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生活] 因为我们已经老了，[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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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因为我们已经老了，[第5页]

作者:xh56321111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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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7年，罗尔纲的《太平天国史纲》出版后，好评如潮，而胡适却严厉的斥责道：“你写这部书，专表扬太平天国，中国近代自经太平天国之乱，几十年来不曾恢复元气，你却没有写。做历史家不应有主观，须要把事实的真相全盘托出来，如果忽略了一边，那便是片面的记载了。这是不对的。你又说五四新文学运动，是受了太平天国提倡通俗文学的影响，我还不曾读过太平天国的白化文哩。”
    1943年罗尔纲在《师门辱教记》中说：“太平天国之役，19年长期大战，毁坏了多少文物，摧残了多少都市和农村，兵灾防疫的洗劫，生民流离的悲惨，我都搜集有此类史料，我为什么在此书中不作详细的叙述呢？这便好像是有意的把那些残酷的事实掩蔽了。……我这部小书不正成为‘教人葛命’的宣传品了吗！至于太平天国提倡通俗文学一事，我只可以说太平天国曾有此种提倡，但却不能说五四新文学运动是受了它的影响而来。我这种牵强附会的说法，正违犯了章炳麟所论经师应守的‘戒妄牵’的信条。也就是违犯了适之师平日教我们‘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有三分证据说三分话’的教训……“
    1945年2月3日深夜，罗尔纲在增补稿的自序中深情地说道：“我这部小书，不是含笑的回忆录，而是一本带着羞惭的自白。其中所表现的不是我这个渺小的人生，而是一个平实慈祥的学者的教训，与他的那一颗爱护青年人的又慈悲又热诚的心。如果读者们能够得到这个印象，那么这一次的重印便不为多余的了。”
    据罗尔纲回忆，胡适在写给他的信中称，“这本小小的书给他的光荣比他得到35个名誉博士学位还要光荣”。
    胡适在《师门辱教记》序言中写道：
    我的朋友罗尔纲先生曾在我家里住过几年，帮助我做了许多事，其中最繁重的一件工作是抄写整理我的父亲铁花先生的遗著。他绝对不肯收受报酬，
    这是他的狷介，狷介就是在行为上不苟且，就是古人说的“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我很早就看重尔纲这种狷介的品行。我深信凡在行为上能够“一介不苟取，一介不苟与”的人，在学问上也必定可以养成一丝一毫不草率不苟且的工作习惯。所以我很早就对他说，他那种一点一划不肯苟且放过的习惯就是他最大的工作资本。这不是别人可以给他的，这是他自己带来的本钱。
    1998年北京三联书店出版了罗尔纲的《师门五年记.胡适琐记》，附有1958年12月7日胡适写的后记，说:”…1952年我在台北，问吉忱取得此书的修改版本…尔纲和我两人，成了‘隔世’的人已近10年了，我现在自己出钱把这本小册子印出来，不作卖品，只作赠送朋友之用（1958年12月17日胡适在台北过68岁生日时，回赠校友每人一本《师门五年记》）。”（杨注：想想还是系统一点好。否则头都大了。顾不得有重复）

    1948年12月，北师大中文系教授李长之，在《胡适的思想面貌和国故整理》中写道：“是的，‘短兵相接’了”。
    向来受到胡适宠爱的入室弟子罗尔纲率先站出来说：1950年，已经升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陶孟和先生来南京，对我说胡思杜写有一篇《我的父亲》，同胡适划清界线，写得很好。而胡适的问题正沉重地压在心头，正好启发我，胡思杜与胡适还可以划清敌我界线，我做学生的，更可以与老师划清敌我界线了！从此解决了心头的难题，豁然开朗了。20年前，我是胡思杜的老师，今天胡思杜是我的老师了！
    同罗尔纲在南京尊奉胡思杜为老师一样，胡适的各色门生故旧也开始奉罗尔纲为老师，纷纷举起投枪、匕首向远在大洋那边的老匹夫胡适掷去
    胡适的好友，著名的经济学家，时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的吴景超，为显其能另辟蹊径，居然把胡适的母亲从棺材里拎了出来，说：“他的母亲，在十七岁时，违背了父母意志，嫁给比她大三十岁的人做填房，为的是要享一下官太太的滋味……胡适，过去是我的朋友，今天是我的敌人。我坚决与胡适所代表的一切进行斗争，不达最后的胜利，决不罢休！”

“尔纲这本自传，据我所知，好像是自传里没有见过的创体。从来没有人这样坦白详细描写他做学问的经验，从来没有人留下这样亲切的一幅师友切磋乐趣的图画（胡适语）。”——可惜是一幅因时而易，随时可以按不同意志与思想涂抹的颜料布，短兵相接之势时，人物也跟着变形改色了
罗尔纲辜负了胡适的期望，在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向在困难中对他伸出援手，为他选择主攻方向，耳提面命使他取得极大成就终成闻名中外的清代军制和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太平天国史纲》写于1935年底至次年4月中旬）的胡适老师猛烈开火，致胡的学生朋友纷纷向罗氏学习大批特批胡适，就这一点而论，他符合老师的赞誉吗？他称得上狷介之士吗？

胡适对罗尔纲的栽培，可谓充满了挚诚并付出了心血，但他从不以此沾沾自喜或居功自傲。
”不苟且”三个字，谈何容易？几年和十几年后，学界那些“我的朋友”知识分子，在经过三番五次的“洗澡”后，几乎全面倒伏，一个个走上“苟且”之路…可以说，罗尔纲当时的想法和做法是有违“不苟且”的师教的…当然，在当时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欲“苟且”尚且不易，何况“不苟且”乎？诚如史家唐德刚言：“个人行为原只是沧海之一粟，在社会行为的整体中，只是随波逐流，奚足臧否”（《胡适自述》）

值得称道的是，当年红得发紫的吴晗，在对待胡适的问题上，却保持沉默，一以贯之。
1948年那个寒冷的冬日，吴晗派人劝胡适留在北大不要南飞，但胡适没有听从这位即将蹿升发达的前爱徒的劝说，反而对人说：“吴晗可惜，走错了路。”吴晗听到，颇不以为然，认为这位前老师脑子灌水，老糊涂了。当北平地覆天翻，半壁江山易主，吴晗以接收大员的特殊身份，气宇轩昂地接管和掌控了北大、清华局势时，大有飘飘羽化登仙之感。而胡适在1948年12月15日仓皇离开北平之前，只拣了他父亲的遗稿和他认为最重要的著作手稿，及一部甲戌本《石头记》带在身边飞往南京，其他大量珍贵藏书和手稿、书信、日记、照片等个人资料几乎全部存于寓所中。

胡适的这批“货物”遭到五马分尸的下场，1950年，它被弄进北大图书馆，1954年遭到神秘分割，1964年再次遭到残暴割裂。傅斯年在北京的藏书也下落下明。至于胡适的遗嘱，尽管后来一度引起北京大学的注意和呼应，但命运不过是废纸一张。胡、傅两位糊涂书生，认为他们具有处理这批藏品的权利，岂不知这些个人私产除了成为打击自己以及亲朋好友、弟子门生的炮弹外，最多给后世史学家平添一声叹息而已。

    @xh563211112013 2021-09-05 21:10:02
    胡适对罗尔纲的栽培，可谓充满了挚诚并付出了心血，但他从不以此沾沾自喜或居功自傲。
    ”不苟且”三个字，谈何容易？几年和十几年后，学界那些“我的朋友”知识分子，在经过三番五次的“洗澡”后，几乎全面倒伏，一个个走上“苟且”之路…可以说，罗尔纲当时的想法和做法是有违“不苟且”的师教的…当然，在当时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欲“苟且”尚且不易，何况“不苟且”乎？诚如史家唐德刚言：“个人行为原只是沧海之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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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我对一位朋友说：“有些路，走下去，会很苦很累，但是不走，会后悔一生。疤。你以为只要努力不去触碰，伤口就在遗忘中愈合，只是它们在那里，经年累月，凝结成不可弥合的疤。我希望您能帮助我，也很想看到您写回忆录。”他考虑了一夜，回复说：“我不写，也不看，这样对身体不好。”从此以后，彼此就断了联系了。
    批胡、文革过去好几十年了，一般人或是忘了或是不去想或是避免去想，可我呢？执着的特质注定了我要反其道，慢慢地回想细细地咀嚼认真地揣摸，并于书籍中探寻真像。在母亲过世后漫长而短暂的9年中，我独自默默的努力，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可当我将记忆的点点滴滴碎片或是认真读书摘录的体会变成文字码出来后，就会欣喜地对天上的父母亲说：“爸爸妈妈，我是为您们而写的，我已将您们的爱国爱民之心，将您们忠厚善良的品格告诉世人了。”心里就有一阵轻松感。
    想父母和他们的儿女受人之恩无法回报，我心里很苦。而吴晗当年得到胡适资助，十年批胡他做到了一言不发，真正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最终以死来表明他内心的一片纯洁。钦佩

    从梨儿嘴到芝山（作者王前英）
    在农村一个半劳力，养活五口，实在困难。万不得已，决定返回老家安徽无为。于１９５７年５月３１日动身，在亲朋戚友相送下，大家在威远歇一夜，饱食两餐，晚看昭君出塞。翌晨分别，劳燕东西，乘汽车到自贡市。自贡市是我国西南盐都，处处井架林立，遍地火井水井。我带四个小孩，无法领略欣尝。当天即购票到内江。下内昆路车，下午五时许搭成渝路快车，翌日凌晨到达成都。
    成都是我国西南重镇，控制云贵、康藏的军事中心。交通方便，夏季小轮都可到达。铁路有成渝、成昆、内昆、宝成等线；公路密如蛛网，四通八达。商业繁盛，贷物山积，物产丰富，人烟稠密。夏无酷暑、冬少严寒，气候温和、四季怡人。热带植物多能生长，故有四季不绝之花、八节常青之草的美誉。成都又称锦城，历来以产蜀锦闻名于世。又叫芙蓉城，因到秋季木芙蓉花到处皆是，绕城竟放。
    午后改乘宝成路车到广元，成都到江油一段铁道平坦，属于川西平原。四川旧称天府之国，就是因为有这块宝地。秦孝文王派李冰作成都太守。李冰父子在灌县凿离堆分流，把泯江水分为外江内江，外江仍入泯江，内江分为四十八条小河，灌溉农田，使千里川西平原，变为肥沃丰产之地。
    在广元上车，到凤县更换电车头，因此段铁路是翻越秦岭最高之地，火车头已无法控制。车在山中爬行，从车窗外望山下，还有一条铁路。原来此段铁路工程人员煞费苦心，把铁道修成蜿蜒弯曲的８字形，才翻过了高高的秦岭。下了秦岭山脉，便到宝鸡。宝鸡古称陈仓。刘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出其不意，消灭了三秦王。蜀汉诸葛亮六出祁山与曹魏争持，也在此一带。宝鸡在关中八百里平原的西部，关中平原南横互秦岭，北带黄河，西有金城，东固崤渑，所谓金城汤池，沃野千里，古有雄关百二之誉。所以西周、秦、汉、隋、唐……都以此作为根据，建立封建王朝。计西周都镐城，秦都咸阳，汉、隋、唐都长安，前后延续达千余年。帝王建都之地，是全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人文荟萃之地，所以关中一带名胜古迹不胜枚举。最著名的有皇帝陵、兵马俑、五陵、华清池、大小雁塔、曲江碑林……等。我们在宝鸡下车，换乘陇海路车到西安。又换乘陇海路东段车经洛阳到郑州下车。郑州是我国陇海线和京广线交会中心，车站雄伟壮观，人烟稠密、商业繁盛，南来北往，拥挤不堪。后乘车经开封、徐州换江南线到蚌埠。在水家湖又换淮南线到县巢，等候托运行李，休息一日。坐船到黄洛河换船，下午四时许到达我阔别二十年的可爱故乡－－无为。前后行程数千里，时达十日。到处转车换船，带着四个小孩，大的才十三岁。沿途担惊受怕，还捧着个脸盆水瓶，累烦死人。此次路费是弟弟省吃俭用、想方设法为我筹措，救我五口之命。深恩大德，没齿难忘，图报无日，何以为人。
    回到家乡，父母在日寇铁蹄下早已丧生。投亲不着，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人事全非，一切陌生。好不容易才借到半间破屋、一张烂床，安下身来。吃饭又成问题，只好出卖劳力，养活五口。我三十多年……，才把子女拉扯大，抚养成人，在各自岗位上，为国效力。

