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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观亡人——记录一个古老神秘的民间行业[第33页] |
| 作者:葱冲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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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四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里立刻大惊。可我连头都没回过去看他一眼，此时此刻我哪里还顾得上他，塘水没过苏信的头顶，小小的生命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我用力掰开那只捂住我嘴的手，想要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是我一生的遗憾，我错过了一次，便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第二次重复地发生！那只手被我掰得有些松脱，我来不及思考，毫不留情地重重咬下！ 唐四吃痛却并未放开对我的钳制，“咝……”耳边传来他倒吸凉气的声音，“苏木你不仅长了个猪脑子，你丫还属狗的是吧！小爷的手都他妈快被你啃废了！”唐四贴在我耳朵边上咆哮了几句，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耳欲聋，却也意外将我混沌的脑子震得一清醒，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他勾了一下，我脚跟一个没站稳，重重地往后跌去！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我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正在跌出一个胶着的空间，眼前的景象仿佛放慢的影片，随着我的离开，那一方碧蓝的天空慢慢变得漆黑，田野河塘白鹭镇，记忆中的景色还没来得及再看一遍，竟通通化作片片黑雾在半空中四散而去！ “不——苏信——！”我朝着那片迅速消失的河塘大喊，可只是一眨眼，那里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不消片刻，眼前以假乱真的景象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再有蓝天，不再有河塘，不再有田野，也不再有苏信……所有的一切突然离我而去，且是如此的干脆与决绝！时间在那一瞬恢复正常，我从那里猛地抽离出来，后背撞在了唐四身上，肩胛骨上一阵生疼。“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他！”几乎在下一秒，我对着唐四歇斯底里地哭吼。 “够了，你弟弟早就不在人世了，人死不能复生。”唐四轻笑一声，冷冷地打断我，他加重了后面两个字，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莫名的愠怒。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直炸得我天旋地转！我咧了咧嘴想要反驳，泪水却先一步堵住了口，我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 是啊。 是啊！ 别天真了，别再心心念念不切实际的遗憾了……苏信，我的弟弟，他在08年的那个夏天便已经离我而去了，那个傍晚他静静地躺在河边上，河沙粘上了他稚嫩的小脸，他还是那副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抬手抹去脸上的沙子，赖皮地和我说“抱歉啊大姐大我又贪玩了”一样。可他的确走了，塘水夺去了他的最后一声呼吸和心跳，让他永远沉默了下来。他骑着白马去往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有他的宿命也有他的因果，那都是我不能左右的啊…… 我绝望地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唐四无奈地轻叹口气，一把将我揽入了他怀里，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再言语，那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忽然想明白了，在几生几世的轮回里，只要是感情，无论亲情友情爱情，它们都像是枷锁，一旦离远了，就会把心扯得生疼，这些无形的锁与心环环相扣，最终织就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时空！而我们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复制品，经历着前世今生，今生来世，从此恩恩怨怨，织网成灾。什么时候没有了七情六欲，那才是真正超脱了这些桎梏吧…… “唐四。”我突然抬头望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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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他微微错愕，疑惑地放开了我。