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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十大国宝——揭秘九鼎、连山归葬、传国玺、青囊经、洛神赋图等失落的国宝[第47页]

作者:御风楼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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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久等了,今晚一次性更完
    ——————————————————————更新线————————————


    崇祯皇帝等人走后,佟薇噘嘴说道:“叔叔,咱们让人给圈起来啦!你干什么要答应他们?”

    陈名城道:“因为这把天子剑实在是诱人!不过,是我连累你啦,你要是觉得憋屈,我跟皇帝说,让她放你出去,你在宫外先待着。”

    “不行!”佟薇瞪眼道:“你又想趁机丢掉我,是不是?”

    “不是。”陈名城道:“我是说真的。”

    “好啦。”佟薇道:“我陪着你,免得你自己可怜。”

    陈名城笑了笑,道:“臭丫头现在倒是变好了,会体贴人了。”

    佟薇道:“我本来就很好!”

    话虽如此,佟薇到底是气不顺,指着天子剑,道:“就这把生锈的破剑,有什么好琢磨的?随便找铁匠打一把,都比它好看!”

    陈名城拿起天子剑,喃喃说道:“也确实奇怪了。我料定,那兽皮上一定有玄机!一把能左右天下的剑,被一张兽皮如此裹着充当剑鞘,实在是太过于荒谬。”

    佟薇道:“那如果这兽皮不是剑鞘,那这把破剑本身的剑鞘哪里去了?是不是丢了?是不是这把破剑的剑鞘才有大秘密?”

    “本身的剑鞘……”陈名城手持天子剑,盯着上面的字迹,看得出神。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有个尖锐的嗓子在外面说道:“陈先生,咱是尚膳监的高起潜,奉了皇命,来伺候您和佟薇小姑娘啦。”

    陈名城被打断神思,道:“进来吧!”

    佟薇嘟囔道:“都爱加个‘小’字!”

    高起潜也是宫内的大太监,是十二监之一的尚膳监掌印,长得肥肥大大,偏偏走路悄无声息,蹑手蹑脚的。

    高起潜身后跟了一帮的太监宫女,往殿内抬床,铺床,放桌子,搬椅子,布置痰盂、夜壶、铜盆、衣架……

    陈名城瞧见只有一张床抬进来,便道:“我们两个人,再抬一张床进来,东间一张,西间一张。”

    高起潜笑道:“这倒是咱疏忽了。”又看向一帮小太监,说道:“陈先生的话听到了没有?你们还不快去?!”

    “是!”一帮小太监慌忙跑出去了。

    佟薇看了一眼陈名城,见陈名城神色如常,浑若无事,又见高起潜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泛起了些古怪的滋味。

    一切收拾停当,晚膳也送了上来,又有宫中御酒,陈名城吃喝的痛快,佟薇却左右挑剔,一会儿说菜难吃,一会儿说汤难喝,一会儿又抱怨筷子、汤匙难用……睡觉的时候,佟薇先是说要躺在东间,忽然又说要躺在西间,陈名城知道她是心里有气,故意找别扭,也由着她胡闹。

    是夜,陈名城躺在西间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在没有见过那天子剑的时候,陈名城踌躇满志,等见到之后,反而又捉摸不透,如何能睡得着?

    想了想,陈名城索性坐了起来,继续摩挲那天子剑,一双夜眼,在黑暗中,莹莹闪耀。

    “不对!”摩挲了片刻,陈名城忽然间灵光闪动,心中暗忖道:“按照剑身上刻字的落款来说,这柄剑的主人是唐朝的李客。李客既然说得此剑可主天下,那么这柄剑定然是十分贵重的,十分贵重的剑,他又怎么舍得在剑身上刻字?此外,古往今来,得天下与剑有关的典故,似乎只有汉高祖刘邦了,刘邦在芒砀山手提三尺剑斩白蛇而起事,随后打下大汉江山,而这柄天子剑,却连剑刃都没有开,无论如何,都似乎说不过去。还有,春秋时的剑柄,唐朝的剑身,兽皮做的剑鞘,太过古怪。难道——”

    陈名城忽然左手握着剑柄,右手食指、中指夹着剑身,调动真气,轻轻一吐,手、指用力,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剑身脱离剑柄,一道森寒冷气却忽然逼来!

    陈名城定睛再看,手中的天子剑已然大变了模样!

    原本黑黝黝的古朴笨拙剑身已然脱离,在右手二指之中夹着,左手所握之剑,分量轻了许多,剑身之上寒芒点点,璀璨如星,两侧剑刃上下明晃好似月洗,一眼望之,如临深渊,寒气逼人!

    陈名城大喜过望,自己竟然所料不错,兽皮根本不是剑鞘,原本那黑黝黝生铁似的剑身才是真正的剑鞘。

    陈名城拔下一根头发,丢在空中,轻轻飘落在天子剑剑刃之上,立时分作两截,吹毛断发!不,连吹都不用。

    这剑毫无疑问,是把旷世难遇的神兵利刃!

    陈名城爱不释手,心想:“这才不负天子剑的名头。”反复观摩之下,断定这剑就是春秋时候的工艺。

    春秋时候,名剑辈出,铸剑大师也层出不穷,陈名城熟读列史、杂闻、笔记,博闻强识,盯着天子剑,细细思量,忽然间有了眉目,心中暗暗说道:“此剑必定是龙渊剑!”

    春秋时候的名剑,鱼肠短小,湛卢霸道,巨阙厚重,纯钩华丽,太阿奇形,工布软薄,唯有龙渊剑的种种记载、传闻与这把天子剑相符合。

    剑身之上点点亮芒璀璨,仿佛星光,剑刃寒气逼人,望之如临深渊,不是七星龙渊,又能是什么?