我9岁从四川来到无为，那一天是1957年6月10日，不久，就遭遇了反右运动。在这陌生的城市，我最崇敬的无为师范查老师和何其茂老师同时被打成右派，一个多月后先后登上了鬼录。这一刻，我牵肠挂肚地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吴渠章老师，这位四川威远十一村校的我的启蒙老师，因家庭成份为地主，在学校受到排挤。这三位老师是我幼年的精神支柱，他们的厄难带给我的打击是无法言喻的。我单纯善良的心细细碎碎地为查老师何老师哭泣，为吴老师担忧，而吴老师忧郁的神情至今还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最后，张起钧说：在这一幕前因后果中，我亲临其境，深深地受到了感动，而深深地体会到梅先生的高风亮节。但可惜我不能把这意之所会，传之于言。这并非纯由于我的笔笨，而是当时还有许多相关的事件与情势，只有在这些事件和情势的陪衬中，才能了解其意义。若是摒弃背景，脱空而言，不仅挂一漏万，有失真相，并且还会由于文字的隔障，反滋歧义。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说的：“许多人在平日装腔作势，好似高不可及，一旦遇到危急关头，便丑态百出，以求苛免，因为他内心本没有真正高贵自尊的地方。而梅先生则是已把高贵自尊建基于本身，因此才能夷险一节，不为外境左右。甚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一直保持着尊贵不群的风格，使人顽廉懦立，肃然起敬。——这真是中国读书人传统的最高修养；这才不愧是一个‘人物’。”（摘自《南渡北归》） ——此节是为删除的两层楼哼哼

    1961年1月28日，这是胡适晚年精神最好，内心充满希望和梦想，体力也呈回光返照状最为充沛的时期。自此之后，便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2月25日夜，他心脏病突发，7月间又患急性肠炎，自觉已到了衰老不堪的岁月，遂写信召在纽约的夫人江冬秀赴台。
    在夕阳西下，余辉残照的生命尽处，给予心灵慰藉的，是入住台大医院期间的病友梅贻琦。
    就在梅贻琦病情暂时稳定的日子，最后一次住进台大医院特一号病房的胡适也在医务人员的紧急施救中挣脱了死神的召唤，在住院的后期，胡经常来到对面的特二号病床探望躺在病床上的梅氏。一生爱好为文立据的胡深知梅病况和医治情形，预感老友将不久人世，在交谈中委婉地劝梅写一个遗嘱，不论公事、私事，皆立一字据，给自己也给后人一个明晰的交代。梅听罢并不作答，且有不悦之色。
    ——抄到这儿，眼中蓄泪，

    负责料理胡适病情的胡颂平于1961年12月5日记载：“今天是梅贻琦做清华校长30年的纪念日，清华校友会有一个庆祝纪念会，同时给他发起募捐医药费，不让梅贻琦本人知道。查良钊送来祝寿募捐办法，先生捐了美元五百元。”
    1962年1月10日，胡适病愈出院，临走前，顺便探望梅贻琦，两位老友恋恋不舍之情景，令在场者无不为之感动。
    1962年2月24日上午8时，胡适出现在南港“中央研究院”蔡元培馆，……下午5时，又出席该院举办的酒会，满面含笑地登台致辞：……就在胡适“大声疾呼的时候，突然把话煞住，也许感到（身体）不适了。急忙接着说：‘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就说到这儿，大家再喝点酒，再吃点点心吧，谢谢大家。’”
    此时，立在不远处的胡颂平看了下表，正是6点半，客人开始陆续散去，胡适仍站在原处含着笑容和一些人握手告别。当他正要转身和一位客人说话时，忽然面色苍白，晃了一晃便仰身向后倒下，后脑先碰到桌沿，再摔倒在磨石子的地上，站在他附近的凌鸿勋、钱思亮等连忙伸手来扶，但为时已晚。一代鸿学硕儒、儒林宗师、新文化运动的老祖，因突发心脏病而溘然长逝。

    胡适临死前四个月，江冬秀才携带一张笨重而有点破烂的旧床自美国赶到台湾陪伴病弱的丈夫生活。胡临终前两天曾嘱咐秘书王志雄替自己物色一所房子，并说：“我太太打麻将的朋友多，我在南港住的是公家宿舍，傅孟真先生给中央研究院留下的好传统之一，就是不准在宿舍打牌。我也不该不遵守傅先生留下的规矩。”王志维听罢，很是感动，第二天便开始想法联系，但房子没有找到，胡氏却架鹤西去。王志维在帮助其家人清点遗物时，发现除了书籍、文稿、信件等，胡适生前留下的钱财只有135美元。
    胡适的突然撒手归西，梅贻琦深为悲痛，几度昏迷不醒。当月，其“教育部长”职务获准辞去。4月29日，梅氏在病榻上发表了最后一次对清华校友的讲话，诚朴谦逊一如往常，只是语言稍有错乱。5月4日，由微热到高烧不退，咳嗽转剧，任何抗生素都不能控制。19日，陷入昏迷状态，体温升到41。C，延至上午10时50分，终告不治。享年73岁。
    是日中午，清华同学数百人急趋台大医院。韩咏华方举哀室隅，梅的好友、台大教授查良钊则忙于奔走料理，力竭声嘶。清华校友环列榻前，缅想往日耳提面命之恩，益感此时人天遥隔之痛，无不掩面悲泣。
    梅贻琦生前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手提皮包，入住台大医院时放在床下一个较隐蔽的地方。梅去世后，秘书在料理后事的同时迅速将手提包封存，后来在各方人士参加的场合下启封。当包打开，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里面装的全是清华基金账目，一笔笔清清楚楚列着。睹物思人，在场者无不为之感动，有热泪盈眶者。此时韩咏华才顿悟，梅贻琦没有任何遗产，所有的话都在病床上讲完了，所以也就无须写什么遗嘱了。

    上接339楼
    与眼镜刮淡，感觉比较投缘，心里就想：“什么时候到她的小屋去拜访一下？与之细细泛泛地刮刮淡？”
    8月4日第二天早上，我们又碰面了！我说;
    “你昨天淋雨了？”
    “淋到雨了。带伞的。裤子下半截都打湿了。不过没关系，回去就洗澡换衣。”
    因为双方都有事，只寒喧一下便散开了。可是，我以后再也未见到她了，再也没看见这位戴眼镜的瘦弱的弯腰低头勤勤恳恳扫地的老妪的身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位略高略胖的农村老妪，心中怅然若失。
    “眼镜，我的朋友，你被辞退了吗？你现在在哪儿呀？”
    “似你视力这样差，找份工作何其难？你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你若是在外面生存不下去，是回去服侍那个虐待你的老男人？还是到女儿家还是儿子家当保姆？”
    “唉，糊糊涂涂过一生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此生已矣，来生再努力，”

    孙女开了学，我去为她做中饭。傍晚打开门进家发觉有些异样，“哦！原来冰箱寿终正寝了！想那一位忍无可忍掐断不制冷只发热的流程让它衙门八字开、露出一应大小长盒短板的秘密，再想制造一天到黑“嗡嗡吱吱”尖锐滞重的怪叫声也不能够了！不由轻松地出了一口长气，一块石头陡然从心底里落下，“反正天渐凉，天天烧好菜带回来，难不倒我。只是再体验一次‘沉默，连眼珠也不转过去’的话的涵意而已…对天生搓反索的人，最好的办法是等待顿悟：想其在迫不得已甩掉焐得臭烘烘鱼呀肉呀时作何感想？想有人劝其为省电对一应电器开开停停停停又开开有损电器寿命又有什么意义了？”
    开学前一天的中午，与先生下去吃快餐。一扫大街老头子用过餐后站着不走，找着邻桌说话，又告诉大家，说：“我75岁，家在农村。低保一天5元，一年1800元，扫地一月1600元，保我自己生活绰绰有余。我身体好，还能再干几年。”我看他身板笔直，是个好劳动，不由联想到同样秉性的亲家公，那位十几年前英俊潇洒健步如飞十分健谈的亲家公。可当镜头切入2021年6月6日那天，当他迈着外八字缓慢地走、臂膀弯曲如耳子不再甩动、明显进入老人行列的模样，着实吓了我一跳！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想他是因了种田兼打工，在锯木厂长年累月的弯腰抱木，铸就了这特殊的体型？！再看一眼这一位缠着人听他啰嗦，才不管对方应付似的哼哼啊啊，才不管其他人只是望着他瓜瓜拉拉，只要有人搭腔提问，都乐意回答。他喜欢同人交谈，渴望向人倾诉。他乐观、开朗的样子给人带来好多愉悦。
    人不被劳累和苦日子击倒，真好。
    上个星期日的中午，我与先生又去小餐馆享受十二元一份普罗大众快餐，菜两晕两素由服务员打，饭、汤随便用。这时是正中午，小餐馆里就餐者忒多。我挨着一位约七十五六岁的老妪坐下，桌子上堆着三只盛满东西的包，想是她的行李。女老人一碗饭吃了一半，抬起头不快的盯着我咕咙了一声，“嫌我们挤了你？”我心下默道。果不其然，当前排位子空出来，她立马端了饭菜挪过去，独霸一方惬意的吃着喝着。当我们坐下享用食物时，她的一大碗饭一小碗汤已然一扫而空了！旋即装了堆尖一碗回来搁桌上，复去舀一碗汤一路走一路泼地端过来。我一浅碗饭刚吃了一半，她一满碗饭又下了肚，汤也喝完了，让我感到她这碗饭没咀嚼直接倒进了肚。当她爬起来去装第三碗饭时，我吓了一跳。这一次她盛了一平碗饭，又去舀碗汤泼泼洒洒端过来。她的行径引人注目，餐馆服务人员在后面眦着一举一动，忍得骨头都酥了！见她汤一洒再洒，这一刻“哎呀！哎哟！！”地叫出声来。而我看她特别羸弱，联想到放开肚皮吃饭胀死的无为老奶奶，联想到喝牛皮菜汤精瘦如猴在酒席宴上被一碗魔芋差点胀死的七岁的我，就差一点对她大叫一声“停下来！”先生跟她同龄（？），胖大魁梧的男人也只吃了两平碗饭就再也胀不下去；我比她高小半个头，消灭一浅碗饭和定量菜已经勉为其难了，所以汤只喝了两口。眦这老妪第三碗饭虽剩不多，菜也很少，汤只剩半碗，但进食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是慢慢地在砑？”“砑也砑不下去了”“啊？！”我可怜她，心在问：“你没事吧？真要吃不下就找个塑料袋装起来带走？省得服务员骂：‘吃不掉就少装点。只许吃。不许浪费。啊？！’”

    今天早上在公交站候车，闻一中年女姓同一耄耋之男对话，心有触动，记下：
    女：
    “我前一程带我父母亲出去玩，爬了某某山。”
    男：
    “你爸爸妈妈那么大岁数了，怎么爬山啊？”
    女：
    ”我爸爸86岁了，脑梗，心脏也不好，但他头脑清醒。我妈妈糊涂了,但手脚利索。早就想带他们出去旅游，这个秋天终于了了夙愿……”
    男：
    “难得你一片孝心。要是我，不敢出去冒这个险。”
    女：
    “上不去、爬不动，就叫人（用滑竿）抬上去。”
    “你老身体结杠，一百岁好活。”
    男：
    ”难说。那位邻居活得多潇洒？特别讲究生活质量，注重吃好、喝好，玩好、穿好、形象好。87岁了，把头发染得漆乌……他有脑梗，还有心脏病，这天又去染发，头发没染完，头一歪，弃得货了。”
    “我今年86岁了，脑梗加心脏病。得这种病，不经意间就直了脚了。”
    公交车来了，他们不再说话，大家鱼贯入车。

    我默默地坐在车上，心乱如麻。在这个和谐安定的时代，老人多么的幸福啊！我所熟识的几位老人，儿女们搬入新居就将老房给了母亲，大我十岁的老妪住80平米的大套，大我二十岁的住70平米的中套，家里东西一无十全，儿女们每个星期来看望她们一至两次，生活过得很是悠闲自在。有一对老夫妻儿子在上海单独购了房子给他们住以便照应之，还有一位老妪九十好几了，儿子不放心，暗暗请人天天看望照拂……而这些人经济条件也是一般般。想母亲不想同儿女们扰合吃碗受气饭，想单过清静一点，我们是如何对付她老人家的呢？早年提出一个月三五百元包吃包住在外面，被我侪否决；过几年又说，给她租一小间房子，让她单过，怕多花钱又得不到允诺；再以后姐姐打我旧房的主意嫌给的租金少又遭遇无情拒绝……我思绪的野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路思一路想，一时间头昏心慌冷泪盈眶，心跳得快了更快了，心下反而暗默道：“这样得了心脏病也好。有一天也如那老人一样头歪一下，化为一缕青烟，追随父亲母亲而去，何不快哉！”……
    前天（星期一）下昼4点半，我在三中前面的公交站台等待转车，遭遇黑云压城。举目一望，呈有“有雨天边亮，无雨顶上光。”的童谚之景：当空黑云较为稀薄，南边乌云翻涌、天边赤亮。心下揣测：是泾县？抑或芜湖？辽阔雨云战犹酣大雨如注天将倾？
    昨天傍晚问回城老妪，告之曰，“我刚坐上16路公交车。遭好大的暴雨！好吓人！”
    她仍然惊魂未定。
    哦！原来是敬亭山这边的大暴雨。你看我这地理知识差的！

