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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墨色黎明》by剑麟的狐耳[第7页] |
作者:芮小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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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清冷的声线响起,我更慌了。刚才明明想好了的态度和大道理全抛之脑后,只剩一片混乱。 我想我的目光一定在不受控制地闪躲,因为闷油瓶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我的,不想让我逃开。 我心说豁出去了,当面问一下闷油瓶倒底对我是什么感情,以我俩的交情,肯定不会被他做掉的。 我狠狠吸了口气,刚想开口,闷油瓶又淡淡道:“出事了么?怎么还不睡?” 我又是一慌,以前的逃避心理控制不住地开始冒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马上懦夫地找了个理由:“哦,小哥,你怎么也没睡?我盘口里出了点儿急事,我去处理一下。不用帮忙,你快睡吧,不早了,不用等我回来!” 我说话期间,闷油瓶的目光还是锁定在我脸上,一瞬也不挪开。我不知道他信了没,只是希望他听到刚才我那边手机的铃声了。 我披了件风衣,拿了车钥匙下了楼。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背上,如芒在背这个词,用在现在的情况下,再清晰不过。 就这么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上了车,发动开出小区,我才再次缓回神来,忍不住暗骂自己窝囊。 但是一碰到闷油瓶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我就心虚腿软,这一点,我估计自己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看来暂时是回不去了,我看了下时间,更是觉得自己在作死。天太冷了,环岛都没什么车辆。我一边漫无目的地开,一边脑子里在跑神。 开到时代大道下匝道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右腕剧痛了一下,“嘶”了一声,借着红灯的机会查看了一下,发现筋骨完好,并没有什么事。 我心说可能是神经过敏了,这种精神性的毛病,我因为这几年压力太大,也经常有,就没太在意。 大概又开了6公里的样子,快到桥戴线路口的地方,我的头却突然一晕。我看了看表,出门已经快45分钟了,可能是今天心绪繁杂,压力太大,有些精力不济了。 我觉得自己这种情况不太安全,还是回家算了,就继续往下开,准备在东思线调头返程。 可刚一脚油门开出去4公里多,我就感觉头晕得不行,心也跳得很快。 我这下有点儿怕了,赶紧靠边停车。 伸手去裤兜摸我的手机,但马上发现出门时被闷油瓶吓到,手机竟落在卧室床上了。 这个时候我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甚至出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线条。 我镇静了一下,勉强用双手去勾左面的门把,想爬出去向过往车辆求救,但气力完全不足,堪堪把门顶开,但下身却怎么都挪不动了。 眼前彻底黑了,我清晰地感觉到胸前的替石不知何时变得滚烫。 “张海客不是说这个诅咒能撑至少5年么?!怎么会……?那闷油瓶他……” 我失去了意识。 |
叮 |
打卡 |
顶顶 |
dd |
第二十五章 绑定 今天早晨醒来时,感觉状态很不好。头很疼,脑子雾蒙蒙的,根本运转不动。身体也很沉,似乎灵魂都要陷进身下熟悉的床垫里了。 被窝里的温度好像比平时高了一些,我没什么力气,想着可能是昨晚和道上那群老东西喝酒,又宿醉了。于是就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准备蜷上被继续睡。 可就是这么成大字型地一抻懒腰,抻出了问题。 ——我的左脚好像踢到什么硬硬的东西,那东西甚至带着点儿温度。 我脑子还是蒙蒙的,拿左脚在那东西上蹭了蹭。 ——没有毛,好像不是猪哥。 我迷迷糊糊地想。 然后猛地吓了一跳: 卧槽!那是什么玩意?! 