们还是挺容易的。
果然,我这么泰然一坐,对方沉不住气了。
“呵呵,吴先生真是好胆色!佩服佩服!”
是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光线不强,但我勉强能看到他的脸。
我现在一听见这个文绉绉的、不知看了多少狗血剧的声音就肝疼。
心说,***,还佩服佩服呢,你见过除夕出来替麻麻打个酱油就被卷进不明绑架案的霉人么,就是坐在你面前的吴爷我啊,快来跪下膜拜、给我擦鞋。
当然,胖子现在下落不明,我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陪他酸:“谬赞。谬赞。先生不在自己地头,还敢如此作为,我才是佩服佩服。”
对面哑声了几秒,还是用那副心平气和、仿佛胜券在握的语气开口:“佛爷说笑了,何必动肝火呢。鄙人只是想请您帮个忙,怕您高高在上不给面子,才请王先生助阵。”
这货脸皮厚过都江堰啊!
我脸上带点儿假笑,斜着眼看他,心里其实早就用各地方言把他祖宗全问候了个遍。
“王胖子不在杭州吧?既然是求我,讲讲条件。”
 
“爽快。王先生正在安阳做客,只要吴先生配合我们,自然是安全的。为表诚意,我可以先给出一些信息。”
“首先,我不得不承认,那位酷似云彩的小姐,是我们找的演员。经过整容和训练,被投放到重情的王先生身边引他上钩的。”
这个结果我早就猜到,就淡淡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方在很久以前就对安阳的一个古墓很感兴趣,可派了几批能手下去,毫无音讯。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数年,我的上面早没了耐心。我知道吴先生和张先生是道上有名的厉害土夫子,希望能强强合作,下这个有利可循的斗,就在安阳。到时我们不但放人,分成也可以按道上的规矩办,绝不会让吴佛爷吃亏的。我们会带您到具体地点,您意下如何?”
这绝对是先绑架我,再事后黑吃黑的节奏啊。不过能知道闷油瓶正在我家供着,也算情报网过硬。
但真是可惜,我吴家佛爷如果一直处在劣势也就别混了,贻笑大方。
既然对方谨慎小心、胸有成竹,我的反击也不能大意。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手,我决定用阴招搞死他,最好是能生擒对方,夺回信息缺失方面的优势。
我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掖了下衣领,冲他走过去。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握了下拳,警惕起来。
离他四米距离,我猛地蹬地向他冲去,左手成叩,狠击他左侧动脉。他反应极快,“锵”地一声从后腰拔出一把不反光的黝黑匕首,运力向我左手腕部划来。
我早想好后招,左手力气根本没用实,只是虚晃一招,就左脚后撤右脚跟上转了个连环步,甩手从容地躲了过去。
他明显不愿杀我,没选择招呼我脖颈,而是回刀横在眼前,迅速后撤一步,左手抱了个守式自卫,等我攻击。
我暗笑他中计了,压根没鸟他,趁着这个破绽,擦着他的右肩一个腾跃,进了他身后茂密阴暗的林子。
虽然看过武侠的人都知道“逢林莫入”的规矩,但刚才我明敌暗,对方准备周全,而我身边除了一些小玩意就只有一张购物单了,冒险进林子、攻其不备是我现如今的唯一出路。我没想过逃跑,刚才抽烟的时候,我仔细分辨过林子里的动静,对方撑死只有四人,即便都是好手,我也不是那个在古董铺子里混吃等死的吴邪了。
看老子怎么阴死丫的。
 
第三十二章 弦杀
林中近战我也并非未曾经历过,不说很久前曾经在蛇沼鬼城里勇斗群蛇,前两年我也曾在树林中对付过类似小型狐科、能直立而起的哺乳动物。——就在那次,黑眼睛交的什么狗屁“眼睫毛神功”在事后被证明是扯淡的。我好不容易活着回去后天天在小花那儿烦他,不出三天,瞎子就巴巴地跑过来教了我另外一套丛林战的方式,阻挡我骚扰小花的脚步。