父亲凭记忆写出这篇《老妓赋》时，已是垂暮之年了！他不光记忆减退，字也差狠了。去年10月初我将之微信于兄姐，多种疾病缠身的哥哥一天后工工正正抄录好发给了我，他的字也大不如前。今天9月16日，后天就是9.18了，为了表达对父亲的敬重与怀念，我清晨誊抄好父亲手迹发出。手不随心，字难看得很。

    前天早上，见一瘦小背驼老妪坐我斜对面，在终点站与我先后下车。她走在前面，我可以仔细观察她的范。伊佝偻着，背驼得特别，呈大S形，不同与常人别扭地行走、行状似残疾人一般，你看乔这付模样？可她的两条长腿匀速运动竟如飞一般自如！我走路已经够快，跟后面还得加紧步伐不敢松懈。她左手有力地摆动，右手拖着小车子。小车上袋内有一大块烤鸭子，还有蔬菜什么的。我没话找话与她搭讪。问及，回曰：
    “孙子读高三了。”
    “他喜欢吃烤鸭，我买给他吃的。”
    “20元一只，不零售。”
    这种鸭子我买来尝过，感觉味道一般以后就没有再买了，对于卤菜，现在偶或只买88元一斤的牛肉给孙女品尝。然而，我分明看到那塑料袋里是卸开的一大块而不是一整只！心下默道：“不知你如何地苦苦哀求才享受此殊荣？”
    我们进了园区，走到垃圾分类房边，她停下腿步，说：
    “我要看看有什么垃圾。”
    她放下车子，翻身去垃圾桶翻搅，我默默地向前走了。想到我们这一单元也有一陪读老妪，每每将捡到的垃圾理得整整齐齐搁楼底，集多了好拖出去卖，心里有点难过。

    是的，正如野渡君所说：各自的生活方式，各自的思维模式，各自的道路选择，各自生活在彼此的平行线之间，生活被无数平行线分割。
    如我同这一位胖乎乎的同龄老妪相比较，她两手甩甩，我又拎又驼。她怜悯我，说：
    “我见你手拎肩背，篮内菜不轻，肩上包笃重，天天如此，不能这么累呀！？”
    “拿我自己打比方吧，那个星期天到农贸市场去捡巧，一下买了泼满一篮子东西，拎回来手胳就生痛。原来是拉伤了，去看医生了的。你看，两个多星期了，还贴着活血止疼膏呢！”
    她指着远远走在前面的偏瘦的老头对我说，
    ”我与他总是一趟来一趟去的，他给我拎菜。你老伴呢？他不帮你？”
    我说：
    “他不帮我的忙，他一路来都不帮我的忙。他不过来的，一人在家多称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会累的累一生，会享福的享福一生。”
    心下却默默反驳她也反驳自己道：“虽说我腰酸臂痛非常累，但硬撑着也撑过来了。如去年9月份那一跤，到今天右手胳才能忍痛反转至脑筋把子老鼠窝下，要是你啊，早就瘫痪在床了，是不是？凡事有相反相成的态势啊！从另外角度来看，体格的锤炼使我几次致伤未残，这未必不是好事？天天背着《南渡北归》和其他，虽然沉重，但抓紧点滴时间看了书，做了笔记，感到生命有意义，这又未必不是好事？”

    说吝啬
    穷人一辈子吃苦，肚子里装的熬煎太多了，到老了，这一肚子的委屈，不知如何地排遣？
    那一天，我与媳扯闲话，说：
    “1972年，在农场农科所，虽说假码的有个工作（长期零时工），其实好苦好苦！我原本胖嘟嘟的，因繁重的劳动，辘辘的饥肠，被折磨得骨瘦伶丁！当年国家干部和体力劳动者的供应量为28斤，居民为25斤，小孩递减。我的户籍在无城镇，母亲求爹爹拜奶奶换来每月25斤粮票按时寄来，可惜掉进夫已氏的够中！俩人仅仅乎吃他一人的粮，可他不劳动，出差开会来客还可以大逮荤腥，而我在田里累死累活，除了空气之外无有一物。
    1976年我的户籍从无城镇迁来某某县农科所。从此年开始，干部家属自行开伙，我侪吃定量商品粮、燃料自理。供应量粮食大人28斤小孩10几斤，油2.5两小孩递减、一户一块豆腐。农科所给了人均2厘菜园地，肥料呢？厕所的屎尿属于公家不可以动用，就剩下自备的尿了！所以，长年累月基本以腌菜、红辣椒为主。因为吃得饱，我的体重又恢复了。那时怀着小二子，临盆还在大田劳动，收工回来赶紧去拔麦兜铲草皮晒干当柴烧，还亏得调到城里工作的姐姐每月分润一点供应煤给我们，否则真要捌脚杆当柴烧了！调来宣城，能经常吃肉了。为省钱，平常却总买照蛋吃。”

    媳妇说：
    “我家里也苦，一家三口的生活全凭母亲操持。菜就是辣椒。辣，好下饭。秋天特生猛，辣得腮膀子颤抖连带半边脑壳生痛。” 这，我深有体会，额首称是。她又说：
    “妈妈知我与弟弟念书辛苦，想给我们增加营养，到镇子上赶集买照蛋和横蛋（未受精的和胎死的鸡子），炒给我们吃。
    “我考上了中专，没路费上学，妈妈搭车到大厂同天不同地大伯伯处找他借5元钱，大伯伯说‘哎哟，真不凑手！月底来了，关饷还得几天，就剩下这两块买菜的钱了，你拿去用吧。’当时大厂效益特别好，工次高奖金多，怕我还不起5块钱都不肯借，对我们哭什么穷?！气得转身走了。也没理他假码洋心说留饭的话。真是，没逮到鸡反搭了一把米！”
    我想到哥哥考上大学，妈妈去找老舅借五元钱，他也没有借，妈妈回来对我们说：“真是死得穷不得。”

“不知怎么回事嘛？家里那么穷，我还调嘴，妈妈也调嘴，我随她。天生的吧？”媳妇说。
我想，辣使人味口重，越吃辣口味越重越调嘴。因此，当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就好起美食来了，公款吃喝的机会多了遭遇美食沙场的磨砺，就越发地调起嘴来。现在很多年轻人基本不吃剩菜剩饭，更不用说过期的食品了，儿子一家女儿一家也如是。小来会子的外孙女就将巧克力当饭吃了。得亏我看到了爱惜粮食的年轻人，那是在福建电力系统工作的芜湖老丝绸厂人黄志浩，南漂之人。单位应该很好吧？应该是很有钱吧?几年时间夫妻二人白手起家，房子也买起来了，添了一个女儿。当我听到她对我说：“看到小女将糕点丢得一地，边吃边甩糟蹋粮食，心痛得要命，只好将大块的捡起来吃下去。”话一出口，我顿生一种温暖：到底还有年轻人在坚持最后的底线！想到当年的老父捡甘蔗头白菜根西瓜皮，以手擦擦就送进口中增加体力枵腹从公扫大街，看到现在垃圾桶里很好的饭菜点心水果什么的，心里酸酸的，真想捡起来在自来水下冲冲吃下去…

    “对，是天生的。”我想了想，又补充说，
    “可也因时而变，因时而异。”因为我想到了妈妈。
    王前英出生于1917年腊月19，当时家境尚可，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喜欢吃韭菜，喜欢吃炒饭，非韭菜与炒饭则在地下打滚；参加工作了，一个星期要与同事到中和楼去吃一回美味的冬瓜火腿汤；在合肥上学，星期天国文老师（女）炖了老鸡喊她去吃鸡肉自己喝汤；抗战期间在四川成家，八张嘴每天半斤韭菜二两肉；后来就是盐水下饭三十年；八九十年代生活好转食有鱼肉；最值得怀念和宽慰的应该是2003年的几个月，每个星期我要煨一只老鸡给她喝汤。一纵观之，几十年的艰苦生活，没有磨掉妈妈爱好美食的特质！

    我虽说廉洁奉公，可到底借开会、出差的机会，吃过几回美食，尤其是那过喉不忘的徽州大菜。可我可怜的妈妈，好美食的妈妈，此生已矣。如果说她交口赞誉的美食，在家里是有一年过年弟弟烹制的糖醋桂鱼，在外面品尝的就是在苏州与外孙女下馆子的那一次。2007年？瘫痪在床的妈妈眉飞色舞地告诉我：
    “我请她出去吃饭，叫了一只糖醋龙虾。好大！好好吃！罗罗连糖醋盘子都刮得干干净净。”
    与其是说外孙女儿刮盘子，不如说是她在刮。我仿佛看到妈妈与我的女儿正在剥食那只大龙虾，吃得舔鼻子舔眼，竟然触景生情生出不满来了！为她舍得花钱出去游玩、为她舍堪花一百二十元买一只大龙虾、为她祖孙二人品尝美味，生出满满的醋意与嫉妒来，站在她床前默无一言。当时的心态是，妈妈你比我更清楚，晓得“报恩”秤砣一般压在你我心上，多少年了仍然茫然无措，女儿我一分钱捌八瓣地花，妈妈你大手大脚不思节约！甚至想对她说：“你把子女给的零花钱积攒下来‘报恩’好不好？啊？”……这件事过去几年，迟钝的我才意识到我的不孝、愚蠢、不近人情，这时再去懊悔，懊悔何及？！妈妈你是花自己一分一厘省下的零花钱来为我的女儿消费啊！你是特意到苏州去看上大学的外孙女，花钱请她才吃了美味的龙虾，这一趟旅行花了你多少岁月存下的零钱啊？！若是我懂事，即便别有怀抱即使再困难，也应该抠出钱来立即补偿你，并表示感激。然而，好钻牛角尖的我，一次次失去慰藉妈妈的深心苦心爱抚的心！反过来，妈妈总说我懂事，心疼我受累受苦。亲爱的妈妈，你为我作出的牺牲付出的代价，此生我已无法报答，只待来生了。呜呜！妈妈死了，我痛哭流涕有什么用啊？这时才为未能请妈妈吃一次美味、未带她出去游玩一次，深深责备自己懊悔不迭，是不是太迟了？写着写着我就不能自己了，…呜呜，呜呜………………

    一个钱紧一个吝啬，我两口子是从屋脊头上开门的人，独来又独往。
    妈妈性格乐观开朗，与人为善，许多人都愿同她做朋友。她结交了许多朋友。
    她的一个朋友先在南湖农场劳改，后来改正了，因儿子在安徽大学当教授，所以十分渲繁，要妈妈陪着到处显摆。先到襄安去找儿子的学生。当两位八九十岁的老人风尘朴朴从无城搭车来看这位镇长，吓得这位官大人不敢接见，扯谎说出差在外，请手下人招待过安排车将两位老人送回城里来。这位勺叨老人接着又去找与之有渊源的方侵之。这位方氏是妈妈的同学（？），男人是前右派女人造假饭票被开双双失去公职，穷得跟乱样。改开了在‘机会面前人人平等’，“该出手时就出手”奋勇一博，用观震潮边私房开饭馆，借公款消费大行其道撞进兜里之机，尽享地利天时人和之红利，成为首批富起来的企业家。这位企业老妪见两位昔时旧友登门拜访，高兴异常，盛情款待，请吃于自己开的‘绣溪之家’。两位无钱无势的特别是穷得丁当响的妈妈受宠若惊！！一头撞上“金钏（白字）儿掉井里了，有你的总是有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穷命天造无口福之边边沿！多少年后，瘫痪已届四五年的妈妈，那一天愁着眉，告诉我说：
    “不幸之甚啊！办了好多好菜，我却坐在那儿打嗝，‘呃，呃，呃……’一刻不停！自始至终！一大桌子的好菜，特地为我俩做的！我却一口也未曾尝得。”
    说到这里时，她竟有无尽地遗憾，引得我心里就有了万分不舍：
    “一种真实的壮丽，不用掏自己一分钱，能了了让母亲吃大餐的愿望。
    “造化弄人？美味似小女孩火光中的大餐，似真似幻走过来，又摇摇摆摆走过去？？？！！！”