这下彻底醒了,我打了个机灵,没敢随便乱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感知一下身周的情况。 很安静,听得到空调默默运转的声音,应该是我熟悉的自家卧室。 我向左微微偏了下头,这个过程中,我甚或听到了生锈的关节摩擦,发出咯咯的动静。 勉强自己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 可等我对好焦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床上。 ——眼前不到五拳的地方,是闷油瓶的脸,放大版的。 面色苍白,相貌俊秀,轮廓好像比七年前成熟了一些,柔软的黑毛乖乖地趴在前额,很服贴的样子,没了在人前的煞气。可惜有一点儿淡淡的青白印在他的眼底,整个人有些疲惫的样子。 可能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刺在他脸上,闷油瓶的双眉颤抖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游离了一瞬便已经异常清醒,只是淡淡地回看我。 被他的目光一激,我彻底回不过神来了。 我的脑袋下枕的是之前给闷油瓶安置在客房床上的全棉枕头,也不知何时换过来的,那个小抱枕不翼而飞。而闷油瓶只是把右臂曲起来,枕在上面,也不知手麻了没有。 其实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我们盖的是同一条被子。 我倒是裹得严严实实,可闷油瓶大半的身子露在外面,而我的袜子和上衣集体失踪,都挂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刚才我蹭的地方,好像,可能,是这位闷爷的右小腿迎面骨。 想通了之后,我一头冷汗。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的脚爪从闷爷腿上挪下来。 闷爷眨了下眼,意味不明地继续看我。 我脑海里有一只小人,正一直对我说:吴邪,说话啊。吴邪,别冷场啊。吴邪,问他原因啊,这是你的床啊,他是外来入侵者啊。 可是不论脑海里那个小天使怎么吵,我的舌头就是不会动,嘴部肌肉都僵硬了。 就这么对视了有毛五分钟,闷油瓶先开了口:“吴邪……” 我的神经一下绷紧(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在瞎紧张、瞎激动个啥),像抽筋一样弹起来,拎着被子把他一裹——也不知道有没有遮住他的脸,自己一边蹦下床佯装镇定地往外走,一边不回头地喊:“小哥,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饭。” …… 一进客厅,就看到王盟坐在沙发上,正拿着逗猫棒去挑逗猪哥。猪哥随意地拿一只前爪虚晃两下,眼神直往厨房飘,明显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看到我出来,王盟站起来打招呼: “呦,老板!你怎么下床了,不再躺会儿?” 我心说我没病没灾的,干嘛大早上回去躺着。但想起闷油瓶的事儿,就问王盟昨天到底怎么了。结果那小子睁大了眼看着我:“老板,你别吓我!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你是被屋里那位小哥扛回来的啊。” 我的头猛地一疼,昨天晚上慌乱出门、昏迷路边的记忆全部涌回脑海。我一下冒了一身虚汗,扶了下沙发才站稳。替石还在我胸前静静地挂着,安分守己的样子,昨夜的滚烫温度早就冷却下来。 王盟吓了一跳,慌忙过来扶我,我摆了下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然后在沙发上坐定,让他讲下昨晚的后续。 …… 大概昨晚十一点过半,王盟接到我的手机来电,接起来才发现是那个平常一言不发的闷小哥,说我出事了。 王盟接上闷油瓶后就看到他闭着眼睛在静静地感受什么,然后往东南方向一指,只说了两个字“快走。”,但语调有些不同往昔的急切,把王盟唬得在普道上彪到130。 他们是在快到东思线的路边发现我的车的,其实很容易找,因为那条道上晚上很少有人和灯光,而我的大车灯压根没关。 据说当时我本人已经歪在驾驶座上,远远看去不知死活,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后来闷油瓶把我扛(我怀疑是抱)回车里,王盟把我们送回家后不放心,就住下了。闷油瓶让他睡客房,自己进了我屋。 我昨天到家已经开始发高烧,烧得王盟都不敢伸爪子碰我脑门。想送医院急救,但被闷油瓶挥手拦住了。 后来闷油瓶把我在床上放平,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他自己则躺在我身边,把我胸前的替石含进他嘴里。 王盟一直不理解是什么个情况,但不过这么做效果确实不错,后半夜我的烧就退了。 |
