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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青春落幕时》一场毕业20年同学聚会,引发一场诡异血案[第2页]

作者:韦一同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2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十七章 东山公园

    陈飞带着王曼曼先去了倒数第二个视频里外卖员出现的地方,那里是个路口,他们开着车往凯江桥的方向边走边观察,七八分钟后,发现路边有个小巷子,汽车进不去,电动车却可以。

    二人下车步行进去,这巷子有些破旧,没有监控探头,人流量倒还不错,他们往里不过走了一百来米,就已经和十多个人交错。又走了两百米,巷子就到头了,最里面是个废弃的院落。

    “这里面很好藏啊。”说着,陈飞趴下来,脸离地只有十来厘米,脚步从院落门口慢慢往里移动。

    “大头,你在闻气味?”王曼曼笑着问。

    “别骂人不带脏字啊,我是在找车轮印。”

    王曼曼听了,收起笑脸,帮着一起查看。外面巷子经常有人走动,痕迹不容易保留,而这院子看样子已经废弃有些时日了,上面铺了一层泥灰,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几排类似摩托车、电动车的轮胎痕迹。

    “那家伙昨晚应该就是在这里逗留了近两小时。”

    “唉。”王曼曼叹息道:“还以为能找到他的老窝,结果只是个暂留地。”

    “大小姐不要急功近利嘛,有发现就是不错的,咱们要通过蛛丝马迹摸排出重要线索。”

    “好,大头老师。”王曼曼白了他一眼。

    往外走时,他们挨着问了巷子里的几家住户,都说昨晚没见着穿黄衣服的外卖员。出了巷子,两人开车继续往凯江桥去,再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于是更加确定那废弃院落就是外卖员的暂时落脚点。

    车子驶上凯江桥,他们直接来到最后一个视频里外卖员跳桥的位置。

    “这桥有十多米吧?”王曼曼探头往下看去:“水浅的话会摔死人的。”

    “姑奶奶,这你完全不用操心,他敢跳就死不了。我已经查过了,这处的水深在八米左右,完全够缓冲了。”

    “大头,你说,他会从哪里上岸?”王曼曼的目光顺着江水流动的方向看去。

    凯江位于梓县的城边上,凯江桥横跨之上,一头连接县城,另一头是东山公园。东山公园树木繁茂,夏天是梓县人的避暑胜地。可这个时节天气尚凉,白天去那边的人都很少,更何况夜里十一点了。这地方显然是外卖员精心挑选的。

    “肯定是从靠近城里的这面上岸啊,大半夜的,他总不会跑到东山的树林里去。”河风吹着陈飞的几丝头发遮在眼前,他用手拈起来往后脑门上捋。

    “嗯,钻林子蛮符合杀人犯身份的。”王曼曼转过头来,看到陈飞用手撩头发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大头啊大头,不是我说你,你头发留得再长,也掩盖不了头发少的事实,还不如剪短一点,免得这么麻烦。”

    “大小姐,你又不当我女朋友,就别多管闲事了。”

    王曼曼故意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你这脸型倒还是不错,哪天我帮你挑个帅气的假发你戴上试试,说不定我能心动哟。”

    “算了,我可不想伺候官二代大小姐。”

    “讨打啊你!”王曼曼说着,一只手已伸了出去。

    陈飞忙后退躲开:“等会儿把我弄到桥下去了,你可要负责。”

    他们二人在一起就喜欢开玩笑互损,革命友谊也在打闹中得到了升华。

    “陈大头,你正经点。”王曼曼又谈起了案子:“杀卫钧的人,会是这外卖员吗?”

    “明明是你先不正经。”陈飞无语,接着她的话回答:“多半都是他啊。”

    “虽然陆扬哥说二者有相似之处,但我看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杀卫钧的人才算是消失得彻底,我们连半个影子都没看到;而这个外卖员,不仅在视频里留下了踪迹,我们拿到了他作案时的外套,很快还能找到他骑的电动车。”

    “这算什么?”陈飞说:“他敢把外套和车留下来,就料定我们从上面找不出线索。”

    “那你说,他杀卫钧时那么果断,轮到何林峰了怎么这么婆妈,还先去泼点血吓唬一下。”

    “这……”陈飞答不上来:“你问他去!”

    “但是两起案子发生的时间这么巧合,卫钧和何林峰又是同学关系,如果说它们毫无关联,我也觉得不可能。”王曼曼有些纠结。

    “你慢慢纠结吧,我可不想再费脑细胞了。”陈飞准备找渔政借辆船,二人乘船在凯江河面找找外卖员上岸的痕迹。

    这时,曾鹏打电话来告诉了他们梁成龙的事,还传了照片让他们格外留意。

    “手表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陈飞说:“凶手是要为黑娃报仇吧。”

    “也解开了我的疑惑。”王曼曼说:“虽然我对外卖员就是杀卫钧的凶手仍然持保留意见,但这两起案子是真不能分开看了。”

    “还保留啥意见,依我看,外卖员和凶手都是一个人,那就是黑娃的弟弟梁成龙。”

    “这就是你通过蛛丝马迹摸排出来的重要线索?”王曼曼调侃道:“大头老师,可不能太武断。”

    船来了后,他们先找了靠城这一边,没有发现,又沿着东山公园山脚下挨着寻找。东山靠近凯江这边是林子,没有开发人行道。山脚下都是红土,在凯江河水长年的浸泡下,土壤很软,若是有人在此上岸,必然会留下印迹。

    在离凯江桥直线距离两百米左右的山脚,王曼曼眼尖地看到了一些稀泥,招呼师傅把船开过去。船靠岸后,陈飞用竹竿掀起岸边的草,下面的脚印就现了出来。

    两人决定上岸,陈飞先上去,再转过身来伸手拉王曼曼。岸边都是二三十厘米高的草,陈飞在前面用竿子探路,既是把草往两边拨开,更为了寻找那脚印。

    “唉,我等你们不?”船师傅问。

    陈飞往前看了看,沿着这山坡上去一段就进入东山公园的林荫道了,等会儿他们可以直接从公园出去,就让船师傅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上走着,陈飞因为要找脚印,走得并不快,王曼曼问:“大头,这很可能是嫌疑人留下的,咱们要不要通知队里再来点人?”

    “怎么,你怕啊?”陈飞头也不回地说。

    “我才不怕呢!”王曼曼马上说。

    “哎呀,蛇。”

    “啊!”王曼曼吓得发出尖叫,忙向后退,却是脚步不稳,身子一斜,差点摔倒。定睛一看,并无异样,知道是陈飞逗她,不由怒道:“陈大头,你要死啊!”

    陈飞这一闹,王曼曼把脚崴了,他自知理亏,让王曼曼原地休息,他自己先顺着脚印找一段,直接上到了林荫路。山坡上都是泥地,会留下脚印。而林荫路上铺着石块,这几日又没下雨,地面干燥,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陈飞返回去,扶着王曼曼爬到林荫道。这里是东山的后山,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茶园,人迹罕至。顺着林荫道可以走到前山去,公园的大门也在那边。此外,与林荫道垂直有道阶梯,可以继续往后山上爬。两人站在林荫道上,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争执。

    “我上去看看。你脚不方便,这里没什么人,阴森森的,你留在这也不合适,就去公园大门等我吧。”

    “你疯了啊?”王曼曼否决了他的方案:“万一嫌疑人真在上面,你一个人能行?”

    “你凭啥觉得我不行?”陈飞挺了挺身板。

    “噗。”王曼曼笑道:“脱发是肾虚的表现。”

    陈飞又被戳痛处,正准备反击,想着刚才吓得王曼曼崴了脚,就忍了。

    “给鹏哥打电话吧,天快暗了,没必要冒险。”

    陈飞同意了王曼曼的建议。

    曾鹏听闻此事,让他们别轻举妄动,他马上带人和装备过去。出发的时候,曾鹏见陆扬还在打电话,他知道陆扬是在向303室的几个人员询问情况,也就没叫他,更何况,陆扬作为市局的专家,本就是来协助他们办案的,抓捕嫌疑人这种危险的活能不让他参与就不让他参与吧。

    曾鹏带了三个人、两把枪过去,到现场后,让一人扶着王曼曼到公园大门处等待,其余四人一起上山搜索。

    “这里上去有两个凉亭,几间茅草屋,茅草屋是连在一起的。”一个熟悉东山公园地形的老民警一边介绍一边在地上画了示意图。

    “行,我走前面。”陈飞自告奋勇。

    “得了,你脑门太亮,容易暴露,还是跟在我身后吧。”曾鹏将他拉了回来。

    四人顺着阶梯往上,边走边朝两边观察,一口气爬到了第一个凉亭,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歇息一分钟后,他们继续前进,到第二个凉亭同样没有发现。

    “早跑了吧。”

    “别放松警惕!”曾鹏说。

    “是啊,藏人的话,茅草屋最合适。”老民警也提醒道:“你们看,就在那。”

    曾鹏顺着看去,几间茅草屋在他们右上方,隐于一片树林中,只露了个尖顶出来。

    “那里面是什么?”陈飞问。

    “六年前是个茶馆,每天晚上老板住在里面守夜,有一晚小偷光顾,老板惊醒后被杀,这屋子就闲置了。”

    “这案子我知道,凶手已经被枪毙了。”曾鹏说。

    “该杀!”陈飞说。

    “天快黑了,咱们抓紧。”曾鹏根据茅草屋的地形将四人分成两组,他和老民警分别为组长,各携带一支手枪,过去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茅草屋搜查一番,以求在屋子里有人的情况下,迅速将其控制。

    茅草屋闲置多年,里面布满了蜘蛛网,桌椅也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地面灰尘铺了近一厘米厚,人冲进去,尘烟四起。

    过程持续了近三分钟,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屋子里根本没人。排除危险后,他们再将每间屋子都仔细地重新搜查了一遍,老民警那组在最靠里那间茅草屋有了新发现。屋子的一处角落,有一堆黑色的灰烬。

    电筒光线射在上面,老民警蹲下用手拨弄了下:“这是烧过的纸钱啊。”

    “谁在这里祭拜?”

    “这是新灰,像是最近才烧的。”闻讯赶来的曾鹏说。

    “会不会是被杀老板的家属来祭拜他?”陈飞说。

    “有可能,再找找看。”老民警站起身子。

    陈飞打开了离这处墙角最近的一个木制柜子,其他柜子打开时,都会有股“灰尘味”扑面而来,这个柜子却没有。陈飞马上意识到,它最近被人打开过。

    当两扇柜门打开后,陈飞定睛看去,心脏不由紧了一下,身体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柜子里竟摆着一幅A4纸那般大小的黑白照片,还用黑色相框框着,分明是张遗像……
    @雨天漫步z 2019-05-04 17:36:23
    其实一直默默潜水支持同叔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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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已更新。
    第十八章 有没有鬼

    五昌馆位于梓县最繁华街道兴西街的一侧,白天它是个贩卖各种廉价服饰的集贸商场,这里卖的衣服最低有二十元的,最贵也不会超过三百元,受到中低端收入人群的喜爱。入夜后,所有挂满衣物的架子被收进门面,随着卷帘门被拉下,一张张小方桌和塑料小凳铺散开来,各种大排档纷纷亮相,它又成了一个夜宵美食城。

    五昌馆朝向兴西街一侧的大门旁有家名为“夜不收”的摊点,此时不到八点,它铺里仅有的四张桌子已只剩下一张。

    一个穿风衣的男子走向靠边的那桌,桌上已经坐有一个人了,他见到风衣男,还没打招呼就吆喝道:“老板,再来二十串烤五花肉,把熬好的啤酒拿上来。”

    “就我俩?”风衣男瞅了瞅塑料凳,眉头皱了皱,还是坐下了。

    “陆扬估计正忙呢,要不等会你给他打个电话。”说话的人是杜云德。陆扬走后,他买了些水果去看望梁小芳。六点左右在酒店外吃了碗面就回了房间,看电视觉得无聊,手机上打了会儿游戏还是烦躁,在屋里来回走了二三十圈后,打电话叫何林峰出来吃宵夜。

    听闻杜云德就在梓县,何林峰稍有吃惊,下午和陆扬通话时,他都没提这事。对于杜云德的邀约,何林峰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事实上,自打出了昨晚那事,何林峰一天都有些恍惚,眼前总是莫名出现一滩鲜血,在单位卫生间照镜子时,也有两次产生幻象。有个秘密何林峰藏在心中多年从未对人提起,卫钧的死突然触及到他心底那块禁忌之地,他又无人可说,憋得也很难受,杜云德的出现给了他一个机会。

    何林峰已经很久没去五昌馆了,那里的脏乱差和他现在的身份不匹配,他提议换个地方,还说他是东道主,今晚让他安排。杜云德却说自己都坐好了,他只管来就是。

    那年中考,303室有三人考取高中,肖天强去了梓县一中,何林峰和杜云德进入了梓县中学,俗称“梓中”,是整个梓县范围内排名第一的高中。除了他俩,班上考进“梓中”的还有班长张佳玉和陆扬等人。

    梓中一个年级有近二十个班,他们全分散了,平时只偶尔在校园碰面,交流的时间比较少。但初中时的情谊在那,有时周末,他们就会约上三五人小聚。那时候大家每个月只有几百元生活费,聚会都选择在消费低的饭馆,五昌馆是他们来得最多的地方,而这家“夜不收”又是五昌馆里光顾最多的一家。

    杜云德现在收入也不错,他刻意来这里,有少部分原因是他常年待在省城,对梓县不甚了解,不知道哪里好吃;更主要的是他念旧,到这里来能找些当年的感觉。

    “行。”何林峰没有马上给陆扬打电话,是想先和杜云德聊聊。毕竟陆扬现在是办案警察的身份,他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讲。

    “何局,感谢你赏脸。”酒来了,杜云德给两人杯里倒满,端起酒杯说道。

    “咱们都是兄弟,别叫那么生分。”何林峰端起了酒杯:“有些烫,我喝小口啊。”

    “没事,凉了再干。”

    “黑娃的秘密,是你告诉陆扬的吧?”

    杜云德没有否认:“嗯,卫钧出了这么大的事,关键他死的时候还戴着那手表,我觉得咱们不能隐瞒,要帮陆扬找出凶手。”

    “你不会怪我吧?”杜云德看着何林峰问。

    “怎么会!既然手表和卫钧的死有关,那就该说。”

    “也不知胖子和肖天强会不会回来。”

    “听陆扬的口气,应该是会的。”

    “那就好,寝室6个人,现在只剩4个,也该聚聚,只是,这时机有些不合适。”

    “没事,以后有机会可以再组织嘛,除了肖天强远点,咱们都好说。”

    “下午见陆扬时,他说你家也出事了?”

    “嗯。”何林峰避重就轻地讲了过程,他避的“重”就是那张血色照片,末了,不忘补充:“唉,我现在这岗位很容易得罪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报复了。”

    “不见得。”杜云德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只怕和卫钧的死有关啊,陆扬提醒我,黑娃的弟弟梁成龙有很大嫌疑。”

    “黑娃的死不关我们事啊,他凭什么找上我们。”

    “没那么简单,这表都出现了,就说明凶手知道黑娃坠楼的隐情,还有啊,我这些年其实经常回想起当天的情形,也会产生疑问,手表到底是不是黑娃偷的。”

    “李波亲自从他柜子里搜出来的啊,还会有假?”何林峰很诧异。

    “被人栽赃也说不定。”杜云德啧啧道。

    何林峰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酒凉了,咱俩干一个。”杜云德举起酒杯。

    “听陆扬说,那个外卖员跳河跑了,感觉这人有些狠啊。”

    “真的?我还不知道。”下午陆扬打电话只提醒何林峰注意安全,的确没说这事。

    “这几档子事,着实怪异。”

    “还有什么事?”

    杜云德欲言又止,自顾喝了一杯,这才说:“卫钧死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二十一年前中考结束后,我俩在校门口分开,他挥手和我道别,身形越来越远,慢慢就消失了……”

    “这么神奇?”

    “是啊,初中三年在我生命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迹,这些年来,我也时常梦到当年的同学。所以我压根没当回事,直到昨晚接到陆扬电话,才知道卫钧死了,并且遇害的时间刚好在我做梦之前。”杜云德斟满酒杯,与何林峰碰了一下:“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魂?”

    “唉,谁知道呢。”何林峰仰头喝完,将酒杯一放:“只要不做亏心事,有鬼也不怕吧。”

    杜云德笑道:“怕就怕鬼不讲道理,胡乱作为。”

    何林峰妻子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出门时,妻子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何林峰就把她送到丈人家了。

    “还要一会儿,你今晚就在那边睡吧,我这完了自己回去就行了。”

    “行吧,那你记得把门反锁啊。”妻子叮嘱他。

    “你问问陆扬看。”杜云德对何林峰说道:“办案也需要休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都是卫钧的同学,说不定他来了还能找到点破案的灵感。”

    “好。”何林峰起身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给陆扬去了电话。

    “你们在哪?”听了何林峰的来意,陆扬问。

    “老地方。”

    “五昌馆夜不收?”