我也想给妈妈吃好的，秋天螃蟹上市买一次，可总买便宜的水货；也到超主市买芝麻糊，可总买过期的………想起来我就泪水涟涟…………………………

    妈妈瘫痪在床，孙女七个月大。我抱着孙女来看妈妈，一到门口，就对她说：“叫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天天如是。数天后，当我对着孙女说：“叫太太”、“太太”、“太太”。孙女乌黑的双眸盯着太太明亮的双眼，突然：“太、”，“太太！”清清楚楚叫出了声！说起来也许没有人信，王前英的重孙在七个月大时，有意识有针对性的叫她了！此后，她一看到太太就叫“太太”。我欣喜万分，却因造成母亲伤残而引起的极度紧张情势，没心绪告人渲繁。而这一小一老很有缘份，小的沾上老的小床，立马完全放松，憋着不肯撒的尿也顺流而下，习惯就成自然了。每一次探头见太太捧着砖头一般厚的书认真地看，她嘴角春风赶紧叫一声“太太”，太太听到了，立刻放下书，眉开眼笑伸开双臂以欢迎。小贝一上床铺，扶她站定，即先行方便，之后弯腰取起被子上的大部头，以双手捧起，翻来翻去地察看研究。
    小贝只认我母亲为太太，太太来了她反倒不肯叫，那一位正宗的就不爽了，满怀醋意地对小贝说：“我不是‘太太’，‘外太太’才是‘太太’”。
    日子难过天天过，艰难的一天、一天、又一天，我们叁度日如年呐！母亲挨过了第二次第三次断腿瘫痪后痛苦不堪的日子；我挨过了老病复发祸及母亲的极其熬煎的日子；小贝挨过感冒高烧昏天黑地的日子。三人在困苦中互相扶持，终于走到了2008年。
    这一年的初冬，我每天用手用力地榨出一小碗果汁，一分而二，小贝与太太各一半。小贝先喝了自己那份，赶紧送半碗给太太。有时，我见她半道没忍住，偷偷地喝一小口，之后再往前走。一忽儿，就听太太高兴地说：“谢谢你。宝宝。”又过了一会儿，就见孙女捏着空碗满面春风回到厨房，她是享受太太那一句“谢谢你”？很有成就感？所以，她与我每天乐此不疲，榨果汁送果汁忙碌不止。
    过春节时，大家都回来了，一大家人热热闹闹。有一天，我与孙女单独相处，她说：
    “太太还不死。”
    当时她只有三岁！三岁的孩子说这种话，令我十分震惊。她对死不会有概念，总是在旁边听了大人说话记住了，脱口而出的。
    “你说的？”
    “不是我。”
    孙女与太太的关系特别好，我知道她想不起来说这话，
    “是姐姐说的？”表姐比她大一岁，会想起来说这种时繁古道的话？
    “不是。”
    你别看她小，她特别聪明敏感与人为善。再问，她就不则声了。我也不再问了。也不向任何人提及。
    太太死时孙女七岁。
    前天，我问孙女：
    “你还记得王前英不?记得太太不？”
    孙女：
    “记得。”

    人生对笑（笑对人生）微信曰：人在读书、健康、人情、孝顺四个方面不能省，越省越穷。
    现抄录第三部分，不在人情上省钱。
    三、不在人情上省钱
    礼尚往来不能少，有句诗写道：世态云多换，人情雪易消。便宜好占，人情难换。钱能解决的事，少消耗人情。看过一句话，人情是开路的利剑，也是自缚的茧。年岁越长越能明白，人情债向来易借难还。日常生活中，互惠互利，有来有回才是经营人情的方式。利不能占尽，要是想着在人情世故省钱，只会毁了这段关系，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警世通言写道，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礼尚往来是人情，有来有往是关系。有时候便宜占尽了人心，淡了情份，丢了朋友。如果有人给予你帮助，你嘴上说着礼轻情谊重，实际上没有一点表示的话，也会让对方觉得你把他的帮助看得很廉价，不放在心上。人际交往中，该花的钱就必须花，礼尚往来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有一句话说得好，酒肉之交，需得带礼封住小人口，君子之交更要带礼尽兄弟情。饭局虽小，却能看清人心。一个请客吃饭都要省钱的人，是不能获得好的人脉的。所以，该有的礼数不要省。不论你多么穷，多么紧张，都不要在人情方面上省钱。否则，不仅关系越来越凉，人缘也会越来越差。

    幸灾乐祸的我
    我们的冰箱人模狗样站那儿，实际上是聋子耳朵配像的。这一程气温高，我带回的菜十小时就锼了……鸡蛋不会臭，用来炒饭吃好啦。
    今天傍晚，我问先生吃什么，他说：
    “还剩一点饭菜，不够就烙粑粑吃。”过了一阵，我准备晚餐了，就问：
    “你吃什么？是饭呢还是粑粑？”
    “喔喔喔喔…”
    他嘴里窝里窝罗的，嘴唇也张不开，好似含着个大萝卜。问了几遍，还是喔喔喔喔…我只好凑跟前，终于听清了，
    “我就吃一点粑粑。”我不由暗笑，幸灾乐祸地说：
    “你也有讲不出话来的时候啊？你今天怎么不吵了？”
    想起上星期五，我就同他争是星期四还是星期五，他就对着我大发雷霆，
    说：
    “咬到乱的强！”
    “我就眦不得你！”
    “看到你就烦！”
    “没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不快活！”
    “滚！滚你妈的个X！”
    我吵不过他，他嗓门大，人又凶，我以往同他嘶，把嗓子嘶破了，有两年讲不出话来，所以我忍气吞声不同他吵。根本不讲理的人，你同他讲什么理？但气得心慌腿软，无头苍蝇一样乱乱地走，想备齐要带的东西早点出门，可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要找什么，带什么……终于捡好东西我出了门。
    上天报应他，今天叫他牙痛嘴肿说不出话来。

    人说：“家里的事不可说，自身的痛苦不可说，对明日的畏惧不可说，对世人的疑惑不可说，昨日的耻辱不可说。”（----太宰治）
    生活的甜与苦盘根错节交相辉映，不为富足与贫困所左右，是受情感愉悦与心灵幸福指数的高低的波动而波动，富有富的奢侈穷有穷的开心，若不云品尝极甜，也许就不会尝到极苦。
    其实这也是东方人的传统观念，但这些事对外人言了，说明他的内心承受力已到了极限，必须倾泻了！据说于心理健康有好处。

    早上在公交站台候车，见一年岁与我相当的老头和3岁的女孩也在候车，油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我孙女已经高二了，你的才3岁！还要忙碌多少年？与之搭讪。他说他属牛，我说我属鼠，长你一岁。男女二人交谈如下：
    女“你送孙女上幼儿园？累吧？苦吧?”
    一句话勾起伤心事，他愁着眉大叹起苦情来。
    男：“我怎么不累，怎么不苦啊！我一儿一女。一个外孙，两个孙女。
    “三个小孩，先侍候外孙大了，再侍候两位孙女。一天天送啊接啊。买菜也是我的任务。菜买回来接着打扫卫生。那个大一点的孙女，我先送去了学校，接着送这个小的去幼儿园。如此这般地走过来，已经十七八年了。不知还要累多少年？！”
    “我1岁妈妈就死了！你想我父亲是怎么带着我兄弟二人活过来的？！”
    “老家是安庆贵池那边人。”
    “当年，我太爷爷带着18岁爷爷来江南打工。打了一年时间，只挣了三十多块钱，过年回家，半道上被土匪抢去了，还开枪把太爷爷腿打伤了，回去后过不多久就死了。”
    女：“我妈妈说，‘那些年份土匪特别多。（无为）一个有钱人家小孩子被绑架了。母亲要赎，父亲与兄长舍不得钱，母亲拼命，以头在黉门石狮子上凿（撞），凿得满头满脸的鲜血，我跟许多人在旁边看……管家送去200双鞋袜，土匪让他俩见了一面，就撕了票了。小孩只有12岁。’”
    男：“我爷爷挑着两个儿子，小的三岁大的六岁，逃荒来到宣城。三几年抓壮丁，我爷爷奋起反抗，当兵的开枪将他的腿打伤。还好，保长出钱给看好了。我大伯伯被抓去当了兵了。宣城的68师（？）。打仗，上战场，不准后退，只有拼命往前冲。不晓得死得多少！后来跑回来了。捡了一条命。”
    这时候，车来了，我们结束了谈话。

成长（多罗西.劳.若特）
在批评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吹毛求疵。在敌意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明争暗斗。在恐惧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杞人忧天。在怜悯中长大的孩子，会感觉顾影自怜。在嘲笑中长大的孩子，会感觉缩手缩脚。在猜忌中长大的孩子，会感觉嫉贤妒能。在羞辱中长大的孩子，会感觉自惭形秽。在鼓励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信心十足。在宽容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胸襟宽广。在赞扬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品鉴欣赏。在接纳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仁者爱人。在认可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不坠青云之志。在分享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慷慨大方。在诚信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待人真诚。在公平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刚正不阿。在仁慈和体贴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尊重他人。在安全中长大的孩子，会学会对周围的人、对自己都深信不疑。在友善中长大的孩子，会感觉这个世界简直是美好的人间天堂。

别人给予我杞人忧天，顾影自怜，缩手缩脚，自惭形秽，是我不可克服的缺陷；父亲母亲教我以品鉴欣赏，仁者爱人，慷慨大方，待人真诚，刚正不阿，尊重他人。如果我身上有一点点优点，那都是父亲母亲言传身教的结果。

母亲从小到老就喜欢读书，爱读书。她说，我爱极了读书。可惜一没有书读，二没有工夫。又说，我这一生，什么东西都可失去，只有知识牢牢地搁在心底，恁是谁也偷不去抢不去。父亲亦然，爱读书的程度不亚于母亲。我想，母亲是高贵的人，父亲亦是。
正所谓“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我们要为自己和他人变得更加珍贵；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东西。”

    2008年，母亲瘫痪在床已届三年，我退休四年，孙女上学业已一年有余。这一年的冬天，93岁的王前英，60岁的杨某光，3岁的满满（是11个月时她给自己起的名字），祖孙四代三人，渡过了黄连树下弹枇杷，苦中作乐的幸福时光。
    满满爱笑，说话早，喜欢说话。她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滔滔不绝，正如董同学奶奶说的“小X一张嘴象百刀。”
    满满在学校学了绘画，回来用2.5X3.0寸见方图片纸画下二三十位男女同学（有小人，还有小熊小鹿小猪小鸭子等等）半身照，沿着墙根摆一长直，然后，对他们进行训诫。
    满满站在同学们相片前，站在想像中的同班同学们前面，手中捧着一个本子，说：
    “同学们请注意，现在老师开如点名了，点到谁就答应‘到！’。”
    “赵x！”
    连忙自己答应一声：
    “到！”
    “李X雨！”“到！”“李X星！”“到！”“熊X悦！”“到！”“董X言！”“到！”“吴X锐！”“到！”“盘盘觉！”“到！”“朱X杰！”“到！”…………
    ——她一连点了二三十位同学的名字，以上这些熟习的名字，我至今记忆犹新，只没搞清楚“盘盘觉”三字如何写——
    “朱XX然！”“朱XX然！”只听她又大声地叫起来，
    “朱XX然没来吗？他怎么会没来呢？我打电话问问他爸爸妈妈。”
    她放下本子，手里假装抓着电话筒，拨号，随后，右手空握，贴近右脸，叫道：
    “喂！你是朱XX然的妈妈吗？朱XX然怎么不来上学？哦！感冒了？上医院看？好了来上学啊！不要忘记了！好！拜拜！”

    满满最喜欢赵X了，将一位洋娃娃取名叫“赵X”，放学回来首先找她玩儿，对着她叽叽喳喳说话，与她一道做游戏。若是得空到野外玩儿、上街赶热闹，逛小商品市场等等，也不厌其烦地带着她，晚上在广场上拉着她的手跳舞，连睡觉都抱着她。
    满满点过名后，开始上课了。至于课堂上讲了些什么，我现在也回忆不起来了……
    然而，情况有点不妙，不知为什么，上了一会课，她突然板着个脸，大声嘶起来了：
    “我看哪个在说话？”
    “哪个在捣乱？是某某某吧！”
    “小孩子要听话！不听话？！我把你搞到别的班去。不让你再回来。”又装着打电话的模样：
    “某某某的妈妈吗？你家某某某不听话呃！——那好，——再见！”
    又严肃地说：
    “我打电话给警察，我现在就打！”
    “是警察叔叔吗？某某某在班上调皮、不听话呃，你们赶快过来，把他抓起来，关到黑屋子里去，——好吧——再见！”
    说完此话，只见满满径直向沙发上睡着的赵洋娃娃走来，抓住她金色的头发，对地板上用力摔打，嘴里说：
    “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摔打五六次后，丢于地下，歇一会儿，忽又抓住洋娃娃的腿对地上使劲地掼，嘴里说：
    “我叫你调皮！我叫你调皮！……”
    好长时间才歇了手。…………那些年份，经常上演这一幕猫捉耗子的游戏，让我十分吃惊、让我百思不解……………………