“替石依凭的是我们这两个施咒人与受咒人之间的能量流通,一旦相隔太远,我们维持联系的能量需求随之变大,超过施咒人的精神承受能力……” 闷油瓶走到我身边,注视着我,顿了一下接着道:“那么,轻则体力、精神消耗过剧昏迷,重则神经元受损甚至死亡。” “你离我过远,我就可以大致感受你的位置和情况,这在我出青铜门后并没改变。但离得近时就不太敏感,昨晚是那只墓兽最后指的路。” 我闻言瞥了眼猪哥,他趾高气扬地一扭头,不理我等凡人。 “人的舌尖是阳气最盛,四脉汇聚之处,能尽快回复替石的元气,昨天你的情况很危险,我就……” 闷神在救我命,我哪敢埋怨他不明不白上了我的床,就连连摆手说不在意,然后斜眼发现他心情好像好了一点儿。 “以后尽量离我近点。” 我自然地点头应下。 其实我觉得这真的有些神奇,而且很不科学,简直就是玄学了,于是稍稍思考了一下,还挺高兴的:从曙光到东思线,直线距离不超过40公里。也就是说现在闷油瓶是我的绑定神器了?他再失踪也不会离开我40公里远? 简直是福利啊。 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儿媳妇跑了! 我心里美滋滋地跑着火车,估计面上也带点傻笑。所以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两人一汪都以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估计是在猜我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
第二十六章 除夕 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但我本人一开始完全没有自觉。想起刚才为了尽快跑路,把“小哥,我给你买早饭。”作为理由,我心里就一阵阵发虚。 窗户外传来阵阵鞭炮声。想想,我也挺多年没过除夕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长沙。做吴家老大是不可能有假期的,况且长沙本家自身就暗流涌动:刚坐上位置的时候,我每天都会被本家的老东西挑各种毛病。我不明白幕后的真正主使“它”是什么想法,按理说,“它”既然想通过将我立位,然后方便地控制我这个傀儡,来掌控吴家、进而雄霸道上,那么“它”早就应该抹杀这些不安分因子,以稳固我这个傀儡的初期地位。但现实是,我经手的吴家,一开始乱成一锅粥,连二叔都收束属下,在一旁远远地隔岸观火。 我不知“它”是不是为了锻炼我,但一个更强的傀儡对“它”来说,不但无用而且大大地增加了风险,可谓得不偿失。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它”的目的。 后来爷渐渐混得风生水起了,他们明面上不敢造次,可背后还是给我使小绊子,虽然不足以影响大局,但实在让我烦不胜烦,而又因为他们“老来成事,德高望重”,以至于身为晚辈的我很难架空他们的权利,可只要我对他们稍有疏忽,他们就敢把那些小绊子捅成大娄子。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所以,很多个除夕,我都是在与他们的周旋和各方势力的应酬中度过。 基本每次除夕,我都喝得趴在自己屋窗框上吐得昏天黑地。而第二天,又有更多的进贡和年终查账、分红等诸多事宜都得由我主持,所以还是得爬起来,强打精神去应付。 有几次,我甚至忘了给老爸老妈拜个年、送份礼。事后想起来,给他们去了电话认错。 可即便他们嘴上说得再无所谓,甚至反过来安慰我,那份翻涌着的歉疚和悔意总会将我吞没殆尽。 我明白的,对于二老来说,“儿子回家、合家团圆”才是最好的礼物,其他物质上的满足只是串毫无意义的、银行账户上打印的数字罢了。 可惜我不孝,不能满足他们为人父母最简单的愿望。 我有自己的命运要去抗争。 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人,当时正深陷绝望,等我去救。 我老爸是个老学究,并非像人前那么古板,但确实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而我妈虽然性格强势,可终究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所以从我到达长沙的那一天起,为了保护我父母的安全,二叔就将他们转移到杭州,而我也派了亲信伪装成保姆或钟点工全天候保护,不让二老接触到道上的人。 