    “对。”

    “我这就来。”

    下午杜云德邀陆扬晚上喝酒,他当时回复说等案子破了才喝,这会儿何林峰一说他就答应了,并不是因为陆扬势利,倚重何林峰的局长身份,而是陈飞他们带回的线索让陆扬有些震惊,他也想和老同学聊聊这事。

    陈飞王曼曼查找外卖员下落,一路找到了东山公园后山上的一处废弃茅草屋,从里面的一个柜子找到幅黑白照片,墙角还有祭拜痕迹。照片里的人看起是个青年小伙,在场的几个刑警都不认得他,又觉得这东西诡异,可能与案件有关,就将其带回了刑警队。

    陆扬一见到它,骇然失声道:“这,这是黑娃!”

    这个发现证实了几件事,其一,外卖员跳河后正是从凯江靠东山公园那边上岸离开的;其二,外卖员与黑娃关系非同一般,他往何林峰家中泼血,绝不是出于对何林峰工作方面的报复;其三,何林峰家中的事与卫钧的死有紧密联系,甚至,外卖员就是凶手。

    而关于外卖员的身份,专案组商议后一致认为,他是梁成龙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大。经请示县局领导同意,曾鹏正式向全县公安基层部门发出了协查梁成龙的通报,并上报了市公安局,申请了大数据系统的高级权限,深入核查梁成龙的社会关系和近期行踪。东山公园的茅草屋极有可能是外卖员的一个落脚点,曾鹏带了五个人过去,准备通宵蹲守。

    一张大网悄然撒开,就等鱼儿撞进来了。陆扬本来也申请去蹲守的,曾鹏没同意,让他好好休息,说第二天肖天强他们要来作笔录,还得陆扬出马。陆扬回到备勤室,却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间,接到了何林峰的电话。

    “凶手还没抓到,我让你俩小心些,怎么还跑出来了。”陆扬一到就数落起二人。

    “你看看,这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只怕比我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安全吧?”杜云德笑着说。

    “是啊,今天听你说卫钧走了,我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在家也睡不着,还不如和你们喝几杯。”何林峰也附和。

    “怎么样,有没有最新进展?”杜云德问。

    “找到一处疑似嫌疑人的落脚点。”

    “在哪?”

    “东山公园后山的茅草屋。”

    “那地方……”何林峰想了想说:“是处废房子啊,好像是之前出了起命案。”

    “对,老板被小偷杀了,然后就废弃了。”

    “你只说找到落脚点,意思是凶手还是没抓到?”杜云德有些失望。

    陆扬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两旁,用确定外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但也不是没发现,我们找到一幅遗像。”

    “什么?”另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是黑娃的遗像,嫌疑人在茅草屋里祭拜过他。”

    “我靠!”杜云德表情有些难看:“这么诡异,在死过人的房子里祭拜另一个死人。”

    “没证据证明两者之间有关联,嫌疑人应该只是看中那处地方没什么人,不易被发现。”陆扬安慰他说:“你也别太害怕。”

    “我能不怕吗,我刚还在给林峰说,卫钧遇害那晚,我做梦梦到他来和我告别,后来我才知道他死了。”杜云德吡着嘴:“我现在都感觉凉嗖嗖的。”

    “难道你还怕卫钧害你不成?”陆扬哭笑不得。

    “卫钧当然不会,我是怕黑娃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当年那事,我们宿舍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你别说了!”何林峰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你不是说你不怕么。”杜云德看了看他,恍然道:“哦,外卖员祭拜黑娃,那昨晚他去你家泼血就不是因为你的工作缘故,看来凶手已经盯上你了。”

    “你……”何林峰脸色更难看了。

    “喝酒喝酒。”陆扬提议。

    何林峰举杯响应,杜云德没再说话,也没端酒杯,神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陆扬问。

    杜云德突然拿起手机,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触动,何林峰和陆扬都很纳闷。

    当杜云德抬起头时,他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让另两人看,支吾着说:“下周四……是黑娃的祭日!”

    陆扬看到,下周四是1月22号,而1997年的这一天,黑娃坠楼身亡。
    @ttbnn 2019-05-05 09:48:43
    青年节快乐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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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乐~
    @雨天漫步z 2019-05-05 17:52:33
    还来~混个脸熟~~~~
    -----------------------------
    哈哈,已熟,还没透~
    @雨天漫步z 2019-05-05 17:52:59
    下班回家,明天再来~
    -----------------------------
    感谢顶贴,今天已更,晚安。
    第十九章 虔诚祈祷

    夜里十一点十二分,何林峰与陆扬告别后,从出租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小区大门走去。

    在杜云德的一再劝说下,他们一共喝了二十四瓶量的啤酒,陆扬来得晚,算起来只喝了五瓶,杜云德十瓶,何林峰九瓶。纵是何林峰混迹官场,经常应酬,这番喝下来,也有了几分醉意。

    杜云德突然提到黑娃祭日,让何林峰觉得周边的温度都低了一些,只有不停地喝着熬过的啤酒,才能让他感到暖和。

    从陆扬那得知303室保守多年的秘密已经泄露时,何林峰并不意外,卫钧死亡现场出现了那块表,警方肯定会追着不放。当年那个表就间接造成了黑娃的死,如今它再次涉及到人命,宿舍另外几人承受不了压力而脱口相告,也合乎情理。杜云德和卫钧的关系最好,这秘密最先从他口出讲出来更是正常。

    何林峰始终没想透的是,在卫钧遇害前,这个秘密是怎么泄露的。很显然,卫钧的死是有人要替黑娃报仇。黑娃死后,只有303室剩下的五人知道真相,如今凶手也知道,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凶手就在这五人当中,卫钧死了,除开何林峰自己,可疑对象还有三人;要么,是这五人里有人把隐情说了出去,造成了凶手的这次行动。

    陆扬透露出的办案进展让何林峰选择了第二种可能,是有人把这事给黑娃的兄弟梁成龙说了。虽然卫钧死亡现场没发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证据,但当梁成龙牵扯进来后,何林峰就认定他是杀卫钧的凶手。不然,他总不能觉得是黑娃的鬼魂在复仇吧!

    那么,到底是谁告诉梁成龙的呢?

    卫钧被梁成龙杀死,排除,何林峰再把自己排除,还剩杜云德、李波、肖天强。杜云德是卫钧的铁哥们,如果卫钧因他泄密而死,他应该会表露出懊悔与后悔,甚至主动承认告诉陆扬是他给梁成龙说的这事,但从今晚杜云德的反应来看,何林峰也把他排除了。

    手表是李波的,当年也是他咄咄逼人,一开始就认为是黑娃偷了他的表。如果非要说黑娃的死与他室友有关的话,那责任最大的就是李波。黑娃死后,他把表收了起来,再也没戴过,足以说明这事对他造成的心理压力也不小。李波是聪明人,他应当知道,一旦秘密泄露,黑娃的家人最恨的就是他。

    “胖子没这么傻。”何林峰继续排除。

    那么,只剩下肖天强了。

    肖天强读书的时候喜欢看小说,何林峰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两人接触不多。

    对了,小说!

    何林峰灵光乍现,肖天强最爱看的是武侠小说,而“嫉恶如仇 行侠仗义”不正是武侠精神之典范么。虽然大家都没说,但何林峰知道,这些年来,随着彼时的少年们逐渐长大、成熟,对这件事的看法都在发生着变化,而变化的方向就是黑娃并非畏罪自杀,乃是以死明志。何林峰越想越觉得就是肖天强,毕业20周年同学会他也没参加,肯定是不好意思面对他们,毕竟,大家说好了一辈子保守秘密的。

    何林峰问陆扬,这次肖天强会不会回来,当得知肖天强就在梓县时,他吓了一跳。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肖天强会不会和凶手是一伙的?

    何林峰没有把他的这些心理活动讲出来,如今他贵为一局之长,任何时候说话都有顾虑,更何况是这种对同学的猜忌。还好,警方已经撒下天罗地网,梓县并不大,相信梁成龙很快就会落网。他自己只要小心一些,不让对方有机可乘,定会安然度过的。

    后半段,他们喝酒喝得兴奋了起来,聊案子聊得少了,更多的是回忆那几年的一些糗事。比如杜云德和卫钧弄出的选校花一事,比如杜云德约着陆扬几人去认校花何洁当干姐姐一事,再就是何林峰追求班长张佳玉那些事。

    “唉,何局,你和班长到底有没有一腿啊?”杜云德问。

    “我们那时候都爱学习,也只限于学习上的交流,哪里想那么多。”

    “假正经吧?”杜云德借着酒劲,撇嘴道:“反正我听说你主动去牵她手,被她甩开了。”

    “造谣!”何林峰并不承认。

    “你怎么不说你给吕艳写情书被退回来的事?”陆扬笑着说。他看似在帮何林峰解围,实则是有的放矢。

    “唉,不是我说,当年她若是跟了我,也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般。”那次同学会上,杜云德对吕艳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何局,咱们都是老同学,你身居要职,能帮就帮帮她吧。”陆扬顺口说道。

    “那是一定,只要在职责允许的范围内,我肯定帮。”何林峰回应得很官方,陆扬的试探宣告失败,但他不打算将下午问话许山的事说出来,而是准备抽时间再见吕艳一次。

    “说起来,咱们班已经有好几个同学不在人世了。”杜云德又伤感起来:“扬哥,我提议,以后这同学会要经常搞啊,别十年二十年的才弄一次。现在这社会,各种怪病太多了,得绝症的患者也越来越年轻化,等到三十年、四十年再聚的时候,说不定又有好些人没了。”

    “行啊。”陆扬马上迎合,但他上次牵头组织的时候被许山的行为伤到了,又答应文雅再也不组织,就说:“不过我也提议,咱班的人才不少,这组织者得换着来,不能我一个人把脸露完了。”

    “何局啊!”杜云德一拍掌,看向何林峰:“班上唯一的‘一把手’,再合适不过了,下次就你来吧。”

    “我赞成!”陆扬也点头。

    “那行,趁明年过年大家回来得比较齐的时候,我组织一次。”

    本来杜云德还想喝,陆扬心里记挂着案子,不敢多喝,再说也怕他俩在外面待太晚了回去不安全,就终止了这场小型聚会。陆扬喝得最少,散场的时候,他执意要打车挨着把两人送回去才放心。有刑警护送,何林峰自然乐意。杜云德吆喝着不用麻烦,被陆扬硬塞进了后排。

    夜深了,民政局家属区门口一个人也没有,门卫室虚掩着,有光亮透出。何林峰走过去,一脚踹开房门,喊道:“老余。”

    门卫余大爷正在洗脚,冷不丁被何林峰一吼,吓了一跳,正准备骂两句,见是何林峰,忙站了起来,两只脚都还在盆里,讨好地说:“何局,你今天没开车啊?”

    “喝了酒,开屁啊!”

    “是,是。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你这是怎么睡了?”何林峰诧异道。

    门卫每晚十二点关铁门是民政局家属区院落由来以久的规定,但有时天气冷,十一点后基本上就没人进出了,余大爷也会根据情况适当地早关门早睡觉,有人回来了敲门他再起来开就行了。

    “是……啊,不是……”余大爷不知何林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守到十二点才睡。”

    何林峰看了看时间,打了个饱嗝说道:“别那么较真,你岁数大了,少熬夜,现在就关铁门吧。”

    何林峰突然表现出来的关怀让余大爷有些不知所措,他干脆给何林峰敬了个礼:“谢谢何局。”

    敬礼的时候,他右手抬起用力过猛,牵动了身子,两只脚拥挤地站在洗脚盆里又不稳固,差点就摔了。何林峰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叮嘱道:“早睡可以,但晚上可得惊醒着点,咱们这铁门不算高,可别让小偷翻进去了!”

    何林峰这话说得软中带硬,这才是他进门卫室的重点,昨晚老余把梁成龙放了进去,给何林峰来了个下马威。为了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他必须要好好敲打下这个守门汉了。

    余大爷被何林峰扶着,心里却忐忑得不行,忙向何林峰表态:“何局你放心,就算是一只耗子,我也不让它钻进去!”

    “好,好。”说罢,何林峰转身走出门卫室,摇晃着往自家走去。

    家属区建成时间长,里面的树木高且枝叶密,路灯瓦数本就低,被树叶一遮挡,更暗了。门卫室外有盏大灯,随着何林峰慢慢往里走,那的灯光渐渐照不过来,何林峰竟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影影绰绰。

    不知怎的,这场景突然让何林峰想起了杜云德关于鬼的论述,什么卫钧死后给他投梦,什么恶鬼复仇……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何林峰眼中的景象悄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树影竟慢慢幻化成了人的样子。

    偏偏这时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凉风顺着何林峰衣领灌进去,让他全身泛起一股凉意。这股凉让何林峰产生了惧意,倒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甩了甩头,又努力瞪大着眼睛,加快步子往三栋一单元走去。

    何林峰住在401,爬楼梯的时候,他动作很快,给人感觉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似的。由于他喝了酒,步子不稳,在从二楼往三楼走时,不慎摔了一跌,他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两手抓住扶手继续往上爬。

    颤抖着打开门,何林峰闪入屋中,伸手打开灯就飞快地关上了门。后背靠在门上,长舒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将门反锁后,何林峰四下看了看家里,没什么异样。他顾不得喝水,顾不得上厕所,先走到角落的观音像前,垫子都没用,直接跪在地板上,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祈祷菩萨保佑。

    祈祷结束,何林峰走到卫生间,打开洗漱台下面的柜子,把手伸到最里面的一堆没用过的牙刷当中,掏出个黑色的垃圾袋。何林峰将袋子打开,拿出那张被血浸红的照片。

    昨晚,照片被何林峰揉成了一团,现在他慢慢将照片展开,却是让照片的白色背面向着自己,他不敢再看上面的人脸。

    照片完全展开后,何林峰用打火机点燃了它。因为被塑料袋包着,照片上浸泡的血液没怎么干透,刚烧了一个角就熄了。何林峰重新点燃,烧了一会儿又熄了。

    这本是正常的事,在此时的何林峰看来却是颇为诡异,他颤抖着手再次点燃了照片,心里默念:你安心地去吧,别怪我,也别怪大家,下周你祭日,我给你多烧点纸钱。

    何林峰反复念着,这一次,照片没再熄灭,一直燃烧到只剩下何林峰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的角落。何林峰认为对方原谅了他,松开手,按下马桶的冲水键,照片的灰烬便在漩涡中消散不见……
    @雨天漫步z 2019-05-07 07:38:25
    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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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
    @ty_祭小司 2019-05-07 03:13:06
    最近更新好慢啊,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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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了~
    第二十一章 登门调查

    卫钧遇害第四天,梁小芳在母亲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家。表姐一家人极力挽留,让她再住一段时间,母亲也劝她别急着回去,是梁小芳执意要走。她向来就不愿意打扰和麻烦别人,住在表姐家已经影响了他们正常的生活,警察数次进出又让邻里议论纷纷,她再住下去,只会如坐针毡。

    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地板上看不见一滴血迹,空气中也没有一丝血腥味。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如初,没有特别凌乱,也没有一反常态地整洁,总之,近乎和卫钧出事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只是这里的男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天没住人,冰箱里的东西都不能吃了,母亲收拾了一大袋拿下楼去扔掉,并准备采购一些新鲜食物。母亲担心梁小芳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让她一起去,梁小芳拒绝了。

    母亲走后,梁小芳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十几个来回,步子很慢,细细感受着、回味着。卫钧的衣服、鞋子,用过的东西都还在,梁小芳看着它们,心上像是被刺了一下又一下。

    第十二个来回走完,梁小芳拿了个大袋子,开始把卫钧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去,头七的时候,这些都要烧给他,他在那边用着才方便。

    收拾完,梁小芳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柜上摆着的结婚照,有些出神。

    陆扬他们知道了卫钧患癌症的事,也知道了梁小芳没有生育的事,产生了些疑问。梁小芳明白,这些事不可能瞒得住,虽然陆扬前两次都表现得很客气,但随着调查深入,他会再来见梁小芳,问的问题也会逐渐尖锐。

    但梁小芳并不紧张,她甚至希望陆扬的进度再快一点。不然的话,到卫钧头七那天,他的亡灵也不会安心离开人世的。

    陆扬果然又来了,这次带了个女警察。

    陆扬和王曼曼本是直接去的梁小芳表姐家,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梁小芳已经回家了。

    “这么突然就走了?”王曼曼很诧异。

    “她是怕给表姐一家人添麻烦。”陆扬解释:“可能是咱们来得太勤了。”

    卫钧家楼下的巷道交错复杂,王曼曼以本地人的身份自告奋勇走前面带路,竟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尴尬地冲陆扬笑道:“这几晚没睡好,头有些晕。”

    “大小姐,你可是回家睡的,应该比我们睡队里舒服吧。”陆扬熟知了王曼曼的性子,也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我睡在家里,心却在队里啊。”王曼曼撇了撇嘴。

    “我也算半个本地人,还是让我来吧。”从死胡同拐出来,陆扬搜索着脑海里第一次过来时的情形,再凭着从警多年的嗅觉,很快就找到了卫钧住的楼栋,让王曼曼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小插曲再次让陆扬对凶手如此干净利落地逃离现场产生了疑惑,这家伙得多熟悉地形才能做到这般凭空消失啊!