    女孩儿天生喜欢布娃娃，我的玩具只有尘土和淌灰，每天孤零零枯在地上玩儿。性格的孤僻大约就是在这时养成的。六年级时，在家里，我竟然看到了一小块旧灰布、一小块血清色花布——这大概是妈妈来回奔波于家与北门小高炉的路上捡到的，那时物资匮乏，一根火柴，一点棉线、二寸纸条、二寸旧布都“莫须有”——侵得一点棉线，就想圆拥有布娃娃的奢侈梦！跟手就用灰布缝了个2、5寸长条形袋子，撕下一点旧絮塞进去，用线给扎出一个头，用钢笔画上好看的眉眼，再用血清色的花布给做了一条披风。这一下大功告成完成了我的童年梦！从此宝贝也似地珍爱。
    那一年，芭比娃娃大行其时，我带孙女来到琳琅满目的义乌小商品大厅转悠，阴错阳差地与它较上了劲！一看到芭比，满满站住不走了，欣喜而兴奋地说：
    “奶奶，我要买这个小姐姐。”
    我仔细打量这两个外国美女，她们丰满高挑，肤若凝脂，金发碧眼，顾盼生辉，著一套艳丽的连衣群，配上雅致的饰物，显得雍容华贵，比九天仙女更多一层高雅与妩媚，衣架上还备有五六套精美服装可供随心所欲地渲烦，岂是家里那位又矮又粗的赵娃娃同日而语的？
    我盯着标价：128（？）元，吓得伸出的舌头缩不回去。说：
    “太贵了，我们另外买个什么玩具吧。”
    我拉她走，她不肯离开，哭起来了。我再拖，她双脚粘在地上，大声地哭。我用劲地拖，她脸朝天闭着双眼，缓慢地移动脚步，哭得愈加厉害……那哭声悲惨凄惶，那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引得前后售货员、顾客几欲泪下，纷纷代她求情：
    “给她买吧，小孩子哭得好可怜。”
    “你就买给她吧，她哭得好伤心。”
    我何尚不是肝肠寸断？蹲下身子，也不则声也不吐气，弯腰抱起孙女，离开此处走向厅的尽头，给她买了一盒10元的塑料娃娃。

那些年份，是经济滑坡也不是？！经常有商家关门、商贾撤走，市面上大路货便宜货充斥其间，特价商品比比皆是。这就好了小市民们，我一如这些爱捡便宜的主，舍堪买来碗呀碟呀百刀呀衣物呀被套呀一大罗筐又一大罗筐。有时，也兴致盎然地带着满满来倒板子商场大开一回眼界。当我们一老一小随着顾客彳亍于恒河沙数多如牛毛的大小商品之中，流连于各类精致灵巧的小床锅灶马桶等室内厨房卫生间用具模型那儿，驻足于堆放地下的奇思妙想会蹦的青蛙、能开的小车、会劳动的挖土机和各种巧夺天工小人儿堆里，站在柜台边盯着异国风情的妙龄少女、威风凛凛的狮子老虎熊，蛇呀鳄鱼呀恐龙呀等等数不胜数的新奇玩艺儿们目不暇接……满满这一回却也如司空见惯老道的顾客们一样，没有太大的新奇感觉，我则在考虑着买哪些既巧又好的商品，准备出手大方一回！随后，我花了极少的钱，买了一大堆塑料娃娃、小铲小车小动物，与满满满载而归。
后来，我又抽空去买回一大堆廉价的儿童玩具。

    想了想
    1927年6月，清华国学院导师王国维投湖自尽，在入殓仪式上，校长曹云祥、教务长梅贻琦、粱启超、粱漱溟等人西服齐整，神情庄重，因费除跪拜礼，大家采用三鞠躬向遗体告别。此时，陈寅恪却穿长衫，著布鞋，双膝跪地，将额头重重磕在砖地上，行三拜九叩大礼。大家在惊愕之中，突然清醒过来，一起列队站在陈寅恪身后：跪下，然后重重在磕头——
    陈寅恪是最为尊重和理解死者文化理想的人。
    此处，跪拜是一种庄严的心灵仪式，而另一种场合，站立才是知礼节的体现。
    当一群学生跟着老师去拜访同光体诗歌领袖陈立三，大家与开朗随和的老人谈笑风生，围坐一圈。有学生发现陈老师站立在父亲身边，立即站起来让座，但被老师制止了。陈寅恪说：在课堂上，我是老师，但在父亲面前，我是儿子。就这样，他以一种恭敬的姿态，垂手站在父亲身后，站了两个时辰。
    看了陈寅恪的跪与站这篇短文，半夜醒来喟然叹息：想我们的祖先，我们的长辈，对维护社会秩序、规范人际关系的纲常礼节极为尊重；想我们这一代头脑进水，将和谐秩序丢进垃圾堆，迎合了闻葛动乱；想独亏中央拨乱反正，逐渐恢复的良好的人际关系…想想想。
    如此这般地翻翻贴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眼。

    柔软遇上了坚硬。
    梁鸿说，柔软是人性。柔软不是柔弱，不是软弱，不是隐忍、屈服，不是非理性或非社会化，它实际上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最基本的人性，而以它特有的既柔软又坚韧的形象昭示着永恒的要义，无论男女，不分老少。
    如果我们不把人的情感，人的最基本的情感纳入到社会的发展逻辑里面，那么，这发展是不是出现了一些问题？如果我们不把女性（和弱势群体的情感——尤其是今天，放置在一个更加平等、重要位置来衡量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们的情感和我们的人性出现了问题？
    少一点坚硬，多一点柔软和疼痛。有疼痛才有尊重，有尊重才有敬畏，有敬畏，才可能以一种善感而平等的心去面对他人和这个时代。
    看了梁氏的议论，想到上世纪80年代冻死人的事来。我们家住在南门西城巷口观震潮边，离湖通外河的闸不足300米。1987（？）年回家过年，妈妈说，水闸门处冻死了一个人！说是那一晚大雪纷飞，深夜，一个拖板车的人路过此处，看到一个大男人睡在地上。却是一个醉酒之人！他想，处此荒郊野外，如果得不到救治，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遂将伊搬上板车，拖到鼓楼医院。值班人员囿于医生护士休假休息，拒不接受。无那，想想，还是拖回到原地好，“他家人会出来侵他，救得他性命。”这晚，一条生命就在相关人的忽视之间，在柔软和坚硬之间默默地消失了。

    七律辛丑重阳（宇光）
    满园秋菊郁金黄，无雨无风过重阳。远处枫林红胜火，近观头发白如霜。何须怀旧论高下，不觉叹时数已亡。黑发未谋生活计，白头对酒缀诗章。
    2021年10月14日。

    寿则多辱（作者张中行）
    寿则多辱，这句话出于《庄子》。何以故?
    （1）因为人生，总的看，天命，人性，爱好，规律，等等，是复杂的;分别看，古今中外，森罗万象，头绪更加纷繁。这是一笔糊涂账，来于由不同的角度看，或由不同的人看，甚至同一个人而由不同的时间看。这不同就给寿则多辱的看法留有余地，或者说，由某时以及某个角度看，情况也可能正是这样。
    （2）任人皆知，老除年岁以外，会带来一切可意事物的下降，最明显的是活动能力的下降，如当年力能扛鼎，变为至多仅能缚鸡;当年走南闯北，变为至多扶杖到门外转转;一些通文的，当年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变为江郎才尽，举笔不能成篇等等。
    （3）有没有一厚到底的办法?驻颜是理想；至于实际，就只有不寿的一法，如明朝末年的才女叶小鸾，虚岁十七，未嫁而卒，给人的印象就总是娇滴滴的。另一面，如南明秦淮第一美人顾媚就不成，得寿，传说辞世时现老僧相，僧而老，与美大异其趣，还有谁会兴起爱慕之心呢?佳人而不再有人兴起爱慕之心，所失真是太多了，究其因，是寿在作祟。
    （4）泛说完，照前面许的愿，要改为说自己的感触。只说常在心头动荡的。一种，是由他人的怜悯而来的失落感。另一种，是记忆力的减退。再说一种，是思辨力的减退。最后还可以说一种，是情意的没有归宿。
    事实总是比想像更难对付，所以有时想到寿则多辱这句话，就不禁联想到孔子说的“畏天命”，天道远，可是不可抗，除感叹之外，还能怎么呢？（杨氏摘录）

    “今天是爸爸逝卋三十周年我很想念爸妈请钢哥写一文章或作首诗纪念一下。听爸说过，在劳改中有一年寒流到来大小凉山高寒极冷零下十几度，很多犯人都未活下来，又冷又饿（估计是共产风中那一年〉每天晚上冷得睡不着，一牢中十几人互相站靠一起取睡，苐二天早就有2人直挺挺倒下死了，十几天寒流，每天都有人倒下，不知什么时侯是自己，能活下来是万幸了！ ”这是2020-10-13 17:07:58 弟弟发来微信。而今年父亲的忌日竟然未在意就过去了。
    ——“也好，省得（将来）想。”妈妈这句通情达理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人道：“你父亲太老实、太厚道。如果调皮一点，钻头觅缝爬到团级以上，后来亦受优待，不至于凄苦终生。”由是母亲对我慨然叹道：“当初死在抗日战场就好了！那是承认为英雄的。”父亲死，妈妈在墓碑上题了：“千难万险出夔门，抗倭快愧煞未成仁。”

人说，与感情深厚的人分开，与至亲至爱的人离别，那一份痛苦和煎熬是牵心扯肺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愈积愈深，变得不堪忍受。胡适于1952 12 20 在“傅孟真先生逝世两周年纪念会”上说：“实在是因为我与孟真的感情太深，拿起笔来就有无限的伤感，所以纪念的文章总是写不出来。”是的是的，人是感情动物，在极端悲伤之际，就是欲哭无泪，欲说忘言之时，不要说一年两年，也可能十年八年，也可能终其一生也写不出纪念文章来的。他（她）们的感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还是随着老迈之至成倍增加？我感到困惑，我不能确定，我清楚的记得父亲在临死之前最想念的是祖父祖母；我的母亲弥留之际还在喊叫“阿妈”“阿爸”…………就拿自己来说吧，六十岁之前与之后的伤感程度判若两人。
我的感情丰富吗？非也！在困顿与焦虑中挣扎的我，感情极其的迟钝与愚笨，那些极其熟稔的人先后离世而去，我听闻后，只表现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连一句话也没有，更何遑怜悯之心？！听到父亲死讯，竟首先闪过的是一种解脱的释然，妈妈弥留时，我也有不舍与舍得交相纠缠的历程……今天，我有了充裕的时间，也有了心情，再仔仔细细的回想回味我的一生，就有了“无边落木潇潇下”，为我的亲人友人留置了无限的懊悔、洒落出无尽的泪水、生出无边的伤感来……

    “我曾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把一个浑身结满冰霜的路人让进屋子，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带着许多个冬天的寒冷，当他坐在我的火炉旁时，炉火须臾间变得苍白。我没有问他的名字，在火炉的另一边，我感觉到迎面逼来的一个老人的透骨寒气。他一句话不说。我想他的话肯定全冻硬了，得过一阵才能化开。大约坐了半个时辰，他站起来，朝我点了一下头，开门走了。我以为他暖和过来了。第二天下午，听人说村西边冻死了一个人。我跑过去，看见这个上了年纪的人躺在路边，半边脸埋在雪中。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被冻死。我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他的生命中肯定还深藏着一点温暖，只是我们看不见。一个人最后的微弱挣扎我们看不见，呼唤和呻吟我们听不见。我们认为他死了。彻底地冻僵了。他的身上怎么能留住一点点温暖呢。靠什么去留住。他的烂了几个洞、棉花露在外面的旧棉衣？底磨得快通、一边帮已经脱落的那双鞋？还有他的比多少个冬天加起来还要寒冷的心境……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我的一小炉火，对这个贫寒一生的人来说，显然微不足道。他的寒冷太巨大。”
    ——刘程亮说道。
    ——这让我想起了吴家大妈（范X华），这位抬石头挣断刀口线而亡的农民的遗孀，这位不到40岁热孝中的农村寡妇，这位为了穿衣吃饭和照拂刚成年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赶扫把自己嫁给劳改释放一年不到的吴家大伯的事来……
    吴家大伯早已作古，吴家大妈也已死去十好几年了。我总想写一篇文章来纪念她，可一坐在电脑桌前，一动念头，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伤心得不能自持，这就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消计划。今天看到刘程亮仅仅乎看到一个人被冻死，就能写下如此催人泪下的美文来。我有什么理由一再拖捱？难道只为逃避心脏咚咚地狂跳？难道害怕不值钱的眼泪可劲地流？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时不我待啊！写吧！写得好也罢歹也罢，算是完成一项构想的任务，尽了一点心意。

    吴家大伯皮肤略黑，条子适中，长像英俊。范x华筋瘦犁黑，小小巧巧，五官随意。二人在大食堂倒板子后的1962年仲秋结为连理。
    吴家大伯可不简单，系旧时的纨绔子弟，败家后靠卖壮丁行窃等不上线行当为生，凭着娴熟的技艺和精明能干，在下九流中混得风生水起，被众毛*公推为“*头头”。然而，道不得则个是非到头终有报，解放后被打击，属四类分子中的老末，判刑十年。教训是刻骨铭心的，从监牢劳改中走出的*头头金盆洗手，打死也不会“小*的干活”了！好像一句台词所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可又有：“捺下胡芦泛起瓢”相反相成这一句俗话。生活的磨砺让他脑洞大开？想到以“阿堵物”开道无往而不胜？在管理区“过了明路”？遂用别的傍门左道明目张胆的赚得盆盈钵满。眼见他在很短的时期内，穿上新衣新袄新鞋子，买上黑市米吃上肉与蔬菜，买了大床娶上了娘子夫唱妇随，与我侪衣衫褴褛腌菜水拌饭的人形成极大的反差，于下三滥贱民中活得流光溢彩。
    经过几个月有晕有素的将养，大妈脸上生出了光泽，露出闲适而甜美的微笑。遂有燕师娘摸伊手胳后对我侪的慨叹：“你别看范x华脸上那个怪样子，她身上的皮肤细细腻腻，摸到光滑滑的呃。”立马让我想起杨贵妃“肤若凝脂”来。

