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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紫玉钗街诡怪传说——带你走进旧时青楼女子的梦魇[第56页]

作者:smmznb
首页 上一页[55] 本页[56] 下一页[57] 尾页[8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和李绮堂一听,赶忙也跑到了客房里去。

    但见那佳辰小姐脸色苍白,正坐在床上,而地上满是青瓷瓶子的碎片,丫鬟意如正颤声问佳辰小姐道:“小姐,你有没有事?”

    佳辰小姐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甚么来。

    探花郎一步跨上前去,握住了佳辰小姐的手,连声问道:“佳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佳辰小姐伸出颤抖的手,只是指着那一堆碎瓷,意如忙道:“那个瓷瓶子……那个瓷瓶子差点把小姐给……”

    探花郎忙向佳辰小姐道:“佳辰,你且不要着急,把事情原委,你细细说来与我听!”

    意如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姑爷,小姐吓得不轻,还是奴婢来说吧!”

    探花郎忙道:“那你快说!”

    意如看着那堆瓷片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方才奴婢伴着小姐在屋里坐着,提心吊胆的等着梅姑娘与李公子捉妖,突然只觉得外面像是起了风,屋子里门便给带开了,裹挟着带了一股子阴风进了屋里来,奴婢和小姐俱觉着周身一阵冷,奴婢便起身去关门,谁知道奴婢刚一起身,搁在架子上的瓷瓶子却自己个儿跌落了下来,直往小姐头上砸,小姐身子正巧晃了一晃,那瓷瓶子擦着小姐的头发便跌了下来,摔成了碎片,倘若当真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小姐头上,那……”

    我与李绮堂俱是吃了一惊,花瓶自己个人从架子上跌下来?
    那桌子后面,确实有一个紫檀木文玩架子,一人多高,上面摆满了珍贵的瓷器,件件精美绝伦,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可是风把瓷瓶子吹下来,而且还那么不偏不倚,是往小姐头上砸的,怎么想,怎么诡异。

    而且瞧着地上的那堆碎片,瓷瓶子断然是不小的,能吹下那种瓶子的风,只怕会是声势浩大的大风,我们不可能没有听见风声。就算有大风,也不会只吹落一个瓶子的。

    李绮堂指了指地下,轻声道:“还是这个水渍……”

    我这才发现,那水渍自外面,一直延伸到了文玩架子地下。我顿时明白了,难不成,是从屏风房中逃出去的妖鬼,竟然转身进了小姐所在的客房么?

    我心下猜度着,莫非那鬼怪方才给我们惊动了,一气之下,要来报复佳辰小姐么?

    佳辰小姐显然仍旧惊魂未定,那探花郎瞧着小姐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连声道:“佳辰,教你受惊了,原是为夫的不是,家中出了这样大事,还撇下你去了府衙,当真是……”
    意如方才大概也是吓呆了,这才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给佳辰小姐倒满了一杯茶,送到佳辰小姐手边,轻声道:“小姐,您且喝口茶,压压惊罢!”

    佳辰小姐却并不接,探花郎忙顺手拿过来,吹了一吹茶盏上面的浮沫,柔声对佳辰小姐说道:“佳辰,你且打起精神来,为夫在这里守着你,任凭他甚么妖魔鬼怪,有为夫在,定然不让他们伤你分毫!”

    佳辰小姐这才将面孔埋在了探花郎的怀里,轻轻的啜泣起来:“我这一阵子,委实是吓的不轻,这个鬼怪,一定是索命来的鬼。此番务必要将那鬼怪去除,不然的话,我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之数……”

    探花郎忙道:“是是是,李家贤弟与龙神使者不是都来了么,以他们的神通,定然能护你周全,你且放心,为夫今日也不去府衙了,只留下来守着你,护着你,你放心吧……”说着哄孩子一般的轻轻拍打着佳辰小姐的后背,佳辰小姐这才慢慢的安定下来,啜饮了一小口茶水,慢慢在探花郎怀中闭上了眼睛。

    我和李绮堂见状,自然心照不宣的从客房里出来了,因为刚才的尴尬,两个人都无话可说,只得一齐呆呆的望着走廊外面夜色之下黑沉沉的池水。

    过了不大会儿,李绮堂先打破了沉默,道:“看上去,那个屏风里面的妖鬼果然是为着夫人而来的。”

    我忙也点点头:“可不是么,哪里能有那么巧的,这边妖鬼刚刚逃出去,那边客房里佳辰小姐便受到了那样的惊吓,梅菜我估摸着定然是妖鬼觉察了咱们想着祛除它的意图,恼羞成怒,前来报复了。”
    李绮堂皱着眉头,道:“只不知,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怎生竟然会招人上这样来路不明的妖鬼呢……那个妖鬼,似乎正留在了这里,打算伺机而动呢!”