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尽的孝了。 可这次的除夕,真的不一样了。 那个身陷死境、可怜巴交的家伙,终于被我捞了回来。现在正收回全身冷硬锋利的刺,眯起漠然的眼睛,像只纯黑的古典暹罗猫一样,乖乖地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与我相伴、让我有迎击未来的勇气。 而“终极拯救计划”也进行到“诱导”阶段,正好需要吴家小佛爷在长沙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让那些只露出只行片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势力——比如上次那对可疑“父女”身后的不明团伙——好好活动一下他们的筋骨。 ——只有让敌人先“动”起来,我才好化明为暗,寻找破绽、逐个击破。 所以,我在长沙的所有日常行程全部取消,谎称重病。——虽然这一听就是“孤有美眷不上朝”的借口,但就现在时期来说,对于掩人耳目和自我休整,这借口异常管用。 |
年后会是一场浩劫,或者说,一次赌上性命的博弈。 还好我不再孤身一人,还好有他。 只要是我们两个并肩而行,我相信,即使面对死神,我都不会恐惧。 而是微笑着。 携手地狱。 …… 中午我和闷油瓶还是老规矩去楼外楼用餐。不过这次因为王盟昨晚无辜地扮演了“飞车夜惊魂”的最佳男主角,我也带上了他。 猪哥在旁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我想了想,看在他昨晚也“救驾有功”的份上,大手一挥,准了他随行。把他藏在闷油瓶的前腹部,让他的两只后爪踩在闷油瓶的皮带上,前爪扒着闷油瓶的背心,再把连帽衫的拉链一拉,成功偷渡进楼外楼的靠湖包间。 可惜上菜后五分钟,我就完全后悔了。猪哥的战斗力自然不用说,给他盛了满满一盘菜,开场就被他秒杀。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王盟。 我一直很惭愧,身为他的老板,我就没请他吃过饭,可现在看他出筷如风地抢菜,我就再没后悔内疚过,甚至有些庆幸:感情这货一直嫌工资不够是因为他自己把自己吃穷了啊。 眼看着桌上的菜被风卷残云地往下扫,我瞥了眼闷油瓶。发现他兴致并不高,就在那儿沉默地扒拉着自己碗里那点儿白饭,有些疲惫的样子。 我估计是昨晚他给替石充电,自己电量不足了。 这哪能行呢?我这两天好不容易把他养得“厚”了一些,照这个水平消耗下去,他得成骨干了。 想到这,我恨不得化身360手机电池医生给他好好充充电。二话没说,就拿自己的勺子去王盟爪下抢了一勺龙井虾仁塞到闷油瓶碗里。 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王盟和猪哥已经停下嘴愣愣地盯着我看了。 不过我现在也不是七年前的三好青年了,脸皮厚得压根没脸红,只是觉得心脏跳得快了一些,继续佯装淡定地观察闷油瓶的反应。 他一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和我一样淡定地横过筷子,一个一个,认真地挑着吃,竟然比平时多下去半碗饭。 我心里有些得意,很得瑟地斜瞪了另外一人一汪各自一眼。他们俩明显地缩了下脖子,吃饭方式收敛了很多,连眼神都是往下垂的,压根不敢直视我们。 嗯,肯定是被我吴家佛爷的霸气吓倒了。 我看着西湖断桥残雪的冬景,高兴地想,觉得远处苏堤上的人群也可爱了很多。 |
第二十七章 改变 吃完中午饭,王盟就撒丫子跑了,说是要回家照顾父母和他女朋友。我给他包了个挺厚的红包,他接过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给我拜了早年。 今年冬天罕见的冷,天气并不是很好。天上大块大块的乌云,像瓦一样,堆叠在一起。昨夜的雪在远处的雷锋塔尖和近处的道旁绿化上铺了不薄的一层。天地连在一起,白茫茫的,看起来怪美的。 我和小哥漫步在孤山路上消食,猪哥吃得肚子都圆了,正趴在我肩头睡觉,满足地打着小呼噜,和闷油瓶一起,吸引路上各种妹子的热切注目。 我一边欣赏西湖雪景,很清闲的样子,一边心里却在发愁:除夕是中国传统里合家团圆的日子,我今年回到杭州,按情按理都肯定要回家和二老共度的。那么放闷油瓶一个人在家,孤家寡人、凄风苦雨、可怜巴交的,我还真的是不忍心极了。 可是我要面临两个问题: 其一,就是张家在老九门面前尴尬的地位: 因为当年轮番守门的约定被老九门自私地悔弃,所以我了解道上形式后就发现,张家对老九门抱着一种接近仇恨的态度,而老九门前后都不敢得罪张家,只能采取“能拖就拖,送神神走”的策略,表面上敬畏如神明,可私下里对张家只有“畏”却没有“敬”。 