    “等会儿还是让我当恶人吧。”上楼的时候,王曼曼说。

    “那……怎么好意思。”

    “切,你今天让我陪你来,不就是这意思么。”王曼曼毫不客气地戳穿了陆扬的小九九。

    “物尽其用嘛。”陆扬笑着承认了,上次见吕艳,他不方便问的问题都让王曼曼巧妙地问了出来,给陆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敲门后,是梁小芳开的门,只有她一人在家。

    陆扬是第一次到卫钧家中,这是一个两居室,每间屋都不大,卧室除了床和衣柜,基本上只容得下一人行走。家具简单且老旧,沙发上的布套子虽然干净,却看得出是用劣质布料打的。种种迹象表明,卫钧两口子的生活过得并不宽裕,当然,也有可能是给卫钧治病花了不少钱,变卖了些物件。

    卫钧家的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中间没有隔断,客厅摆着沙发、茶几和电视,餐厅摆着饭桌和几把椅子。打开门就是两者的联结处,也是卫钧尸体躺的地方。

    陆扬蹲下身,根据案卷里拍的现场照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眼前却一片血红,让他无法沉下心分析。陆扬无奈起身,坐回到沙发上,梁小芳正往一次性的纸杯里倒着开水。

    “嫂子,不用忙活了,我们问几句就走。”陆扬客气道。

    “喝点水,不碍事。”梁小芳躬着身,陆扬从她的侧面看去,她头上的发丝间已有不少银色。

    待梁小芳也坐下后,王曼曼开始了这次问话:“案情有了些新进展。”

    “凶手找到了?”梁小芳瞪大了眼睛。

    “快了,协查通告已经全面发布。”

    “凶手是谁?”梁小芳很迫切。

    “是这样。”陆扬觉得这事由他来讲比较合适:“关于那块手表,我们已经查明了,它牵涉到我们另外一个死去的同学黑娃……”

    陆扬讲了303室成员之间的秘密,也讲了梁成龙有重大嫌疑,刚才王曼曼所指的“凶手”就是他,但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还得等抓到他后才会有个准确的定论。

    “卫钧以前和你提起过黑娃没有?”陆扬讲完,看着梁小芳,轻声问。

    梁小芳摇头,神情茫然。

    “从来没有?”王曼曼问,语气比陆扬重了许多。

    梁小芳开口回答:“没有。”

    这是303的秘密,不是卫钧一个人的事,并且,除了死去的黑娃,这事对303剩下的五人来说,都是不甚光彩的,卫钧向妻子保密,也不是很难理解。

    “我们在走访中发现,卫钧死前不久,你们家里有过激烈的争吵,还有陌生男人的声音传出,那个男人是谁,你们又是为什么而吵?”

    王曼曼问话时,陆扬一直盯着梁小芳看,捕捉到了她脸上闪现的一丝惊慌,心头疑虑丛生。

    “没……没有啊。”

    “请你仔细回忆,好好想想!”王曼曼看着梁小芳,目光如炬。

    沉默。

    梁小芳嘴唇轻微嚅动着,却没发出声音,另外两人神情严肃,紧张地等待着。

    “我想……想起来了。”

    陆扬松了口气。

    “想起了什么?”王曼曼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那人我不认识,他来了后,卫钧就让我进卧室了,还让我关上门,他们好像是吵了几句,但我没听清内容。”

    这样的回答,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有那么好?”王曼曼提出了质疑。

    “我真没听清。”梁小芳的回答辅之以委屈的神态,让王曼曼有力无处使。

    “他在你家里待了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梁小芳不是很确定。

    “他走后,卫钧给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还问过他,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你们也知道,他那个时候病情已经比较重了,我怎么可能为难他。”

    “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吗?”陆扬问。

    “大致记得的。”

    “给我们描述一下。”

    “短头发,三十来岁,听口音就是本地人。”

    “你确定以前从没见过?”

    “确定。”

    陆扬琢磨着梁小芳提供的仅有的三个要素,将其与本案目前涉及到的人物进行关联,猛地想到了一个人——梁成龙。

    陆扬迅速翻出梁成龙照片,让梁小芳辨认,梁小芳拿着手机看了一阵,点头说:“应该就是他。”

    “后面他还来过没?”

    “就那一次。”说完,梁小芳又补充道:“白天我经常在店里,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来找过卫钧。”

    “梁成龙来过你家?”如果梁成龙知晓了黑娃坠楼的隐情,杀卫钧说得过去,在卫钧家中与他发生激烈争吵也说得过去。这件事的证实,再次加重了梁成龙的嫌疑,同时也减轻了梁小芳身上的神秘感。王曼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中闪过喜色,对梁小芳的态度也好了些。

    “天老爷,我哪里知道他是这样一号人,天杀的,他是怎么找到我家里的哟!”梁小芳情绪激动,哭诉起来。

    “嫂子,节哀。”梁小芳悲恸的样子让陆扬有些不忍,他安慰道:“市里、县里都安排了大量人手追查梁成龙下落,我向你保证,一定在卫钧头七前抓住他!”

    陆扬的这记承诺有很大的安抚效果,梁小芳感激涕零的同时,不忘叮嘱他帮卫钧多约几个同学参加追悼会,热热闹闹地送他一程。

    “你放心吧,这事我肯定尽力去做!”陆扬凭着多年办案经验以及对当前公安机关大数据网络的自信,向梁小芳承诺会在三天内抓到梁成龙,但让同学们来参加卫钧追悼会一事,却没法打包票了。那次20周年同学会,让陆扬看透了一些东西,看清了一些人……

    “还有件事……”

    “嫂子。”陆扬打断了王曼曼的问话:“卫钧走了,你更要保重自己,若是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只怕卫钧也不会走得安心。还有,虽然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毕竟凶手在暗处,你要注意安全。我还是建议你回亲戚家住段时间,等凶手落网再回家也不迟。”

    在原定计划中,王曼曼是要问有人在街上看到梁小芳和陌生男人一同出现的事情。这件事和卫钧家中出现陌生男子争吵是相辅相承的,让警方对梁小芳产生了怀疑。如今家中争吵得到了合理解释,陆扬又见了梁小芳那幅孤苦的模样,就打算暂时不质问她这件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不怕,他来了我正好下去陪卫钧。”梁小芳拒绝了陆扬的建议。

    “你别这样说,逝者已去,生者更当坚强!”

    “卫钧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看。”陆扬指着电视柜上的照片:“卫钧在看着你呢,他一定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是啊。”王曼曼的声音也褪去了警察的威严,恢复了几分女性的柔软:“你应该把他装在心里,带着他一起继续看这美好的世界。”    

    梁小芳再一次泣不成声……
    @雨天漫步z 2019-05-09 13:4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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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更新,感谢支持。
    第二十二章 婊子有情

    让李波在这个时候回梓县,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但陆扬都那样说了,他就算不顾及同学情,也忌惮着他的刑警身份,只得答应回来一趟。

    到了梓县,他没有立即联系陆扬,而是先回家去找那块手表。李波长期在省城,他父母还留在梓县养老。说起来,李波在省城住的是别墅,爹妈去了完全住得下,不过人老了都不愿意挪窝,加之省城也没什么朋友,也就留了下来。反正两地隔得近,真要有什么事,李波两个小时就赶回来了。

    黑娃的死给李波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别看他平时很横,对黑娃也从不客气,但死了人就不一样了。尽管李波一直安慰自己说黑娃是畏罪自杀,他也把那块手表收了起来,可黑娃死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做噩梦,梦见黑娃满脸是血地向他走来,嘴里还说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几次噩梦后,李波想把手表直接扔了,又想着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万一母亲问起来不好交待,就把手表放在自己卧室的书桌里,过了段时间,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又将它放到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面。

    那个寒假,李波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他妈问起,他不敢说实话,只说是晚上睡不好。李波去年中考就没考上,被弄到江安中学补习,他妈以为是马上又要中考了,他学习压力太大才这样,心里还挺高兴,觉得儿子懂事了。第二天,他妈就去梓县香火最盛的大佛寺拜了菩萨,特意给李波求了道护身符,让李波随身带着,说是这符让住持开过光,能给他带来好运,还能让他精力充沛起来。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符真有那么灵验,反正从此以后,李波做噩梦的频率低了,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了。到初三下学期开学时,基本上已经无恙。

    开学后,在学校的安排下,303室剩下的5人搬离了303室。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尤其黑娃的事是由他而起,李波对另四人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处事不再那么蛮横。

    那年中考,李波毫无悬念地再次落榜,父母倒也接受了他没这个天分的事实,同意他外出闯荡。后面的几年时间里,李波凭着灵活的头脑,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慢慢在省城站稳了脚,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有“福相”,胖得不可收拾。李波一直认为是母亲特意求来的护身符给他带来了好运,这么多年,从不离身。至于那块手表以及因它而死的黑娃,则早被李波忘到了九霄云外。

    卫钧的死再次将这件陈年旧事牵扯了出来,也让李波出了身冷汗。一回到家,李波就翻箱倒柜。他发达后,把老家的家具电器全换了个遍,好几次他都没在家,是直接订购好让人送上门来的,所以也不知道旧物件里装的东西是被扔了还是被父母收了起来。

    李波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那块手表。他向父母提起,可时隔多年,他们对这表已完全没有印象。就连送他表的母亲,也忘了这档事。

    “你怎么突然想起找这东西?”母亲问。

    “哎。”李波仍然不敢说实话:“我听人说,那款表现在收藏价很高,能卖几千元。”

    “真的?那得找出来啊。”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咱家里也不差这几千。”李波嘿嘿笑道。

    “胡说,谁还嫌钱多啊?”

    李波出门前,母亲都还在孜孜不倦地找着,李波也放了心,若是那表还在家里,按母亲这态势,不出两天,非把它找出来不可。

    李波出来,仍然不是去找陆扬,而是见何林峰。李波是生意人,利益至上,在结交朋友时更是首先估摸对方的可用价值。在得知何林峰坐上了梓县民政局局长位子后,他就成了李波心目中最重要的初中同学。李波每次回梓县,都会约何林峰出来坐坐,何林峰来不来是一回事,但他必须得热情地发出邀约,这样,一旦有所求,才不会显得唐突。

    两人是在何林峰办公室见面的,李波约他出去,他抽不开身,又想和李波聊聊,就让他过来了。

    下属把李波引进来后,何林峰就打招呼,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待下属出去,何林峰还亲自把房门反锁了。那次吕艳找何林峰办事,正当他们有些暧昧动作时,就被突然闯入的许山撞个正着,让何林峰很是懊恼。

    何林峰知道李波这次回来也与卫钧的事有关,待会儿两人的谈话会涉及到一些隐密,这才如此谨慎。

    关于案情进展,何林峰比李波知晓得多,在李波的追问下,他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反正李波也是当事人之一,陆扬也没叮嘱何林峰保密,让他知道也好,可以顺便看看他的反应。

    “他妈的,哪个虾子说出去的!”听完何林峰所讲,李波最关心的就是黑娃的事是如何传到他弟弟那去的。

    李波的表现在何林峰的意料当中,也加深了他对肖天强的怀疑。何林峰拍了拍李波肩膀:“等抓到凶手,自然就知道了。”

    “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老子都快忘了,现在被捅出来,估计全班同学都会知道,以后还怎么见他们,真他妈晦气。”李波是真的气愤,他生平最讨厌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下可好,肯定有人会说是他逼死了黑娃。

    “唉,咱俩是同命相连啊,你说,我现在坐这位子,要让人背后说风凉话,那得多难受。”

    “何局,要不咱俩找陆扬说说,凶手抓到就行,就别把涉及到黑娃的案情公布了。”李波有了主意。

    “那他得听才行啊。”

    “你出面他肯定听啊,你是梓县父母官,他怎么也要给你个面子的。”

    “到时候看吧。”何林峰有些犹豫,他何尝不想把知情范围缩小,但他知道陆扬的为人,让他隐瞒关键案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当初是何林峰最先提出让大家保密的,李波又是事端的挑起者,这么些年,无论是从遵守约定的角度,还是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他们都守口如瓶,没有向外透露一个字。但当这事已经被捅开,还与卫钧的死有关,他们又忍不住对此多聊了几句。

    “你家那表真没在了?”

    “我妈还在找,好多年没见着了,估计早就扔了。”李波有些郁闷。

    “不会就是卫钧死的时候戴的那块吧?”何林峰脸色变了变。

    “不可能,不可能!”李波用力摇头,脸上的肉跟着抖动:“我家也没遭过贼啊。”

    “真是怪事。”何林峰也想不通当中的缘由。

    谈到茅草屋里黑娃的遗像、即将到来的黑娃的祭日,李波也有了些怪异的感觉,他忙摸着胸口,闭上眼默念了几句佛号。

    “你叽哩咕噜在说啥呢?”何林峰好奇地问。

    李波得意地从内衣里掏出护身符:“这是大佛寺主持开过光的,我戴了二十多年了,管用得很。”

    “怎么管用?”

    李波随即说了戴上它就不做噩梦,做生意也顺风顺水的经历,听得何林峰颇为心动。

    “你也信这些?”

    “那怎么可能!”何林峰矢口否认:“我是共产党员,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省里我也认识些当官的,一样有人拜佛,还有人指望着靠这个升官,有啥稀奇的。”

    “你小点声。”何林峰的神态像是他自己就是这种人似的,怕被下属们听了去。实际上,他还真是。

    李波约何林峰吃午饭,何林峰说下午还有会,没答应,其实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想再面对浑身油腻、脏话连篇的李胖子。

    李波本来就对何林峰把他叫去办公室的做法有些不满,现在他又不赏脸吃饭,心中更是不爽,刚迈出民政局,就骂道:“装你妈逼!”

    李波想起了吕艳,嘴角浮起坏笑,给她打了个电话。

    吕艳听李波回来了,知道是为了卫钧的事,就问:“你知不知道卫钧是谁杀的?”

    “陆扬都不知道,我知道个屁。”

    “陆扬说你们寝室有个秘密,是什么?”昨晚见陆扬,迫于他的身份,吕艳没好问。但在李波这,她没那么多顾虑。

    “啥秘密?”

    “别装了,我晓得你知道,快说给我听听。”

    “装你妹啊!”李波有点生气,吕艳还从来没这么和他说过话,那晚在同学会上,她对自己和何林峰两人可是百般讨好。

    “装你妈!”吕艳突然也毛了,骂了句“死胖子”就挂了电话,反倒让李波懵了。

    卫钧的死对吕艳打击很大,吕艳这一生有过十多个男朋友,只有两人让她铭记在心。一个是初恋,也是后来的老公,现在的前夫,另一个就是卫钧。前夫带给吕艳的,有爱,也有恨,两相比较,家暴带来的恨似乎还要多一些。而卫钧于吕艳,则是一份美好。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在一起的时候吕艳也没觉得卫钧对她有多么体贴,但当她得知卫钧死了的消息时,那些相处的画面不停回放,那些关切的语句不断响起,让吕艳的心一阵阵地刺痛。

    同学会上,卫钧的那番话让吕艳很是动容,可也仅仅是欣赏,那时的她,迫于生活,不能得罪李波,更不能得罪何林峰。后来,听这两人骂卫钧时,吕艳心里不高兴,嘴上却没有反驳。她想,反正卫钧也听不见,管他的呢。

    可卫钧死了,这种情感就不同了。吕艳早在心里把凶手咒骂了上千遍,她也想要知道那个与卫钧的死有关的秘密,因此,当曾经辱骂过卫钧的李波不愿配合时,吕艳一下就怒了。

    李波回过神,恶毒地骂道:“臭婊子,狗娘养的,欠X!”

    从某种意义上说,吕艳确是“婊子”。

    世人都说婊子无情,却不知她们比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要真实得多,爱得恣意,恨得洒脱。
    周末愉快。
    第二十三章 包里物件

    杜云德给何林峰打电话时,他正在单位食堂吃饭。说是吃饭,他并没什么胃口,去食堂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免让下属们看出他的异样。

    李波出门后,何林峰给陆扬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凶手的消息。陆扬迟迟没有回复,这让何林峰丢了神,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上一眼。

    当他又一次摸出手机时,手机凑巧响了,紧张得他差点松开手。一看,是杜云德。

    “喂,云德。”

    “林峰,你在哪?”杜云德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这让何林峰的心悬了起来。

    “单位啊,怎么了?”

    “你昨晚回家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什么意思?”何林峰想起他在小区里把树影当成鬼影,吓得仓皇间爬上楼的情形,不由后背一凉。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

    “到底出什么事了?”说话间,何林峰已经走出食堂,快步回到了自己办公室,锁上了门。

    “我昨晚喝多了,回来就睡,一觉睡到现在,起床后,我穿衣服,在外套口袋里摸到个东西,你猜是什么?”

    何林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强压着心神,沉声问:“什么?”

    杜云德的声音中带着惊恐:“是张黑娃的照片……”

    “什么样的照片?”何林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就是他初中时候的一张照片,背景在江安中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杜云德有些哭腔。

    听这描述,与何林峰在自家客厅那滩血迹中发现的照片相似,何林峰进一步确认道:“背景是我们宿舍楼?”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的。”何林峰仍然不准备把自己收到那张照片的事说出去。

    到了这种地步,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之前他一直没提这事,现在突出讲出来,反而会引起人猜疑。只是,同样的照片再次出现,给何林峰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你衣服里真没有?”