我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转成了“胖子呢？怎么不见了。” 唐四顿了顿，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放心，他没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对付离我们最近的那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唐四话里的意思我当即明白了七八分，看来周汀兰或老仙就在附近，刚才我看到的那一幕幻觉，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如若不是唐四及时阻止了我，恐怕我已经将“寻”连同眼睛一起拱手让人了！这简直太可怕了！回想起刚才惊险的那一幕，我不由一阵心悸，后背凉飕飕一片。幸好他捂住了我的嘴没让我说下去，否则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 唐四兀自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不再像刚下诡域时的那样茫然，我又一愣神，连忙问他说：“你看得见了？” “是，他来了，所以这里的环境改变了。”唐四点着头，将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逡巡片刻后，他的目光突然定焦在某个黑暗深处，他对着那里大声说道：“出来吧，你的调虎离山之计是不错，可惜失败了。” “啪、啪、啪。”不远处的黑暗里果然响起了三声有节奏的掌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从黑暗中慢慢显现出来，那身影瘦削佝偻，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渐渐看清楚他的样子——长袍鹤发，满面皱纹，目光狠辣，当真是老仙！我一震，立刻握着拳头戒备起来。 “啧啧啧，可惜了啊可惜。”老仙迈着步子慢慢走向我们，口中不忘对着唐四呐呐：“我原以为派小女把你引走，再骗走那位胖子兄弟，我便能少费些功夫在苏姑娘身上，哪知你小子长进不小嘛，怎么着？就连石老头子这等闲散之人都来多管闲事？那还真是承蒙诸位关心了，老朽荣幸至极。”老仙说完，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皱纹在他的脸上堆成一叠，他的眼窝深陷，比我上次见时还要苍老了许多。他停下脚步站在黑暗里，有如邪冷残忍的恶魔，用他鹰隼般的眼睛在我和唐四身上来回打量着，没等我们开口，他又继续道：“可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想想，苏姑娘确实是无辜的，她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我老仙，自然也不打算再去夺取她眼睛里的宝贝。” “哦？”唐四不屑地笑了声，“我可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心血来潮的改变，更何况，这改变还出自于您老仙之手。” “不信老朽也无妨。”老仙笑着摇摇头，对着唐四道，“我且不过问你个把月前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明确一件事，小女的二魂三魄是否被你们扣下了，如若是，那可否将其魂魄还给老朽？” “做梦。”唐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因为你不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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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不配不是由你说了算，兰儿身上流着我的血，她是老朽血脉的传承。”老仙听了唐四的话竟然没生气，他花白的眉头一挑，只淡然开口道，“倒是你，年纪轻轻就狂妄自大，如若你不是兰儿的意中人，我早就将你除了千万遍了！哦不不……我怎么差点忘了，兰儿说，她想与你一起重生，做一对双宿双栖的不老鸳鸯。啧啧，我痴情的兰儿哟……” 我感觉到身边的唐四正逐渐被老仙的话语激怒，他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脸上却硬是摆出一副比老仙还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强压着语气里的怒意，笑着回击道：“不劳您大驾，我和周汀兰的感情纵使过去纠缠，现在也早就结束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命中的过客罢了，我唐四活了二十又八，惜命得很，世间的风光未全然阅历，酸甜苦辣也没尝够，我不想早早就死了，变成和你女儿一样的孽障！”提到周汀兰的时候，唐四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他心里的痛苦还没过去，也自然不信他可以这么快地忘却一个人，我明白，此时的他纵然心头滴血，也好过在那人面前失了尊严，而我的心情随着他一起一伏，连带着整个人紧张得直冒冷汗。 他们两人站在黑暗里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的危险似是一触即发。 “别废话了。”老仙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把兰儿的魂魄给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到这里，老仙的语气微微加重，许是因为午时快到的缘故，他终于开始沉不住气了。 “笑话，我唐四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唐四冷笑一声，平静地回答。 “你！”老仙的声音陡然抬高，他深深地望了唐四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啊！可小子你别忘了，我按辈分也是你的师叔，你的那些伎俩在我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唐家祖辈上传下来的拘魂就是这么被你糟蹋的？你们这些低贱的凡人，竟敢妄想去毁坏兰儿的玉体？哈哈哈哈，你们真是疯了，疯子！败类！愚蠢至极！哈哈哈，唐四，你小子且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如果他们落在我手里，换是不换？！”老仙说话间右手一挥，两张薄烂的剪纸出现在他的掌心里。我当即大呼不妙，焦急地望向唐四，却猛然间发觉唐四不知何时，竟也变了脸色！ 糟糕，医生和护士是真的落在了老仙手里了！ “换是不换？！”老仙再次厉声问道。容不得我们思考，他的左手迅速地完成了一套手决，有一簇火苗自他的指尖燃起，他引着火苗缓缓向右手间的剪纸靠近，“真火焚拘魂，你若再不作出决定，那可别怪老朽我对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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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四眉头紧皱，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看着那一簇火苗就要燃到剪纸上，纸的边缘已经泛起了焦黄的卷边，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如果那真火焚上了医生和护士的本舍，无疑被拘着的魂魄也会连带被烧得一干二净！老仙紧盯着我们，似也是在揣度我们的心思，就在这时，唐四突然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他突然松下紧绷的表情，沉声道：“停手，成交了。” “好，好！”老仙即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仰头大笑了两声，说道：“不愧是聪明人，知道怎样权衡利弊，那便依你的，我把这两个拘魂交给你，而你，也把我的兰儿还给我，我知道玉珠在你身上，就差这二魂三魄，我就可以还兰儿一段新的人生了！快啊……快啊！给我，还给我！”老仙迫不及待地朝我们跨近两步，他扬了扬手里的两张剪纸，作势欲换，唐四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入裤子口袋里，玉珠碰撞的声音响起，我看到老仙眼底里的疯狂也随之漫溢，那是他多年以来铸就的阴谋堡垒，也是来自血脉深处最为扭曲的执念。 “拿去吧。”唐四不屑地哼笑一声，他伸在口袋里的手拔出半分，似是要将那玉珠拱手相送，“这样的孽障，我唐四不要也罢。” “那给我啊，给我！”老仙急不可耐地伸出那枯瘦如柴的手，贪婪地望着唐四。 “哈哈，给你！”唐四陡然抬高声音，然后猛地抽出裤子口袋里的手，他的表情顷刻间换了一副模样，竟怒瞪着老仙大吼道：“你不是要么，那小爷我全都给你！”刹那间，无数玉珠抛洒向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急速的弧线!这些珠子哪里止五颗，五十颗还差不多！它们皆长得一模一样，不耗费时间一个个看的话，又如何能迅速寻找到收着周汀兰二婚三魄的那五颗玉珠子，老仙当即神情大变，转身去扑那些玉珠，唐四见状，顺势夺过他手里的拘魂，熟练地塞进了衣服内袋。玉珠在那一瞬坠地，噼里啪啦撒了一整个走廊，老仙毫不犹豫地趴跪在地上，用长袍的袖子拼命的揽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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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我的兰儿啊……”老仙趴跪在地上急急揽着那些珠子，玉珠子有些碎了，有些却还是完整的，他嘴里不住地念叨周汀兰的小名，不顾一切地将玉珠拨到自己的身边，见老仙往我们这儿靠近，唐四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脸上的表情忽而冷漠。 “老仙，如果你现在收手，周汀兰还来得及重入轮回顺应天道。可一旦做了那逆天之事，她的后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和秦婆婆一样万劫不覆！你这是在害她，你到底明不明白！”唐四俯视着老仙佝偻的背影，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我才没有害兰儿……我是她爹我怎么会害她呢……”听了唐四的话，老仙停下手里的动作喃喃，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嘴角却泛起了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微笑，“你们不知道，我的兰儿啊，她从小就怕痛，每次磕到绊到都会痛得大哭，若是入了轮回，她又怎么受得了自杀的偿罪之苦……” “胡闹，你以为天道惩罚就是不痛的事情么？”唐四接口，“倘若周汀兰重生，她的罪孽足以让那天雷劈她千次万次！上天是不会放过她的！” 