    我忙问道:“李公子,那究竟咱们要怎样做,才能再次把那个妖鬼给引出来啊?”

    李绮堂想了想,道:“才打草惊蛇过,现下里寻它恐怕不易,但在下总觉着,水渍固然重要,这个屏风却更是个关键之物,顺着屏风这个线索,说不定能查到些个蛛丝马迹。”

    我连连点头:“梅菜也这么想,不过这个屏风既然是皇上赏赐的,又怎么可能会带着不祥之物呢?梅菜记得以前听瓜片说过,真龙天子的气势是能让妖鬼退避三舍,无法进犯的,是以妖怪们才全给驱赶到了这玄阴地紫玉钗街来,就是为了躲避天子之气。”

    李绮堂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梅姑娘果然时下也是能知晓三界之事的真正龙神使者了。”

    我一窘,笑道:‘不过是听到了一耳朵皮毛,才拿出来显摆显摆,哪里就真成了知晓三界之事了,旁人也便算了,给李公子这样说,才是真正不好意思呢。”

    李绮堂微微一笑,俊脸一红,轻声问道:“怎么,在下在梅姑娘心中,可是与旁人不同的?”

    我忙道:“那是自然,李公子本领高强,又满腹诗书,梅菜心里可是佩服得很,在李公子面前卖弄,不成了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么!”

    李绮堂勉强一笑,道:“梅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可也太抬举在下了。”

    我忙道:“可不是抬举,龙神爷也说李公子有本事呢!对了,李公子觉着,那个妖鬼可能是怎生附着到那奇怪的屏风上面的?”
    李绮堂沉吟一下,道:“就在下看来,也许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屏风是出了皇宫之后才被妖鬼给附着上的。”

    “这么说来,是在这个听水轩里遇到的鬼怪……”我趴在窗户上,支着下巴,望向了黑沉沉的池水,问道:“倒也怪奇怪的。开始,只去吓唬佳辰小姐,现下里,给人惊动了,也只去寻佳辰小姐的晦气,难不成,只与佳辰小姐有深仇大恨?不知晓佳辰小姐是不是得罪了谁。”

    李绮堂点点头,道:“定然是与顾夫人脱不开关系的。不过今日顾夫人受到了惊吓,明日咱们倒是可以去打听打听。”

    正说着话,意如大概是安顿好了佳辰小姐和探花郎,推门出来,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我一想,最知道小姐情况的,不正是这个意如么!

    我便忙上前问道:“意如姐姐,佳辰小姐可是歇息下来了?精神还好么?”

    意如点点头,勉强笑道:“今日小姐可当真是吓得不轻,还好姑爷回来了,有办法哄哄小姐,要不然,小姐不知道这一晚上要怎么熬过来呢!”

    我便问道:“佳辰小姐遭遇这件事情,委实也怪可怜的,容梅菜多嘴,冒昧问一句,却不知道,佳辰小姐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不是梅菜说风凉话,这凡事皆是有因才有果,把事情查探清楚,才是解决之道。”
    意如一愣,左思右想,道:“小姐素来是在闺阁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外人也鲜少接触,又怎么会得罪谁呢,而且在我们国舅府的宅院之中,小姐人缘也好得很,与众位姨奶奶和旁的小姐处的也十分融洽,小姐这一出嫁,姨奶奶和其他的小姐们个个不舍的很,都哭了出来呢。加上小姐没有架子,与奴仆们也十分体恤,大家嘴里,全是说着小姐的好处,不大应该会给谁记恨上。”

    李绮堂道:“顾夫人这品行,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人心难测,往往有笑里藏刀的,姑娘可曾留意过?”

    意如依旧满头雾水的摇摇头,道:“当真不曾有,说起来,害了小姐,又能得到甚么好处呢?她也没有与哪个小姐争权夺势,也没有与外边人有过纠葛……”

    “那这样,怎生去查佳辰小姐与那个女鬼的关系呢?”我担忧的望着李绮堂。

    李绮堂略想了想,道:“消息总能有办法打听到的,既然这个意如姑娘不知道,我们明日再问一问其他的人。”

    因着在别人家中住不惯,次日里天蒙蒙亮,我便起来了,一出门口,不想李绮堂起得更早,只见李绮堂早在走廊里面,往那水池里瞧什么呢,我赶忙也去看热闹,问道:“李公子,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李绮堂指着水面,道:“那个东西,看上去不像是随意弃了的。”
    我顺着他的手一看,只见水面上飘浮着一支绒花簪子,那簪子粉艳艳的,上面辍着一串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的桃花。