    杜云德的话提醒了何林峰,昨晚他回家烧了照片就脱衣睡了,今早起床,没穿昨晚那件外套,也就没机会发现异样。而一张照片放在衣服口袋里,并不会让人产生多大的异样感,更何况他昨晚喝了酒,感觉迟钝,没发现也正常。

    “我今天换了衣服。”何林峰说着,已经往门口迈步,他必须回家去确认一下这件事。

    “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吧。”杜云德劝道,又说:“我问问陆扬,看他那有没。”

    回家的路上,何林峰琢磨着这件事,心里愈渐发毛。昨晚他们三人一直在一起,最后还是陆扬挨着送他俩回去的,如果这照片是凶手放的,那他胆子也太大了吧。可关键是,连陆扬这个刑警都没有察觉出来,这凶手又显得太神通广大了些。

    何林峰马上想到,会不会是他们当中的人放进去的,他们彼此有接触,大家又都处于半醉状态,放个东西进对方衣服口袋是很容易的事,这种可能也比上一种更合理。当然,他首先排除了自己,再除开杜云德,就是陆扬了。

    可陆扬的动机是什么呢?

    试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何林峰就觉得是它了。连他都能想到杀卫钧的凶手可能就是303室剩下的人,陆扬没道理想不到这一层,而他拿黑娃的照片出来,就是要试探他们的反应。

    想到这里,何林峰紧张的情绪才得以缓解,只要不是那神秘的凶手,只要不是另一种他不愿去想的可能,那就好。陆扬是警察,他的目的是抓凶手,而他何林峰又不是凶手,那就没必要担心。

    何林峰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些,进家属区时,他到门卫室转了趟,老余正在吃午饭,冷不丁瞧见何林峰,嘴里东西都没嚼完,就囫囵着招呼道:“何局好。”

    “没事,你吃你的,我就是顺便来看看。”何林峰笑着拍着他肩膀,示意他坐下继续。

    回到家,何林峰先去佛像前拜了拜,这才来到卧室。昨晚他穿的是件风衣,今早起来天气有些凉,他就换了件夹克,风衣还挂在卧室角落的衣架上。

    何林峰走过去,掏衣服口袋前,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又深吸了口气,这才伸出手。

    左边口袋,有包餐巾纸,那是昨日清晨他自己放进去的,何林峰松了口气。

    右边口袋,何林的手指触碰到时,感觉它不似空的,何林峰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意想中的照片没有出现,何林峰摸到一个不规则的物件,当他拿出它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何林峰在右边衣服袋里摸到的,是一块手表,从外观上看,正是导致黑娃坠楼的那一块双狮机械表!

    何林峰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坐下,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一片空白。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他从浑噩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有没有?”杜云德急切地问。

    何林峰没有马上回答,事实上,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林峰?”

    “嗯,我刚到家。”何林峰拖延着时间,迟钝的思维开始运转。

    “快看看,我问陆扬了,他衣服里啥都没有,就看你这了。”

    “摸到了……”何林峰决定实话实说,这一次不比那张在血迹里的照片,他已经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或者说,和杜云德衣服包里物件的区别,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一张照片,和一块年代久远的手表,它们的价值不一样,意义也是不一样的。卫钧家里没出现黑娃的照片,但他死的时候,手上戴着这样一块表。

    “也有照片?”杜云德提高声音问。

    “不,是一块表。”

    “啥?”杜云德大惊失色:“是李波那块表?”

    “嗯。”

    “见鬼了,见鬼了!”杜云德的声音再次带有惊慌。

    “哪有鬼,你别乱说。”虽嘴上这么劝,可何林峰的内心已是乱如麻绳。他略显艰难地移动步子到客厅,哐啷一下跪在菩萨面前,作着祷告。

    “昨晚我们都在一起,还是陆扬送我们回来的,没人能靠近我们放这东西。人不行,鬼却可以啊……”

    何林峰不敢往这方面想,他只得用是陆扬放的来麻痹自己,但他又想不明白,如果陆扬单纯是为了试探,为什么要给他俩放不一样的东西?这不符合常理。

    回家前,何林峰的心态是轻松的,而现在,他如临深渊。那块手表就像个烫手山芋,烧得他浑身如火,他的心却又凉得像结了冰。对这件事,杜云德讲不出个所以然,全推给了“鬼怪”,配合上他那因惊吓而异常的声音,更添了何林峰的惶恐。

    何林峰别无他法,直接给陆扬打电话,质问是不是他做的。

    对于这件事,陆扬看得要透彻些。

    东西当然不是他放的,他再三向何林峰保证,还说警察办案是按线索追查,哪会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试探,更何况还是试探自己的同学。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何林峰问。

    “你给我点时间调查,有结果了马上告诉你。”

    “又是等!又是等!”此时的何林峰已经没了平日的“何局长”风范,语气里的迫切与焦急之意显露无遗。

    陆扬不认为是凶手放的,至少,从他到五昌馆后,他能确信没有第三者靠近过他们。如果说是凶手在这之前做的手脚,他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一来,那时杜云德和何林峰没喝多少,清醒得很,不会轻易给人机会,二来,凶手不至于这么大胆。

    这样分析下来,陆扬认为,问题就出在杜云德和何林峰二人当中。

    最先发现这事的是杜云德,他包里是张黑娃的照片。何林峰是在杜云德提醒下才回家查看的,他包里是块手表。杜云德打电话时,语气慌乱,像是受到了惊吓,何林峰的反应也差不多,甚至更甚一筹,连局长的“面子”都不要了。单从表面看,无法推断出到底是谁在演戏。陆扬也没敢直接说出他的想法,因为,若是这个思路正确,至少证实了一点,杜、何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人有古怪!在没确定这人是谁之前,陆扬不想打草惊蛇,而是准备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梁成龙还没找到,又出了这么档子事,陆扬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扬哥,你愁啥啊?上午从卫钧家出来时,我见你心情挺好啊。”王曼曼打趣道。

    杜云德他们是涉案人员,陆扬没法推心置腹,对专案组同事,陆扬不会藏着掖着,把这件事和自己的想法都说了,正好让王曼曼帮着分析分析。

    “你的想法有道理。”王曼曼点头,但补充道:“五昌馆那地方,夜里人流量大,人来人往的,又是公用厕所,趁着擦肩而过的功夫,往别人外衣包里放个东西,不算啥难事。”

    “是啊,所以我也没敢完全排除第三者作案的可能。”

    “梁成龙一天没找到,他的嫌疑还是最大。”王曼曼逗陆扬:“你不是一直不愿去怀疑自己同学么。”

    “这不是梁成龙始终不现身,我心里急嘛。”

    “别急,我有预感,快了。”王曼曼神秘一笑。

    曾鹏他们昨晚出门去蹲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各个公安基层组织也没发现梁成龙活动的痕迹,陆扬心里像被猫挠似的,明明痒得难受,又毫无办法。听王曼曼这样说,不禁一喜:“你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刚才你打电话时,大头说找到了梁成龙的又一处疑似落脚地,他们正赶过去。”

    “在哪?”

    “就在民政局家属区外不远的一栋旧楼房里。”
    第二十四章 兄弟报复

    曾鹏带了五个人去东山公园的茅草屋蹲守,他们一直守到零点外卖员都没有现身。为了保存战斗力,曾鹏将人员分成了两组,一组继续守着,另一组就在茅草屋里休息,有情况能立即策应。

    这样一直熬了个通宵,茅草屋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夜里天凉,公园里植被茂盛,气温更是比城区低两三度,把几人冻得不行。天亮的时候,个个面如土灰,身上连点热气都没有。纵是如此,在曾鹏的鼓励下,大家也没失去斗志,没一人说丧气话。

    又守了半天,期间有四五个人顺着后山的阶梯往上,皆是快到茅草屋时又返回下山了,想必是对这处阴森之地有所忌惮。

    快到中午的时候,城南派出所传来消息,他们根据梁成龙照片排查,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曾鹏一听那男子的落脚点在民政局家属区附近,已有七八分把握,留下屁伟三人蹲守,带着陈飞出了公园,直奔那边而去。

    与派出所民警汇合后,曾鹏问:“人在没?”

    “我们还没进屋,他是上周租的房子,只租了半个月,身份证也没用,早上我们拿着他的照片入户走访,房东认出了他。”

    “半个月也租?还不让对方提供身份证?”曾鹏诧异地盯着房东,对方有些窘迫。

    “价给得高。”派出所民警解释道,又转身看向房东,冷声说:“等这事完了,你得到派出所给我们写个情况说明!以后再不按规矩来,这房子就别出租了!”

    “是,是。”房东尴尬地应和着。

    何林峰就住在民政局家属区,男子租住在这附近,本就可疑,租住的时间又与发案时间吻合,曾鹏的把握又加了两分。男子租的楼有六层,他在四楼。曾鹏向房东详细了解了房屋构造,又问他这两日有没见到男子。

    房东摇头。

    时不我待,外卖员极度危险,曾鹏怕迟则生变,决定硬闯,由他和陈飞主攻,派出所民警在房门外协助。好在房东有备用钥匙,不至于撞门。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上了楼,部署好人员后,曾鹏右手持枪,左手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开始转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房门上,屏住了呼吸。

    开门的时候,曾鹏还担心对方从里面反锁了,那样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他刚才做决定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现实所趋,时间紧急,他只有碰碰运气。同时他也做了两手准备,通知了专业人员,一旦对方反锁并执意不开门,那就强行破门。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房门并未反锁,曾鹏顺利打开了它并冲进去,将正在卧室睡觉的男子提将起来。男子吓了一跳,以为有贼闯入,当得知来者是警察后,又放松了下来,没有反抗。

    经初查,男子的确是梁成龙,但他顺从的态度让曾鹏和陈飞既惊奇又失望,在他们预想中,梁成龙作为一名杀人嫌犯,应该拼死拒捕才对。

    梁成龙当即被押回刑警队,审讯也随之开始,由陆扬和曾鹏亲自问话。

    虽然抓捕的时候比较配合,进入审讯室后,梁成龙就开始抵赖了,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还反问自己犯了什么罪,要警察带着枪去抓他。

    “这才对嘛,别一来就什么都招了,会让我很没成就感。”曾鹏笑道。

    “是啊。”陆扬顺着说:“矢口否认一番,也算是对我们的尊重。”

    “你们……”梁成龙满脸委屈:“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先说说你的基本情况吧。”

    “我叫梁成龙,梓县江安镇人,今年33岁……”梁成龙交待的情况基本属实,却完全没提他为何从上班的勉州市突然请假回了梓县,还一请就是十天。

    待梁成龙讲完,曾鹏马上提出了这个疑问。

    “我在公司干得活多,钱却没挣几个。这些年我也学了些技术,想回家乡来自己开个修理厂,这次专门请假回来考察的。”

    “听起像那么回事。”曾鹏冷哼道:“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就够开厂的了?”

    “我……我没钱可以借啊,只要找到好地方,加上我的技术,赚钱还是很快的。”

    “租房子为什么不用身份证?”陆扬问。

    “我走得急,忘带了,我们这些打工仔,平时也没多少机会用身份证,不会随身带着。”

    “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都去哪里地方看了厂子?可有证人?”

    “我去了……南门外,还有北坝那边,都是边走边看,看着合适的就问问,也没留电话,没法给你找证人啊。”

    “放屁!”曾鹏一拍桌子:“你信不信,我马上开车带你去南门和北坝一带,你现场给我指,都问了哪些铺面!”

    “我……警官,我没骗你们。”

    “得了,你做了什么,心里明白。你也看到了,我们无凭无据的,至于拿枪去抓你?”曾鹏站起身,走到梁成龙跟前,递给他支烟,缓和语气道:“现在城里到处都有监控,你说的任何事,我们可以走访排查,再加之监控证实,撒谎有意思?”

    梁成龙将烟衔在嘴里,自顾吸着,没有吭声,像在思想什么。

    陆扬适时地拿着黑娃的照片走过去:“认得他吗?”

    梁成龙猛地看向陆扬,眼里含着打量的意味。

    “你是江安中学毕业的吧?我也是,和你哥还是同学。”陆扬自报了家门,还随口回忆了几句黑娃在班上就读时的情况。

    “你们抓我,和我哥有关系?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到下周就二十二年了。”陆扬说这话时,没看梁成龙,望着天花板,似在缅怀黑娃。

    曾鹏看到,梁成龙的神色黯淡了许多,把头也低了下去。

    曾鹏用对讲机喊了下,陈飞从外面开门进来,手里抱着他们在茅草屋里找到的黑娃遗像。

    “这东西是你弄的吧?”曾鹏问。

    梁成龙再抬起头时,眼睛红红的,他看着那幅遗像,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曾鹏又说:“把烟抽完,想想怎么说吧。”

    梁成龙的双手铐着,烟头一直被他衔在嘴里,烟雾升起,熏到眼睛里,他眼睛更红了,有些难受,泛起了泪。

    陆扬看到他的样子,内心唏嘘不已。他希望梁成龙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杀害卫钧的凶手,这样的话,案子就破了,他对卫钧和梁小芳也有交待了;可他又不希望梁成龙是凶手,当年黑娃就死得不明不白,若是梁成龙为了给哥哥复仇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那他家就绝后了,他们的父母又当如何活下去?

    烟抽完了,梁成龙将烟头吐到地面,开口道:“我怀疑我哥是被人害死的。”

    “虽然我对黑娃的死也表示遗憾,但他当年的确是自己跳楼死了,大家亲眼所见,没人害他。”

    “你说你和他一个班,你对他了解多少?”

    梁成龙的话把陆扬问住了,黑娃性格孤僻,与同宿舍的人关系都不亲热,与陆扬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去。甚至于,在黑娃死前,陆扬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放在以前,对于梁成龙语气里的不满,陆扬可以坦然面对。但他现在知道了黑娃自杀的隐情,没来由地有些心虚。黑娃的性格是他的缺点不假,可当年大家互为同窗,又有几人主动去关心关爱过他呢?黑娃本性不坏,只因不爱说话、个人卫生差,慢慢被大家孤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黑娃也愈发把自己封闭起来,到最后,一件很小的事都有可能给他敏感脆弱的心造成重大打击,从而走向死胡同。

    陆扬自认和初中班上很多同学都谈得来,也能玩到一起,却选择性地忽略了班级里像黑娃这样的“隐形”人物。初中是陆扬青春的开始,承载着他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美好。可那也应当是黑娃最灿烂的时光,他的生命却在本该绽放的日子里,永远停止了。

    “我……我的确对他了解不够。”陆扬有些惭愧。

    “我哥在你们班上被人瞧不起,在寝室里被人欺负,他只给我一个人说过,我想帮他,他不让,还说他不恨你们,可心里又委屈,只能告诉我。”

    陆扬再次震惊了,先前,他从杜云德口里了解到303室的一些事情,对黑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如今再听梁成龙说到这事,又深入地走进了黑娃的精神世界。黑娃不是木头人,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乎,他也会委屈,可即使被李胖子和卫钧他们那般对待,他却又并不恨他们。

    “你觉得你哥是被谁害的?怎么害的?”陆扬强忍着波动的情绪问。

    “我哥的死给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我好几年都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我爸妈也是。我哥学习努力,成绩也不算差,我爸妈本来指望着他能有出息,让我屋里跟着沾光,不再贫穷,哪晓得他会这么早就死了。”梁成龙擤了擤鼻涕:“后来我从悲痛里走出来,慢慢觉得这事不对头,我哥不可能因为学习压力大而自杀的,我想起他给我说的那些事,就觉得是他们寝室的人又欺负了他……”

    “然后呢?你开始了报复计划?”曾鹏问。

    “我问了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根本没人记得那些事。再说,那年警察都没查出什么,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有这个能耐。可我就是不死心,最后只能把气撒到他那几个室友身上……”

    马上就到重点了,陆扬和曾鹏都定定地看着梁成龙。

    “下周是我哥忌日,我就想在这之前做点事,我事先打探好了他室友何林峰的住址,弄了些猪血,趁他们没在家,从门缝下泼了进去,还塞了张我哥的照片。我哥死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人去祭拜过,他们都长的狼心狗肺。我就是要吓他,吓得他做噩梦。”

    那日派出所民警送来何林峰家中血液的样本,刑警队很快就出了鉴定结果,的确是猪血,也就没深查了。

    “完了?”曾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遗像是我放的,我知道东山公园那里有处废弃的茅草屋,可以用来祭拜我哥,我想的是等我报复完了,好好祭拜一下,再回勉州上班。”梁成龙见曾鹏死死地盯着自己,又补充道:“那晚我泼了血,就从凯江桥跳下去了,这样既能躲开你们的追查,也能直接回到茅草屋,我在里面睡了一晚上,天亮后才离开的。”

    “你的报复计划就这么个?吓唬吓唬而已?”曾鹏两手叉腰,俯视着梁成龙:“你逗我玩啊?”