老仙闻言一怔，这次竟然没再反驳，他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叹了口气重新开始捡拾那些玉珠子，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有眼泪从他的眼眶溢出，又迅速渗进他沟壑般的皱纹里，那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天，是我看错了么，他竟然在哭？！孤傲又狠辣的老仙，阴森又骇人的老仙，竟然会哭？！我突然回想起阴船那一夜，他的眼眶里也曾闪烁过同样的泪光，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垂垂老矣，虽是个会不择手段取人性命的恶人，却也是个思女心切的父亲！ 老仙不再搭理我们，他不断地将那些玉珠捡起又放下，辨识着是否哪一颗里封存着他女儿的魂魄，他希望又失望，再希望，再失望！每每失望一次，干枯的脸庞就会苍老一分，他的指尖磨出了鲜血，可他还在一刻不停地捡着那些珠子，每颗都要拿到掌心里细心分辨着，不愿意错漏一丁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神色越来越慌张，他两手颤抖，几近疯狂，“兰儿，兰儿你在哪儿，来不及了，快来不及了，午时快到了，你答应爹你会重新活过来的啊……兰儿，我的兰儿……” “看来你还没死心，那你就继续找吧。”唐四移开视线，接着道，“毕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考虑时间。”唐四说完这句话，转过身不愿意再看他，那一瞬，我仿佛看见有狡黠从老仙的眼里闪过，虽只是一眼，却把我吓得起了一厚层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的后背猛然一阵疼痛，整个人向着老仙的方向扑地而去！我重重摔倒在地上，想爬起来却发现怎么也动弹不了，一声凶恶的犬吠自我的耳边响，那声音，似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才好，就在这时，唐四那儿也传来几声犬吠，我急忙仰头看他的情况，却陡然看见他扬起的手臂突然停滞在半空中，随着一阵凶狠的呜咽后，他的袖子连同血肉，竟被临空生生扯下来了一块！霎时间他的手臂鲜血直流，那红色的血液“滴滴哒哒”落到地上，触目惊心。 “呵呵，呵呵……”老仙发出了阴森森的笑声，他慢慢直起身，先前悲哀的样子一扫而空，此刻他的眼里充斥着暗沉又愤怒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唐四，突然发狂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早清楚了，这里没有我的兰儿！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兰儿，你好好看看啊，你竟爱上的是这样一个货色！值得么！” 唐四单手捂住裸露的臂膀，伤口的鲜血自他的手缝溢出，他却也勾起嘴角笑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周汀兰的尸体已经灌下符水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像正常的死人一样，腐烂分解，化成白骨一堆。” “哦？”出人意料的事，老仙对这件事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得意，我在心里不由大呼糟糕，他定是又有什么幺蛾子。 “有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拘魂又如何，有石老头子的化尸符又如何，我只问你一句。”老仙朝着唐四走近两步，嗤笑着望他说，“你可曾想过，兰儿的尸体毁，红线蛊就此失去生机，那么，你也会跟着死？”说到这里，老仙朝我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得意，“我从前是想过让兰儿复活在自己的身体里，可这具身体一旦复活，必会孽障倍增，扛不过天道的制裁，如今我想明白了，我兰儿的身体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没有罪孽且生魂离体的凡人，倘若这凡人还有一二点本事，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可如今啊，这位凡人强有力的后盾即将愚蠢地送自己上死路，那么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一具存放多年的尸体换来一次唾手可得的一劳永逸，实在太赚！”说罢，老仙再次笑着看向我，这次他的眼神里完完全全只剩下满盈的恶意，他的嘴角微张，冲着我裂了个笑弧，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整颗心都跟着一起颤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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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唐四被犬蛊团团围住，一时不便动弹，他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就这么笃定，你能在午时之前收齐周汀兰的魂魄，再来夺走她的舍么？” “你难道忘了吗，这小姑娘身上还有一样不可多得的宝贝，名叫‘寻’，虽然我不能用，但我的兰儿可以啊……”老仙故作神秘地凑近唐四，突然又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以一魂占其灵台，再寻其他的二魂七魄，岂不易如反掌？