那也是我马上要使用的技巧,据瞎子说灵感来自北派前辈对付墓里“断头丝”时的灵巧布阵,很适合我这种体能方面是硬伤,而脑子里转得直冒白烟的奇特物种。
奔进林子的一刹那,我好像听见那个酸秀才沉声喊了什么,发音奇怪,匆忙间我并没听清,耳边就只剩下树叶擦过耳边的“沙沙”声响。
在这种昏暗有风的环境下,眼睛对于我的实际作用已经不大了,索性微眯上眼,全凭听力和眼缝中恍惚闪现的黑影判断周遭。
对方虽然因为我的出其不意暂时没什么动作,可看得出个个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不慌不燥,只是静待时机。我倒也不惧,高手过招才更有坑死他们的机会。
我回想了一下事先观察好的地形,找了一处最黑暗的低洼地,尽量轻地挪动过去。跳下那个低洼前,我蹲下身,从右边的腿兜中扯出一支卷尺。这不是普通的不锈钢材料制成,而是更为粗圆的碳钢铁丝——“弦杀”本来是用来对付抢胡的同行的,我嫌它杀戮气过重,自行改了一下,主要起牵制敌人的作用。当然后来这招被小花戏称世上最费脑子的“梅菜扣肉”不提。
我将成三角勾的头端钉在左侧最粗的树上,以此为中心,将钢索依着杂乱排布的树木折成长短不一的形状,布下了一个四角漏洞、三面封锁的不规则立体空间。——其实这种布局要归功于我在浙大学的那几年,锻炼出的三维想想能力。
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这种布局的演算量并不是我的极限——我本未料到有闷油瓶在除夕还会出事,而铁线很沉,随身的只带了堪堪二十五米的样子应急用。别以为很长,对于一个至少大于普通人类体积的三维空间,这种线性距离实在不够看。
这么做也只是为自己留一个最后的退路或者缓敌的时机罢了。既然对方对我还有拉拢的意思,那么肯定会选择近身战斗的方式——入林也是基于胖子的前车之鉴,防范对方有麻醉枪一类的阴招。
黑暗中有人在窥伺,我把动作尽量放慢,缓缓倒了一口气,绕过枯叶堆积的地面,来到低洼的右后方。然后,抽出后腰皮带里唯一算得上辅助武器的手刺,反手用刀背磕了一下身边的空心毛竹。
“咚”的一声,在寂静的林子里荡开。
这是赤裸裸的邀战。
几乎是数秒内,我就勉强分辨出两人的脚步声正以极快地频率交替响起,从左后接近。意识到对方听力超群、擅长群攻,我也不敢怠慢,决定不坐以待毙,挑了一个最接近的目标狠撞上去。
对方没想到我这么不淡定,一个侧身很滑溜地躲了过去,我暗骂这货是不是爷们,老躲什么,正面迎敌会死啊?这么回避我拖时间对我太不利了。
其实窍门只有一个:只有对方主动出击,才能玩命阴他。所以我迫不得已,右手迅速搂住一棵不粗的树,以此为支点蓄力,蹦起身就对着他的侧脸狠狠一个鞭腿。
他本就还没站定,匆忙之间抬起左臂横档,可胳膊拐不过大腿,他“蹬蹬”连退两步,终是怒了,虽仍是闷声不响,但手上的匕首已经闪着寒光冲我肋下切了过来。
我沉腰使劲吸了口气,一个后仰下腰,堪堪躲了过去。一拧腰的功夫他的后招不要钱地招呼过来,我反应不及,左肩还是挨了一下,麻麻地胀痛着。
不过也是时机了,我假装不敌,回身就往那个低洼处跑,他果然没有迟疑,快步紧跟上来。
 
前方是一根细且长的枝条,从侧旁的树干上斜斜地伸出来,很脆弱,一碰就断的样子。我佯装被落叶下的树根绊倒,踉跄了下,顺势一个前滚翻后才“惊魂未定”地站起,摆出狂奔而逃的姿势,心里却在数秒。
正好到“1”的时候,后方传出了闷在喉咙里的惨叫声,我甚至好像能听见喉骨摩擦的声音。
我迅速回身,毫不客气冲着他太阳穴一个肘击,他就慢慢瘫软下来,可脖子好像被什么系住一样,吊起半空,异常诡异骇人。
其实“弦杀”讲究的是借助自然,“地利”是最重要的。刚才我就在布阵的时候,贱贱地把钢线做成两股合缠的样式,隐藏在看上去脆弱不堪、一撞即折的小树杈后面,果然好好地阴了这货一把。
我努力忽视心中的暗爽和得瑟感,把他的脖子从缠扣里解了下来——大过年的我也不想出人命,何况都是爹生妈养的——他已经晕了过去。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一双结实而肌肉纠结的手臂从身后突袭,狠劲勒住了我的脖颈。