    此剑相传为铸剑大师欧冶子和干将合力打造,取寒泉之水,采山中铁英,耗时三年,方成此宝。

    陈名城记得,所有典故之中对龙渊剑几乎有相同的记载,这把剑的最后主人是唐高祖李渊,李渊得剑之后,为了避讳自己的名字,把剑名改称“龙泉剑”,后世也因此以龙泉代指宝剑。但是,自李渊之后,这把剑就神秘失踪了,再无剑影传于世上,有人说,这把剑是随着李渊陪葬献陵,也有人说,这把剑被李渊赐给了儿子李世民,在李世民死后,随同李世民陪葬在了昭陵……

    这些记载,倒是也与剑鞘上的“唐李客”相呼应,只是那李客又是何人?

    陈名城记得李世民有个儿子叫李恪,乃是李世民第三子,后来被长孙无忌诬陷造反而遭处死。

    陈名城暗暗思量:“难道龙渊剑是李渊传给了李世民,李世民又传给了李恪,而这上面写的唐李客,其实是唐李恪?为了避讳,或者是为了避祸,所以才把‘客’字,改成‘恪’字?这样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不过如此说来,汝州城外挖出来的那口大缸里,那个道人,跟李恪又是什么关系?而且,龙渊剑虽然是绝世的神兵利器,可是仅仅拿着这一柄剑,也无法主宰天下吧?嗯,这其中一定还另有秘密,秘密多半就在于那张兽皮上了,须得等傅大哥来,一并参详。”

    陈名城反复思量,不觉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他夜有所得,精神振奋,也不觉得困乏,把龙渊剑又插回黑铁剑鞘,仍旧用兽皮包裹住了,放在案上,然后自己盘膝端坐,捏好诀,默运相功,开始练气吐纳。

    半个时辰之后,陈名城收功,张望窗外,天色已经发亮,便披衣而起。

    藏宝殿东间,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陈名城便听见珠帘轻动,连忙把身子一闪,藏在门口,只瞧见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正是佟薇,瞪着大眼睛,朝床上张望。

    陈名城不觉好笑,伸手朝佟薇脑袋上弹了一下,佟薇吓得“哎哟”一声,几乎跳起来,扭头看见陈名城站在那里,又吃了一惊。陈名城笑问道:“臭丫头,鬼鬼祟祟的摸进来,想干什么?”

    佟薇脸色涨红,道:“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陈名城道:“刚起来。我问你话呢,想干什么?”

    佟薇嘟囔道:“过来叫你起床,该起床啦!”

    此时,门外有宫女扣门,陈名城道:“去开门吧。”

    佟薇落荒而逃。

    高起潜拨了四名宫女前来伺候陈名城和佟薇,陈名城觉得太多,只留了两个,玉簪和金钗,本来是也要留宿在藏宝殿里,好方便照顾起居,但是佟薇不让,说有人在,她不自在,因此玉簪和金钗只能是早上来殿外候着,等陈名城和佟薇起床后,再来伺候。伺候完了,仍旧离开。

    不多时,高起潜也到了,早膳一并送了过来。陈名城道:“高公公,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太客气了。”

    高起潜笑嘻嘻道:“这是咱应该做的。先生夜里睡得可好?”

    陈名城道:“好。”

    高起潜道:“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千万要告诉我,对先生伺候不周,皇上可是要杀我头的。”

    陈名城道:“放心,你这颗脑袋结实着呢。”

    从面相上来看,高起潜乃奸猾阴鸷之人,绝不是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亲昵老实之貌,论起忠义良善,更是比王承恩相差甚远。陈名城也瞧得出来,此人身负绝学,因此,对他颇有些忌惮。

    高起潜又问:“天子剑,先生琢磨的如何了?”

    陈名城道:“这是皇上差你问的?”

    “哦,不是。”高起潜脸色稍稍一变,赔笑道:“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嘛,咱也是替皇上瞎操心呐!”

    “食君之禄,忧君之事,高公公真是忠义。”陈名城笑道:“不过,而今还没有什么眉目。”

    高起潜道:“那咱就先告辞了,不耽误先生做事。”

    陈名城道:“公公慢走,恕不远送。”

    高起潜道:“不敢,不敢。”出殿而去。

    殿门两侧,卯、辰、巳、午四个侍卫泥塑木雕一样立着,纹丝不动。

    陈名城忽然玩心大起,抬脚往殿外走去,刚迈出殿门半步,卯卫、辰卫二人便一起伸手,拦住了陈名城,巳卫、午卫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架势已经起来。

    陈名城笑了笑,道:“忘了这一茬了,不好意思,搅扰四位了。”说罢,又抬脚回来,把殿门关上。

    佟薇在旁边看见,气不过,道:“太欺负人了!叔叔,你打他们呀!”

    陈名城道:“大内高手这么多,打的过来?”

    佟薇道:“等那个傅青主来了,你们俩人联手,打他们!”

    陈名城道:“傅大哥可是稳重的人,你以为像你这么顽劣?”

    佟薇噘嘴道:“你天天就喜欢说我不好!”

    陈名城道:“谁叫你是我侄女?做叔叔的,可是不能光夸侄女的好,更要说侄女的不好,这样才能督促激励你嘛。”

    佟薇道:“又不是真的!”

    陈名城道:“我可当真了,哪能让你白叫我叔叔。”

    佟薇道:“强当人叔叔,也不嫌害臊。”

    ……

    两人斗了半天嘴,才又安静下来,陈名城还要琢磨天子剑,佟薇却嫌无趣,陈名城让她去看书,她哪有性子,缠着陈名城传授自己本事,陈名城被烦的无奈,就教了佟薇练气的入门法子,佟薇倒是聪明绝顶,一学就会,当即弄个蒲团,摆在藏宝殿中间厅堂,练了起来。

    陈名城难得清静,躲在室内,把龙渊剑拿出来,把玩了片刻,又去看那兽皮,一无所得后,又躺下来苦思冥想。

    此后两天,都是这样。

    佟薇练功,陈名城研究天子剑,两人倒是真的待在藏宝殿里,足不出户了三天。

    期间,崇祯皇帝也来过一次,问陈名城有无所得,陈名城推说没有,崇祯皇帝也就去了。

    等到第四天中午,陈名城和佟薇正在厅堂用膳,忽然听见殿外脚步声大起,来者甚众,陈名城料想是崇祯皇帝又来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阵势。

    不多时,殿门被推开,却是吴孟明的声音响了起来:“贤侄,你看是谁来了?”