兰儿！我的兰儿……你这就出来吧，爹都给你准备好了！快了！你快要重新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了！”老仙干瘦的手深入自己的长袍里，片刻后掏出一个青铜的瓶子托于掌心，他嘴角轻动，对着瓶子念起了口诀，口诀一轮念过，那瓶子竟然自己晃动了起来，看着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 周汀兰！一定是周汀兰的第三魂要出来了……除却胎光爽灵，她的幽精还没现身过！ 我死命地望向唐四，期盼他能有所动作，可他自身都为犬蛊所累，如若硬闯，极有可能被撕成碎片，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的心里立刻又咯噔了，难道祸不单行，他心口上的红线蛊也快发作了？唐四狭长的眼睛撇过我，便面无表情地盯向老仙手里的瓶子，唐四啊，你到底在等什么！你难道真的要等周汀兰出来？！ 老仙手里的青铜瓶子晃得越来越剧烈，瓶身摇摇欲坠，似是要摔下手去，老仙的嘴角再次浮现出满意的微笑，突然间，他双眼圆睁，喉间大喊一声“出！”青铜瓶子猛烈得一晃，随着一声脆响刺透耳膜，那瓶子竟直直地从老仙的手里摔倒了地上！刹那间，瓶身周边黑气弥漫，那雾蒙蒙的黑气里慢慢浮现出一个长发消瘦的女子模样…… 是周汀兰……真的是周汀兰！望着那越来越清楚的身形，我全身打起了哆嗦，心拔凉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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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睁睁地看着周汀兰的样貌在我身前越来越清晰，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唐四，唐四刻意别开眼睛不去看她，他的眉头紧皱，似是强忍着某些一触即发的情绪，周汀兰的喉咙间忽然发出嘶哑的声音，而我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老仙轻拍她的肩，示意她莫要耽误时间。 周汀兰恋恋不舍地移开对唐四的注视，转过身一步步地逼近我，她的嘴角挂起了和她爹一样轻蔑的笑，老仙跟在她后面，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仍然被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周汀兰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越是靠近我，我越觉得心慌不已，全身上下直冒虚汗，我无法想象她钻入我身体的样子和感觉，我甚至害怕到麻木了。与此同时，犬蛊慢慢逼近他俩背后的唐四，它们发出可怖的低吼，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滋生出了强烈的绝望感，我不再仰头看他们，而是任凭自己的脸贴着阴冷的地面，停止无谓的挣扎，或许，魂归诡域就是我的宿命呢，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终归还是要死在这里，从此苏木这具身体不再属于苏木，而是属于一个名叫周汀兰的女人，那苏木在哪里？苏木会被忘记吗…… 煞气已至跟前，老仙和周汀兰已到咫尺之间，老仙缓缓伸手，抵住我的头颅，我听见他的嘴里呢喃着夺舍的法咒，那些法咒密密麻麻地在我脑袋上空回响，使我的知觉变得越来越弱，所以这等待着我的宿命啊……是终于要降临了么！ 我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的脑袋越来越迷糊，整个人都起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周汀兰的模样在我的眼前逐渐扭曲，她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近到我失了焦距，随着老仙的咒语声越来越大，我的灵魂深处开始涌现出细细密密的撕裂感，那是生魂与肉体剥离的疼痛，集中到一起后，直痛得我无法呼吸。可突然间！一声尖啸划破暗沉的空间，有灼热的火光贴着我额头飞过，把我烫得一个激灵！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结束了轻飘飘的状态，似是灵魂重又跌入了肉体里般，从未如此庆幸过！与此同时，周汀兰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老仙急急抽离按在我头上的手掌往后退去！我的后背一松，霎时解除了禁锢。尖啸声不绝于耳，滋滋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起了阵阵焦糊的味道！我的心霎时激动起来，转机，我竟然等到转机了！ 我强撑着瘫软的身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约有十来只火鸟围着老仙攻击，它们尖啸着盘旋着，不断地阻挠着老仙的动作，犬蛊片刻之间全部失了踪迹，而周汀兰身后赫然站着的，竟然是消失了好一会儿的胖子！ “胖子！”我又惊又喜地喊出了声，这时的胖子可没闲工夫顾忌我，他左手紫符急落拍在周汀兰的后脑勺上，右手则祭出了碧绿妖冶的玛河玉珠，周汀兰接连爆发出痛苦的吼叫！“唐四——！唐四救我！”她扯着喉痛大声嘶喊着！唐四全力操控着火鹤对付老仙，丝毫不理会周汀兰的尖叫！ “你丫给老子闭嘴！”胖子重重的吼声盖过周汀兰的声音，他不客气地将玉珠一把塞入周汀兰的口中，仅仅一瞬，她就被收入了玛河玉珠里！胖子突然冲我笑了一下，紧接着他身形一晃，竟又一次消失在空气里！