我暗骂自己又犯得意忘形的老牌革命错误,就感觉脑子里的压力越来越大,肺部吸不进气来,双手都有些发软。
还好这种情况在前两天我和闷油瓶玩闹喂招的时候总是碰到,(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毛病,老是从背后突袭,一把紧紧搂住我,脚下使个绊,就把我推倒在地上,压得我哼哼唧唧连脾气都没有)所以我也算不上心慌,提起双膝,脚在后面那人膝上狠狠踹了一脚,借这一踹之力,翻上了他的肩膀,顺势把头也挣脱出来。
他狠命挺腰要把我掀下来,我顺势跳开,转身就跑。这个倒是更谨慎了,没有鲁莽地追上来,而是扭身甩手将匕首激射向我延髓!
我猛地蹲身再次缩了下脖子,就感到一阵凉气擦着头皮过去了,头上有一条直线附近的短发,都从服帖变得炸毛似的,直起鸡皮疙瘩。
这么一耽误,双方又拉近了距离,我一个扫堂,滚起身把手往边上最粗的树干上一搭,食指一挑。就听“啪”的一声,有延展性的钢索回伸,一下就崩到那人身上,把他缠了个结实。
——这是我阴死的第二个。
刚想伸手去绑另一个瘫在旁边的,就瞄见眼角余光里有什么冷硬的物什在反光,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缩手。“叮!”的一声,一把明晃晃泛着光的银色匕首已经插在我手边不足数公分的地方颤抖。
刚才那一下如果见血了,没准我手就废了。
身侧数米外,酸秀才的掌声想起。我心里一惊,不懂为何对方突下狠手,小心起见,还是向后快走两步,远离了身后酸秀才的近身攻击范围。
谁曾想对方比我还不愿意惹事,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背起同伴就走,很快隐没在幽暗的树林里。
穷寇莫追的道理我比谁都懂,大过年的更不愿意惹事,我也就没再麻烦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向来路的空地走去。
激战过后,我感觉有些疲乏,就靠在空地边的那棵古树上点了根烟,浅呼一口,放松大脑,在这一战中搜寻敌方暴露出的蜘丝马迹。
可惜烟还没燃去一半,我就听到上山的土路上马达轰鸣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我家那辆黑色凯迪拉克CTS COUPE就踏着一路烟尘呼啸着开进了空地,车上的人猛地一打把,微带油门,就是一个漂亮的飘移,准确地停在我面前。
车门打开,闷油瓶竟然带着猪哥从主驾驶位子上蹦了下来。我必须承认虽然自己表面抽着烟,潇洒的很,心里已经受了严重刺激——估计没驾照的闷神一路过来闯红灯扣的分能把我的驾照吊销七八次了。
闷油瓶好像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猪哥都勉为其难地做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目光扫描过我,可能是发现没什么伤势,就略带疑惑地看我。
即使几分钟前刚吃过亏,我还是忍不住得瑟。
我一言不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捻灭,淡淡地点了下头,向他走过去:“已经解决了。”
“走,小哥。回家看春晚。”
 
闷油瓶冲出去一下对上了四个,另外三个就让我这边的压力大起来。这群人虽然论单兵实力并不比上一批强出太多,可胜在配合异常默契。往往一人进攻我下盘,另两个就牵制我的行动,吸引我的视线,我这种不玩阴的不习惯星人只能迫不得已只能拉开距离,慢慢后撤。
三人中最瘦的那个突然下蹲,我防备他绊我下身就往左跳开闪避,没想到另一个早在身后埋伏,飞起一脚狠蹬在我背上,我只来得及回刀逼退他,可控制不住身形就要往前摔。这时候剩下的一个已经伸手压了上来。
我一急,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吼了声“小哥!”