    陈名城扭头一看,只见一人素袍冠带,手持折扇,笑容满面的迈步走进殿内,说道:“名城贤弟,别来无恙啊!”

    正是傅青主到了!

    陈名城大喜道:“傅大哥,你终于来了!”

    故人相见,欢喜无限,吴孟明也识趣,不打搅陈名城和傅青主说话,告辞而去。

    傅青主看见佟薇,对陈名城笑道:“如何,我说这位姑娘你必定甩不掉的吧,现如今都带入皇宫大内了。”

    佟薇脸上一红,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也跟那个宋矮子一样,干什么总劝他甩掉我?”

    傅青主道:“姑娘可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我特意替你试探名称少主呢。”

    佟薇道:“你不用试他,他肯定不会甩掉我的。”

    “哦?”傅青主笑道:“为何?”

    “因为……”佟薇想了想,道:“反正我不会叫他甩掉我!”说完这话,佟薇忽然又觉害臊,道:“我去给你们倒点茶水。”连忙转身回自己屋子去了,半天都没有端茶出来。

    傅青主笑道:“此女真乃妙人!贤弟福分不浅。”

    “呃……”陈名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天无言以对,转口问道:“傅大哥,《青囊经》找的如何了?”

    傅青主道:“我们在许州城内外,一连打听到了四处华佗墓,询问乡人,都说是真的,我们把这四座坟墓都掘开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医书。唉……华圣手地下有灵,不知道会如何怪罪于我啊。”

    陈名城道:“傅大哥是为了寻找医书,造福百姓,让华圣手的医术传承下去的。华圣手若是地下有知,也不会怪罪傅大哥的。”

    “但愿如此。”傅青主道:“我们掘开了四处坟墓之后,一无所获,颇有些沮丧。随后,我命家客四处打探当年那狱卒的后人,看是否是在许州。就在此时,吴孟明率人到了许州,寻我的下落。我们见面之后一聊,竟是你在皇上面前推举了我来共同参详天子剑的秘密,我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跟随吴孟明入京来见你。刚才,我也已经见过皇上了,皇上对天子剑是期许甚深啊。”

    陈名城道:“何止是期许甚深,皇上现如今估计把天下都压在天子剑上了。”
    傅青主点了点头,道:“天下局势如此糜烂,皇上无力回天,这般心境,倒也是意料之中。对了,我到许州,已经拜访过令尊大人了,也把你的话带到了。令尊大人不喜不悲,甚是平静,说你出门历练,也非坏事。又说如果我下次见到你,让我转告一句话,姚家二姑娘还在许州等你,不管你在外创下了多大的事业,都不可负了她。令尊可真是诚实信用义气深厚之人啊。”

    陈名城想起姚楚楚,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现如今已经知道,姚家母女前往许州,正是牛金星和李自成的奸计,所以,无论如何,自己是绝不可能回去跟姚楚楚成亲的。

    此事也不必再跟傅青主详提。

    陈名城拿出兽皮包裹着的天子剑,将兽皮递给了傅青主,道:“傅大哥,这兽皮上有股味道我嗅着奇怪,而且,这片兽皮根本不是剑鞘,却用来包裹着天子剑,其中必有文章!你来看看。”

    傅青主接过兽皮,又瞥了几眼天子剑,道:“原来这就是天子剑,竟如此的不起眼。”

    陈名城道:“傅大哥先看兽皮,稍后我再告诉您一桩秘密。”

    傅青主也不问是什么秘密,只说“好”,然后凝神去看兽皮。

    端详了片刻,揉捏起来,又嗅了片刻,傅青主道:“贤弟所料不错,这兽皮之上有驴皮熬胶的气味,还有铁锈的味道,又有种若有若无极淡之气息,似乎是出自柳絮矾。这三种东西混在一起,说明兽皮之上必定有隐形文字!”

    “当真?!”陈名城喜道:“大哥能将隐文现出来吗?”

    傅青主笑道:“我既知其隐法,自也知道其解法。我曾在一则古笔记里看到记载,说当年金国的中都被蒙古人围困,金国丞相完颜承晖派人写密信求救,唯恐密信半道里被蒙古人截获,发现其中内容,于是就用柳絮矾、铁块、皮胶各取一定分量进行熬制,用熬出来的汁水写字,写出来以后,晾干,纸上便干干净净。解法是,用墨涂在纸背,上面的字迹就会清晰可见。”

    陈名城大喜,道:“怪不得人称大哥为学海先生,真是不负盛名!”

    “哪里。”傅青主道:“咱们现在就看看这兽皮之上有什么玄机。”

    两人赶紧研磨调对墨汁,佟薇害羞的劲儿过去,听见西殿里动静大,也凑过来看。

    不多时,墨汁匀好,傅青主先铺了两层宣纸在案上,然后把兽皮摊上去,一面在下,然后用粗豪毛笔蘸着墨汁,开始涂抹兽皮的另一面,顷刻之后,墨汁渗入兽皮纹理之中,傅青主吐气吹干,将兽皮从宣纸上揭了起来,佟薇早看见字迹,叫道:“有字了!有字了!”