如果不是周汀兰也不在了，我或许会以为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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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胖子带着周汀兰一并消失，老仙突然跟着爆发出一声怒吼，身边的纸鹤被他的煞气所震，竟纷纷落在地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对我的兰儿做什么！！”他发狂地叫喊着，一拳挥向离他最近的唐四！唐四低头，堪堪避过重拳，他借势伸脚一记扫堂，毫不留情地绊向老仙！老仙反身一跃凌空躲开，落地之后，体内的暴戾之气顷刻爆裂而出，干瘦的老头突然怒发须张，让人望而生畏！ “夺走了我的兰儿！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全部去死！”他眼珠爆裂面目狰狞，看得出来他此刻已经半癫半狂！他突然掏出了三清铃，三晃一顿地摇了起来，唐四当即变了脸色，几个跨步跑到我身边，神色警觉，我蓦然回忆起这似曾相识的三清铃！凤滇湖引魂那次，不也是靠这零食操控那些活尸的么！那么…… 远处传来“呜呜——嗡嗡——”的嘈杂声，灰色广袤的空间里逐渐出现了一个个蹒跚的影子，他们拖沓着脚步朝我们涌来，那沉沉的死气不断提醒着我，他们不如魂魄那般容易驱散！与活尸斗，不仅要靠法术，更要靠的是体力！所以仅是看了个大概，我就已经吓软了腿，这些活尸我和唐四都深有体会！菜场大胡子的地下斗室里，仅一个便让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分分钟丧了命！何况远处走来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根本看不到尽头！老仙目眦欲裂地摇着铃铛，将他们不断引过来，他已经疯狂了，他失去了最后的神志，他冲着我和唐四尖声大笑着，似是要把所有的苦笑嗤笑嘲笑一并笑完！活尸们在他崩裂的大笑里蜂拥而至，死气弥漫到我们周围，我回过头，惊恐地望向唐四。唐四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抛给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开口道：“苏木，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拖延到胖子回来！只要他回来了，一切都会逆转！” “他到底去哪儿了？”我掰开刀子摆出防御的架势，赶在恶斗来临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唐四突然脱下衣服，露出裸露又精壮的上身，我看到暗红的疤痕在他的胸膛已然扩散，所到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斑驳！一想到红线蛊正在一点一点蚕食他的生命，我就无法克制地心乱如麻，而此时此地，我却不得不强压下这般绝望与苦涩！唐四啊唐四，为了你，今天的恶战就算再漫长再艰难，我也会咬着牙撑下去！今天，该重生的才不是周汀兰，而是你唐四！我要亲眼看着你除掉身上的蛊，看着你摆脱这十几年的孽，看着你脱胎换骨开始真真正正由自己决定的人生！ 还有……看着你活下去！ 唐四“咝啦”一声撕出一条布料，三两下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扎紧，见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突然咧着嘴打趣说：“哟，现在的高中女生都这么开放啦，能盯着别人的肌肉随便看？” “没，没有。”我涨红着脸别开眼睛，把问题转了回去，“我只是想问你胖子去哪儿了？” 唐四闻言一愣，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说，“想知道他去哪儿，那就活到他回来亲自问他。” “行！”我握了握紧手里的刀柄，故作轻松道，“你答应我，如果我活下来，那你也不准死。” “成，交。”唐四再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仅是一瞬，他的目光迅速变冷，“所以今天这一战——”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扑身而来的第一具活尸，大声道，“——终于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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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活尸蜂拥而至，他们扭动着僵硬的关节，面目狰狞地涌向我们！他们虽然有着和活人无异的脸和身体，却早已成了老仙一手炮制的怪物！这样的躯壳承载过多少灵魂来到诡域，又将多少无辜的生命带离轮回！反抗吧，杀戮吧！我在心中对自己大吼，因为他们指甲尖利，会挠穿我们的身体！因为他们龇牙咧嘴，会啃食我们的血肉！因为不帮他们解脱，他们将永远是空洞的皮囊，是罪恶的工具，是五行三界外的孽障！不能退缩，不能犹豫，不能松懈，不能轻敌，因为——要活下来！ 我和唐四背靠着对方，使劲浑身解数击退它们！时光仿佛退回到了菜场地下的那条狭窄的甬道里，那时的我们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对方，而现在，我们是把生命，把一切的一切都交给了对方守护！我知道唐四不会让我失望，那我，更不能失信于他！ 刀子，在不停地进出！我虎口震得发麻，紧握的刀柄却从未放开，我知道那崩裂的脑浆，就是击垮对方的标志！ 