    “那不然还能怎样?”梁成龙有些茫然地说:“我哥有五个室友,我打听到何林峰和卫钧在梓县,另外三个要不在省城,要不在外地,我没办法去弄他们,只有拿何林峰和卫钧出气。给何林峰泼了血后,我这两天都在想怎么报复卫钧。”

    “啥?你这两天才在想报复卫钧的事?”陆扬大吃一惊。
    第二十五章 怀疑精神

    此时此刻,审讯室里的三个人脸上都挂着诧异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梁成龙问。

    “混蛋!”曾鹏忍不住骂道:“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梁成龙还是很疑惑:“警官,我装什么了?”

    “卫钧死了。”陆扬死死地盯着梁成龙。

    “不可能吧,我前段时间摸他们住处的时候,还见到过他。”

    “就在你请假回梓县的第二天,他被人杀了。”陆扬将脸慢慢凑近梁成龙,似乎想通过他的眼睛直击其内心。

    梁成龙愣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不停摇头:“这不关我的事啊,你们别冤枉我。”

    “哼。”曾鹏冷笑一声:“有这么巧的事?你刚回来,卫钧就死了,然后你又找上何林峰家中,下周又是你哥的祭日。”

    “我再怎么也不敢杀人的。”梁成龙看向陆扬:“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你帮帮我,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你杀卫钧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也不想死?”曾鹏怒目圆睁。

    梁成龙快吓哭了:“警官,求你们别吓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两天想的也不过是弄点我哥的照片去吓吓他,再过分也就是偷偷打他一顿,我真不敢杀人啊。警官,我哥死了,我爹妈就我一个娃了,我被枪毙了,他们咋活下去啊,我不可能做这种傻事的。”

    陆扬观察着梁成龙,没有急于开口。如果梁成龙在说谎,这事还好办。如果他没说谎,这事就棘手了,因为这意味着杀卫钧的凶手另有其人,只不过在时间上刚好和梁成龙的计划撞到一起了。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行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父母?”曾鹏还在连哄带吓地套梁成龙的话。

    陆扬却突然想起了杜云德和何林峰两人,昨晚一聚,他们二人衣服包里都出现了与黑娃有关的物件。根据多年的刑侦经验,陆扬推测他们当中有一人有问题。

    如果梁成龙的话属实……同学杀同学,陆扬不敢再想下去。

    “真的不是我……”梁成龙哭丧着脸,像是灵光一现:“你们说我杀人,总要拿出证据来,别想几句话就定我罪。”

    “哟,你还有点反侦查意识啊。”曾鹏瞪着他,想着卫钧遇害的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更是来气。

    “你回县城第二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期间,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可有证人?”陆扬沉着地问。

    “我……”梁成龙陷入回忆:“我就在出租屋里想着怎么报复何林峰啊,对了,我叫了份外卖,外卖员可以帮我做证。”

    曾鹏问了相关信息后,让陈飞立即联系外卖公司对这事进行核实。

    “你知道卫钧住在哪里?”陆扬问。

    “知……知道,我早就打探好了,这事又不难。”

    “咱们曾都在江安中学就读,虽然不是同一个年级,更不是同一个班,但江安中学不大,每天在里面晃荡,彼此眼熟也正常。我对你也有点模糊的印象,我要问的是,除了你哥以外,你还认识有我们班的同学没有?”

    梁成龙摇头:“我只听我哥说起过几个人,这不算认识吧。”

    “那么,你也不认识卫钧吧?”

    “不认识。”

    “你只是偷偷打探他的住址?有没有接触过他?”

    梁成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陆扬,琢磨着他话里的深意。

    “回答我!”陆扬加重了语气。

    这期间,曾鹏站在一旁看着。他抓梁成龙回来就开始了审讯,陆扬还没机会和他沟通上午对梁小芳的调查情况,所以他不知道陆扬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就没有插嘴。

    “没……没有接触过啊。”

    “那你上周怎么跑到他家里去了?”陆扬猛地一吼,梁成龙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不……”

    “要不要我叫梁小芳来和你对质?”陆扬是真动了气,这起案件的复杂程度一次次超出了他的预估,也将他的同学们一步步越拉越深,他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异常沉重。

    梁成龙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终是松了口:“我是去过。”

    “去做了什么?”陆扬重坐回椅子上:“你的态度让我很生气,我说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会查得水落石出,你这样像挤牙膏似的浪费我们时间,我不会让你好过!”

    “你他妈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吧?”曾鹏听明白了个大概,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我说,我那天去和卫钧吵了一架。我这不是听你们说他死了嘛,我怕牵连进来,就,就撒了个谎。”梁成龙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是第一个找他的,那天我刚找到他家,碰到他和他老婆回去,一时热气冲头,就敲门进去了,我问他我哥的事,他什么都说不知道,我很生气,就和他大吵了一架,说是他们害死我哥的。”

    “你们动手没有?”

    “没有没有。”梁成龙头摇得很快:“我压根就没想过和他们动粗,只是想给我哥讨个说法。”

    “你们吵架时,他老婆在没在场?”

    “他让他老婆进屋了。”

    “吵完你就走了?”曾鹏问。

    “是啊,他又不可能留我吃饭。”

    “然后你又找到了何林峰的家?”

    “对,对,摸清地址后,我就回公司了,上了两天班又请假回来办这件事。”

    陆扬和曾鹏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梁成龙,但他的这一番话,单从逻辑上来讲,又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时,陈飞推开门,将二人叫到门口处,悄声告诉他们,已向外卖公司证实,卫钧遇害期间,梁成龙的确叫过一份卤肉饭,是他亲自开的门,外卖小哥看了梁成龙照片后,可以确定就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见到对方眼里的疑惑。随后,梁成龙又交待了他购买外卖员服装和二手电动车的事件,皆是有据可查。

    可以说,在梁成龙到案之前,专案组对他是寄予厚望,也满以为随着他的落网,案件也就结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梁成龙被暂时关押,专案组开了个碰头会。

    “他的话表面看没问题,可从他的态度来看,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陈飞第一个发表意见。

    “废话,肯定不简单。”屁伟说:“如果完全排除了他杀卫钧的可能,那我也觉得,他对此事不会毫不知情!”

    “你是说他和凶手是一伙的?”王曼曼问。

    “是有可能团伙作案。”陆扬也赞同,尽管他有些不情愿。

    王曼曼看着他:“你又开始怀疑你同学了?”

    “什么意思?”屁伟很感兴趣,他一直都对303室剩下的几人持有怀疑态度。

    在征得陆扬同意后,王曼曼讲了杜云德和何林峰衣服包里发现东西的事。

    “是何林峰有问题!”听王曼曼讲完,屁伟断定道。

    “为什么?”陆扬问。

    “梁成龙交待,他给何林峰泼血的时候,塞了张黑娃的照片,何林峰怎么没提起这件事?”

    “这人肯定心里有鬼。”陈飞说。

    “可如果他和梁成龙是一伙的,他们彼此的行为应该吻合才对。如此明显的矛盾,不应该出现。”陆扬摇头。

    “有道理。”曾鹏接话道:“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是他们故意为之,通过这种矛盾,来撇清两人的关系。”

    “正反都说得通,那还怎么分析?”王曼曼无奈地做了个鬼脸。

    “那杜云德呢?”陈飞看着陆扬:“他有问题的机率大不?梁小芳倒是说了,你们同学里,只有他去过卫钧家,也应该是对卫钧家里情况最了解的一个。”

    “他和卫钧的关系最好,就算因为黑娃的事,也不怎么可能杀卫钧,还下了那么重的手。”陆扬回答。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陈飞说:“说不定他俩之间有什么其他纠葛呢,你们毕业这么久了,不可能对每个同学的经历都了解。”

    陈飞的话说到了陆扬心坎上,的确如此,虽然大家初中时天天在一起学习玩耍、插科打诨,可毕业后就各奔东西,很少再有交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如果仍然用当年的那些关系去衡量每一个人的可疑性,是不严谨的。

    “梁成龙只字不提他知道手表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王曼曼叹了口气。

    “假的,假得很。”屁伟说:“杀卫钧的凶手肯定知道手表的事,黑娃死了这么多年了,梁成龙一直没什么动作,偏偏在今年想通了,要给黑娃讨个说法,偏偏就和卫钧的死碰到一起,绝不可能是巧合,他肯定知道内情!我还是认为,他和凶手是一伙的!”

    “有道理。”陈飞摸了摸他光光的脑门道。

    “不过我收回刚才的意见,何林峰一直对黑娃死亡的真相讳莫如深,他不提照片的事,可能也是有所顾忌,怕我们知道真相,毕竟以他现在的职位,这事传了出去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小的,我们可以试着把目光再放宽一点……”屁伟欲言又止。

    “你还有其他怀疑对象?”曾鹏问。

    “卫钧的老婆,我始终觉得怪怪的。你们看,她家里来了陌生男子,还和卫钧发生过争吵,没过多久卫钧就死了,正常人都会很快怀疑到这个男子身上,她却没主动说起这件事,还是我们问起才说的。”

    对梁小芳,陆扬始终有着怜悯之情,也比较关照她。可对屁伟的话,陆扬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不合常理。

    屁伟接着说:“你们另一个同学又在街上看到她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一起,这也怪得很。”

    “今天她主动承认了梁成龙去过家里的事,我们就没追问下去了,听你这么一说,她的嫌疑又大了起来。”王曼曼道。

    屁伟就是这样一个敢于怀疑一切的人,其实每个刑警队都有这样一号人物,他们看所有涉案人员都是一副审视的目光,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有些时候,最不可能的人反而就是真正的凶手,他们的被捕,靠的就是充满怀疑精神的刑警们不停探查的结果。

    陆扬曾数次压下了心里冒出的全面调查梁小芳和其他同学的念头,并用梁成龙极为可疑来缓解这种情绪,如今梁成龙被查明不是凶卫钧的人,他就没理由再劝阻自己和同事们去做这件事了。
    第二十六章 宿舍重聚

    李波的老母亲最终也没能找到那块手表,累了大半天后,她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大脑仍没停止回忆,试图想起某些能帮助她的线索。

    “丢了就丢了吧。”李波爸劝她:“咱们家东西太多太乱了,丢几件很正常。”

    “那么值钱,可惜啊,李波也是,我送他的礼物也不好好放着。”

    “别气,说不定,哪天它自己又钻出来了。”李波爸这话不是凭空说的,他已有好几次经验,刻意去找某件东西时,怎么都找不到,过了段时间,却发现它就在一处很显眼的地方放着。

    李波听闻这个结果,嘴上安慰着母亲,心里却不踏实,他给陆扬打电话“报道”,也顺便打探案情。彼时陆扬刚审完梁成龙,就和李波聊了一阵。

    “我家的手表不见了。”李波老实说道,因为他知道这并不能成为陆扬怀疑他的理由,他能向警方提供卫钧遇害期间他的不在场证明。

    “嗯。”

    虽然李波心里有所倚仗,但陆扬平淡的反应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事实上,卫钧死亡时戴的那块表还在刑警队物证科,当陆扬得知何林峰衣服包里再次出现了同样的手表时,就断定它们只不过是用以表明这事与黑娃有莫大关系,而绝不会是当年李胖子戴过的那块,所以比较淡定。

    “凶手抓到没?”

    “本来抓到了,结果发现另有其人。”

    “你是说不是黑娃兄弟?”之前陆扬有提醒过李胖子当心梁成龙。

    “至少不是他一个人。”

    “那怎么办?”

    “继续调查啊。”

    “你不是说杀卫钧的凶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吗,真这么厉害?”

    “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再厉害的凶手,只要做案,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不过是暂时没查到而已!”

    “黑娃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陆扬警惕地问。

    “龟儿子,说好了保密的,不讲信用!”

    “你们的面子重要,还是卫钧的命重要?”陆扬大声质问。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胖子见陆扬动了气,又改口说:“我肯定是看重同学情的,你要是第一个来问我,我多半也会告诉你的。”

    “生意人不是只看重利益嘛。”陆扬不冷不热地说,内心鄙夷。

    “卫钧还是不错的,可惜了。”李胖子转移话题道:“我记得,初三下学期我重感冒在校医室输液,他还帮我送了两天饭。”

    “那你还骂他?”这句话陆扬没说出来,因为这事他是从吕艳口中得知的,若是说开了,他就是出卖了吕艳。

    李波提到的事,陆扬也有印象,他长得胖,身体虚,经常感冒,有一次比较严重,半夜发高烧说胡话,是他们寝室何林峰、卫钧几个一起把他弄到校医室去的,又是打针又是输液,差不多住了一周。这期间,都是他们宿舍的人轮流给他送饭,晚上又陪着他。

    陆扬还想起件事。

    初三下学期,大概是六月中下旬的样子,地里的麦子成熟了,何林峰父亲在外面打工,留下母亲照顾他和妹妹,他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以往农忙,何林峰都会请几天假回家干活,返校后再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来,从未耽误。可这次马上就中考了,班主任老曾不愿放他回去,他为此找了老曾几次,说他母亲实在是做不过来,家里也没有请人的条件。最后老曾想了个办法,那个周末,他动员了班上十来个同学,利用休息时间到何林峰家里帮忙,一天半就把地里的麦子收完了。

    那十多个同学里面,除了何林峰自己,原来303室的四人也去了。再就是陆扬、韩攀他们一些人。张佳玉、曾丹几个女生则帮着何林峰母亲给他们烧水、做饭。

    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何林峰一家人不停感谢,特别是何林峰,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了大家的帮忙,何林峰的备考计划完全没有耽搁,顺利考上了“梓中”。    

    陆扬记得,当时他和卫钧在一块地里割麦子,卫钧格外卖力,太阳晒得他汗水直淌也顾不得擦一下。

    偶尔想起的这些当年往事时常会让陆扬心里暖暖的,可与如今的情况比起来,他又像是在寒冬腊月里吃了冰棍一般,透心凉。卫钧曾经帮助过的李波与何林峰,因为他的几句言语,就在背后大骂他,真是可笑又可悲。

    见陆扬没吭声,李波又说:“你上次说让我参加卫钧追悼会,他头七是多久来着?”

    “大后天。”陆扬回答。

    “行,就在县殡仪馆是吧?我一定来。”

    那日陆扬叫李波回来,他很不情愿,陆扬不得已才用协助办案为由逼他就范。这会儿李波如此主动,倒是让陆扬意外,想必是突然忆起的住院被卫钧照顾一事触动到了他的内心。

    “好,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陆扬就参加了专案组的案情讨论会,这边刚讨论完,肖天强又找到刑警队来了。

    “陆警官,我可是按你的要求来录口供了。”肖天强笑着说。

    自参与这起专案,陆扬的时间就安排得很紧凑,他和肖天强只是通了次电话,所以都有些忽略掉303室的这个人了。在梁成龙杀人嫌疑刚刚排除的档口,肖天强的到来让陆扬记起,他和梁成龙一样,都是在卫钧遇害前一天回到梓县的。

    “嘿,既然来了刑警队,咱们就公事公办,等问完了话,我请你吃饭。”陆扬回以一个微笑,心里却开始琢磨起等会儿问些什么。

    陆扬叫上了屁伟,进了房间,屁伟拉上了窗帘,打开了灯。肖天强这次过来,是以一个涉案人员的身份来接受询问的,屁伟弄出的这个气氛,像是要审问嫌疑人。陆扬张了张嘴,却没有阻止他。

    问话开始,肖天强把这次回家的缘由和日程安排都讲了一遍,陆扬边听边记录。

    “对于303室这个共同的秘密,你这些年有什么感受?”肖天强刚说完,屁伟就问。

    “说不内疚是假话,我给陆扬也说过,我一直都有些不安,那年在广东实习,还和卫钧谈过这事,但他让我别再想了,好好过日子。”

    “你表露出了心底的不安,卫钧却让你别想这事,你会不会因此觉得他没有人情味,甚至冷酷?”

    屁伟问出这话时,陆扬心里紧了一下,抬头看向肖天强。

    肖天强明显没有准备,愣了愣才回答:“当时我是有点瞧不上他的,但也不至于觉得他冷酷。我实习了半年,他对我很热情,经常请我吃饭,还不让我结账,说我是学生挣不着钱。”

    “卫钧够义气。”陆扬说。

    肖天强没接话,陆扬讨了个没趣,就问:“你直接回的江安,没在梓县逗留,那你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在做什么?”

    陆扬问的时间正是卫钧遇害的时间。

    “我在老家和亲戚吃饭,喝了点酒,孩子让我爸妈看着的,我大概十点过就回家睡觉了。”

    肖天强的样子不像在撒谎,但陆扬还是依例让他提供了当晚一起吃饭的人员名单和电话,说要一一核实。陆扬的认真让肖天强有些不舒服,脸色和语气也变得生硬了。

    陆扬感受到肖天强的变化,解释说:“黑娃弟弟梁成龙已经被捕了,但他不是杀卫钧的凶手。我对你查得越仔细,就越是对你负责,只要你所说的都能得到证实,那你身上的嫌疑就彻底排除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肖天强接受了陆扬的善意:“我也希望你们早点抓到凶手,还卫钧一个公道。”

    “你对梁成龙这个人有没有印象?”屁伟问。

    “知道他是黑娃的兄弟,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碰过几次面,但这么多年了,现在让我当面认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就是说,你们也没有私下的联系了?”