我话没出口,就看到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远处的第二战场险退回来一个弹跳蹦上那人的肩膀,扣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往后一仰做了个小空翻,那货就被整个抡起来砸在另一个人身上,两人都没能爬起来。
我就势一滚,来到闷油瓶身边,他意会,在我腰上一撑。我借他那恐怖的力道一下跃起,人和地面水平出腿,扫翻了后继追上来的三个。
直到我落地,那种挥洒默契的感觉,仍让我心跳个不停。
对方急了,我就听远处林子里有人呼喝了一声,语速极快、发音怪异,这些近身的人就全都撤了回去。我皱了皱眉,看来对方还有什么后招。
 
第三十四章 敌遁
林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多了,连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地靠近。
闷油瓶侧着头听了一下,道:
“上车!”
看来是敌人众多,要战略性转移了。我现在不知为何头有些发烫,全身发虚,这简直正和我意。
我马上应声,就按了车锁拉开车门准备赶紧钻进去发动。结果刚弯下腰,就被闷油瓶使力抓着腰带拎了出来。我不解,回看他,他好像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纵,上了车顶。
我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有一万只猪哥狂奔而过:无奈个球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谁家上车是指上车顶!
闷油瓶在车顶蹲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的气马上消了。
虽然自己有能力窜上去,但还是乖乖握住借力,翻了上去。
闷油瓶没看我的眼睛,只是道:
“对方手段阴险,提高警惕。”
我心说你还没欣赏到我刚才是怎么阴他们的。但我突然有点儿找回了七年前那种被保护的安心感,一时很是窝心受用。
我们站在车顶,背靠背警戒着,林里渐渐出现一时无法数清的幽红色眼瞳,散发着幽光紧盯我们,竟然不像野生动物一样怕与人对视。
粗喘声更近了。
我绷紧了背后肌肉,看着那些身影渐渐显现在微光下。
壮实,獠牙锋利,唾液都从嘴角渗了出来,凶恶异常。
我看清了他们的样子——原来是狼青。一种大型猎犬,经过训练后性格爆裂,善于捕杀有生生命,有“无火器近身战的恶魔”之称可我一下心里就放松了。
说到玩狗,谁能比得上我这个狗五爷的孙子?