    陈名城激动不已,和傅青主一起凑着看兽皮上显现的字迹。

    兽皮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行字,上下数了数,一共是十六行,字迹苍劲却不乏挺秀,像是一首诗,佟薇轻声念道: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
    白日与明月,昼夜尚不闲。
    旧国见秋月,长江流寒声。
    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庄周空说剑,墨翟耻论兵。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银鞍罩白马,飒沓如流星。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陈名城默默读了一遍,便觉古怪,又仔细读了几遍,傅青主在旁边已经开口问道:“怎么,贤弟感觉这首诗如何?”

    陈名城狐疑道:“这一首诗,其实不是一首诗,是从十几首诗里选出来的句子,凑成了一首诗,而且这些诗句,全都出自诗仙李太白。但是凑成这样,韵律全然不对啊,意思又是什么?”

    傅青主道:“看来贤弟对诗词研究颇深,确实如此。”

    陈名城道:“倒不是我对诗词研究很深,而是我深慕诗仙太白的为人处世之风,因此他的诗我都熟悉。‘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出自李太白所作《古风》五十九首的第三首第一句;‘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乃是李太白所作《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的第五句;‘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则是李太白所作《古风》五十九首中的第三十六首第二句;这第四行,‘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仍然出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选的却是第四句。”

    傅青主接着说道:“这第五行‘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乃是李太白所作《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的最后一句;第六行,‘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则是《秋浦歌》十七首中第九首的最后一句;第七行,‘白日与明月,昼夜尚不闲’,是李白所作《杂诗》第一句;第八行,‘旧国见秋月,长江流寒声’,是李白所作《留别金陵崔侍御十九韵》的第十六句。

    陈名城道:“这‘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仍旧是出自《秋浦歌》十七首第九首,却是第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则出自《月下独酌四首其一》的第二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出自《侠客行》;‘庄周空说剑,墨翟耻论兵’,出自《秋夜独坐怀故山》。”

    傅青主道:“第十三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出自《秋浦歌十七首其十四》;‘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出自《古风西上莲花山》;最后两行,‘银鞍罩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则都是出自《侠客行》。一共是十六行诗,拆了李太白十三首诗。”

    佟薇在旁边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是在相互炫耀吗?能不能讲讲都是什么意思?”

    陈名城和傅青主相视一笑。

    佟薇又问道:“这首诗到底是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写在兽皮上,还要包裹着这把剑?”

    傅青主道:“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这样一首拼凑而来的诗,是谁写的?又为什么要节选李白的诗?更为了什么,要用隐形字?”

    陈名城盯着那首诗看了许久,忽然道:“这首诗就是李白写的。”

    傅青主道:“我知道是李白写的。”忽然间一愣,道:“贤弟的意思是,这字迹是李白的!?”

    陈名城点了点头,道:“我刚才对大哥说过,我深慕诗仙太白的为人,不但喜欢他的诗,还收藏了他的字。李太白亲笔所书的《上阳台贴》,就藏在小弟家中。与兽皮上的诗的字迹跟那《上阳台贴》相比照,都是用笔收放自如,行文快健流畅,苍劲中不乏挺秀,顾盼中奇趣无穷。所以,小弟可以断定,这一副卷轴上拼凑而来的诗,也应该是李太白亲手所书的!”

    傅青主悚然道:“难道这把天子剑是李白之物?”

    “唐朝的缸,唐朝的道人,李白的诗,李白的字迹。”陈名城喃喃说道:“汝州城外挖出来的那口缸里的道人究竟是什么人?跟李白是什么关系?而剑上落款的李客又到底是谁?跟李白又有什么关系?”

    佟薇道:“照你这么说,那个道人就是李白吧?”

    陈名城和傅青主面面相觑,都觉得佟薇这个说法未免太匪夷所思,可是却又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

    沉默了片刻,傅青主道:“古往今来,但凡有人在某处有极大造诣,极大贡献,就会被人称为圣人,譬如杜康被称作酒圣,范蠡被称作商圣,张良被称作谋圣,张仲景被称作医圣,王羲之被称作书圣,杜甫被称作诗圣,岳飞岳爷爷被称作武圣,可唯独李白被称作诗仙,贤弟可知道是为什么?”

    陈名城道:“我自然知道,李白好道术。在他未入长安之前,曾仗剑走天下,为人任侠好义,四处入名山寻僧道,炼丹修玄,参禅打坐,因此后世称之为‘谪仙人’。”

    傅青主道:“不错。不但如此,李白的身世一直是个迷,他从何处来,祖籍是何处,祖宗是何人,史无明文。李白的死也是个迷,有人说他病死,有人说他被杀,有人说他溺死,有人说他逐月而去,不知所踪。”

    陈名城道:“所以,傅大哥的意思是,汝州城外那口缸里挖出来的道人,就是李白?”

    傅青主喃喃道:“谁知道呢。”

    佟薇身子一颤,道:“我越听你们说话,越觉得瘆人。”

    “先不管那个道人究竟是不是李白,毕竟已经灰飞烟灭,无迹可寻了。”陈名城道:“咱们还是好好再琢磨琢磨这首诗吧。”

    傅青主点了点头,默默看诗,陈名城心头思绪纷乱,正不知该如何归拢,那傅青主忽然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

    陈名城吓了一跳:“怎么?”

    傅青主道:“这首诗里写的是传国玉玺的秘密!”

    陈名城一惊,道:“何以见得?”

    傅青主道:“这第一行,‘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说的是秦始皇扫平六国,虎视天下,英雄无比;这第二行诗,‘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说的是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都把江山当做赌注,用战争来做输赢;这第三行,‘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说的则是和氏璧的故事!和氏璧,贤弟知道吗?”

    陈名城道:“知道。”

    佟薇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故事,你能给我讲讲吗?”