    我奇道:“这样的簪子,那么精致,不像是待腻了就丢了的,不知道是不是谁把它落在了水盆里,寻不得了。”

    李绮堂听说,越过栏杆往窗外去,信手把那簪子捞了上来,那簪子虽说水淋淋的,但更有一番风韵,十分漂亮。

    李绮堂问道:“这种花簪既然这么鲜艳,想必便是年轻姑娘所佩戴的了。”

    我连连点头:“不错,女子但凡婚配,或是稍稍上一点年纪的,就该戴着金簪,珠钗,即便贫寒一点的,也会好歹打一个银钗子做头面的,这个簪子定然是与我年岁相仿,十来岁的姑娘戴的。”

    李绮堂点点头:“想必是哪个丫鬟的东西呢!一会倒是可以问问意如姑娘。”

    我信手从李绮堂那里把簪子拿过来把玩儿,簪子是竹签子打磨圆润了,钻出了小孔,穿过了丝线,将花朵束缚上去,还悬挂着一串粉丝绦的流苏,还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来。

    不大一会儿,意如端着茶水来了,见了我们,先行了礼,我拿了那桃花簪子出来,忙问道:“意如姐姐,你可曾见过这个花簪么?”

    意如仔细看了看,犹疑了一下,道:“这种花簪不算少见,大街小巷的货郎俱担着脂粉挑子卖过,奴婢见过许多人戴着的,并不知道这一支是谁的。”

    说完便告罪奉茶进了佳辰小姐与探花郎的房间。我只得讪讪的说:“也许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丢了也不想去寻罢!”
    李绮堂刚要答话,这时又有一个小厮从外面施施然的道走廊里来了,手中还提着一双崭新的皂靴,大概是专门服侍探花郎出门行装的,因着不能进门,便垂手侍立在门外,等待探花郎收拾停当了出来,见了我们,便十分伶俐的跟我们行了礼,眼睛却落在了我手中那串花簪上,禁不住“咦”了一声。

    我一见小厮那样子,忙问道:‘这位哥哥,您可识得这个花簪么?”

    那小厮犹疑了一下,道:“小的瞧这十分眼熟,好似前些日子,见人戴过的。”

    “是吗?”我忙问道:“小哥哥,在何处见过?”

    那小厮想了想,道:“就在探花府门口,紫玉钗街的街角上,那日里小的随着探花郎出门,服侍着探花郎上了马,本来那马是颇有灵性的,乃是国舅爷亲赠的金玉狮子骢,素来温顺,不想那金玉狮子骢那日里也不知道怎地了,竟然受了惊,一个倒仰,发了狂似的往前面冲,探花郎握紧了缰绳,险些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刚巧一个女子自街角上过来,那马正奔着女子便狂奔了去,险些将那女子踩死在马蹄下面,后来探花郎大概拼尽了全力,才将金玉狮子骢勒下,我们这群小厮并家丁也赶紧着去把金玉狮子骢制住,那个女子方才逃过一劫,但也吓得魂不附体,头发也凌乱不堪。

    小的记着,那女子一脑袋乌油油的发髻上,发丝散乱,便摇摇欲坠的挂着这个桃花簪子,因着颜色着实打眼,事情又太过惊心动魄,不知不觉,便记在了心里。今日一见这个桃花簪子,正是与那女子头上所戴的一模一样呢!方才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女子……”李绮堂忙问:“却不知道那个女子多大岁数,甚么样貌?”

    那小厮忙道:“这个小的记得十分清楚,那个女子鹅蛋脸面,生的也颇有颜色,楚楚动人的,大概二十上下岁,那身材,杨柳细腰,很是纤细,穿着一件素色麻布衫裙,大概贫寒人家出身,不见身上有甚么旁的首饰,只有那个桃花簪子。对了,那个女子最出奇的,是手指头本来春葱根似的白细细的,只是不知何故,好像断了一截子指头,看上去怪骇人的。”

    怪不得小厮记的这么清楚。

    我忙问:“那后来呢?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小厮一愣,道:“没怎么样啊!不过是给马惊吓住了,伏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瞧着十分可怜,探花郎心中也颇过意不去,但是急着去府衙处理公务,便差我送了一小袋银子与那女子聊表歉意,再后来,那女子便自己起身,银子也没要,自己颤巍巍的回去了。”

    “原来如此……”我盯着手中的花簪,忍不住道:“奇怪了,这个女子,会进到探花府之中来么?”