那么身为张家挂名族长的闷油瓶,处境就异常尴尬与艰难。 我的父母并不太了解道上的事,自然不用担心,可二叔绝对不是盏省油的灯。 大过年的虽然不至于真闹僵了,可是让闷油瓶难过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其二,也是首当其冲的,就是需要考虑闷油瓶最本真的想法和感受:闷油瓶这个人,在旁人、甚至在当年得意洋洋地号称和闷油瓶是青梅竹马(个屁)的张海客来看,都是个极喜静而超脱俗世的人。 但在我看来,这种性格只是从他复杂悲哀的人生阅历中沉淀下来的。换句话说,就是后天养成的。 而他“本真的性格”,现在想来,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或许只有我能从细枝末节中渐渐推测出一些,但深层仍有待我挖掘。不过来日方长,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的不喜群聚、不好交际,也是因为在世间驻留了太久,见过了太多风景——他只要用眼睛去观察,就可以撕裂一切伪装,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我想这也是他愿意和我还有胖子结交的原因——我和胖子都不是大恶之人,对他也是真心的,这份真情,被他很清楚地接收到了,并一直珍惜着。 可是,连闷油瓶也不能否认:他正过着一个缺少温暖的、异常理性的人生。 我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 一个人,就应该享受一些身为人,应享受的东西。 从我对闷油瓶的了解看,他肯定没好好过过年。除夕夜估计不是加班赶点地在斗里上窜下跳,就可能是缩在那套平房的破旧卧室里,与世隔绝。 外面的人,自顾在外面的世界喧闹,而他,自顾在自己的世界孤独。 他的长生,使得唯有寒冷与阴影,能长久地伴其左右。 …… 我一边走,一边悲天悯人地想着。可越想越觉得:这苦逼的人生***人干事?!要换了我,不是自杀,就肯定得一脚踏进报社的深渊了。 也就闷油瓶还能淡然处之,另外有自己的原则,会去救助能救之人。 不行,今年不管怎么说都得拉上他一起过年。 不过,我得匡他一下。 |
我斟酌着开口道: “小哥,那个…今年过年和我回家吧。” 想了想,好像有点儿歧义,就一边感慨祖国语言的博大精深,一边赶紧调换了一下语序:“额,我的意思是,我的父母都不是见外的人,所以,要不你今年和我回家过年吧。” 闷油瓶好像是纠结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头,继续往前走。 我心里啧了一声: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我知道这时候赶快装乖最能引发对方同情心,就续道:“那小哥,我也不回去了,一起回家吧。我这些年忙得没空回去,这次也没通知二老,心理上也没准备,正好算了。怎么说也得陪着你让你好好过个年不是。” 说着快走几步,用自己最自然阳光的表情对他微笑了一下,带上了点儿安抚的意味。 闷油瓶慢慢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终眼神下垂,点头答应下来,有点儿无奈的样子。 我在心里真诚地给自己喝了一声彩。 之后的进展就很顺利。 当我站在百货里,为是否应该买那些吃了不知道会不会**的“脑白金”营养品发愁的时候,被我成功攻略的闷油瓶主动提议去他的“小金库”里寻宝,亲自给我爸挑了副肥色特等全玉雕的笔洗墨床,为我妈准备了一只看上去就很贵气的手镯。 我毛估了下价,大概拍卖低价都能至少上二十万的样子,顿时很想泪流满面——果然没看错人啊,以后真的领回家绝对会是个败家玩意儿。 往父母家开的路上,我车里开了空调,暖暖的,闷油瓶就照惯例窝在副驾驶座上睡觉。 不过凭我对他的了解,这小子一看就知道是装睡的——身为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呼吸频率竟然比我安静的时候还要快上那么一点儿,也太不科学了。而且他抱着猪哥的手无意识地使了劲,猪哥连毛都扎起来了。 我目视前方路况,用右手推了推金丝眼睛,适时地掩住了溜到嘴边的笑意。 也不知道他是紧张啊还是害怕啊?以闷神以往那一直把旁人当青菜萝卜的个性特征,我还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样状态的闷油瓶是我从没见过的。 他竟然愿意为一个人改变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受到的除了新奇外,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动和涌向四肢百骸的愉悦。 |