    陈名城道:“那有什么不能讲的,你想听,我就说。在春秋战国的时候,楚国有个人叫做卞和,他在山中看见了一只彩翼之鸟落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又飞走了。卞和觉得奇怪,便过去看那块石头,他感觉其中应该有绝世好玉,否则,那只彩翼之鸟是不会落在上面的,于是卞和就抱了那块石头去献给了楚国当时的国王楚厉王。楚厉王找玉匠来鉴定真假,玉匠说那是石头,不是玉,楚厉王很生气,以欺君之罪砍掉了卞和的左脚。后来,楚厉王死了,他的儿子楚武王继位,卞和又抱着石头去求见,说里面有绝世好玉,楚武王也找了玉匠来鉴定,玉匠又说那是假的,于是卞和再次以欺君之罪被砍掉了右脚。”

    佟薇忍不住说道:“这个卞和是不是脑子有病?拿块玉为什么总要献出去?还被砍了左右脚。”

    陈名城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也觉得卞和确实脑子有问题。

    佟薇道:“你继续说啊。”

    陈名城道: “再后来,楚武王死了,楚文王继位,卞和抱着石头在昆山下大哭了三天三夜,直到泪水流干,哭出血来,说自己没说谎话,却没人相信。有人便把这件事情报告了楚文王。楚文王召见了卞和,问他说:‘这世上因为犯罪而受刑罚的人多的是,从来没见人哭成你这样子,你到底是有什么冤屈?’卞和说:‘我不是因为被砍了双脚而哭泣,我是因为玉石被当做石头、实话被当做谎言而哭泣。’楚文王听了以后,便让人把石头剖开,结果里面真藏着绝世好玉,那便是和氏璧。这也就是‘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的典故。”

    佟薇敬佩道:“叔叔,你懂得真多。”

    陈名城笑道:“我们麻衣陈家世代做相士的,做相士的就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事。所以,历史上,无论宫廷官记,还是稗官野史,都要记得烂熟。”

    傅青主说道:“和氏璧原本是楚国的,后来落到赵国,最终又归了秦国,落到了秦王嬴政手中。嬴政在扫平六国之后,自称始皇帝,用和氏璧雕刻了一方玉玺,丞相李斯在上面用篆体写了八字铭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秦始皇把这方玉玺命名为‘天子玺’,作为传国信物。后来历朝历代造反称帝的英雄豪杰,都需要有这方天子玺,才能名正言顺,而且传闻只有拥有了这方天子玺,才能国祚绵长。因此,天子玺变成了传国玉玺,被当做是无上至宝。但是,传国玉玺在唐宋之际便遗失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这首诗写的恐怕就是传国玉玺的秘密,否则何必写始皇帝的事迹,又何必将传国玉玺的典故写在其中?正所谓得此剑者主天下,意思应该是从剑中破解传国玉玺的秘密,谁拿到了传国玉玺,谁自然就是皇帝,就可以主宰天下!”

    陈名城恍然大悟,只觉得胸中热血上涌,忍不住站了起来,喃喃说道:“传国玉玺!那可是中华古往今来仅次于九鼎的宝物,乱世中遗失,引无数后人扼腕叹息,如果能被找到,可算是……”

    傅青主接话道:“可算是千古奇功,足以流芳百世!而且找到了传国玉玺,交给当今皇上,皇上布告天下,一定能振奋天下臣民之心,对内,勠力对付流寇,对外,一举灭掉鞑子,江山从此又归平静!”

    陈名城听见这话,脸色稍稍有些异样,道:“傅大哥是打算,找到了传国玉玺之后,交给当今皇帝?”

    傅青主心中一凛,道:“贤弟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陈名城道:“傅大哥,小弟有话想说。”

    傅青主道:“但说无妨。”

    陈名城道:“昔年,秦始皇说谁拥有传国玉玺,谁就能既寿永昌,国祚绵长,他还给自己起名为始皇帝,想着子孙后代能传到秦百世、秦千世、秦万世,结果到了秦二世就亡了;王莽篡汉,从汉朝太后那里强行索要传国玉玺,结果一世而终;孙坚得传国玉玺,结果兵败被杀,袁术得传国玉玺,结果被曹操歼灭……可见,拿到传国玉玺也未必能主宰天下,关键还是要看为君者的才具。当今皇上无力回天,并非是因为他没有传国玉玺,但凡他有秦始皇、汉光武、唐太宗、宋太祖一半的才具,就算不要传国玉玺,又何愁不能治平天下?”

    傅青主沉吟良久,道:“贤弟此言有不臣之心,已经与流寇无异。 虽然比不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可也绝非是昏君,更非亡国之君。”

    陈名城道:“皇上不是亡国之君,大臣皆是亡国之臣!我爹说过,这天下没救了,大明神器,气数已尽!”

    傅青主悚然动容,陈名城的话他虽然不能苟同,但是嵩岳相神陈丹枫的话,他不能不信以为真,他连忙问道:“那今后,谁是天下之主?”

    “不知道。”陈名城道:“傅大哥,我的意思是,这传国玉玺的秘密,咱们先不要说给皇上听,找到了传国玉玺,也不要呈交皇上。等咱们物色到了一位真正能君临天下的共主,把玉玺给他,助他起事,有七星龙渊剑在手,有传国玉玺在握,那便真是主宰天下了!”

    “七星龙渊剑?!”傅青主一惊,道:“那不是失传已久的国宝吗?”