    “甚么女子?”说话间,探花郎带着佳辰小姐已然自屋子里走出来,好奇的问道。
    我把花簪拿出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探花郎望着花簪,似乎愣了一下,皱眉道:“哦……还有此事?”

    佳辰小姐将花簪拿过来,道:“顾郎,这件事情,我倒也未曾听你提起过,那女子当日受伤了不曾?”

    探花郎摇摇头,道:“当日我大概急着去府衙,并不曾去细看,”又望向了那个小厮:“你瞧见没有?”

    那小厮忙道:“那女子分明能自己行走,一定没事,而且她丢了一只鞋子,也不理睬,只自顾自的走,我们拾了鞋子喊她,她也不应,也只得便回来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也不好太过去挽留人家,旁人见了,说我们调戏妇女,可不大好听。”

    “谁叫你挽留了?主子闯了祸,下人也不收拾,传出去了,名声自然也更不好听,不知道的,还当做咱们呢探花府多么仗势欺人呢!”状元郎忙道:“下次若是见到了那个女子,可务必得与人家赔礼道歉的好。”

    那小厮赶忙诺诺应声。佳辰小姐却皱眉道:“可是怪得很,既然那个女子自行走了,这个花簪又怎会在咱们家出现?”

    意如在旁边插嘴道:“小姐,您素来不曾戴过这种花簪,是以不知道,整个京城戴着这种花簪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说不准还是咱们府上的丫鬟落下的呢!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女子的?那个女子既然戴着这样花簪,身份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定然没资格出入咱们的探花府,不过是凑巧了罢了,小姐也莫要给昨日里的事情吓着了,一直疑神疑鬼的。”
    佳辰小姐只得略点了点头,又把花簪还到了我手上去,轻声问道:“梅姑娘,李公子,对于昨日里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我只得答道:‘现下里没有甚么线索,万事也做不得准,只能静观其变,等着妖鬼再现身了。”

    李绮堂也点了点头:“妖鬼但凡再来作祟,总会留下痕迹,到时候我们必然全力以赴,去除妖鬼,还探花府一个平安。”

    佳辰小姐连连道谢道:“那便万事拜托了。佳辰无以为报,待祛除了妖鬼,势必重谢二位。”

    探花郎也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忙道声不敢,探花郎收拾停当,便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佳辰小姐,与我们也拱手作别了。

    我瞧着簪子,不由得心下暗想,且不知道这个簪子究竟是谁的东西。那个断了手指的女子,又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呢?

    佳辰小姐忙问道:“照两位看来,这簪子与妖鬼之事,是巧合,还是有关联的?”

    李绮堂道:“夫人稍安勿躁,待那妖鬼再度现身,在下与梅姑娘一定查清楚。”

    佳辰小姐这才犹疑着点了点头,意如道:“小姐,您还是且回房休息罢!精神到底是不大好,还是请家中先生来瞧瞧为妙。”

    佳辰小姐道一声不妨,又对我们告了罪,自回客房休息去了。

    我只得问李绮堂道:“这个簪子来不不明,倒是让事情更复杂了。”

    李绮堂摇摇头,指着桃花簪子的其中一片花瓣给我看,道:“梅姑娘细细瞧瞧,只怕这个簪子与屏风后面的身影脱不开关系呢!”
    我顺着李绮堂修长的手指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粉艳艳的花瓣后面,赫然染着指甲盖大的一块暗红色的血迹,因为在花瓣夹缝里面,又与粉色练成一片,并不好瞧出来。

    “这个是……”我心里登时明白了几分:“是血迹,难不成簪子的主人已经……”

    “又是血迹,又是水渍,”李绮堂叹了口气,道:“只怕并不是妖怪,而是一个厉鬼呢!”

    “厉鬼……”我忙问:“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李绮堂道:“这个簪子大概是那个厉鬼的东西,死后还要留在身边,想必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不过昨日里给惊动了,走的匆忙,这才遗失在了池水上,给咱们瞧见,因着事情骚动,这里一直不曾断了人,那厉鬼才畏惧众多的人阳气,不曾现身取回,眼下里,咱们倒不妨用这个花簪,来验一验那个厉鬼的真身。”

    “这要怎么验?”我连忙问道。

    “东西丢了,自然要去丢东西的地方寻。”李绮堂从我手中拿过了花簪,竟然信手往水中一丢,但见花簪在睡眠上漂浮着,因着竹木的质地轻盈,未曾沉下去,倒像是盛开在池水上一般。

    李绮堂念动了咒文,重新贴了一张黄纸在我身上,示意我不要做声,我连连点头,闭紧了嘴,与李绮堂一通在走廊旁边观望。

    果然,不多时,一只青白色的手从池水中缓缓伸了出来,将那花簪抓在手里,飞快的又重新沉了进了水里,甚么痕迹也不曾留下来,只有一圈波纹渐渐的散了开来。那手的速度之快,简直让我疑心是我自己眼花了而已。
    李绮堂叹了口气,望向我:“梅姑娘,你看清楚不曾?”