第二十八章 老妈 其实我们家是那种表面女权至上的普通家庭结构。也就是说,别看我这两年进化得***,就算再和我爸攻击力加成,都干不过我妈。 我妈那杀伤力和暴击率活生生把我和我爸这样的大好纯爷们改造成“乖乖兔”和“气管炎”。 所以当我妈神兵天降的时候,我连对策都没想过,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HP就归零了:当时,我把车停在了小区楼下的停车位中,刚和闷油瓶一左一右地下了车。 这几年的训练终归是有效果的,我正低着头检查轮胎,马上就感觉有人向我走来,虽然四周并不安静,但脚步声挺明显的。 我当时就觉得毕竟还有闷油瓶在,肯定没啥危险,就侧移了两步继续检查后轮。这时,只觉一股弱风袭来,我不及多想,反手一抓就把背后的敌人缴了械。 然后就觉得手感不太对,说是钢管吧,但也太轻了。 我低头一看。靠,一把塑料扫帚。 我预感不妙,硬着头皮转过去,马上挨了一脚。 我妈的双眸有些泛红,正阴森森地盯着我的脸看,神色间有些许的不可置信。 我一下僵在那里,也顾不得偷瞄闷油瓶的反应,目光在我妈身上聚焦,不想挪开。 确实是变了,不是在外表上多了几条皱纹、眼袋下垂的那种变老,而是身为人子才能感受到的,老妈精神世界的那种疲惫和衰弱。 隐藏在老妈的强势动作下的,只是一个七年没见过儿子的可怜母亲。 “你这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妈,我…我错了。” “七年了,你光在我们账户里打钱有什么用?啊?” “妈,我错了。” “你看看!过年别人家的小孩都回来帮人家拎拎菜,买年货。你就请钟点工有用?大过年的,不让我们好过,还不让别人休息?” “妈,我错了。” “这几年只知道忙,过个节电话都打不通,到底什么买卖?倒手个古董能这么忙?” “妈,我错了。” “你错了。你错了。你知道错?那你时不时几个月不来点儿消息,问小花,他也支支吾吾,你这撅得跟驴似的,肯定在干什么危险营生。钱有命重要?你知道老娘我多担心?我岁数大了,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么!” “……” 到后来她声音里有些哭腔,但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了。 |
第二十九章 叫叔 我一回家,我妈跟扎了鸡血似的兴奋。(当然,不排除她见到了少时的梦中情人、妇女杀手老闷的原因)小区里的电梯很不幸地处在过年维护停滞期,暂时用不了。我和闷油瓶在后面给我妈拎着大包小包,就看到她一身轻松地噔噔噔上了六楼,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点儿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这体能要是真遗传给我,我肯定稳坐道上二哥的位子啊。 老妈一开门就喊我爸: “老头子,快出来啊,小邪回来了!” 我和闷油瓶刚换了鞋在门廊站定,就看到我贤惠的老爹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 毕竟过去了七年,衰老也不可避免地体现在他身上。但让我庆幸的是,我爸的精气神很好,身体状况应该还是能再战500年的。 老爹的目光第一个还是落在我身上,温和地笑了笑,从外表审视了一下我,神色间竟然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心一暖,走上去紧紧地拥抱了他,把闷油瓶给的那副肥色特等全玉雕的笔洗墨床递过去,道:“爸,我今天带了个朋友回来,姓张。挺客气的,喏,给您带了礼物。” 闷油瓶自从进屋以来,就一直呆在门廊的阴影里,所以我爸没能注意到他。 现在我侧身一让,我爸马上看到了他。 这一看不要紧,我爸眼光都直了一下,好像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存在一般,愣在那儿了。 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妙,就回身去看闷油瓶。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目光也在和我爸对视。 我心说不会吧,这两位原先就互相认识?看这凝固沉重的气势,难道我们两家是世仇? 那不就完蛋了,接下来的剧情顺理成章:一家的后代并不知道两家结怨已久,对仇家的儿子暗生情愫。