    那一日，吴家大妈用唱歌一样的声音明白我们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宁嫁八十岁老头拎皮包，不嫁十八岁小伙子累断腰。”
    当真如此！果然如此！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世上的姑娘大多嫌贫爱富，穷人富人概莫能外。连我极其欣赏和敬佩的母亲也不能脱俗。
    1960年妈妈同我讲到1941年日寇侵占无为，外公外婆在贫病交困中死去，懊悔地说：
    “当年我不走，与饶师成结婚就好了。妈妈不晓得多喜欢他，他不晓得多喜欢我。要是我答应了他，就在家乡教书，不随学校迁徒到大后方，爸爸妈妈就不会死。”
    “不过，就没有你们了。就是我嫌贫爱富嘛！他家里穷，妈妈代人洗衣。”
    “谁知如今穷得这样，坐无板凳睡无床，破屋漏锅。真是造化弄人。”
    我听了也代她难过，代她懊悔。心想只要妈妈幸福，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再想到饶师成如果与妈妈结婚，就不会去革命、去延安、去死在山西长治日本鬼子枪下，饶家也不会绝后，他妈妈也不会在无望中熬得油尽灯枯，心里就更加难过……
    再一想，有文化的知识女姓尚且如此，何况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范X华？！

    1965年，吴家大伯的独子与准媳妇被遣送回来，分离25年的父子团圆，老父亲喜出望外！遂让出房间、大床，赶扫为他们置办了衣物，就算成了家。自己则买了一张竹床，与老伴在堂屋南面开了个单。
    1967年夏末的一天，吴家大伯没有去练摊，枯在家里恭候姨姐，未已，这位杭州的革命干部驾到。只见这妇人高大魁梧，肌肤黄白，体呈富态，红头花色，小山也似的立在堂前，不怒自威。她并不答理站在斜对面灶边畏畏缩缩较之矮半个头的妹婿的问候，用一双秀目眦了一下年岁相近面目憔悴比他矮半个头的老男人，算是回应，旋对这位坐过十年牢的破落地主坏分子射出厌恶仇恨的余光以礼遇，并训诫妹妹：
    “要嫁人，也要嫁个成份好的，”
    又将声音压低，但足以让堂屋内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嫁这么个东西！”
    这句话让我震颤：一个科局级干部，吐词砸人脑，说话攮人心；一个客人，反客为主，一棍子扫一片！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吴家大伯的头更加低了，我突然也矮了几分。吴家大妈看着我，看着她姐姐，尴尬地笑着，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终竟没有说出来。
    姐姐对丈夫的冷脸白眼，不知妹妹作何感想？可纵观伊一生，却并未曾照拂这位苦命的妹妹及侄儿侄女过。吴家大妈是个现实的人，不图虚名嫁老贫农，整天双双奋战在旱地水田里，弄得满头满身红汗昵淌黑汗昵出，至少这个劳改犯男人，为了生存生活拼命挣钱，让自己吃好穿好，并且对继儿继女也尽力照顾。管他是什么人？！只要对自己好就行了。

    范X华想起前夫心里就不得过，她明白我们说：
    “我那死鬼雪心雪意为着这个家，自己不吃也要让老婆与儿女先吃，自己不穿也要让老婆儿女先穿。”
    “阑尾炎开刀七天就去抬石头——你不开工队上就不给你饭吃——他要去挣一钵蒙绡的糊让一家人喝。”
    她可能是想到丈夫的好和当年的恩爱，眼圈就红了。
    所以我想，是范X华的男人直了脚后，她才发誓要承担起这个家的亦父亦母的责任来的。然而，以她羸弱的双肩在农村劳作是连糊也喝不上的，更别说家庭大计人生要义了！正好有点积蓄的吴XX上门求亲，两人各有所求各有所需，一拍即合。
    人心是柔软的，人心是坚硬的。人心是善良的，人心是残忍的。范X华虽说心地善良，却也有狠心残忍的一面。
    吴家大妈的继子跟亲儿年龄相仿，是个有娘生无娘教的小伢，孤儿院出来就摊上下放，因一条大粗腿（血丝虫病）不胜繁劳，倒流于城市乞讨捡破烂为生，如此这般鬼混唐朝打油浪子四五年，竟然诓了个老婆带回来。想自家儿子大宝子尚有死鬼丈夫留下的三间土坏屋，还有家什什么的，人又老实厚道，在队上挣工分苦做苦累，却连媳妇毛也没捞着一根！为娘虽然也千方百计托媒提亲，可现实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哪能能怪人家姑娘懒眦你一眼？！又想，你说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姐姐眉清目秀人高马大，弟弟像貌堂堂身材魁膀，居中者独独不堪，偏女儿继承范氏优点阿娜多姿，偏儿子与自己一个模子托的癞癞怪怪，这满腹委屈向谁去说？！儿子的婚事了然无望，真个赤日炎炎似火烧，老娘心内如油熬啊！即使如此！即便沮丧与无望压倒了范X华，她也舍不得用女儿“换亲”延续香火，只用一双“老母猪眼（吴大伯的形容）”犹疑地瞄过去，一次一次把一眦着那貌美如花的内胞子，这位梦寐以求的理想媳妇。
    话说这内侄女是范X华弟弟的长女，长得如花似玉，身材适中结实健康，是一个好劳动。一起始，范X华怕委屈了侄女，怕让人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怕人说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可柔软心慈悲心救不了儿子，更无法完成刘家香火传承。与之比较，脸面何足为惧？亲情又值几何？当断不断优柔寡是断断断不行的！让一切服膺于这个泰山也般重的责任与义务吧！

    范姐儿看到表哥眦着爆牙委琐笑的怪样子，饭都吃不下去，以后却要与之同床共枕相守一生。刚刚18岁的她，哭啊求啊反抗啊，可是毫无作用。父女俩经过几个月的冷战煎熬，父亲疲惫不堪、女儿病态恹恹。这一日，父亲和好毒药双手端进房，突然向女儿下一跪：“姑娘，你救救姑妈这一门吧。你要不嫁，刘家一门就绝了。”望着泪如雨下的女儿，更进了一步：“今天你要不答应，这碗毒药我就喝了。”父女四目泪眼相对，女儿已然说不出话来，点点头。
    范姐儿过了门后，觉得人生暗淡了无生趣苦海无边，病势愈发沉重，已然起不了床。借用王前英一首诗以咏其事：
    桃花
    才向枝头竟繁红，折插瓶中显愁容。世事枯荣皆有定，何必无语东风？！
    （桃李吐蕊，杨柳含烟，艳阳三月，散步校园，信手攀折，归插瓶中。见枯书此。——《桃花》1937年写于庐州师范，时年22岁。抗战流亡秀山，殊料此数语无形中成为谶语，为我一生之写照。悲哉惨也！）

农村集体化，男女同工不同酬，劳动力多的家庭与妇幼老孺拉开了很大的差距，工分的多少决定了收入的高低，有钱与欠债、吃饱饭和饿肚皮的生存状态相反相成，间接地决定了势力的狠怂，话语权的轻重，加重了“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意识，启动了“多养儿子多有富”的绿灯，“养儿防老”也势在必然。值此风云际会之际，远在四川威远农村的妈妈，介于一整天劳作只给半个工，养活不了五口之家，只得于1957年5月31日拖着四个小孩，来到她自己的家乡，含悲忍泪低眉顺眼乞讨于弟兄……

    白俄老人（陈梦家）
    他庄严依旧像秋天，
    一柱静穆苍老的山尖。
    有时候肺腑间块结
    引起他咳嗽或是叹息——
    那一阵痉挛轻轻摇下，
    他黄须上气凝的水滴，
    只频频摇头，他不说话。

    是沉默，他衔着烟斗，
    眼光在报纸上来回地走；
    有什么打搅他的心思，
    他停下来，把眼睛举起——
    轻的一瞥，落在尼古拉，
    神武的遗像上，也许是，
    寒冷使他呛，他喊：“陀娜”！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鼓励生育的，农民为了生活得好一些也积极繁衍后代，穷思滥矣！以嫁姑娘的彩礼娶媳妇成为常态，“换亲”亦应运而生，甚至有当娘的逼女儿与弟弟成亲……那时的女孩子很柔弱，很孝顺，即便千般委屈，也要顾全大局。
    据同为家属工的郭妹告诉我说：
    “我们村上这一家的独子，家里穷，长得也不好看，三十大几仍然侵不到老婆。好在妹子长大成人。这姑娘叫小大子，出落得鲜花一般。”
    “正好村上还有一户人家，也是大龄男和一芳龄妹，这男子丑就不说了，还是一个癞痢壳。”
    “父母为延续香火，动员女儿大发慈悲嫁给癞痢壳。”
    “万般无奈的姑娘也就成全了哥哥娶美妇之美，了了父母日夜悬挂于心的一桩心事。”
    “小大子在婆家挣工分做家务苦做苦累，每天打鞋底做鞋子到深夜。”
    “一年后生了个儿子，自此愈发勤勉。”
    “儿子‘呀呀’学语之时，妈妈一根绳子胯死了。”
    “人们打开小大子陪嫁的箱子，只见大大小小的新鞋子整整齐齐码了个泼满，——那是做母亲的为儿子做的1岁到18岁的鞋，小大子也还给以后的鳏夫男人也做了几双。”
    “睹物思人，村子上人不由得唏嘘不已。”
    “而另外一家则夫妻和睦，也添了个儿子，一家人生活得幸福美满。”

    一朵野花（陈梦家）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
    不想这小生命，向着太阳发笑，
    上帝给他的聪明他自己知道，
    他的欢喜，他的诗，在风前轻摇。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
    他看见青天，看不见自己的渺小，
    听惯风的温柔，听惯风的怒号，
    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

    借用一下，将此诗献给少妇小大子

    自从姑妈上门提亲，不足十八的范姐儿，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突遭电光雷亟，一下子垮了，渐渐练得黄皮寡瘦，最后打着晃荡进了婆家门。范姐儿结婚后躺在床铺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水米不沾。火烧眉毛的大宝子急忙急促赶到城里来找妈妈问计。范X华遂与儿子猫急狗慌地请了风水先生来视察，又按神的指示改了门向。如此这般一日三三日九，瞎折腾了好多时候，女人也怀孕了。范姐儿是个孝顺孩子，只好强打精神漫渡人生苦海了。
    两年后，范姐儿母女来到婆母家。我看到她背靠大门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她的“小猴子（邻居形容这精瘦的小伢子活脱脱是奶奶的翻版），美丽的大眼写满了无望无神茫然与空洞，我慈悲的心顿时盈满了泪，不敢与她对视第二眼………………
    范姐儿还买了一捆织渔网的尼龙线，当奶奶抱着孙女时，她就双手忙不掣地织网。

大妈的独养女儿来城里看妈妈，这位叫小姑娘的女孩约12岁，虽是面呈菜色，但长得眉睫上扬、眼珠溜圆，玉体亭亭，宛似浮波菡萏。她自云每天除上工劳作挣2分工，下工铲路边草皮晒干当柴烧，回到家烧锅捣灶外，早晚还打布壳，做鞋子。小小年纪，如此勤劳，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我着实佩服了一回。待到她下次来城探亲，我妈妈花了3元钱买下了她的第一双布鞋。好像特意为我做的，可可的正好一脚，穿在脚上不晓得多舒服，这让大她两岁的我生出许多敬佩来，然而我并不知道初学者个中的滋味！直到10年后第一次尝试做鞋，才感叹当年小姑娘稚嫩的手不知折断了几根钢针？!手指不知锥破过多少次？!又不知洒下几滴鲜血？!