    我摸着不知不觉已经变的冰凉的脸颊答道:“看清楚了,那个青白的手上,断了一截手指。”

    李绮堂点点头:“不错,看来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便是那位被马惊了的那位断指姑娘在作祟了。”

    “这么说,那位姑娘现在已经死了……”我吞了一下口水:“是惊动了探花郎之前便已经是妖鬼,还是之后给人害死了?”

    李绮堂道:“只怕当日被探花郎的金玉狮子骢冲撞的时候,还是活着的,那日是在清晨,又是在众多男子面前出现,若是鬼魂,见阳气旺盛,阴魂定然受损,一般鬼怪是不敢堂而皇之现身的。”

    “原来如此……”我忙问:“不过事情是在奇怪,就算那个女子被马匹给惊吓了,怀恨在心,本应该去寻探花郎的晦气,怎生却找上了佳辰小姐呢?还起了杀心,难不成找错了人?”
    李绮堂沉吟道:“这便是事情的疑点了,横竖这个鬼怪白日之中应该不会出来的,咱们趁着机会,便循着断指这个线索,在紫玉钗街上查一查也好。现在这个鬼怪满身戾气,又对佳辰小姐怀着杀意,若是现在去抓这个鬼怪来,大概也就只能直接以天罡箭射杀了,个中因由,还是查探一个水落石出为好。”

    我连连点头,便随着李绮堂一起出了探花府,到紫玉钗街上来了,一边走着,我一边发起了愁:“这紫玉钗街这么大,要寻倒是勉强可以寻来试试,但若是那个姑娘不曾住在紫玉钗街上,那日里只是路过,那可更麻烦了,京城这么大,简直如同海底捞针一般。”

    李绮堂笑了笑,很有把握的说道:“不妨事,那个女子一定就住在紫玉钗街上。”

    我奇道:“李公子何出此言?”

    李绮堂道:“你还记得,那位小厮说过,那女子丢了鞋子,也不去捡拾,定然就居住在这附近,不然要走远路,就算回去捡拾,也不能没有鞋子的,只有住得近,才不考虑许多,只一心想回到自己家中去。”

    我连连点头,由衷的说道:“李公子真不愧是出了名的神通,果然天资聪颖,头脑敏捷,梅菜可当真是佩服得很,怪不得龙神爷总叫我傻狍子,我果然是没用的很。”

    “哪里哪里,”李绮堂笑道:“梅姑娘的心思也很缜密的,不过是今日里不曾留心细节罢了。”
    我知道李绮堂是给我留面子,只得笑道:“虽说脑子不大好使,但是紫玉钗街我是再熟悉不过的,眼下里,咱们去哪里寻?梅菜我哪一条胡同全认识的。”

    李绮堂微微一笑,道:“这不便是梅姑娘的本领么!在下看来,那个女子既然穿着朴素,身边又不曾带着丫鬟,只怕住的地方,也不会是富豪聚集的大户,而本地姑娘定然知晓这探花郎府上平民百姓来不得,但是这位女子还是孤身前往,也有可能是外地初来京城的独身女子,并不知晓情况,所以,应该是住在租赁的地方,租赁价格便宜些,离着这里又近便的,会是哪里?”

    我一面佩服着李绮堂,一面在脑中搜索着紫玉钗街上符合条件的地方:“啊,对了,杨树枝子胡同租赁是最便宜的,里面全是有年头的老房子,离着这里也不算远,一二百步见方也便到了!”

    说罢,我便带着李绮堂往杨树枝子胡同去了。

    杨树枝子胡同十分狭窄,歪歪扭扭的,脚下是坑坑洼洼的一条羊肠小道,两边的老房子又是缺砖,又是短瓦,偶尔还会从墙头滚落下小块的泥土来,打在我们头上。

    李绮堂抬头望了望在我们眼中狭窄成一个细条的天空,又左右寻找着住在这里的居民,可是也许因为这里太破败了,再便宜,也鲜少有人肯住进来。走着走着,不觉这个狭长的胡同已经走过了一半,终于,一只大鹅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伸着脖子冲着我们鸣叫起来。

    一个老爷子自一个破落的院子门口出来,对大鹅喝道:“俺瞧着你是要挨宰了!瞎叫唤啥!”