两人出生入死但因家长的威逼,不得不对爱人出手,互相虐身虐心,最后不堪重负,双双坠崖殉情。 卧槽。 我脑补到这里,牙狠狠酸了一下,觉得爷的人生主编肯定在芒果台领过便当。 我有些紧张,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接着,我就看到闷油瓶微微点了下头,好像是在确认我爸的什么疑问或是想法。 然后我爸竟然一下就笑开了: “张起灵张兄!诶呦,太没想到了,要不是知道您样貌不老,我还真不敢认。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一穷。” 闷油瓶点了下头,问好的意思。两人之间竟有些忘年交的那种熟络。 我面部抽搐了一下,感觉下身的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还好这时候我妈已经进了厨房,并没有听到这么诡异的对话。我勉强镇定下来,问闷神:“小哥,敢情你和我爸原先就认识?” “嗯,在陨玉里刚想起来。” 闷油瓶很淡定,我爸却瞪了我一眼,语气威严:“没大没小,叫什么‘小哥’,按辈分,快叫‘张叔’!” 我很不淡定。心说,爹,给孩儿留条活路吧。我不能叫啊,一叫,你儿子的终身幸福就吹了!到时候一辈子单身,您老可别哭给我看啊。 “爸,您看您,人家小哥这么年轻,就算心理年龄很过硬,被叫叔也太惨了啊。是吧?小哥。” 我赶紧拉外援,还好这时候闷神终于助攻了:“一穷,不必多礼。你儿子很不错。” “嗨,张哥太客气,我们书房一叙,如何?小邪,去帮你妈做饭去。” 可怜爷堂堂吴家现任当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佛爷,就这么沦为真正的“妇女之友”。 不过我从小到大在心目中奠定的“忠厚老实的学究父亲”形象,于一夕间崩塌,给我的震撼还是极大的。 一直以为我爷爷吴老狗的三个儿子里,三叔最爱在道上抛头露面,有实权。后来才明白老狐狸二叔是幕后黑手,平日闷声不响,但在道上绝对有高端权限,无人不买他的面子。可现在看来,虎父无犬子,爷爷的大儿子,本来是最与世无争的,甚至在道上都未曾耳闻、无害得很,其实才是最能扮猪吃虎、运筹帷幄的一个。 |
小时候只知道他常出差去做地质勘察,现在看来,压根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去下斗的。他的事我妈可能知道一些,但绝对不是全部,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刚才老爸和老闷见面的情形,说实话,想一想就觉得不正常。 我大致能猜到我爸的心思: 我的命现在和张家族长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但说是这样,难保张家在耍什么阴谋。而我爸一开始就演技略夸张地拉近关系(虽然不知是几十年前的交情了),除了给张族长一个警告,未雨绸缪地防止他毫无顾忌地害我,也是给我请了张史上最强张起灵加持下的保命符。 这些潜伏在一片平静下的深意,在场都是聪明人,所以都懂。 而当时闷油瓶的那一下点头,就是以张家族长之名,给我爸许下了一个承诺:你的儿子,我罩了。你儿子的吴家,我保了。 所以当时我爸笑得挺开心,看来大概是“异常感激,麻烦您了”的含义。 或许,这些年,我的经历和成长一直被我爸暗中看在眼里。 或许,这七年,在最艰难的时刻,我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孤单无助。 那个默默地在黑暗里看着我、并不让我远离深渊但总会轻轻地推我一把、给我在命运中挣扎的气力的人,一直都在。 要不怎么说父爱如山呢。 实在是世上最暖心的东西之一。 …… 不过,在很久之后,闷神才告诉我。他和我爸认识的时候,我爸才18岁。 我当时看着老闷年轻的面容,只感到下身的某处越来越疼。 |
第三十章 手机 我很好奇书房里的老闷和老爸之间会进行怎样诡异的话题,但面对道上一哥和隐藏大佬,即使我学过一定的监听技巧,还是可耻地怂了。 所以我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挺委屈地蹲在厨房的地上帮我妈洗菜。 这种事自从我当上吴家佛爷后,很少去做了,也就不太顺手。我妈到后来看不下去了,嫌我碍手碍脚的,就把我赶到一边,递给我张纸条,说是刚才她忘买的东西,让我去补购一下。 我瞥了眼纸条,无非是天朝的盐啊、洗洁精一类,上面甚至还有一条,是“六月鲜特级酱油”。 我为自己扼腕叹息了一下:闷油瓶回归后,我吴家佛爷终于沦落到出门去打酱油的境地了么。 …… 超市离我父母家并不远,出小区右拐就到了,我反正没什么事,就没开车,慢悠悠地走过去。 