    陈名城诡谲的一笑,道:“傅大哥请看。”说话间,将铁鞘拔掉,露出龙渊剑来,刹那间,寒气逼人,傅青主和佟薇都惊呆了。

    半天,佟薇才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陈名城道:“昨天夜里,我才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说。”

    傅青主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真是龙渊剑么……”

    陈名城道:“八九不离十。傅大哥,您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傅青主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沉默片刻,道:“我还是觉得,无论是龙渊剑还是传国玉玺,找到了,都要呈交给皇上。”

    “傅大哥!”陈名城急了,正要再说,佟薇在旁边道:“你们就别争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的就好像传国玉玺真在你们手里似的。”

    一听这话,陈名城和傅青主都不禁哑然失笑,傅青主道:“是啊,咱们两个大男人,倒还不如人家小姑娘的见识。别说传国玉玺还没有到手,这诗里写的是不是传国玉玺的秘密还是两说呢。”

    “嗯。”陈名城道:“这诗是李白写的,李白又怎么会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再一者,从诗的字面意思就能联想到传国玉玺,也太简单了。”

    傅青主道:“咱们再仔细看看,这首诗是否是藏字诗。”

    陈名城道:“好。”

    当下,陈名城和傅青主重新琢磨起那首诗来。

    两人先是把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了一遍,乃是“秦虎天未良徒九浮无愁题绿白昼旧长江青举对赵吴庄墨炉红俯茫银飒事深”,读起来也不通顺,可见并非是什么藏头诗。

    两人又把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读一遍,仍旧是不通顺,也不是藏尾诗。

    陈名城起了性子,把每一句的第二个字、第三个字,第四个字也全都连了一遍去读,都是不能成句,陈名城不放弃,又隔句拼凑,斜着拼凑,跳着拼凑……

    如此这般,三人一直熬到深夜,又到天亮,废寝忘食,连高起潜来送饭,都不让进,直到把这一首诗给拆开揉碎了几遍,弄得眼花缭乱,脑子里浆糊似的,也没有拼出个所以然来。

    佟薇实在是顶不住了,回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陈名城和傅青主又琢磨了片刻,兀自不觉疲倦。
    “踏、踏、踏、踏……”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名城听在耳中,又稳又轻又快又齐,知道必定是高手,料想是地支十二卫在换班。

    陈名城忽然有些厌烦了,索性站起身来,让傅青主自己看,自己伸了个懒腰,从内室走到厅堂门口,推开门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四名侍卫果然与昨夜见到的四个不同了。

    昨夜的四名侍卫乃是“亥子丑寅”,而今换班的便是“卯辰巳午”。

    陈名城往外走了一步,那四名侍卫立刻伸手拦住陈名城的去路,陈名城冷笑一声,道:“怎么,真把我软禁在这里了?皇帝也没说我不许出来!”

    四名侍卫摆摆手,示意陈名城回去,陈名城有心要试探这几名侍卫的本事,当即“哼”了一声,猛然拧身往外闪去,使的正是家传绝学,六相全功中的身相腾挪之功——纵扶摇。

    陈名城一闪之间,便是一丈多远,卯、辰、巳、午四名侍卫大惊,一起纵身追来,陈名城回头瞥见四人的步法,虽然大是不弱,但却不如自己的纵扶摇灵妙,自己如果使出全力,这四人也追不上。

    但是在皇宫大内,一逃四追,必定引起不必要的大麻烦,而且如果打起来的话,以一敌四,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到这里,陈名城陡然转身,又往后闪去,兔起鹘落间,从四名侍卫当中掠过,又回到了藏宝殿里,笑道:“我要跑,你们也追不上,我要回来,你们也拦不住。”

    说罢,陈名城自行关上了殿门。

    卯、辰、巳、午四名护卫也都回来了,重新站在殿门两侧,一动不动,就像是刚才的事情全没发生过一样。

    陈名城暗自叹息:“这做侍卫的也大不容易。”

    “贤弟。”傅青主双眼都发着黑,道:“我看,这首诗仅凭咱们两个未必能参悟得透。还须找一人帮忙。若是得他相助,或可破解!”

    陈名城好奇道:“什么人?”

    傅青主道:“我的好朋友,张岱张陶庵。”

    “陶庵先生?”陈名城道:“莫不是六痴之中的史痴?”

    傅青主笑道:“正是他。你我虽然也精熟于史,但是从古至今,数千年来,史料浩如烟海,你我又哪能全都记得?陶庵却不同,无论官史、野史、笔记、逸闻、家书、地方志,他无一不读,无一不通,无一不知,可谓是当今史学,无逾陶庵者!”

    陈名城喜道:“若得史痴来助一臂之力,大事可成!咱们这就让皇上派人去请他来。”

    “嗯。”傅青主道:“此事与天子剑有关,我料定他必来帮忙!”

    陈名城道:“再等片刻,高起潜就会派人来送饭,咱们让他叫皇上过来。”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便有脚步声来,陈名城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敲门声起,陈名城过去开门,果然是高起潜带着几个宫女、太监进殿里来,陈名城道:“高公公不必餐餐都自己送来,派人过来就可以了。”

    傅青主出来也说:“有劳高公公了。”

    高起潜笑道:“陈先生、傅先生都是皇上请来的贵客,咱哪儿能怠慢?用膳是大事,一定要咱亲自把关。”

    四个宫女摆放饭菜,三个太监送了炭来,又去提净桶,其中一个渐渐往西间靠近。

    陈名城道:“西殿内室就不用去了,里面没什么要收拾的。”

    那太监恍若未闻,仍旧往西间走去,陈名城和傅青主都是一怔,不由得看向高起潜,高起潜还在吩咐太监、宫女们摆置碗筷,并没有看见这边情形。

    陈名城忽觉那太监走路的步伐又轻又快又稳,脚步声连自己都听不到,像是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份本事,陈名城自愧不如。

    傅青主也察觉出不对了,当即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太监脚步不停,更不回答,忽然朝内室冲了过去,陈名城一个腾挪,闪掠追去,半空中探掌向下,去抓那太监的肩头。傅青主也化作了一道青影,掠到西间门口,阻挡那太监再进。

    龙渊剑和李白藏宝诗,都还在西间内室呢。

    那太监见陈名城逼近,止住步子,回身一拂,陈名城顿觉手臂剧震,落地的时候,几乎站不稳身子,心中更是大骇!