    信马由缰，情之所至，献上打油诗一首，奠祭“小姑娘”，你这位异姓妹妹：
    你怎么忍心？
    我的异姓妹妹啊，漂亮的“小姑娘”。
    你生在穷人家啊，挨冻受饿苦难备尝。
    同龄的孩子在学堂啊，你却在田里栽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两分工啊，一年到头挣不来一件花衣裳！
    “我的好日子在哪里我的幸福在哪里啊？”小小的你还不知道悲伤！
    十一二岁的你啊，第一回做成了一双圆口布鞋却穿在了我的脚上。
    妈妈盼望你快快长大啊，长大了觅个好婆家嫁个有钱郎！
    你才只有十六七岁啊，就做了新嫁娘！
    你的男人比你的个子还矮啊，他的父亲是生产队长！
    你的婆母相中了你的能干你的美丽啊，你妈妈是看到他家有势又有粮！
    你的婆婆“好精杠（很厉害）”你是怎么样的在婆家煎熬啊，忍气吞声几十年怨气长长长！
    苦苦地盘大了儿女完成了任务啊，你竟硬着脖子舍弃儿女丢下你老娘？勿自悬梁？？？
    我实在不知你是如何过过来的过到半百仍未有希望？话未说完啊，泪水溢满了姐姐我的眼眶！

    雁子（陈梦家）
    我爱秋天的雁子，
    终夜不知疲倦，
    （像是嘱咐，像是答应，）
    一边叫，一边飞远。

    从来不问他的歌，
    留在哪片云上，
    只管唱过，只管飞扬——
    黑的天，轻的翅膀。

    我情愿是只雁子，
    一切都便忘记——
    当我提起，当我想到，
    不是恨，不是欢喜。

    生产队长是队里的一把手，一个几十户生产队的生产、社员的生活，都由生产队长统管。
    队里伙食点常年设在队长家。藉此，队长家的白面、菜油比社员家多，可以多分烧柴。
    当年生产队长的权力（1966—1976）摘要（作者:一天吃五顿）
    多吃多占的权力。
    生产队里每年杀两次猪，每次两头，五百多人每人分到几两，余下的及最好的部分要留下来"队里用"。用哪了？队长串通会计、出纳、保管员分吃了。集体鱼塘的鱼也是分小的，大鱼留到最后不翼而飞了。此外，生产队里有油有面有蔗糖…这种特权，对青黄不接有一半以上人出外讨饭、借粮或吃草籽的村子来说，就是最大特权了。
    分派工作的权力。
    一些工作付出少工分高，一些工作辛苦危险但工分未必高。队长根据自己的喜好，安排不同的人干不同的工作。与队长亲近的或是队长亲戚总是那些好工种的不二人选，而缺乏巴结队长意识的及不听话的人，只能干些又苦又累的活路。
    霸占别人妻子的权力。略……
    作为地方司法长官的权力。
    那时生活贫穷，孩子们在生产队庄稼地里偷点豌豆谷穗是常事，处分的轻重，取决于队长的心情和家长的殷勤程度。至于是不是该吊打四类分子；是不是将路过的小货郎当作特务抓起来，等等，队长一句话就够了。
    那个时代在于基层官员数量少，无论大小事务除了打死人，都是队长一人说了算，

    吴大妈接了媳妇添了孙女，就操心嫁女了，是生产队长要与她结为儿女亲家。这位队长个子不高相貌平常，却供养着一位如花似玉的浑家!百闻不如一见，一九六六年秋（？）的一天，这位“雪白干净，水灵灵像一棵小白菜（吴大伯语）”的队长夫人屈尊贺临老吴家的半间堂屋，在逼仄堂前打地铺。吴大伯眦着这位天人眼珠子伸出老长。“我见犹怜”，觉得她比庐剧团的名角还美，与电影院墙上的美女演员很有一拼。心下默道：“她是山寨里的武媚娘？她不下地劳动？夫君队长是个气管炎？她管男人男人管生产队？”
    大妈嘴眦着合不拢，笑进笑出的。小姑娘看着这位队长公子长得雪白，体态却如老子短短粗粗，心下有点不快，然想到他家境殷实，母亲也是为自已好，只得勉强同意。
    大约1967年秋，瘦精的小姑娘17岁刚出头，好象个大孩子，就嫁到婆家去了。
    2005年这一年，母亲告诉我：
    “吴家大伯死了，街道上照顾让吴大妈扫一条小街道，每月给她8元（？）劳务费。”
    “吴大妈的媳妇、女儿一起进城来跟她在一起过，在街上捡垃圾。家里堆一屋的垃圾。”
    “好生奇怪！！”
    我心下疑疑惑惑，
    “不在家一家人团圆好好过日子，跑城里干起这丢人现眼的事”？
    让人凄惶不已！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采桑子。纳兰性德）”？
    小姑娘与嫂子来到性格温和的大妈身边，尽管是捡垃圾、尽管是喝稀饭，可她的心是自由的，身是自由的，生活是平静的。这段短暂的极其贫困的生活，可能是小姑娘最惬意的生活，可能是大妈最幸福的生活。
    2013年12月27日我回家乡，得知小姑娘几年前吊死了！随后不多久，吴大妈病了，睡在床铺上叫“小姑娘”，嘶了三天才死。
    “小姑娘婆婆太精杠（厉害）”。
    邻居如是说。又说，我们曾对大宝子说：
    “你妹妹吊死了，你怎么不去找他家算账？”
    “我不到他家去，我要到他家去要把他家里的东西一扫平洋。”
    大宝子说。邻居私下说：
    “是你妹妹嘛，怎么一句话都不为她说？！”
    我心下说:
    "懦弱的哥哥啊！蚁蝼尚且偷生，你平时如能为她说话、为她撑腰，她何至于走上这条绝路"？！
    又想，
    “那杭洲的老干部姨娘，怎么不闻不问胞妹与侄女的事？”
    “将（现在）家门口人要把她讲（指责）死了”
    邻居点评小姑娘婆婆道。可是有人说：
    “老实人最大的风险，是瞧不起自己的老实，想学坏”。
    大宝子能学坏吗？大宝子没有学坏。老实人，都没有学坏。

    妈妈1978年9月17日写给父亲的信上有：“X家奶奶一生辛苦痛爱女儿外孙，如今生活将得好转，如此一吵，至此捐生损命。奶奶受此打击也难活长。况已七九高龄，痛哉惨哉。我………这种惨事险些身历其境。”
    这一年，在这条街上，一位不到60岁的妇人，丢下老母亲与一儿两女一根绳子挎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1968年热天的一个晴天，这一对母女打我家门前经过的情景。这位不到50岁的很美的陈姆妈微偏着头，跟在自己的妈妈X奶奶后面，她脸上写满忧郁；个子较矮的X奶奶，捣着她的一双放开的小脚，精精杠杠走在前面，脸上倒很是舒展。
    听说X奶奶的女婿是陈家长子，弟兄三合伙开扎米厂，划成份时两位弟弟一推六二五，顶缸的兄长被划为地主兼带了工商业，被判刑，死在牢狱。好在岳母大人极具责任心，过来相帮她的女儿与一男两女三个萝卜丁当鼓，祖孙三代五口沙丁鱼般挤靠在一起让出房子，靠一点房租和一点菜园过日子。千辛万苦啊，盘了17年，盘到了1968年底，陈同学和我弟弟等初中生去插队了！

    《午夜之鼠》（王族）写道：老鼠是动物中的神偷，其盗窃技术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在一切动物之上，而且它们富有冒险精神，只要有东西可偷，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试一试。
    老鼠来无影去无踪，很少与人打照面，它们的嗅觉似乎很灵敏，对人的气味更是熟习，只要一闻到便远远地避开。它们的洞很少受到干扰。它们特别善于做防范工作，只要选择一个地方，总是让周围的东西对自己的生存起到伪装作用。
    饿极了的老鼠也会铤而走险，趁人不注意，潜入他们家去偷窃。它先在街边细细观察一家人的动向，发现他们家的人都在街上闲逛。它看着他们走远后，快速潜入他们家。由于过于饥饿，加之贪食过度，它在房间里弄出了声响，被它忽略的一个人恰巧在家，愤怒的风暴在他的头脑里刮起，他拿着棍子来打它。它仓促逃窜，对路线不熟悉，几番东撞西碰后，只能向门口奔跑过去。门缝里有几丝光，它觉得有机会逃出去。人追了过来，他觉得一只老鼠不可能从关得很严的门缝里逃出去，他已经放慢脚步，凝神屏息，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
    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老鼠像是拥有隐身术一般，在门缝跟前一闪便不见了。
    人打开门向外张望，已不见老鼠的一丝踪影。
    早晨，我在院子里散步，一只老鼠跑进了院子，等它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时，它吓了一愣，叨在嘴里的一粒玉米掉了。它顾不上什么，掉头就跑，影子一闪就跑出了门。
    我把玉米放在地上，悄悄走开，希望老鼠发现我已经离去，悄悄回来把这粒玉米叨回去。半天过去了，它还没有出现。也许，它感觉到这里有人，对它来说，那样做过于危险，它不愿为一粒玉米冒险。
    我想，老鼠叨着一粒玉米出现在我面前时，暴露了它的生活。它的生活和人类一样，有抗争、有沉重，也有顷刻间就会降临的灾难，它也和人类一样，知道躲避、忍受和放弃。
    下午，它终于出现了。它只是快速地穿过院子，没有去捡那粒玉米，它边跑边向四周张望。我看到它眼睛里充满惶恐和焦灼。我想，在惶恐和焦灼后面，会不会才是它对生的期待和爱？
    读这篇文章，久久无法平静，想我当年心脏猛烈跳动的程度与耗子何其相似乃尔？命运又何其相似？不同之处是它是偷窃，我不偷不抢靠劳动吃饭，可在充满惶恐和焦灼面前，在惶恐和焦灼后面，有同样的对生的强烈地期待和爱。

鼠在人的眼内最是不堪？生肖中鼠代表下等下贱？我属鼠，胆小聪明，天生怕人，常常悲哀地想，老鼠被人所不屑，带鼠的成语都表示非光明正大。文革了，“牛鬼蛇神狗崽子”，——坏蛋的代名词——漏掉老鼠了？古往今来老鼠它甚至比前面那些下贱的动物更遭蔑视与恶心，尽管它也是一条生命。所以，在想念菊英同学时“只是觉得我象是一只一直住在深沟的耗子她更象一只被从平地追逐掉到深沟的老鼠”。

    菊英同学个子不高，四肢略短，皮肢白晰，一双大眼叽里鼓转。性情沉稳、内敛。
    她的父亲是县菜市埸经理，在物资奇缺的年代是很有权势的。古话说，富贵思淫欲，是说她大大？那中年男子因婚外恋搞得家庭不和，母亲受刺激有了精神病。闻葛中她父亲戴上帽子，仅发个生活费；奶奶、伯伯也戴上帽子；母亲因离婚得到的补偿也定为放高利贷而没收；家里的房子也被迫腾出让别人居住……可菊英仍然一以贯之地爱她的大大，爱她的妈妈，爱她的奶奶。全不似许许多多没肝没肺不懂感恩不知孝道的东西，全不似长反骨脱离父子关系忤嘛洋西不是东西的那些东西。那时的菊英放假回家，白天黑夜代人打毛衣收取一点手工费。她的母亲为生活所迫只好嫁到黄雒河。１９６９年大水，其母回无城，路上掉进水沟、幸得人相救活命。届时，我们学校也散了，大哥二哥麻子哥都是忧心忡忡的哥，哥们回家横了蛋。
    “你妈妈港情港理的，”菊英对我说，
    “不象我妈妈，活不港理”。
    尽管如此，但她还是非常爱恋母亲，甚至像婴幼儿一样依恋，从她睡得梦里梦佯一边喊“妈妈”一边将手放在我胸口可以管窥。她母亲也爱她，背着她悄悄地乞讨。
    “菊英的妈妈讨到我们家门口，我给了她两分钱”。妈妈告诉我说，
    “我也没得多的给，你多跑一家吧。”
    妈妈哪里有钱啊？可她一颗慈悲心还是让她拿出了两分钱。
    我到她家去玩，进了小院，只见一地的砖头瓦片，院墙外是北城小学。她招呼说：
    “走墙根，别给砖头砸到。小伢子好坏，常往我家里砸。”
    顿了一会，又说，
    “你们现在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不邀同学来我家歇。”
    我知她是指其时不通车，学校放假同学们要走四十五里才能到无城，还要走三四十里方能到家、得在城里住一晚之事而为自已分辩。
    “当初我大大同那女人好，现在倒霉了，人家一脚把揣得了”。转头望着我：
    “就凭你港，哪一家划三个地主？我大大不服，写人民来信，一级级的写，一直写到最上面。信又全部转回县里来，一尺多高。”
    她不愠不火，好象在说别人的事，不再说了。她父亲惹起的事端后果可想而知。我无语。我麻木的没有同情心，庆幸有人垫底。想到唯我俩是撇下不让葛命的女生，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我象是一只一直住在深沟的耗子她更象一只被从平地追逐掉到深沟的老鼠——
    １９８６年菊英父亲平反也补发工资慰藉了在天之灵、她也顶职在菜市埸上了班。菊英对我说：
    “当初有谁眦我们一眼？如今都要来分一杯羹……”
    她说了一句就不说了，我也不再问。
    她为生活所迫早已成婚，有一双可爱俊美的儿女，但福兮祸所依，不久生了一种怪病，半身麻木头不能磨，不多时日就死去。
    菊英孤苦零丁的母亲大脑更糊涂，又过了一、二年，家里失火被烧死，但有人发现屋内砖块上有血迹。