    “那肯定啊。”肖天强说:“我和他能有什么交集。”

    问话结束得很快,不仅是陆扬,连最先怀疑303室剩下几人的屁伟也没从肖天强身上挖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出了刑警大队,陆扬问肖天强晚上住哪里,他说还没定房间。

    “我把杜云德叫出来一起吃饭吧,你可以和他住一个酒店。”陆扬不愿叫李波和何林峰。

    结果吃饭的时候,杜云德说他已经退房了,今晚要换个地方住。

    “为什么?”

    “昨晚那事没搞清楚,我哪还敢继续住那里啊,万一明早起来包里又多了个东西,我还不被吓死。”杜云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把门窗锁好不就行了。”陆扬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了。

    “切,我又不是警察,腰间有枪,坏人不敢靠近,头上戴国徽,鬼怪也退避三舍。”

    “怎么又扯到鬼怪上了。”陆扬无语。

    “那你给我个解释啊!”杜云德盯着他:“梁成龙不是凶手,你们现在连凶手的丁点都没碰到,我包里又出来这么个照片,未知的都是让人恐惧的,我不怕才怪。”

    “还真是怪,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肖天强说。

    “你早上起来,房间的门窗都是正常的吧?”

    “再正常不过了,房门是反锁的,窗户是关着的。”杜云德回答。

    谈案子谈到后面,主题转换成了缅怀卫钧,杜云德和卫钧走得最近,说了很多,陆扬适时补充,而肖天强主要充当倾听者。他们说到卫钧父母双双罹难对他造成沉重打击,说到卫钧夫妻结婚时缺少朋友的冷清,说到卫钧患上绝症不愿接受外人的怜悯……

    陆扬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肖天强流露出了痛苦懊恼的表情。

    吃完饭,杜云德说时间还早,嚷着要换个地方吃宵夜喝酒,陆扬有些犹豫,他就说:“你去忙你的,破了案我们再喝。”

    杜云德边说边推陆扬,陆扬也的确要回队里和曾鹏他们再碰个头,就趁势说:“行,你们也别玩太晚,凶手没现身,尤其要注意安全。”

    “我回酒店一个人待着才最危险。”杜云德咂舌道。

    陆扬走后,杜云德给李波和何林峰打电话,说要搞个303室重聚宴会,两人都爽快地答应了。

    专案组对掌握到的所有线索进行了重新归纳整理与分析,弄完已经快十一点了。陆扬伸了伸懒腰,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他临走时杜云德说的那句话,浑身一个激灵,拿出手机准备问问他们回去了没。
    @雨天漫步z 2019-05-18 17:23:04
    同叔不来我帮忙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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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啊。
    第二十七章 精光一闪

    陆扬的缺席丝毫没有影响杜云德的兴致。准确说来,没有外人的参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303室聚会。

    杜云德还是提议去五昌馆,何林峰不同意了:“昨晚听了你的,今晚就让我安排吧。”

    “得。”杜云德笑道:“咱们就沾沾局长的光。”

    手表事件搞得何林峰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正好可以借酒麻醉下自己。他给老婆说来了几个老同学,晚上要聚会喝酒,让她还是直接回丈人家住。之后,他在梓县最负盛名的老火锅店四通要了个雅间,又从家里提了两瓶五粮液过去。

    “好多年没来了,这店还是老样子啊。”肖天强看着大门口排队的人群,啧啧道:“生意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现在火锅行业竞争那么激烈,这种老字号店卖的就是个情怀,若是经常翻新,没了当年的味道,来的人自然就少了。”杜云德说。

    肖天强点头,深以为然。

    他俩是最先到的,上楼看到大堂里一片红火,包间也几乎满了。向服务员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包间是何林峰从另一个客户手里“抢”过来的。

    “当官就是好啊。”杜云德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包间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灯说:“如果是我俩来,只有乖乖在门口排队了。”

    “别说了,何林峰来了。”肖天强提醒道。

    杜云德从椅子上站起,夸张地打招呼:“何局长好,今天是真的沾你光了。”

    何林峰转身把包间门关上,皱眉道:“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浮夸。”

    杜云德收起玩笑神情,悄声问:“你那手表带来了没?”

    “我……我没事把那东西带身上干啥啊,吃饱了撑的!”何林峰没好气地说。

    “唉,我还说鉴定鉴定上面有没有古怪勒。”杜云德似有些失望。

    “要鉴定也是拿给陆扬,你能鉴定出什么?”何林峰笑了笑。

    “我啊。”杜云德突然站起身,把脸凑到何林峰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能感受到上面有没有亡灵的气息。”

    何林峰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扭曲了几下,一把推开他,骂道:“龟儿子,你什么时候变成神棍了?”

    “我说真的。”杜云德面不改色,从包里摸出他收到的那张黑娃照片,指着上面黑娃的眼睛说:“你们看,我总感觉他在盯着我们。”

    “唉,是我们对不起他。”肖天强盯着那照片看了看,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地说。

    杜云德的这张照片与何林峰在家里血液中拾起的那张一样,他那张浸满了血,上面黑娃的脸都成了红色。何林峰已经烧了照片,此时在杜云德的引导下,看着黑娃的眼睛,眼前的景象慢慢发生了变化。他看到黑娃原本黑色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红色,正恨恨地瞪着他。

    何林峰马上把脸侧向一旁,不悦地说:“阿德,今天说好了是303室聚会,你弄这些是存心扫我们的兴吧。”

    “何局长,你冤枉我了。”杜云德收起照片:“不瞒你说,从中午起床发现这张照片,直到现在,我这心脏一直跳得飞快,这事太奇怪了,不仅你我讲不出名堂,陆扬也没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说我能不怕么!”

    “林峰,我想阿德也不是存心的。”肖天强帮着劝解:“再说了,既然是303室聚会,咱们免不了要谈起黑娃和卫钧,他俩也是303室的一员。”

    “对,对。”杜云德不停点头:“不是出了卫钧这事,咱们四人指不定还要等多少年才有机会聚齐。”

    说话间,李波开门走了进来,大腹便便,脸上扯着一副油腻的笑容:“哥几个,好久不见啊。”

    “李老板这身材,一看就是赚得盆满钵满。”杜云德指着李波的肚子说。

    “阿德,别损我了,我天天为‘三高’发愁。”

    “快坐。”何林峰给李波拉了把椅子。

    李波坐下,看着一旁的肖天强问:“强子,同学会怎么不来啊?”

    “那次我实在脱不开身。”肖天强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富态了,这样不利于健康啊。”

    “李老板瘦了就发不了财了。”杜云德插话道。

    几人客套的时候,服务员开始下菜,何林峰拆了酒给众人倒上。

    “行了,你出去吧,没事别进来,有需要我们自会叫你。”为了说话方便,何林峰特意给服务员打了招呼。

    几人各怀心事,酒过三巡,谈话才随意了些,而谈话的重点自然落到了当前的这起案子上。

    杜云德再次神叨叨地提起了鬼魂复仇,何林峰脸色极不好看,肖天强只当他在开玩笑不当回事,李波则笑呵呵地拿出护身符来,得意道:“有它在,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怕。”

    听李波讲了护身符的由来,杜云德眼中发光:“李老板,把你这东西借我戴戴,反正你晚上是和爸妈睡一起,用不着这东西。我一个人睡,担心得很。”

    李波忙把护身符揣回内衣:“那可不行,它不仅保我性命,还护我财运,给了你,我那生意没法做了。”

    “今晚咱俩开个标间吧,我陪你。”肖天强说:“听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心虚了。”

    “那最好不过。”杜云德看着何林峰:“何局每晚有老婆抱着,也不用怕。”

    何林峰没有吭声。

    第二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几人的状态又兴奋了些,尤其是李波,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了:“阿德……我听说……说你和卫钧偷看过曾……曾……”

    “曾丹?”何林峰帮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对……就……就是曾丹,你们偷看她洗澡。”

    “你听哪个说的哟?”杜云德并没一口否认。

    “这……这你就不管了。”李波大嘴着嘴,哈着浊气:“怎么样……大……大不大?”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肖天强看着杜云德,满脸纳闷。

    “唉,就是看了个后背,她那时不是住在镇医院嘛,都是在公用厕所里洗澡的。我和卫钧是打台球时听医院里一个‘二流子’说起这事的,就跑去偷看了……”

    “不……不够……义气啊。”李波指着杜云德:“这……这种好……事,都不叫上我。”

    “切,你忘了?你那个时候拽得很,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啊。”杜云德直言道。

    “就是,我记得,胖子的眼睛随时都是往天上看的。”肖天强笑着说,他喝酒上脸,此时已成了猴子的屁股。

    “放屁……放屁……明明是你们瞧……瞧不起我们复读生。”李波辩解。

    “何局长,你看到前面没?”杜云德冷不丁问了句。

    “你……你也看了?”李波看着何林峰,又看向杜云德:“狗日……太……太不够意思了。”

    “我没去看。”何林峰脸色在酒精作用下也有些红,倒是掩盖了他的窘迫。

    “不关我的事,是卫钧给他说的。”杜云德解释道:“他俩不是同桌嘛。”

    “胖哥,我也没看到,来,咱俩碰个杯。”肖天强拍了拍李波道。

    “也是,何局长喜欢的是班长,对曾丹没兴趣也正常。”杜云德笑着说完,也主动与何林峰喝了一杯。

    “我……我最……佩服的还是许山那屁娃,机机还没长好,就……就学会嫖婆娘了。”李波又说。

    “那真是个人才。”杜云德道。

    “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肖天强未参加同学会,对许山的情况不甚了解。

    “安家在梓县,但人长期在外面跑货运。”何林峰说。

    “听说王凯和杨英结婚了?他们是咱班唯一一对吧。”

    “是啊,杨英以前和侯平耍过,还睡了觉,为这事,王凯现在把侯平视为眼中钉。”

    “真睡了?”李波好奇地问。

    “鬼晓得。”

    “同学会他们来了没?”肖天强问。

    “三人都没来。”杜云德摇头叹息。

    他们聊同学,聊老师,聊彼此的糗事,聊谁暗恋谁……何林峰不再讲官场上的事,李波不再夸海口说自己有多少家产,而是共同回忆那段奋斗的时光、那段荒唐的岁月、那段不羁的青春。

    “谢……谢谢兄弟伙在我输液的时候对我的照顾……”李波举杯:“以前……我有些事……做得不地道,别……别往心上去。”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家到我家收麦子那天的情形。”何林峰眼睛红红的。

    在杜云德看来,比之那次20周年,这一晚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学聚会,他想,要是卫钧在的话,肯定会非常高兴。讽刺的是,这样的一幕,竟是由卫钧的死意外促成的。

    提到卫钧的头七,李波说:“我……我已经答应陆扬了,到……到时候一定去送卫钧,你们……都……都要去吧?”

    “那肯定啊!”杜云德说。

    “要去。”何林峰也附和。

    “我本来定好了前一天的飞机回南京,还是改签吧。”肖天强自顾喝了一杯说。

    让肖天强改变主意的是陆扬关于卫钧父母去世的一番话,那年肖天强买房,向卫钧借钱,被卫钧回绝了,说是手里没钱。在肖天强看来,卫钧进入社会多年,夫妻二人都在挣钱,不可能没积蓄。卫钧的回绝成了肖天强心里的一根刺。肖天强虽记得自己在广东实习时,卫钧热情款待了他多次,因为卫钧的不借钱,让他觉得,卫钧这种人不过是酒肉朋友,当他真正有需要时,并不会慷慨相助。

    及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段时间卫钧父母双亡,他的钱都用来办理后事了。由于他好面子,当时对肖天强只字未提。肖天强却因为这件事,不仅没来参加卫钧的婚礼,甚至连个祝福的电话都没打。

    知道真相后,肖天强极度惭愧与内疚,这个时候,再回想起他在广东的点滴,卫钧和女友周到的接待又显得是那么诚挚,更让肖天强觉得自己在卫钧面前是个“小人”。

    陆扬给杜云德打来电话时,瓶里的酒已经倒完了,肖天强看时间不早,提议由当年303室的室长何林峰来作个总结。

    “等等,陆大警官!”杜云德扬了扬手机,按下接听后说:“陆警官,忙完了?四通火锅,我们都在等你……什么?不来了?不够意思啊……”

    说着说着,杜云德突然作欲呕吐状,匆忙走进了雅间里的厕所,关上了门,随后,厕所里传来冲水声。

    “阿德……这家伙,现场直播了。”李胖子笑呵呵道,似乎他没在杜云德前吐是一种荣耀。

    “我也差不多了。”何林峰打了个饱嗝。

    “还好没酒了。”肖天强庆幸道:“不然咱们都得翻。”

    厕所里,杜云德与陆扬边说边不时按下冲水键。

    “行,行,你放心,保……保证没事。”挂了电话,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全然不似喝醉酒的样子。
    第二十七章 精光一闪

    陆扬的缺席丝毫没有影响杜云德的兴致。准确说来,没有外人的参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303室聚会。

    杜云德还是提议去五昌馆,何林峰不同意了:“昨晚听了你的,今晚就让我安排吧。”

    “得。”杜云德笑道:“咱们就沾沾局长的光。”

    手表事件搞得何林峰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正好可以借酒麻醉下自己。他给老婆说来了几个老同学,晚上要聚会喝酒,让她还是直接回丈人家住。之后,他在梓县最负盛名的老火锅店四通要了个雅间,又从家里提了两瓶五粮液过去。

    “好多年没来了,这店还是老样子啊。”肖天强看着大门口排队的人群,啧啧道:“生意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现在火锅行业竞争那么激烈,这种老字号店卖的就是个情怀,若是经常翻新,没了当年的味道,来的人自然就少了。”杜云德说。

    肖天强点头,深以为然。

    他俩是最先到的,上楼看到大堂里一片红火,包间也几乎满了。向服务员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包间是何林峰从另一个客户手里“抢”过来的。

    “当官就是好啊。”杜云德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包间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灯说:“如果是我俩来,只有乖乖在门口排队了。”

    “别说了,何林峰来了。”肖天强提醒道。

    杜云德从椅子上站起,夸张地打招呼:“何局长好,今天是真的沾你光了。”

    何林峰转身把包间门关上,皱眉道:“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浮夸。”

    杜云德收起玩笑神情,悄声问:“你那手表带来了没?”

    “我……我没事把那东西带身上干啥啊,吃饱了撑的!”何林峰没好气地说。

    “唉,我还说鉴定鉴定上面有没有古怪勒。”杜云德似有些失望。

    “要鉴定也是拿给陆扬,你能鉴定出什么?”何林峰笑了笑。

    “我啊。”杜云德突然站起身,把脸凑到何林峰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能感受到上面有没有亡灵的气息。”

    何林峰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扭曲了几下,一把推开他,骂道:“龟儿子,你什么时候变成神棍了?”

    “我说真的。”杜云德面不改色,从包里摸出他收到的那张黑娃照片,指着上面黑娃的眼睛说:“你们看,我总感觉他在盯着我们。”

    “唉,是我们对不起他。”肖天强盯着那照片看了看,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地说。

    杜云德的这张照片与何林峰在家里血液中拾起的那张一样,他那张浸满了血,上面黑娃的脸都成了红色。何林峰已经烧了照片,此时在杜云德的引导下,看着黑娃的眼睛,眼前的景象慢慢发生了变化。他看到黑娃原本黑色的眼睛慢慢变成了红色,正恨恨地瞪着他。

    何林峰马上把脸侧向一旁,不悦地说:“阿德,今天说好了是303室聚会,你弄这些是存心扫我们的兴吧。”

    “何局长,你冤枉我了。”杜云德收起照片:“不瞒你说,从中午起床发现这张照片,直到现在,我这心脏一直跳得飞快,这事太奇怪了,不仅你我讲不出名堂,陆扬也没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说我能不怕么!”

    “林峰,我想阿德也不是存心的。”肖天强帮着劝解:“再说了,既然是303室聚会,咱们免不了要谈起黑娃和卫钧,他俩也是303室的一员。”

    “对,对。”杜云德不停点头:“不是出了卫钧这事,咱们四人指不定还要等多少年才有机会聚齐。”

    说话间,李波开门走了进来,大腹便便,脸上扯着一副油腻的笑容:“哥几个,好久不见啊。”

    “李老板这身材,一看就是赚得盆满钵满。”杜云德指着李波的肚子说。

    “阿德,别损我了,我天天为‘三高’发愁。”

    “快坐。”何林峰给李波拉了把椅子。

    李波坐下,看着一旁的肖天强问:“强子,同学会怎么不来啊?”