    傅青主一挥手,一道药尘如白雾般弥散开来,朝那太监裹卷而去。

    那太监袍袖挥动,一道红光闪出,药尘顷刻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傅青主大骇,那太监已经欺身到了跟前,一掌笼下,腥气扑鼻。

    傅青主不敢硬接,就地打了个滚,狼狈躲开。

    高起潜纵身一跃,十分肥胖的他竟身轻如燕,转瞬间便伸手攀住了那假太监的胳膊,尖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陈名城料想这假太监必定是冲着这藏宝殿里的两件宝物去的,眼见傅青主和高起潜与那太监缠斗,忙闪身抢进内室,把兽皮塞入怀中,把龙渊剑塞入铁鞘,然后抓在手中。

    就在此时,那假太监一脚将高起潜踢翻,又一掌将傅青主逼退,也往内室中来。

    高起潜被踢中腰窝,倒地不起,晕死了过去。

    守在殿外的侍卫,此时正是地支十二卫中卯、辰、巳、午四大高手,发觉藏宝殿中大乱,也都冲了进来。

    佟薇也早已经惊醒,起身下床,出了东间内室,来看动静。

    宫女、小太监们乱成一团,都跑了出去,叫嚷起来。

    那假太监已经逼近陈名城,左手一探,去抓天子剑,陈名城往后一退,提气腾空而起,两脚迭步蹬出,一脚快似一脚,刹那间便蹬出七脚,施的正是家传绝学六相全功身相腿功中的“七星步”,那假太监“咦”了一声,道:“来的好!”

    陈名城听见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急切间已经无心去想来人是谁了,只把七星步踢得越发势若奔雷,那假太监却也躲得越发快如闪电!

    陈名城一脚快似一脚,却七脚全部落空。那假太监觑看得个空子,抢上来,只一抓,便拿住了铁鞘,陈名城只觉虎口一震,剑滑了几寸,险些脱手而去,剑柄落在了手中,急忙提气紧握,死命抓住。

    那假太监见一把没能把剑夺走,又“咦”了一声,右手“呼”的朝陈名城的脑袋拍下!

    这一掌来的奇快,陈名城全力在握那把剑柄,一时间竟无暇闪躲,眼看就要丧命在这一掌之下,蓦地里,一道人影闪过,有人娇叱一声:“住手!”

    陈名城几乎已经要闭目待死了,但那一掌竟没有落下来。

    陈名城睁眼一看,早瞧见是佟薇冲了进来,抓住了那假太监的腕子。

    佟薇这几日跟着陈名城练习吐纳,颇得精髓,身手比之从前,快得多了。

    那假太监看见佟薇,也是一愣,只听佟薇喝道:“不许你伤他!”

    陈名城忽然瞥见那假太监的掌心殷红如血,又想到刚才他的声音,顿时醒悟,惊道:“你是血妖易骨封!”

    那假太监“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假面皮,假发套,露出本来面貌。

    傅青主听见“易骨封”三个字,也浑身起栗。

    他刚才被易骨封抢攻,吸了不少易骨封的掌风,再加上两天一夜又是赶路又是琢磨诗迷,现在兀自头昏目胀,连忙摸出一枚药丸来,塞入口中,微闭双目,调匀气息,心中暗道:“再等我片刻!”

    陈名城知道易骨封的厉害,佟薇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若惹得他急了,性命难保,于是连忙喊道:“你闪开!”

    佟薇却不走。

    易骨封“哼”了一声,把腕子一挺,内气鼓荡,佟薇哪里经受得住?当即“啊”的一声,被弹开一丈多远,摔倒在地。

    陈名城大惊:“佟薇!”

    佟薇不应。

    易骨封却在左掌中又多运了几分力道去夺天子剑,陈名城眼看拿捏不住,却听见“嗤”的一声轻响,铁鞘脱剑而去,丝丝凉气透将出来,一柄刃色如月洗,璀璨如星芒的冷剑显现出来,易骨封顿时愕然。

    “我杀了你!”陈名城趁隙举剑就刺,易骨封觑得那剑锐利无匹,不敢直撄其锋,便往后退了一步,陈名城仗剑又刺,易骨封闪身躲开,就在此时,傅青主药力起效,跳将起来,而卯、辰、巳、午四大内卫也全都赶了进来,六大高手将易骨封围在垓心!

    藏宝殿内,顷刻间风声呼啸,砖瓦嗡鸣!
    易骨封浑然不惧,眼瞧着四卫中有两人出掌,两人出腿,他把身子滴溜溜的一转,早从巳、午两大内卫踢出来的两脚缝隙中穿身而过, 与此同时,易骨封抬手两掌劈了出去,只听的“砰、砰”两声响,卯、辰两大内卫各自闷哼一声,全都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巳、午两大内卫瞧见卯、辰两大内卫对易骨封竟然连一招都抵不过,各自惊骇。

    易骨封回身过来,就要将巳、午两大内卫也毙命在掌下,忽然瞧见傅青主右手持银刀,左手捏银针,身形快如闪电,心中暗忖道:“此人本事极高,不在吴孟明之下,倒是不可小觑!”

    “纳命来!”陈名城大喝一声,也抢上来,手持龙渊剑朝易骨封脖颈划去,易骨封本来不惧陈名城,但是却对龙渊剑十分忌惮,眼见锋锐逼近,闪身避躲,正待再打,忽听见藏宝殿外喊杀声震天而起,吴孟明的声音叫嚣道:“不要逃走了一个刺客!”正是大批锦衣卫赶到了。

    易骨封啐了一口,又回头看了佟薇一眼,忽然飞身过去,一把抓起佟薇,往外奔去,身影轻飘飘的如云一般,掠出内室,奔出殿去。

    陈名城大惊失色,喝道:“站住!”提剑追去。

    傅青主见状,也连忙跟上。

    巳、午两大内卫随同追袭,易骨封冷笑连连,默捏诀法,一手抓着佟薇,另一手起着印,刹那间,猛回头,“嗖”的弹出一道血影来,陈名城、傅青主、巳、午两大内卫都嗅到股腥风扑鼻,陈名城和傅青主知道厉害,急忙腾挪闪开,巳、午两大内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见红芒闪动,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刹那间胸口一痛,随即倒地。
    陈名城和傅青主瞥看了一眼,只见巳、午两大内卫的心脏都不翼而飞,胸口上只留着个血淋淋的窟窿,顿觉浑身发毛!