    那老爷子穿着一件灰色袍子,袖子撸的高高的,腰间系着麻绳,一看便是靠做体力活为生的,裤腿上溅着不少的泥水。
    我和李绮堂一见了人,赶忙上前去招呼道:“老爷子,我们想麻烦您一下,管您打听一个人。”

    老爷子挖挖耳朵,问道:“你们打听谁?”

    我忙道:“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生的瘦瘦的,鹅蛋脸面,时常戴着一枚桃花簪子,手指头断了一截的。”

    “哦,你们寻的可是昔雪吗?”那老爷子眨巴眨巴眼睛,道:“可是她已经走了,大概不会再回这里来了,你们算是白跑一趟了。”

    我忙道:“昔雪?昔雪姑娘不在,也没关系的,我们有事情,跟您打听,也一样的。”

    老爷子疑惑的看着我和李绮堂,问道:“你们打听人家作甚?”

    我一时语塞,李绮堂忙道:“大爷,您莫要多心,我们,我们原是因着见到了她丢失的东西,才过来相问的。却不知她住在何处,与您可熟悉?”

    老爷子大概瞧着李绮堂温和有礼,风度翩翩,便卸下了疑心,答道:“横竖她也没有甚么值钱的东西,丢了也便丢了罢,料想寻来无益。那昔雪是西川人士,来京城时间并不算太长,因着没有多少钱财,才千寻万找,租赁了俺家的小偏房,喏,就在那鹅窝后头。”

    我们探头往院子里一瞧,但见与鹅窝隔了一堵薄墙的便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已然坍塌了大半,这种房子,还能住人么……

    李绮堂回身问道:“却不知道那位昔雪姑娘来京城作甚?”

    老爷子摇摇头:“她不曾讲,却日日里出去,也不知道作甚了。说起来也怪纳闷,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这样不告而别,也怪让人惦记呢!”

    “那,那位昔雪姑娘,平素是一个甚么人呢?”李绮堂问道。
    老爷子摸摸胡子,答道:“昔雪那孩子手脚勤快,人也和顺,瞧着俺孤苦伶仃,倒是跟俺同病相怜,时时帮衬俺做些个家事,俺瞧她孤零零怪可怜的,也不曾管她要房钱呢!只是那个孩子有些个太过轻信旁人,俺只盼着莫要给人骗了才好。”

    李绮堂点点头,道:“老爷子果然是心善的很,端的教人佩服。对了,那昔雪姑娘不告而别,有多久了?”

    老爷想了想,道:“大概有几天了,最后一次回来,只见她失魂落魄,鞋子还掉了一只,也不知道打哪里回来,气喘吁吁的只是跑,进了屋来,愣了一会子神,俺问她咋了,她也不答,只是怔怔的不知道看着哪里。俺讨了个没趣,也便出去做活了,不料晚上再一回家,她住的偏房便黑灯瞎火,那日起,俺便再也不曾见到她了。”

    “原来如此。”李绮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那位老大爷问道:“不知昔雪姑娘住过的屋子,可否让我们瞧上一眼?”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交与那老爷子手中:“这个银子只做是那昔雪姑娘的房钱,在下替她付了罢。”

    老爷子一愣,接着高兴的像是个孩子一样,连连说道:“并没有这样多的钱,可当真教少爷破费了……”说着领着我们进去了那个草棚子,道:“其实也没甚么好瞧的,不过是普普通通一间房,昔雪也不曾带着好多东西来……”

    那间房子虽然外面残破不堪,但是内里却收拾的整整齐齐,虽说已然薄薄的落了一层灰,可是仍能瞧得出之前的整洁。
    房子通共只有一个堂屋,一个里屋,矮炕和堂屋中间连着一个灶台,里面当得上一句“家徒四壁。”

    李绮堂进去瞧了瞧,我也尾随在后,但见这屋子里面倒是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几张褪了色,皱巴巴的黄纸。李绮堂拿过来,但见黄纸上面的字迹早给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李绮堂皱了皱眉,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忙问:“李公子,你可瞧出甚么来了?”