    1965年，全社会时兴做好人好事，学校盛行“一帮一、一对红”。我侪身处偏僻的圩心也紧跟形势，两个班级近一百年轻人争先惟恐落后，一个比一个起得早，去抢粪筐屎耙捡猪屎牛粪……
    “一帮一、一对红”？“加入共青团”？胆小怯弱保守的我虽然想都不敢想，可仍如社员上工矿工下井笃定劳动生产一样地要求进步。让我颇费踌蹰的是，三代红的男女干部我害怕，不敢与他们搭腔搭伙；成份高的菊英无职务人也柔弱，与她一帮一又怕人看轻；只有X玉成份比我高，是班干又是团干最为适合，而帮玉个性强辣一般人怯唬，我虽也怕，可我性格温和，“说不定强弱互补是完美组合呢”？这样一想，遂向班上申请了与她结队子、并写了入团志愿书。
    岂料X玉最拿我不起劲，很快遭到她的开涮，以后受了别人的气，一而再再而三阴阳怪气地打击我，把我当出气包。
    那一日，帮玉很负责任地邀请我散步，于是乎就有了我与她唯一单独在一起的一次散步，慢慢地走在学校的菜园旁、田埂边。她主动地向我示好，将如何巴结班干、教师、校领导的经验介绍于我，详细地说了很多。这一番话让我这个老实头惶悚万分，感到入团真的太神伤、太折腾人了。待到她的话说完了，我却默默无语。挣扎了半天，忽地心中一动：菊英成份高、对人冷淡、少言寡语、不会花头巴脑、各方面都平常，她怎么入上的团？就将疑窦说了出来。这其实是没话找话，消除与她无话可说尴尬局面之举。
    这不久的一天，菊英站在寝室门口，我往外走，她瞟了我一眼，说：“有人还怀疑我怎么入上的团。”缓缓的一句，没有了下文。我立马明白是被X玉出卖了。这句话虽然让我很吃了一吓，但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一直到死，菊英都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我就想不明白，当年X玉自己都可怜了，为什么要欺侮比她还可怜的我?虽然有点恨她，但仍然感激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曾经对我作的政治上的引导，在农校四年期间也可能是在十年动乱中惟一一次向曾同性敞开过她的心扉。我想，她是真心想帮助我，不是在我面前渲烦。转来呢？转来意识到杨某人烂泥粑糊不上墙头?“土地蛇咬板凳腿脏得一口毒气”？猜测我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怀疑我夹在同学哄里幸灾乐祸她倒霉的家庭？X玉啊！我连“物伤其类”都不懂还算个人吗？我怜悯你和你的父亲母亲和你的兄弟姐妹，你同我说了真话，我很感激你，不会以恶意去揣测你！你整我，我明白是“话由话边来——”，我懂你。你不甚懂我。若是你知道我的心，至少不会吃柿子捡软的捏三天两头将针打在我身上让血出在别人身上吧？今天我在想：“X玉，倘若你还能正常地说话，下次回去，我一定要找到你，也向你讲出真话。”
    我以后又多次被人出卖，即便是不值一提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件鸡毛蒜皮小事，也会被无心人敲一闷捧，被有心人当作挑拨的利器，甚至被别有怀抱的人当作投枪与炸弹以诛心。
    一个人对我的好，我会感念他一辈子。我真心地感谢菊英同学，对X玉曾经对我的好意，也记在心上。我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只记住别人的好，不去想别人的不好。我也要像爸爸妈妈一样，自己可怜也可怜可怜之人、可怜更可怜的人。
    “为什么好人要欺侮好人?可怜人为什么要欺侮更可怜的人？”人问。认真地想一想，这其中若是自己做得不好，是罪有应得，若不是，愿天可怜！长年累月地受气，气受多了也就不气了。想想某某与气死母亲的人过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气的？不管如何，总要比他好一篾爿子吧？

    1962年，弟弟与他的小伙伴小学刚毕业，险险些被一括笼扫到凤凰桥去半农半读。
    妈妈对我说:
    “不给念书啊！”
    “你考取的那个学校，先码是准备让小学生去的，……”
    “转来。发了善心。在西门（一间私塾旧房？）办了民办中学。让小伢子们长大三年。”
    妈妈还在这所民办中学里教过一年书。后来不知怎么又不让她教了？跟小毛头们同样原因？命吧？宿命吧？
    三年后，弟弟与他的三位同学都下放到全县最差的生产队。

    1962年，弟弟与他的小伙伴小学刚毕业，险险些被一括笼扫到凤凰桥去半农半读。
    妈妈对我说:
    “不给念书啊！”
    “你考取的那个学校，先码是准备让小学生去的，……”
    “转来。发了善心。在西门（一间私塾旧房？）办了民办中学。让小伢子们长大了三年。”
    妈妈在这所民办中学里教过一年书。后来，不知怎么又不让她教了？我知道，绝对不是学历和教学水平问题，是跟弟弟等小毛头们同样原因？宿命吧？
    妈妈有高中毕业证书，三十年代在安徽唯一的高等学府（庐州师范据说后来算大专学历）念过两年书。她书教得特别好，在安徽、四川获得省教育厅嘉奖，并多次登报表扬。何况，五六十年代文化人不够用呢？我初中的数学老师杨长翠就是一初中本校留校生，无为中学教师张X师也出自本校，其他学校及乡镇初高中生任教就更不在话下了！妈妈教不成书，运乎？命乎？
    三年后，弟弟与他的两们同学下放到全县最差的生产队。运乎？命乎？宿命乎？

    说说心情此刻的心情吧。
    人说，当你回忆过去，是将伤疤撕裂开来，个中痛苦自不待言。我说，是的，在于我，何止是痛？简直有点像要命。如昨晚写帖，因午夜时不停地哭泣，就寝后入眠后，深夜恶梦连连，凌晨醒来，感觉遍身疲惫，头脑嗡嗡直炸，心脏快速虚弱几乎跳不动，连带呼吸也很困难，翻身多了又怕影响夫君，惹得他啰嗦。只得悄悄爬起来……
    如此这般这样一折腾，我有点体会当年的父亲为什么一夜之间“形销骨瘦”了，有一点同情陈光第那肿得跟屁股一样的脸了，有点可怜大奶奶对着妈妈不停地挤眼睛（流泪）了，也猜得到X奶奶在女儿吊颈不久也捣着小脚相跟着撵去了，有点明白弟弟的陈同学在父亲母亲祖母都过去他最终得了肝癌不起了…

    茂（弟弟）于2020年10月（？）日发微信说：我好想爸爸妈妈，想得要命。 11月11日18点13分发游疑短信“刚找在厂州川日日脚抓命动了一下神送到广东省人民医院诊断为恼卒中！颅内有lgcm游血正在治疗中印念小宇治疗医生说没有赚11志i”时，已是脑出血大脑不作主了，好在抢救及时，第二天人清醒了点。姐姐微信感叹：一直担心钢弟夫妻身体，怎知茂弟又出问题。姐姐脑梗有七八年了，小脑也萎缩了。
    想到弟弟于2019年10月中旬，拖着瘦弱不堪的病体赴四川威远县法院、内江中级人民法院、成都高级人民法院及江西星子等地，来回折腾行程数千里，探究《为（杨灿辉）落实政策纠正冤假错案要求复查平反事》、查询“内江中级人民法院1987年X月X日的杨灿辉申诉的回复函：‘我们正在复查你的案件，请你耐心等待……’”的结果。
    母亲死后我看到她的笔记上有：”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受到党对知识分子落实政策的极大鼓舞，我精神振奋，意气风发，感到知识分子的春天终于来到了！几年来全国冤、假、错案得到平反，政策规定，凡受株连的家属、子、女可以向原单位要求落实政策、恢复工作。为此我曾多次向威远县文教局要求落实政策，保护妇女工作权利，均未得到答复。不得已於１９８６年１０月２日，不顾年老体弱，由安徽万里迢迢去四川威远向威远县文教局要求落实政策，威远县文教局也曾允为立案办理，但迄今时逾两年，仍渺如黄鹤，难道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这样一段话，说明了父亲母亲苦苦等待的熬煎。
    眼巴巴的望了四年，父亲去世了；妈妈也死了有二十六年了。多种病痛缠身的弟弟欲讨一个说法，于前年怀着一线希望重返四川，不幸，不幸有了不是结果的结果：那份回复给杨灿辉的函件，是胡弄骗人的。XXXXXXXX与XXXXXX不负责任一推六二五，这就是结果的结果。弟弟三十二年后得到这个不是说法的说法，也算是他献给爸爸妈妈的又一片孝心。我想到弟弟前些年开过一次不小的刀，又是糖尿病再加面瘫等，以他羸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代表家庭去出面诉求，辛辛苦苦、千辛万苦啊！两年后的今天在老病之上又添了新病，心里难受，涕下不住。
    不久，哥哥发微信告知：茂发病前一天发现小便解不下来，当天晚上小魏（杨注：弟媳）发现茂坐在床上，不睡觉，就问他为什么？茂回答：脚抽筋。小魏说抽筋起来走一下就好了。茂做不到。快天亮时，茂要上卫生间，小魏把他扶去解手，茂站不稳，小魏把茂背到沙发上坐着。再问茂时，茂不能回话。小魏忙叫洁（杨注：女儿）打110。救护车来后把茂抬上车，送到广东省人民医院急诊。医生采取相关措施后，送入病房。治疗措施不说了。困难的是因为脑出血，影响大小便。医生也没办法，叫家属每天抠出来，连续四、五天，最后一次解出来许多，才算通了。医生叫茂不要下床，茂可能头脑不好使，一个人趁小魏充瞌睡时跑到卫生间，吓死人了。茂有一段时间神志不清，语言表达能力差，好像说胡话。经过治疗及家人精心服侍。现在状况是：能说话，意识清楚，但是性格急躁，不听劝，有时乱动。能吃饭，但嘴角合不拢。医生说要较长时间才能恢复。小魏担心自己出去买菜，茂一个人在家，如乱走跌倒就麻烦了。家里小孩多，不安静，不利休养。想等到茂康复后，回到无为照顾。我跟茂说：要听医生话，听小魏、小洁的话，安心休养，没人时不要一个人下床，防止跌倒。不要着急，恢复时间较长，要防止复发，复发一次比一次重。
    茂弟说：好
    茂在医院住院11天。

    哥哥2020年9月8日微信云:妹妹传送的妈妈写《我的路》和有关诗词、书信整理在一起、还有我整理的父亲抗日足迹、宇光词传给姐姐。两人认为兄弟姐妹不必再为父亲过去的事纠结，再做无用的努力。珍惜现在，平安幸福，健康长寿。
    今天又看到这则微信，不由我内心直叫唤起来：哥哥呀！姐姐呀！虽说你们也因父亲的问题受影响，分配在寒苦的地方，但你们毕竟是国家干部，拿着固定工资。你们可知道，当年父亲、母亲、弟弟与我，我们四颗心时时刻刻都在你们的身上，不是因为你们寄了钱回来，而是因为你们就是我们的精神气，是我们的骄傲，我们将你们当作心目中的神圣希望，当作最可亲最可爱的人，当作救命王菩萨……来信说身体不舒服了，在乡下跑工作累了，生活很苦、条件特差等等，任何一点小事，我们都挂在心上都在为你们担忧。1968年水比较大，有两个月没收到姐姐的信与钱，把我们急得吃不下睡不着，并不是想你的钱，真心担心你，成天心都是悬的……妈妈急得说：“‘破凉’，这地名就怪，是经常性被水淹？”她这样一说，我们惊慌得无以复加……
    情之所致，随便码上吧，

今天又看到这则微信，不由我内心直叫唤起来：哥哥呀！姐姐呀！相比较而言，你们的际遇与弟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你们是害怕父亲的问题影响你们的前程，怕考不上理想的大学，怕分不到好地方好单位，怕入不上团入不上党，当不上官。而这些东东对弟妹来说是“莫须有”的。要知道，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你们得感激父亲，正是因为他抗日的闪亮点让你们击败很多同学进入高等学府；正是因为父亲拼命改造吃苦耐劳得过奖励多次受到表扬让你们填履历少了一点沉重；正是因为父亲的忠厚老实枵腹从公在历次运动中顺利过来没造成对你们抹黑。还有还有还有……你们躲着这个家庭躲着父亲总是害怕，怕在大街上迎面大趱干着最下贱最不耻工作的父亲，怕放假过年回来遭到别有怀抱地人攻击是孝子贤孙，怕在有限的工资里额外再支出回家路费及花销等等，等等，所以你们一直以消极来应付，上学时住校，工作时基本不回家，凡事尽量不伸头…………有句大白话说“麻杆打狼两头怕”，作为下人害怕沾得历史反革命的父亲，岂不知历史反革命的父亲更怕“株连”下人及众亲友、只恨无地缝可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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