虽然已经是除夕下午,超市里依旧有很多赶晚市的附近居民。 照着单子买齐东西,就看到收银台前排着几条长龙,我叹息了一下,作为一个尊老爱幼且有良知的黑社会大佬,只能乖乖在队尾站定。 大概百无聊赖地等了有七、八分钟,前面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突然转过头喊了我一声,在我愣神的功夫,递给我一部手机。 诺基亚的,屏幕亮着,正停留在启动桌面的页面,说是前面传给我的。 我惊了一下,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研究手机的时候,附近肯定有人在监视着,赶紧抬头四处张望。 就见我所在队伍的头端有个灰色背影一闪而过,向超市出口狂奔而去。 顾不得附近是不是有认识我的邻里邻居,我稍稍退后一步,提气拧腰往上一纵,一个前空翻让过开始尖叫的女收银员。在旁边保安的大呼小叫中落地向二楼出口处猛跑过去。 可惜发现得还是太晚了,虽然我应对措施足够正确,但那小子已经跑得没影了。当然,谨慎一点总归没错,现在并不能排除那个灰色影子把外衣脱下、趁着混乱隐藏在人群里的情况。 我挥开保安,定神去观察身边每个人的表情、背影和小动作——并未发现什么细节上的异常。 啧,对方算是高手了。 夜长梦多恐惧症让我心里有些许烦躁。 “嗡~~~!嗡~~~!”揣在兜里的那部诺基亚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姓名是“#”。我心说果然有后招,跟爷玩连环计你太嫩了,就接起来。 我这边身处超市环境本来就乱,谁想手机那头好像更喧嚣。我隐约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但明显用了变声器,沙哑得不正常。 紧接着,我听到一个挺粗的声音在叫骂着什么,语气异常的熟悉。 是胖子! 我心里一紧:这人精怎么还能被人抓了当人质?不妙啊。 我一边用冷静的语气表示自己听不清,等我出去再谈,一边狂奔出超市。 自从刚才我亮了下身手,再加上我现在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和善,那群倒霉催的超市保安集体掉线中,压根没人来拦我了。我很顺利地出了超市,在街边站定。 手机里传来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吴家佛爷,有礼了。初次闻音,甚是荣幸。” 我牙酸了一下,心说对面那个哥们不会是央八《唐朝浪漫英雄》里穿越过来的吧,文绉绉得让爷反胃。 就听他续道: “请您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旁边的路人座椅上,不要试图联络外援,您正处在我们的监控范围。您的好友王先生,正在我这里做客。” 我依言照做的同时,拿眼角瞥了一眼四周环境:高楼林立,全是制高点,想找到监视的线人实在困难。不过,对方再牛,也不可能在杭州这种一线城市的闹市区用狙击枪一类的远程中大型热武器,所以我暂时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想听王胖子的声音。” “可以。” 电话那边悉悉索索了一阵,我就听到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炸响在耳边:“**你爷爷的,招待个屁!老子想吃东坡肉,你们这群小蹄子有么?!没有吧,那还不把爷放了?用催眠烟和下药对付老子,太他妈无耻了吧?大爷告诉你们,想当初你们胖爷我凭着一身神膘,上山下海,千里走单骑的时候……” “呵呵,王先生真幽默。” 那个声音续道:“佛爷,你家兄弟见不到你,想念得紧,正在我们这儿撒泼呢。” 我心说,个死胖子,平时不是挺贼的么,这次怎么被人阴倒了。还千里走单骑呢,这回玩脱了吧,还得小爷给你擦屁股。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要再谨慎一些,毕竟闷油瓶不在我身边,少了一份安心。 我问他怎么证明那是真的王胖子而不是擅长口技的人扮演的,对方倒是很大方,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胖子。 “呦,佛爷,您问呗,别跟胖爷我客气啊。” 这胖子还知道在敌人面前给我留分面子,没直接喊“小天真”让我的气势一泻千里,看来还神志清醒,没被打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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