    李绮堂点点头:“心里约略知晓一点,但是尚不敢确定,咱们再回到探花府去瞧瞧,说不定便能水落石出了。”

    我忙点点头,随着李绮堂回探花府去了。

    这一日佳辰小姐处倒是相安无事,意如见我们回来了,又十分客套的与旁的丫鬟一同布了点心来,李绮堂看了看窗外,算了算时辰,只是望着池水出神。

    我也留心着池塘,总觉得那双神秘的手就快要伸出来了,可是池塘现下里纹丝不动,十分宁谧,在秋日暖阳照耀下,映衬出岸上的景色如画,只一派祥和之色。

    不多时,连火红的晚霞也逐渐消退,天色暗了下来,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听的出是探花郎回来了,果然,片刻之后,探花郎回了屋子来,十分殷勤的问了佳辰小姐今日的状况。

    佳辰小姐笑盈盈的说没事。探花郎又问我们道:“今日夜间再来降妖除鬼,我可能帮上些甚么忙?因着从未见过鬼神真身,倒是也十分想去开一开眼界。”
    李绮堂答道:“若是顾兄有兴趣,自然可以前来观看,只是莫要吓着就是了。”

    探花郎一听,居然喜不自胜,忙道:“那可当真太好了!敢于谋害夫人的妖怪,顾某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定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李绮堂又对佳辰小姐道:“夫人,今日也须得委屈一下,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您在何处,那个妖鬼必然便会寻到何处,这样在下既护了您的周全,也能把那妖鬼引出来。”

    探花郎一听,十分担忧的问道:“可是夫人她的状况,只怕是……”

    佳辰小姐虽说面色苍白,但仍然十分坚毅的点点头:“无妨,既然这是去除妖鬼的需要,那妾身便照着李公子的吩咐做,顾郎不必担心,相信李公子与龙神使者自有分寸。”

    李公子颔首道:“多谢夫人体谅。”

    待夜深了,李绮堂带着我们一行人往屏风的房间里去了。

    李绮堂分别将能再妖鬼面前隐身的黄纸贴在了我和探花郎的身上,并叮嘱我和探花郎躲在门后,静观其变,千万不要出声,只有佳辰小姐一个人不曾给贴黄纸,独个儿端坐在屏风前面。

    李绮堂又在屏风前面布上了上次瞧见的那种细线,冲我们点点头,表示大功告成,我便屏息凝神的等着那昔雪姑娘前来。

    过了半晌,我等的发困,忍不住微微的一下一下点起了头,几乎快要做起梦来,李绮堂忙到我身边,轻轻的拉了我一下,我这才勉强清醒过来,抬头一望,只见探花郎正目光炯炯的盯着门口,佳辰小姐的面色也有点难看。
    诶?我竖起耳朵,只听见门口微微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下起了雨来。我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直勾勾的望着门外,果然,不多时,一个虚晃晃的半透明人影自那门口穿了进来,宛如一阵阴风一般,那个身影赫然是个娇俏的女子模样,只是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没有一丝的生气,眼光也是木呆呆,死滞滞的。

    她的左手上,赫然短少了一截食指,看上去十分教人心疼。而她头上,仍然还插着那支粉艳艳的桃花簪子。

    看来,这就是那位昔雪姑娘了,她仿佛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一般,周身湿淋淋的,头发也直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她的面孔,衣服,头发,滑落在地毯上,只见地毯上便这样的才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水渍。

    昔雪姑娘似乎因为李绮堂的隐身符,完全看不见我们。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佳辰小姐,并且一步一步的往佳辰小姐身边逼近,而佳辰小姐虽说给这昔雪姑娘吓的脸色煞白,但还是攥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几次三番,要在这里作祟?”

    而探花郎方才还英明神武,发誓要保护佳辰小姐周全,可是此刻却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一面双手合十,一面闭上眼睛,大概是在心中默念佛号。

    昔雪姑娘也不答话,只是一步一步的逼近了佳辰小姐,但是居然越过了佳辰小姐,走到了那扇屏风后面,不多时,才又从屏风后面兜转回来,看着佳辰小姐身边有一个椅子,便伸手抱起来,面无表情的就要往佳辰小姐身上砸!
    佳辰小姐见状,已然是躲避不及,这个时候,昔雪姑娘的赤脚却正碰到了那屏风连接到佳辰小姐身边的红线上,瞬时那红线宛如一条条闪电一般,将那昔雪姑娘密密实实的缠绕了起来。

    昔雪姑娘一下子愣住了,像是完全不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是挣扎不得,那红线一下子便将昔雪姑娘挂在了半空之中。

    奇怪,这红绳倒是当真厉害,竟然连没有实体的鬼魂也能裹缠住,李绮堂当真好本事。

    李绮堂仍旧示意我和探花郎不要出声,自己站起身来,朗声问道:“敢问昔雪姑娘,究竟为何要这样执迷不悟,要与佳辰小姐这样为难?”