    “那次我实在脱不开身。”肖天强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富态了,这样不利于健康啊。”

    “李老板瘦了就发不了财了。”杜云德插话道。

    几人客套的时候,服务员开始下菜,何林峰拆了酒给众人倒上。

    “行了,你出去吧,没事别进来,有需要我们自会叫你。”为了说话方便,何林峰特意给服务员打了招呼。

    几人各怀心事,酒过三巡,谈话才随意了些,而谈话的重点自然落到了当前的这起案子上。

    杜云德再次神叨叨地提起了鬼魂复仇,何林峰脸色极不好看,肖天强只当他在开玩笑不当回事,李波则笑呵呵地拿出护身符来,得意道:“有它在,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怕。”

    听李波讲了护身符的由来,杜云德眼中发光:“李老板,把你这东西借我戴戴,反正你晚上是和爸妈睡一起,用不着这东西。我一个人睡,担心得很。”

    李波忙把护身符揣回内衣:“那可不行,它不仅保我性命,还护我财运,给了你,我那生意没法做了。”

    “今晚咱俩开个标间吧,我陪你。”肖天强说:“听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心虚了。”

    “那最好不过。”杜云德看着何林峰:“何局每晚有老婆抱着,也不用怕。”

    何林峰没有吭声。

    第二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几人的状态又兴奋了些,尤其是李波,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了:“阿德……我听说……说你和卫钧偷看过曾……曾……”

    “曾丹?”何林峰帮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对……就……就是曾丹,你们偷看她洗澡。”

    “你听哪个说的哟?”杜云德并没一口否认。

    “这……这你就不管了。”李波大嘴着嘴,哈着浊气:“怎么样……大……大不大?”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肖天强看着杜云德,满脸纳闷。

    “唉,就是看了个后背,她那时不是住在镇医院嘛,都是在公用厕所里洗澡的。我和卫钧是打台球时听医院里一个‘二流子’说起这事的,就跑去偷看了……”

    “不……不够……义气啊。”李波指着杜云德:“这……这种好……事,都不叫上我。”

    “切,你忘了?你那个时候拽得很,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啊。”杜云德直言道。

    “就是,我记得,胖子的眼睛随时都是往天上看的。”肖天强笑着说,他喝酒上脸,此时已成了猴子的屁股。

    “放屁……放屁……明明是你们瞧……瞧不起我们复读生。”李波辩解。

    “何局长,你看到前面没?”杜云德冷不丁问了句。

    “你……你也看了?”李波看着何林峰,又看向杜云德:“狗日……太……太不够意思了。”

    “我没去看。”何林峰脸色在酒精作用下也有些红,倒是掩盖了他的窘迫。

    “不关我的事,是卫钧给他说的。”杜云德解释道:“他俩不是同桌嘛。”

    “胖哥,我也没看到,来,咱俩碰个杯。”肖天强拍了拍李波道。

    “也是,何局长喜欢的是班长,对曾丹没兴趣也正常。”杜云德笑着说完,也主动与何林峰喝了一杯。

    “我……我最……佩服的还是许山那屁娃,机机还没长好,就……就学会嫖婆娘了。”李波又说。

    “那真是个人才。”杜云德道。

    “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肖天强未参加同学会,对许山的情况不甚了解。

    “安家在梓县,但人长期在外面跑货运。”何林峰说。

    “听说王凯和杨英结婚了?他们是咱班唯一一对吧。”

    “是啊,杨英以前和侯平耍过,还睡了觉,为这事,王凯现在把侯平视为眼中钉。”

    “真睡了?”李波好奇地问。

    “鬼晓得。”

    “同学会他们来了没?”肖天强问。

    “三人都没来。”杜云德摇头叹息。

    他们聊同学,聊老师,聊彼此的糗事,聊谁暗恋谁……何林峰不再讲官场上的事,李波不再夸海口说自己有多少家产,而是共同回忆那段奋斗的时光、那段荒唐的岁月、那段不羁的青春。

    “谢……谢谢兄弟伙在我输液的时候对我的照顾……”李波举杯:“以前……我有些事……做得不地道,别……别往心上去。”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家到我家收麦子那天的情形。”何林峰眼睛红红的。

    在杜云德看来,比之那次20周年,这一晚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学聚会,他想,要是卫钧在的话,肯定会非常高兴。讽刺的是,这样的一幕,竟是由卫钧的死意外促成的。

    提到卫钧的头七,李波说:“我……我已经答应陆扬了,到……到时候一定去送卫钧,你们……都……都要去吧?”

    “那肯定啊!”杜云德说。

    “要去。”何林峰也附和。

    “我本来定好了前一天的飞机回南京,还是改签吧。”肖天强自顾喝了一杯说。

    让肖天强改变主意的是陆扬关于卫钧父母去世的一番话,那年肖天强买房,向卫钧借钱,被卫钧回绝了,说是手里没钱。在肖天强看来,卫钧进入社会多年,夫妻二人都在挣钱,不可能没积蓄。卫钧的回绝成了肖天强心里的一根刺。肖天强虽记得自己在广东实习时,卫钧热情款待了他多次,因为卫钧的不借钱,让他觉得,卫钧这种人不过是酒肉朋友,当他真正有需要时,并不会慷慨相助。

    及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段时间卫钧父母双亡,他的钱都用来办理后事了。由于他好面子,当时对肖天强只字未提。肖天强却因为这件事,不仅没来参加卫钧的婚礼,甚至连个祝福的电话都没打。

    知道真相后,肖天强极度惭愧与内疚,这个时候,再回想起他在广东的点滴,卫钧和女友周到的接待又显得是那么诚挚,更让肖天强觉得自己在卫钧面前是个“小人”。

    陆扬给杜云德打来电话时,瓶里的酒已经倒完了,肖天强看时间不早,提议由当年303室的室长何林峰来作个总结。

    “等等,陆大警官!”杜云德扬了扬手机,按下接听后说:“陆警官,忙完了?四通火锅,我们都在等你……什么?不来了?不够意思啊……”

    说着说着,杜云德突然作欲呕吐状,匆忙走进了雅间里的厕所,关上了门,随后,厕所里传来冲水声。

    “阿德……这家伙,现场直播了。”李胖子笑呵呵道,似乎他没在杜云德前吐是一种荣耀。

    “我也差不多了。”何林峰打了个饱嗝。

    “还好没酒了。”肖天强庆幸道:“不然咱们都得翻。”

    厕所里,杜云德与陆扬边说边不时按下冲水键。

    “行,行,你放心,保……保证没事。”挂了电话,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全然不似喝醉酒的样子。
    上面27章发重了,应该是下面这个28章才对。
    第二十八章 诡异之夜

    梁小芳怎么也睡不着。

    傍晚的时候,她作为受害者家属被刑警队告知,嫌疑人梁成龙已经被抓捕,但经初步审查,排除了其凶害卫钧的可能性。

    梁小芳知道,303室剩下的四个人已经全部到梓县了,卫钧一直想和他们聚聚,现在是离他这个心愿最近的一次,可他们都好好的,卫钧却躺在冰冷的冻库里。

    梁小芳已经收起了所有与卫钧有关的物件,只留下电视柜上的那张结婚照。陆扬他们走后,梁小芳又把屋子里打扫清理了一遍,用抹布把屋子里所有的瓷砖挨着挨着擦拭了一遍,几乎达到一尘不染的程度。

    母亲原意是要陪她睡的,她敷衍着说自己没事,让母亲睡了次卧。卧室门被轻轻打开了几次,梁小芳知道是母亲不放心她,悄悄来查看,她始终没有吱声。而母亲知道她没睡着,但见她也没做其他想不开的事情,就同样没说话,默默地关好房门。

    这是卫钧生前睡过的房间,尽管被套、枕套都已换了,梁小芳仍觉得还有卫钧的气息。卫钧死亡的惨相她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很怕,那样子实在是太血腥了;她也不怕,如果卫钧真变成了鬼,她希望他能在梦里回来看看她。

    看?

    卫钧的眼睛都被挖出来了,变成鬼的话,还能看清吗?

    梁小芳觉得心脏处传来绞痛。

    手机响了,梁小芳神经质地拿起,看到上面的消息,她的手忍不住颤抖。她又重看了一遍信息,简短回复后,删除了它。

    放下手机,梁小芳更睡不着了,她知道,过了今夜,事情会发生重大变化,而她也将再次迎来警察的更深入的盘问。

    零点二十分,何林峰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又一次摸了摸衣服口袋,什么也没有。

    聚会结束一伙人分别的时候,杜云德想起头晚的诡异事,就提醒他们都摸摸自己的衣服包,看有没有被莫名装入一些东西。四人平均每人喝了半斤白酒,最后在李胖子的要求下,又一人喝了一瓶啤酒,虽是没有烂醉,却都有些晕乎乎的。杜云德的一句话,倒惊得他们的酒气都散了两分。

    还好,四人把衣服包、裤子包和背包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杜云德和肖天强打一辆车去住店,何林峰和李波家在一个方向,李波先下车。

    家属区的铁门已经关了,门卫室的灯却还亮着,窗外也打开的。何林峰走过去叫老余开门,声音刚落,老余就探出头来:“何局,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在等着你哩。”

    何林峰对余老头的表现很满意:“不错,过年我给你发慰问金啊。”

    “哎哟,那就太感谢何局了。”老余的脸都笑歪了。

    “今天没有陌生人进去吧?”趁老余开门的时候,何林峰问。

    “没有,没有。”老余回答:“每个送外卖的我也拦下来问了清楚,还查看了他们的证件,不会再出问题的。”

    “干得漂亮。”何林峰抬头看了看门口的监控探头,有它和老余两道关卡,肯定稳当。

    今晚的聚会让何林峰几日来的压抑心情放松了许多,这些年来,黑娃的秘密压在心底无人可说,也近乎成了他的心病。如今大家能敞开了摆一摆,彼此都解了压。

    只是,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梁成龙不是凶手,303室剩下的四人研究了一晚上也没弄出个头绪,杜云德又神神叨叨的,那李波仗着有护身符,也跟着他一起鼓吹“鬼怪”论,让何林峰本就脆弱的心悬得更紧了。

    晃悠着回到家,开灯进屋后,何林峰觉得有些冷,是客厅的窗户没关,他走过去准备关窗,刚走几步,眼中突然出现异状,只见靠窗的地面撒落了十多张纸片,黄的、白的、黑的……

    何林峰的心脏猛然加快跳动,感觉快要冲破他的胸膛似的。

    何林峰不愿更不敢过去查个究竟,可他又知道无法逃避。当他迈着机械的脚步慢慢靠近时,那些纸片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黑色”并不是真的黑,是由于光线太暗造成的,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物是黑娃,和何林峰先前烧掉的那张一样。

    照片有好多张,内容都一样,白色是照片的背面。

    而黄色的纸片,是给死人烧的那种纸钱……

    何林峰两腿发软,“哐啷”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何林峰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给陆扬打了电话。

    何林峰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就跑来找老余,本来心里很紧张,可这时酒劲上来了,又困得很,就躺老余床上睡着了。

    陆扬和陈飞带着工具赶到民政局家属区,叫醒何林峰问:“现场你动过没?”

    “没有。”

    “好。”陆扬沉声说道,就带头往里走去,何林峰赶紧跟上。

    陈飞对屋子里进行了检验,没发现有人进入的痕迹。何林峰酒还没醒,嘴里时不时嘟囔着是不是见鬼了。陆扬闻着他一身酒气,没搭理他。

    客厅窗户安装有防护栏,陈飞观察一阵后,悄声告诉陆扬:“这应该是无人机弄的。”

    “嗯。”陆扬点头:“照片内容和梁成龙塞进他家的一样,梁成龙还关在队里,看来是他的同伙现身了。”

    陈飞把现场的照片和死人纸线都装进了证物袋,准备拿回去检验。陆扬转过身,发现何林峰竟然在自家沙发上睡着了,陆扬走过去,轻轻拍了他几下他都没动静,只有鼾声不停从鼻孔里发出。

    陆扬摇摇头,走进卧室拿了床毛毯给他盖上,怕他醒来后害怕,出门时没有关灯。

    何林峰发现自己回到了江安中学,可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疑惑,混沌的思维却又无法仔细思考。他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走着,走到了教学楼前。他抬头往他们班的教室望去,那里也没有人。何林峰想要离开,脚却动不了,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教学楼上飞落下来。

    何林峰眼看着那人影越落来越近,双脚却仍然无法动弹,待那人影近了,他惊骇地发现,那是黑娃的脸。更诡异的是,那脸不是活人,只是一张与真的人脸比例相同的照片纸。

    “啊!”何林峰大叫着醒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客厅里亮着灯,空无一人,何林峰大口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他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感觉马上就要涌上来,何林峰忙起身往厕所跑去,却在踉跄的步子中摔倒,污秽之物从口鼻一起往外喷洒……

    早上八点二十二分,肖天强睁开了眼睛,觉得头仍然有些晕,他从床上坐起,扭头看去,旁边床上被子掀开着,却没有人。肖天强依稀记得,昨晚他和杜云德一起打车到诗仙酒店,两人开了个标间,在酒精作用下,当时的他已困得不行,进房间就趴床上睡了,连衣服都没脱,半夜起来上厕所时也没开灯,完了继续睡,一觉就到了现在。

    “阿德。”他喊了一声,没人回应。房间里一览无余,厕所门是开着的,看来杜云德出去了,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肖天强没有任何印象。

    肖天强想,阿德应该是吃早饭去了,也就没在意。诗仙酒店提供早餐服务,肖天强起床洗漱后,去餐厅用餐,还是没见到杜云德,再回到房间,仍然没人。他想了想,给杜云德打电话,响了,却没人接。

    肖天强在房间里待到十点,杜云德还是没回电话,他又打过去,仍然无人接听。这下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楼去问吧台服务员,服务员看着肖天强手机里杜云德的照片,说她是早上七点半接班的,没见到这个客人出门。

    “把你们监控调出来我看看。”肖天强皱着眉头说。

    “先生,调监控需要警察来才行。”

    “我朋友不见了,还不能看监控?”肖天强大声质问:“你自己查记录,我俩是住一间房的。时间拖长了,出了事你负责!”

    服务员是个小女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再坚持,调出监控平台,输入了密码。酒店吧台和每层楼道都有监控,吧台外面是酒店唯一的出口,杜云德要走,必然从吧台经过。肖天强指挥道:“只看吧台这里,时间是昨晚零点到早上七点半,用快速播放。”

    夜里进出酒店的人员很少,服务员选择的八倍速度,没多久就在屏幕里发现了杜云德的身影。

    “慢点。”肖天强说。

    服务员调回正常速度,视频里,杜云德从电梯里出来,歪歪扭扭地往外走,经过吧台时并没停留,直接出了大门。屏幕上显示,他出门的时间是0点58分,而他们入店登记是0点17分,中间有40来分钟。

    杜云德又让服务员调出他们入住房间楼层的监控,0点20分,两人进入房间,0点54分,房门打开,杜云德从里面走出,往电梯处而去。

    “要报警吗?”服务员问。

    “别急,我自己来吧。”肖天强将整个过程看了三遍,这才摸出手机,给陆扬打电话道:“阿德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意外横生

    杜云德死亡的消息是陆扬带回来的。

    卫钧死后第五天上午,陆扬接到肖天强的电话,得知杜云德半夜离奇地外出,再也没回来,手机也始终无人接听。

    “你们喝了多少啊?”陆扬问。

    “四个人两瓶白酒,然后一人又喝了瓶啤酒。”肖天强如实回答,并讲了后面的事。

    “昨晚我给他打电话时,就听见他像是喝多了。”

    “还好,应该不到醉酒的程度。”肖天强回忆着说。

    “可能是在哪里睡着了,再等等吧。”陆扬安慰肖天强。

    “我开始也这样想,可他干嘛半夜跑出去啊。”

    “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结束通话后,陆扬马上打杜云德电话,还是没人接。陆扬也觉得杜云德突然外出这事有些蹊跷,他认为应该有个诱因,就托关系找人调了他的通话清单,哪知并没有收获。

    杜云德电话是通的,陆扬却不敢一直拨打,担心它电量不够关机,他保持着二十分钟打一次的频率。这期间,他和陈飞都在查看民政局家属区周边的监控,寻找无人机的身影,还真发现了这东西,却是由于监控探头广度不够,搜索不到无人机的起飞和落脚点,也没找到它的控制人。

    上午十一点半左右,陆扬再次给杜云德打电话,终于接通了……

    陆扬回到梓县刑大时,专案组其他人正在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全惊呆了,王曼曼嘴里还包着饭就忍不住问:  “杜云德死了?”

    中午陆扬打通杜云德电话后就匆忙离开了,据说是杜云德在勉州市区出了事,他得赶过去处理。到他此时回来,中间已经过了近七个小时。

    “这是凶案现场的照片。”陆扬用行动回答了王曼曼。

    随着一张张照片被摆上桌子,房间里的其他声音都渐渐停止,就连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两度。照片上,杜云德躺在血泊中,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其中有张照片是特写镜头,而拍摄的对象是地面上的两个黑黑的东西。

    “这是?”陈飞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杜云德的眼睛也被挖出来了。”陆扬沉声道。

    “我的天,这到底什么情况?”王曼曼惊呼。

    “杜云德昨晚从诗仙酒店出来后 ,就打车回了勉州,然后在城南一家名叫‘丽友’的旅馆登记入住,今天上午旅馆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发现门缝下有血流出,就报了警。警察过来打开房门,发现地板上的杜云德已经死亡,死因是身中数刀失血过多,两个眼眶空空的,眼珠就扔在尸体旁边。”

    “他手上也有一块同样的手表!”陈飞指着一张照片说。

    “和卫钧的死法一样啊!”屁伟总结道,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仅是他,专案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陆扬继续说:“丽友旅馆正好在我们大队辖区,现在由我同事负责侦办。我已经和中队长罗昊天通过气了,两件案子具有相通性,我们彼此有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对方。”

    “市局怎么说?”曾鹏神情严肃:“案情如此相似,应该并案处理才对啊。”

    陆扬的声音有些疲惫:“案件刚发,相关线索还在梳理中,罗昊天最快也要今晚才会向局里汇报,晚点应该会有消息。”

    “乱了,全乱了。”陈飞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凶手再次现身,却选择在勉州动手,关键他还能顺利地把杜云德叫过去,简直想不通。”

    “是啊,杜云德昨晚喝成那样子,还强撑着跑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王曼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活生生的送死啊。”屁伟摇着头。

    “这下怎么查?”陈飞拍着脑门,完全没有方向:“303室只剩三个人了。”

    “不会还有受害者吧?”王曼曼问。

    “两个死者手上都戴着那块手表,何林峰不是也收到表了么,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陈飞顺着说。

    王曼曼惊得捂住了嘴。

    “这三个人既要周密保护,更要仔细调查,还有梁小芳,也得查。”曾鹏的脸色达到了接案以来最差的程度。

    “嗯,我也再梳理下其他同学。”陆扬说。

    “杜云德死亡现场有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屁伟突然问。

    陆扬摇头:“服务员也没见着可疑人员,不过,她给杜云德登记后就睡了,就算有人进出旅馆也不知道。”

    “监控呢?”