我一拍闷油瓶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了,放心交给我,他回头也没表示什么,可肌肉放松了。这种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我的感觉让人心头一暖。
当然我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残忍地用药物(V类兴奋剂)来控制这些狗——那就不好办了,药物会干扰兽类的神经递质传递速率加快,使其大脑失控——所以我也不敢大意。
我把右手拳起,打了个祖传的手势放在嘴边,把嘴唇抿起贴在上面,发出了一串儿连响的口哨。那些狼青果然慢下脚步,有些迟疑的样子,其实我刚才发出的信号,在狗界里大致是“不要靠近,别伤害我,我很乖,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意思。可此时树林里也悠悠地传来一阵音调尖锐的号响,那些狼青马上骚动起来——看来是碰到行家里手了。
不过这方面我可不会认输。我一个纵身就跳到狼青群里,离我最近的几头被我一吓,怒了就腾身上来扑我。
我匆忙闪身避过,就听闷油瓶在上面低喝:
“吴邪,上来!我来处理。”
我摆了下手,示意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他犹豫了一秒,呆在了上面。
我那股喜欢冒险的土夫子血液翻腾上来,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快步往车后绕去,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打哨,这次换了示警的信号,快而急,吹得我直胸闷。不过林子里那货确实在班门弄斧,渐渐不敌我,狼青群开始迟疑不定——其实动物有时比人心好对付得多,虽然是最野性的东西,但只要够了解,就好控制。不像人心,你看得再透,也终归是会常变的,伤人伤己。——我用右脚轻剁了三下地,他们就乖乖地端正坐下,又因为日常状态的犬科动物注意力是及其容易分散的,他们开始四处张望。
 
危险如此简单便解除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牛叉,回过身冲闷油瓶笑了笑,他直直地盯着我,嘴角竟然也勾起了那么一丝弧度——要死了,看得爷心里砰砰地跳啊。
这时就看刚才一度失踪的猪哥,圆润地滚了一下,从车底滑了出来。什么叫患难与共啊?猪哥就是很好的反例。他舔了舔颈侧的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个过程中我和那群狼青都在密切关注着他——拿左前爪在地上轻拍了一下,“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伸懒腰。接着,狼青就都夹着尾巴转身蹿回了林子。
那吃货颠颠地小跑到我身边,蹭了蹭裤脚。我知道他是在求奖励(美食),但压根一点儿也不想理他——这货没点儿眼力价啊!敢抢老子风头!事后诸葛捡便宜很爽么。很好,过完年狗粮减一半的量。
其实我实在觉得奇怪,对方明明知道我和闷油瓶的名号,甚至知道胖子喜欢云彩这种鲜为人知的感情私事,必定是时刻注意我们铁三角很多年了,可为何大费周章地搞来狗群对付我们呢?本该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狗了啊。难道是为了试探和筛选?
闷油瓶跳下来,轻巧地落地,顿了一下道:
“拖延车轮战对我们不利,我去解决,你开车绕到林子西侧接应。”
我心说既然是闷油瓶说的,肯定是有把握的,就点头应下。他伸手拔了我的匕首就快步潜进了林子,我在原地努力听了几秒,发现连闷油瓶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也就不敢怠慢,发了车往西侧绕过去。路况很差,我开了远光灯都照不清坑洼的路面,害怕不能及时接应,干脆豁出去,哄着油门一路撞过去,颠得胃都要出来了,可算赶到地方。
他还没到,我没熄火,可更不敢明显地待在车上,就下车藏进路边的蒿草丛里待命。大概等了有毛三分钟,三点钟方向传来人迹声响,我不知敌我,也不敢妄动,继续静伏在草丛里耐心等待。
那个人影走得很疾,冲着我来的,肯定发现了我。走近一看,正是闷油瓶,发型都没乱,就是衣服上刮落了几片树叶。
我迎上去想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伤,他很快地摇了下头,道:“我解决了十七个,还有一个隐而不出,也可能跑了。你的情况也不太好,先走。”
天,这么五分钟就解决了十三个?砍萝卜还是辣手摧花啊?我有些傻眼,然后就想问他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惜还没开口,就听到清脆的金属扣撞击声在远处草丛里响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动静,就被闷油瓶狠命一扑,压在了地上,然后一样小椭球型的东西滚落在数米外的草地上。
卧槽,在杭州景区附近也敢用手雷?