血液，在疯狂地沸腾！尖利的指甲刺穿皮肤，带出体内最炽烈的咆哮，它们的惨叫不绝于耳，而我们心底的怒火正熊熊燎原！ 这样正与邪的对战，注定会是一场漫长的杀戮！火鸟盘旋尖啸，一只只朝尸群俯冲而去！唐四阵法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为我们圈出容身的堡垒！那一拳一脚狠狠地踢在它们僵硬的身子上，心中是那么的酣畅淋漓！自古邪不胜正，今天，就让我们亲自印证这个道理吧！ 根本不记得自己挥动了多少次刀子！根本不记得有多少活尸倒在我们面前！它们如同漆黑不绝的潮水，倒下一个便有另一个踩着尸体接踵而至，我们只有不停地打！不停地斗！不停地至对方于死地！才能坚守自己的阵营，赢得最后的胜利！ 老仙躲藏在尸群里不断操控着这些活尸，铃铛一声接着一声从未间断，活尸越发地狂躁与善斗！这样的恶战不知要持续多久，这样下去，我和唐四终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瞥见唐四虽然满身大汗，脸色却越发的苍白，我只盼着胖子快点回来，因为唐四说过，只要他回来了，这样被动的局面才会有所转变！ 我的手臂渐渐发软，那里横横竖竖深深浅浅都是指甲剌出来的口子，我的脑袋又开始混沌了，眼前雾蒙蒙一片失了应有的焦距，我只是不停地挥动着刀子，不停地抵挡着它们的攻击，背后的唐四感觉到了我的吃力，大声冲我吼道：“苏木，坚持下去！再撑一会儿胖子就回来了！”唐四的吼声给了我希望，我再次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重又咬紧牙关捏紧刀柄，抬起麻木的手臂朝着扑来的活尸狠狠刺去！它们每一个都是那样的狰狞可怖，每一个都是那样的危险夺命！而我早就失去了害怕的感觉！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到看着阴谋覆灭的那一天！活到没有遗憾的那一天！ “啊——！”我用尽全身力气挥刀扎向它们！ 伤口！在缠斗中撕裂！ 鲜血！在杀戮中沸腾！ 怒火！在咆哮中燃烧！ 杀！ 杀啊！ 杀了它们！！ 此时此刻我们已然杀红了眼，一具具活尸倒在我们面前，情况似乎有所缓解！可突然间“扑通”一声，我背后的热气竟然消失了！我猛地回头看唐四，却发现他跪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染红了他的身子，在地上积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唐四——！”我当即大叫！红线蛊，一定是红线蛊发作了了！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不忘比着手决圈护着我们脚下一米见宽的壁垒，闪着蓝光的阵法逐渐暗淡，那一只只勇猛的火鸟也失了法力，从空中盘旋落下！唐四想要站立起来，却又再次重重跪在地上！他目眦欲裂，爆发出了不甘的吼声！那些活尸见唐四的防御减弱，顷刻之间全朝着他袭去，“唐四——！”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护住他的身子，无数只冰冷僵硬的手在下一秒划穿了我的后背！疼痛在那一瞬间炸裂，我几乎痛得昏厥过去！可我不愿意就此放手，仍死死趴在唐四背上，用尽全力给他这卑微的保护！ 一爪接着一爪，一下接着一下！我的背部早已痛到麻木！活尸喉间森然的低吼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知道它们接下来是要把我撕成碎片！然后呢？我就要死了？那唐四怎么办，如果我们一起死了，这片诡域毁灭不了，那岂不是就输了！这些念头飞快地闪过我的脑海，我浑浑噩噩想着，可我突然又不愿意再想了，唐四……我伸手抱住他，我没有力气再想了…… “苏木，你何苦……”唐四的声音虽然低弱，却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费力笑了一声，凑在他耳边说：“假如活下来，我就告诉你。”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突然刺入眼帘，“轰隆隆！”一声惊雷在我们头顶炸开！周围的活尸全部停止了动作，直愣愣地站着仿佛人偶，不知哪里来的大风肆虐地卷过整片诡域，带来了一阵潮湿的气味！见那些活尸不再攻击，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抬眼的那瞬间，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的头顶上方的景象变了，那里不再是如墨的漆黑，竟然翻滚起了大片大片的乌云，有无数条细小的闪电在乌云间来回穿梭，等待着下一次的劈落，天边雷声隆隆，像是苍天悲戚的呜咽…… “苏木，大阵已成……”唐四跟着向后一仰躺倒在我旁边，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轰！”暴雨在下一秒落下，整个诡域顷刻被浸泡在庞大的雨幕笼罩！雨点疯狂地打在我身上，那一刻我激动地大哭起来！这样的景象何等熟悉，阴船那一夜狂风暴雨闪电雷鸣！秦婆婆消失了，阴船也没了，多少有违天道的罪孽就此被劈得一干二净！原来胖子是去布阵引雷的，原来这就是唐四口中的转机！天雷被引来了，所有的新仇旧账自落雷起开始清算！有多少罪恶，便会得到多少惩罚！阴船虽善，尚且挨不过劫，更何况这样的大恶之地！老仙逃不掉了，诡域逃不掉了！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真是痛快！ 天道，我终于等来你了！而你，终于要审判这片罪孽之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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