    再看易骨封,已然不见了踪迹,傅青主更觉骇然,暗忖道:“血妖之名,名不虚传!”

    陈名城咬了咬牙,又飞身去追,傅青主叫道:“贤弟!贤弟!”

    叫了两声,陈名城不应,傅青主只好跟去。

    易骨封提着佟薇,迎面撞见吴孟明率领大队锦衣卫狂奔,来势汹汹,当即朝南望了一眼,虚晃过去,喝道:“崇祯,你哪里躲!?”

    吴孟明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忙停住步伐,率人往南面奔去。却不料易骨封只是虚晃了一下,便即回身,提着佟薇,“哈哈”大笑往北而去,顷刻间,不见踪迹。

    吴孟明知道自己追击不上,也不敢去追,站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暗忖道:“这老妖,来到宫中,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忽见陈名城跑过来,问道:“吴大人,看见易骨封了吗?”

    吴孟明道:“往北去了。”

    陈名城正要去追,却见崇祯的銮驾近前,喊道:“陈先生且住!”

    陈名城道:“我有要事,回来再说!”

    刚掠出去一丈远,眼前人影晃动,却是吴孟明挡住了,道:“贤侄,血妖你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了,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何必赶去送死?”

    “你让开!”陈名城怒道:“他抓走了佟薇!”

    吴孟明却不动身,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抓走佟姑娘,邯郸的时候,就抓走过一次,后来不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吗?”

    陈名城大怒道:“你到底让不让!?”
    吴孟明皮笑肉不笑,道:“贤侄啊,你现在可是身负绝密之事,岂能轻易外出?”

    “好哇!”陈名城叫道:“原来真是要软禁我!那我不但要走,天子剑也要带走!”

    吴孟明道:“贤侄这是逼我动手?”


    陈名城不再搭话,一伸手,龙渊剑刺将出来,吴孟明只觉的寒气森森,刹那间毛骨悚然,顿觉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开,觑看着陈名城手中的龙渊,道:“你这剑是从哪里来的?”

    陈名城也不答话,闪身上前,“唰”、“唰”、“唰”又连刺了三剑,吴孟明畏惧剑锋,不敢硬抗,也连退了三步,然后才稳住气息,凝神应对。此时,宫中的地支十二卫除去死的那几人,剩余的全都赶来,守在了崇祯皇帝的身边。

    崇祯皇帝并不在意刺客掳走佟薇,只是担心天子剑有没有闪失,瞧见陈名城跟吴孟明动手,全不看自己身为天子之尊的半分脸面,心中极为不悦。王承恩更是恚怒,指点道:“皇上,您瞧瞧,到底是草莽中不懂半点规矩的刁民!刺客在宫中大闹,他不说帮忙,反倒和吴大人打了起来!真是成何体统!?”

    傅青主也已经在旁边看了片刻,眼瞧着局势不对,又见崇祯皇帝面色阴沉,锦衣卫个个神情不善,对陈名城虎视眈眈,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忖道:“我傅青主生为明人,自当忠于明帝,但名城贤弟为人坦荡,侠义无双,我又岂能看着他坏事?罢了,忠义不能两全,我不在朝廷谋职,而是身在江湖,就先全一个义气再说吧!”当即赶上前去,假意劝架,却伸手只拉住了吴孟明的胳膊,敷衍道:“吴大人,陈少主,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们可不要打了!”

    傅青主一边拉扯吴孟明,一边朝陈名城使眼色,陈名城见状,知道傅青主暗中相助,也不多说,跳出斗圈,闪身便往宫外奔去。

    吴孟明急切之间要追,却被傅青主缠磨住,脱不开身,连忙呼喝自己手下:“快拦住他!”
    十几名锦衣卫叫嚣着上前拦阻陈名城,只见剑芒闪动,血光四溅,陈名城撂下几人,杀出重围,纵扶摇身法施展到了极致,眨眼间便不见了。

    傅青主瞧见,这才松了手,佯装大惊失色,跺脚叹息道:“陈少主这也太冲动了!”

    吴孟明也气得跺了跺脚,指着傅青主,道:“你,你坏大事了!”

    “呵呵……”傅青主一笑,道:“吴大人不要急,若皇上怪罪下来,自然由我来承担!但是,在此之前,我先去助陈少主一臂之力,他自己对付不了易骨封。”

    说话间,傅青主也闪身远去。

    一干锦衣卫不得命令,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竟任由傅青主走了。

    吴孟明一呆,喊道:“学海先生,你可不能走啊!”

    傅青主哪里肯听,眨眼间也消失不见。

    崇祯皇帝远远瞧见陈名城手中拿的龙渊剑,转念一想,料是跟天子剑有关,但是转瞬之间,陈名城就仗剑杀人而逃,而傅青主竟也跟着溜走,崇祯的脸色变得铁青,只气得手脚冰凉,喊道:“反了!反了!都反了!吴孟明,你是干什么吃的!快去把他们全都给朕抓回来!下天牢!”

    吴孟明本来不敢擅动,听见崇祯这话,连忙答应,又喝道:“追!”

    大队锦衣卫浩浩荡荡杀出宫门。

    宫外,陈名城往北一路狂奔,直到德胜门前,只见街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佟薇的影子?

    “佟薇!”

    陈名城仗剑狂吼,德胜门前空留下阵阵回音。


    《十大国宝:李白藏宝诗》完

    第二部正在构思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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