这个想法刚一闪而过,我就被闷油瓶死死按住脑袋护在身下。就听“嘶”地爆燃声,眼前白光一闪,料想中的高爆手雷炸响声却没有响起。——是闪光弹。
我感到身上的闷油瓶似乎微松了口气,一下挺起来随手把我也掰了起来。
“逃了。”闷油瓶淡淡道,“不过,张家已经开始注意并介入调查了。”
我再次点头(闷油瓶说话我一般只有点头的份)想回身发车,闷油瓶却又拦住了我,道:“把衣领解开,锁骨露出来。”
我知道肯定跟刚才那个“问题”有关,就乖乖照做。一静下来才发现我前胸皮肤很红,烫烫的,像发了高烧,心跳也比平常快一些,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一种毒,不致命,但慢性损害心脏供血系统。解药我搜过,他们身上没有,应该在对方隐藏首领手里。”
我摆摆手道:“没事,不致命就行。”
“有另一种方法解毒。”
说着,闷油瓶提起匕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可能是觉得有些脏,想了想竟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这人对自己一直最恨,我眼睁睁他淡色的嘴唇上流下一道鲜红的印子,格外醒目。
“你的身体经替石诅咒,和张家人有些构造很相似。我的血很纯,对你本身的驱毒系统有很大助益。别动。”
我乖乖不动了,就看到他抬手抹了些新鲜流出来的血,蹭在我嘴边和唇上,用眼神示意我慢慢舔着咽下去。
要命了,虽然知道这是为了解毒,拒绝很矫情,但让我在他直勾勾地目光映射下做这种事实在是有点儿……
我僵在那里,感觉面上热热的,估计是涨红了脸。他啧了一声,可能是大半夜的等不耐烦了,一把扣住我的头,在我喊“别啊!我自己来。”之前,吻住了我。
那一刻,真的感觉眼前一黑。
我彻底傻在原地。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嫌我不往下吞咽还特地用舌头顶了下我的喉咙。整个过程太直接激烈了,我压根招架不住,彻底阵亡,感觉脚都有点儿发软。
一直到坐回车里,我的头都是懵的,还是闷油瓶给我系的安全带。
 
第三十五章 鼻子
闷油瓶坐在主驾驶位,我傻在副驾驶位,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冷了下来,我回不过神,他也没有发车回程的意思。
杭州的冬天也很冷,刚才的剧烈运动让我冒了一身汗,现在静下来就感觉全身发凉,有点儿止不住地哆嗦。
可我知道闷油瓶更冷。
他或许是出门的时候太急了,连自从昨天我给他买了就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连帽衫都没套在外面,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居家浅色衬衫,还敞着领子。虽然他本人没什么表情,精准的控制力也让他没有颤抖的迹象,可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直发白。
我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自己喜欢别人,不能就自以为是地以为别人也对自己有那个意思不是?没什么好在意、尴尬的。就主动扒下自己的风衣递给他,让他披上。
不知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被我影响了,闷油瓶刚才一直走神在想什么,被我一碰回过神来,却没接衣服,凝了目光看我,道:“刚才的烟毒,效果持久但味道很重,一般人不经过训练都能闻出来,所以不常见。”
闷油瓶顿了一下,目光转黯:
“你的鼻子闻不到。”
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口气。我的心开始往下沉:还是被他知道了,甚至可能连带着我这些年的所有所作所为。我早知道会有这天,可心里那股恐惧和自卑怎么都压抑不住——我只想让他看到我快速成长独立,成了道上牛逼的吴家佛爷这个结果,而不是痛苦而狼狈地挣扎着的过程。——那太让人心凉了,连小花都不能理解,觉得是一种可怕的病态,觉得我有些疯狂。
鼻子是获取谜团真相时,为了读取鸡冠蛇的信息素,自愿毁去的。当时并没有任何的不舍得。即使知道少了吴家最出名的鼻子,会对我日后下斗增添多少危险。
其实不止这个。
对付汪家时,我为了连环计能顺利实施,曾制订了一套“假死”计划。一是为了给远在千里外的胖子所负责的另一个单兵计划做掩护,另一个是为了扰乱道上的视线,给“终极拯救计划”铺条好走点儿的路。