    “那是家‘黑’旅馆,没有执照,也没安装监控。”陆扬叹息着低下了头:“当晚同住的人员好些都离开旅馆了,登记又不详细,找起来有些困难。”

    凶手作案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特点与卫钧死亡现场的情况一致,也让专案组成员心头都蒙上了一层乌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从警后都没遇到过这么怪的案子。

    案子再难办,也得办下去,总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丧失斗志。关键时刻,曾鹏拿出了领导的气派,鼓励大家别灰心,与陆扬商量后,重新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一是通知303剩下的三人到刑警队来询问相关情况,并就下一步他们的人身安全事宜进行商讨,这项工作由曾鹏和屁伟完成;二是对梁小芳进行问话,考虑到她是受害者家属,就不让她到队里来了,还是由陆扬带王曼曼去她家里;三是对这四人以及两名死者的通讯记录进行全面核查,梳理出可疑信息,由陈飞负责。

    工作分派完毕,准备出发时,陆扬提议道:“还是屁伟陪曼曼去吧,我留下来见那几个同学。”

    “你怕到时候下不了狠心向梁小芳问话?”王曼曼似看透了陆扬的心思,乐意接受了这个调换。

    陆扬笑了笑,算是默认。

    “你打电话通知他们吧,我把杜云德的案子给咱们县局值班领导汇报一下。”另三人走后,曾鹏对陆扬说。

    “鹏哥,等一下。”曾鹏走到门口时,陆扬叫住了他:“还有个事……”

    晚上7点21分,何林峰和妻子刚在丈人家吃了晚饭。他连续两天都在外面喝酒,让妻子独自在这边睡了两晚,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妻子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今晚要陪她过去,要不然她爸妈还以为他俩吵架了呢。

    对何林峰来说,这一天过得尤为煎熬。宿醉的难受感和昨晚受到惊吓的后遗症一并让他痛苦不已。凌晨四点他醒来后就没再入睡,一闭上眼就全是黑娃的照片和那些死人纸钱。不得已,他把客厅电视打开,又拿着毯子走到角落处供奉的观音像前,一直坐到天蒙蒙亮,才去厕所冲了个澡,换衣服出门吃早饭,吃完时间仍然还早,他索性走路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何林峰给杜云德打电话,想问问他那边有没有再发生怪事情。打了两次,没人接。何林峰推测他还在睡觉,只得作罢。在杜云德回电话前,他暂时不打算问李波和肖天强。上一次他和杜云德的衣服包里都被放了东西,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而和李、肖二人则没这种关系。

    上午有个会议,本来该何林峰主持,他实在没心思,临时让一个副局长主持,他坐在旁边走神。开完会已经十二点半,过了饭点,饥饿的人们快速往外走,直奔食堂而去。人群散尽,空荡荡的会议室只剩下何林峰一人,他看着手机,杜云德始终没回电话,他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没道理睡到这么晚啊。”何林峰觉得有些奇怪,回忆起昨晚肖天强说要和杜云德开一个标间同住,想了想,打给肖天强,却惊悉了杜云德半夜失踪的事。

    这下何林峰彻底坐不住了,马上联系陆扬,一是问昨晚他家那些诡异照片,二是问杜云德的下落。彼时陆扬刚赶到勉州,急于弄清楚杜云德到底怎么了,只随口应付了他几句。而从陆扬简短的几句话中,何林峰敏感地意识到,杜云德可能真的出事了。

    回到办公室,何林峰走了无数个来回,心乱如麻。期间他又给杜云德打了几个电话,统统是无人接听。每打一次,何林峰的心神就更乱一分。他很想再给陆扬打,可之前陆扬的语气很匆忙,还说等忙完了会联系他,他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陆扬。可越是不知道情况,就越容易乱想,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何林峰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妻子的电话及时中断了何林峰这种癫狂状态,无意中挽救了他。何林峰爽快答应了妻子的要求,还说下班就回家属区去开车到丈人家。

    吃完饭,妻子帮着丈母娘收拾碗筷,何林峰无力地躺坐在沙发上,丈人看着他问:“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有一点。”何林峰揉着太阳穴做样子。

    “兰兰,让你妈收拾就行了,你陪林峰早点回去休息。”丈人是老干部退休,女儿没进体制内是他的遗憾,他对这个局长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也对他寄予了厚望。

    吴兰是全职主妇,以往何林峰上班时,她不是出门逛街、麻将,就是在家里搞卫生、追剧,出了泼血的事后,她这两天都在娘家,也没记起过问何林峰,这会儿要回家属区住了,心里犯怵,刚坐上车就忍不住问何林峰:“老公,那件事处理得怎样了?”

    “噢,快解决了,就是工作上得罪了人被报复。”何林峰有些走神。

    “那就好。”

    车子刚开出停车场,陆扬打来电话,何林峰听完,转头看向吴兰:“老婆,今晚你还是在爸妈家睡吧。”

    “怎么了?”

    “警察说人抓到了,让我过去一趟。”

    事情得到解决,吴兰的心情是愉悦的,也就没有多想,只叮嘱何林峰开车当心点。

    吴兰下车后,何林峰松开了右脚踩住的刹车踏板,车子缓缓启动。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车前,透过挡风玻璃看何林峰,会发现他的眼神是茫然的,因为,他不知道此去刑警队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大灰狼乖乖 2019-05-22 06:55:47
    楼主写的很棒啊,情节和语言都组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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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第三十章 谁最可疑

    卫钧去世第三天的晚上,同学群里就传开了这件事,消息是陆扬发出来的。当时杜云德、何林峰和陆扬三人在五昌馆喝酒,杜云德听陆扬说了梁小芳的要求,就问陆扬:“卫钧头七没几天了,除了我们宿舍的几人,其他同学你准备什么时候通知?”

    其实陆扬已经考虑过好几次,迟迟没下决定,毕竟卫钧不是正常死亡,他在等案情明朗,这样的话,一旦同学们问起来,他也好应答。

    “你们宿舍的回来了,梓县周边几个同学我也单独打了电话,至于其他同学,我还没想好怎么说。”陆扬如实回答。

    “初中时,卫钧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他们可离得远啊,你若说晚了,他们来不及赶回来,只怕到时候反而怪罪你。”杜云德提醒。

    陆扬看向何林峰:“你觉得呢?”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

    “这有啥好顾虑的?”杜云德不理解:“你不说那么详细就得了。”

    杜云德和卫钧的关系最好,他对这事比较上心也能理解,陆扬考虑了一阵,又一瓶啤酒喝完后,他说:“行吧,我群发条消息。”

    就这样,卫钧意外身故的消息在班级群里正式发布。不到一分钟,就有十多个同学纷纷用表情、短短的词语表达出惊叹之意。而在陆扬的群发消息上面,最近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半个月前,这个群早已不复初建时的活跃了。

    “把班长都炸出来了。”杜云德盯着手机屏幕说。

    张佳玉虽是班长,可自初中毕业后,她就渐渐断了和大家的联系,就连当时与她要好的汪君、秦芳芳等女生也被她“冷落”了。高中时,陆扬和她都在梓中,只是班级不同,偶尔在校园遇见,也仅限于打个招呼。同学群建立时,陆扬曾邀请她来当管理员,被她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她在群里从未主动说过话,大家多次谈及她,甚至@她,热情地叫着“班长”,她都没有反应。

    陆扬一度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张佳玉变得和同学们这么疏远。后来才听说她家中出了一场变故,对她打击很大,从那以后,她原本外向的性格就变得愈发内向了。筹备20周年同学会时,陆扬在微信上联系她,她说很想来,可不凑巧地身体不舒服,陆扬劝了几次,她就婉拒了几次。陆扬有些遗憾,从心里上倒也表示了理解。

    张佳玉发的是三个感叹号。这对很难在群里冒泡的她来说,已是极为强烈的一种情绪表达。

    卫钧以前喜欢过张佳玉,且很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全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还曾发动过一起“校花投票”,虽然张佳玉以微弱劣势不敌高年级的何洁,但在何洁毕业离校后,这朵桂冠就当之无愧地落到了张佳玉头上。张佳玉本人并不领情,还颇为怪罪卫钧把她弄到了风口浪尖,在同班的三年时光里,也没给卫钧多少好脸色看。可回过头看,当年卫钧多次去“挑逗”张佳玉,她嘴上骂着他,有时也会出手捶他几下,但从没向老师告状,而是任由着他一次次去“骚扰”。

    当然,卫钧不是许山,他的“骚扰”也绝不是像现在这些不良青年那般赤裸与暴力,无非就是趁张佳玉不注意,悄然接近她身后,拍下她的左肩,自己则躲到她右后方。或者是前一天下晚自习时,故意走到最后,在黑板上写上张佳玉的名字,外加一些爱慕话语,第二天大家上早自习,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弄得张佳玉很是窘迫。

    “其实,张佳玉只是现在不爱说话了,我想,她心里还是记挂着我们这些老同学的吧。”陆扬说。

    又有些人回复了,何林峰看了后对陆扬道:“也是你发这消息,换作其他人,只怕还以为是开玩笑。”

    卫钧遇害的消息先是惹来一片震惊,尔后是对案情的好奇,到后来,大家又开始追忆起中学时代卫钧做过的一些事。陆扬发了消息后,选择性地回复了些,主要是号召大家有空的都回来参加卫钧的头七追悼会。隔了十多分钟,陆扬再次拿起手机,群里的消息已经“99+”了。

    那晚以后,群里每天都有讨论这件事的,此外,还有些同学给陆扬发私信了解情况。陆扬只要不忙,都会回复。到第五天中午,除了之前已经知情的那些人,又有十来个同学确定会在卫钧追悼会时到场,包括张佳玉。而那个时候,陆扬正驱车赶往勉州调查杜云德的去向……

    肖天强是最先赶到刑警队的,接到陆扬电话就打车过来了。

    “阿德呢?”刚到他就问。陆扬在电话里只叫他马上来,没谈及杜云德的详细情况。

    陆扬说:“等他俩都来了,我一块说吧。”

    “他出事了?”肖天强问。

    “别急,等会儿会告诉你们的。”曾鹏也帮陆扬说道。

    何林峰开车第二个到,最后是胖子李波。

    待他们都坐好了,曾鹏关上房门,陆扬起身:“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云德出事了。”

    “他死了?”何林峰因为震惊,声音都变尖了。

    “你先坐下。”陆扬用手示意,随后拿出那几次照片,依次在三人面前的桌上摆开。

    他们看照片的时候,曾鹏和陆扬观察着他们的神色,何林峰反应最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其次是李波,不停摸着胸口,嘴里念些“阿弥陀佛”的词语;只有肖天强相对淡定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扬又把情况说了一遍,语毕,三人都没接话,房间里只剩下李波轻声的诵念声。

    “太诡异了。”肖天强说:“我看他昨晚出门的样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关于卫钧和黑娃的事,杜云德之前倒是几次提到鬼啊怪的。”陆扬摇着头添了句。

    “陆中队,你们这些同学怎么都神叨叨的。”曾鹏苦笑道。

    “警官。”李波看着曾鹏:“你别不信,有些事就是这么怪。”

    “云德被害,今天通知你们过来……” 陆扬顿了顿,等待他们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主要是考虑到你们的安全问题,凶手神出鬼没,我提议,案情明了前,你们先在我们这里将就几天?”

    “这么严重?”肖天强问。

    陆扬点头:“你也看到了,云德和卫钧都死得很惨,可我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到。”

    “我没问题。”

    “你们这安全是安全,可传出去多不好听啊,还以为我犯啥事了。”李波摇头:“我们生意人,也是很看重名声的。”

    何林峰也不同意:“这没法向单位解释,传开了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

    “可是……”

    “陆中队。”曾鹏插话道:“几位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依我看,这事得充分尊重他们本人的意愿,安全方面,自己多留心,没事别瞎跑,问题不大。”

    “杜云德不是瞎跑。”肖天强说:“你们也调取了酒店监控,他本来都睡觉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才跑出去的。”

    “这也是此案最诡异的一处。”陆扬神色凝重:“我们已经查了他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事发前,他没和任何人联系过,却毫无预兆地出了门,还大半夜打车去了市里。”

    “那就是鬼上身啊。”李波赞同肖天强之前的“中邪”说:“鬼把他勾到那个地方,方便杀死他。”

    “别说了!”何林峰突然大喝一声,吼得李波的表情都僵了。

    “你怕了?”李波试探着问了句。

    “你不怕?你不怕把你那护身符给我。”

    “那可不行,这样,何局长,明天我带你去大佛寺求一个。”

    “你们理解下林峰。”陆扬劝道:“昨晚你们倒是睡了个好觉,他回家后,又出了事。”

    “啥事?”李波和肖天强异口同声地问,何林峰表情突然变得痛苦,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陆扬简单地说了昨晚赶到何林峰家里看到的情况,这样一来,肖天强和李波更觉得印证了他们的猜想。只不过,作为303室的成员,他们自己内心的恐惧也加大了些。

    “咱们还是先暂停这个话题,免得你们今晚都睡不着觉。”曾鹏适时地道:“接连发生两起凶杀案,死者都是当年303室的成员,死的时候手上都戴着同样的旧表,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们几个人。按你们之前的供述,没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那么,现在303室仅存的你们三人,嫌疑都很大。我需要你们提供昨晚案发时,你们的不在场证据。”

    “没有搞错吧?你怀疑我们?”李波马上提出质疑。

    “这是必然的程序!”曾鹏直直地看着他,多年刑侦工作练就的凌厉眼神让李波心头一颤,他也就转过了头,不再纠缠这事。

    “当然,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昨晚你们都喝了不少酒,从我个人来讲,是不相信你们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做到杀人于无形的。”曾鹏又笑了笑:“我说了,核查你们,是程序所需。”

    诗仙酒店的监控能证明肖天强一整晚都在房间没出门,何林峰回家后就发现了诡异的照片,还是陆扬亲自去的现场。只有李波,先是说自己在家里睡觉,曾鹏问有没有证人,他说他回去时父母都睡了,没人证明。曾鹏问了他家住址,说可以调取门口监控,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中途有没有出门。这个时候,李波才吱吾着说:“我先是进了小区,后面又出来了……”

    “出来干什么?”曾鹏质问。

    李波不语。

    “你不讲的话,可就要被当成杀人嫌疑犯调查了。”陆扬提醒。

    “唉,就是喝了点酒,有点冲动,去足浴中心耍了一盘。”

    曾鹏笑问:“哪个堂子?”

    “九……九指天堂,我在那办了卡。”李波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安地问陆扬:“该不会查我嫖娼吧?”

    “看在你是陆中队同学的份上,可以不追究这事。”曾鹏代为回答道,又问:“但我们会对你所说的话进行核实,如果有假,那就不一样了。”

    “查,尽管查,查清楚好,查清楚好。”李波在外面横,在警察面前还是很低调的。

    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李波所讲不虚,有九指天堂大厅里的监控作证,他是凌晨四点才从里面出来的,四点半左右出现在自家小区门口的监控画面里。

    三人的直接嫌疑被排除,恢复了人身自由。李波和何林峰都表示要回家,肖天强本来无所谓,见他俩都不愿住在刑警队,也就说还是回酒店住,从昨晚的事来看,诗仙酒店的监控覆盖还是比较全,只要他晚上把门锁好,应该不会有事。

    “那我们也不勉强了。”陆扬再次叮嘱:“你们一定要小心!”

    “这案件现在已经演变成了连环杀人案,你们几个知情的当事人尚且受到了惊吓,若是传到社会上,会引起巨大恐慌,所以,请你们务必保密,一切以警方通告为准。”曾鹏神色严肃地说,并让他们都签订了保密协议书。

    何林峰是开车来的,就说送他俩,他们也没客气。

    陆扬曾鹏并排站在院子里,看着车子出了刑警队大院,曾鹏问:“怎么样?”

    黑夜中,陆扬沉声道:“但愿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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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25 11:52:04  更:2022-05-25 11: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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