可那个计划碰运气的成分实在太多,我必须伪装成被敌家势力杀手割喉坠崖的样子,死在雪山上,消失在虎视眈眈的道上人眼中,让世道彻底乱起来,好趁机看得更清、从而加大力度打击清扫他们。
 
我不傻,拦截了敌方动态,安排了我手下能找到的、除了明显对象黑瞎子小花以外最强的人来演戏,赌他能否半路击杀对方杀手,并成功配合我。我又安排了最完善的退路和谨防万一的急救措施——毕竟坠下悬崖也是能随随便便致命的。
可对手毕竟太强,计划有很大风险。期间甚至存在对我生死的检测空白期——那意味着我必须自力更生且无人救援、收尸。瞎子小花甚至胖子王盟都极力反对,但比不过我倔得和驴一样的性格。他们说我那时的眼神太渗人,异常地坚决和残忍——对自己残忍——让他们不再想着反驳,只能叹息着答应。
计划执行的前夜,我坐在伙计开往雪山的红眼越野车上,想眯一会儿,但睡不着。
伙计在我面前不敢吵闹,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运转发出的微小声音。
我莫名有些烦躁,打开电脑连了无线想上网舒缓一下,可开了百度界面,又不知能干什么了。我想抽烟,但一摸兜,没带,这才想起自己此时身上换了喇嘛服、脑顶已经能照出倒影了。
脑子一搭,我手贱搜索了割喉相关,结果让人不寒而栗:图片十分血腥,当事人生还几率非常微小。因为颈动脉血压大,血至少能彪出米高,受害人在极端时间内失血过多,血压急降,全身无法忍受地剧痛,让人的大脑紊乱、失控,直至失去意识,肌肉僵硬着死去。当然,对于我来说,是永远消失在雪山深处,孤单地野葬在天地之间,死后也无人祭拜。
想到这,我反而平静了,躺在后座上补眠。
没有人会知道,下车的时候,表面冷静安宁的吴家佛爷,喇嘛袍下的脚步,是不稳的,腿控制不住地发颤。
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正逼着自己过早地挑战死亡。
我真的很害怕,抑制不住的那种害怕。可有什么支持着我的脚步,不让我退缩,只是一步一步走。
到达指定地点,敌对势力的杀手没有出现,我带着点儿暗喜,迎上了自己委派的那个伙计——已被敌人收买了的伙计。
最致命的一击被我事先准备好的血袋挡住了,人造血喷了我们一脸。混乱打斗中,我们偏离了原先的地点。毫无准备地,我被他狠狠踹下了并非事先选好的悬崖。
这个悬崖更高,下面不知有没有突出的尖锐岩石。
身在半空的时候,我被刺骨的狂风刮得睁不开眼睛,无法调整落地的姿势。濒死的感觉袭上心脏,气很闷,时间仿佛在死前被拉长了很多倍。
我没有呼救,也没有惨叫。
这不是训练的结果,只是因为就算我像雪山送别那次拼命呼救、大声问候某人的祖宗,那个人也不会出现,从三十米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让我在绝望里见到唯一的一缕阳光。
 
突然就有了点儿震动心扉的怀念和遗憾。
太高了,砸进雪堆后,碎雪犹如沙子一样,瞬间就把我身边所有的地方堵住了,包括我的鼻子和嘴巴。全身剧痛,肺要炸开一般。
还来不及绝望,一切都远离了。
后来是张海客救的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和张家暂时的联手清洗开始。我险险地捡回一条命,计划成功后,我的“复活”消息刻意传出。
我被旁人指指点点,说吴家佛爷原来是疯子,狠得不要命,是自虐狂。
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是谁给我迎难前进、冒险拼命的动力和勇气,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觉得不值的人很多,能理解的人则太少。
不过我不在乎,我自己觉得值就行了。
而现在,我的狼狈、不堪和疯狂,要被最重要的人翻开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他会怎么看待一个外表谦和、内心却发了颠的吴家佛爷。
我不是有意瞒着他,可我真的没日没夜地希望着:我在他的意识里,仍是那个没啥用处、脾气温润的吴家小三爷。
是那个最初的吴邪。
 
?(`Д′)?lpl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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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0:30:53  更:2021-07-29 00: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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