    昔雪姑娘用十分憎恨的眼光瞪着李绮堂,却仍旧说不出话来。
    李绮堂道:“在下约略能猜出昔雪姑娘为何要在屏风附近出没,想必是为着寻找一样失去的东西罢?”

    昔雪姑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冷漠的盯着李绮堂,满脸的怨气。

    我此刻不禁也担心起来,那种眼神,看上去不仅十分危险,而且十分的,不祥。

    李绮堂却并没有一丝畏缩,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昔雪姑娘想找的东西,在下却是寻得了。”说着,抬起了屏风的一角,那屏风底下竟然有一个暗格,那个暗格之中,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

    奇怪,这是个甚么东西?佳辰小姐也一脸疑惑,问道:“李公子,这个盒子之内装着甚么东西?为何在自己家中,我倒是根本不知晓,屏风下面还有一个暗格。”

    又望向了探花郎,奇怪的问道:“顾郎,这是你的东西么?”

    我看了探花郎一眼,探花郎将一颗头摇晃的拨浪鼓一般,却怎么也没说出话来。

    而昔雪姑娘一听“顾郎”二字,倒是瞪大了眼睛,满屋子的巡视,但是无奈她大概只能看到李公子和佳辰小姐,急的拼命挣扎起来,拉的那红线不住的晃动,看上去简直摇摇欲坠,十分危险。

    李绮堂道:“在下听说,西川有一种传说,那便是若是将人杀了之后,冤魂必定会回来寻仇,要想保守自己杀人的这个秘密,便一定要将死者的舌头割下来,埋在屏风下面,鬼魂是不能穿过屏风的,舌头这才不会回到鬼魂的身上,所以鬼魂即使出现,也因为不能说话而永远保持着秘密,对不对?”

    好一个血腥的传说,听的人心里实在难受,我望向了昔雪姑娘,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昔雪姑娘的灵魂不能说话,该不会是……
    昔雪姑娘果然点了点头,直直的望着那舌头,露出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这么说来,昔雪姑娘,是被人给杀害了?西川……对了,养大鹅的老伯说过,昔雪姑娘确实的西川人士,难不成,我望着身边大口喘着粗气,俊脸早已经扭曲变形的探花郎,心里猜出了几分来,却委实不敢相信,那样恐怖的事情,会当真是这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做出来的。

    而啊佳辰姑娘自然也冰雪聪明,但见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昔雪姑娘,又望着探花郎,颤声道:“难不成……顾郎你……顾郎你,我记得顾郎你也是西川人士吧?”

    李绮堂忙道:“现下里顾兄万万是不能张口的,不如在下将这舌头还给昔雪姑娘,让昔雪姑娘说出事实的真相吧!”

    说着念动咒文,我只见那盒子飞快的打开又关上,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飞了出来,昔雪姑娘便微微的张开了嘴,轻声道:“顾郎,顾郎他也在么?顾郎在哪里?”

    佳辰小姐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害怕,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问道:“你,你究竟与顾郎是甚么关系?”

    昔雪姑娘直勾勾的望着佳辰小姐,一字一句的说道:“如若不是你出现,那我,便是顾郎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

    “妻……妻子……”昔雪姑娘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昔雪姑娘无望的环顾着对她来说空荡荡的房子,道:“我说的,便是你所听见的,我与顾郎,七岁时便定下了婚约,本来,他科考归来,便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我做夫人的,他寒窗苦读之时,总是对我说,昔雪,你且等着,终有一日,你能成为世上最风光的顾家少奶奶的,言犹在耳,我登陆这么久,他终于将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你却出现了……”

    佳辰小姐听了这一席话,宛如被人响亮的打了一记耳光一般,往后一退,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椅子上:“你……你的意思是……我竟然……”

    “你不知道么?”昔雪姑娘半是嘲讽,半晌悲哀的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怕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这样出身尊贵的小姐想要,而得不到的,哪怕那样东西,对旁人来说,是比命还要珍贵的。”

    “不……我并不知道……”佳辰小姐不住的摇头,脸上的表情僵硬之极:“为什么?”她转头望向了已然满脸惊恐的探花郎,颤声问道:“这些,都是真的么?”
    探花郎低了头,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望着昔雪姑娘和佳辰小姐。

    昔雪姑娘顺着佳辰小姐的眼光,却寻不得探花郎,忙道:“顾郎,顾郎他在何处?”

    李绮堂叹口气,问道:“昔雪姑娘,你被顾兄害死,为何却要寻佳辰小姐寻仇?瞧着你的这副模样,应该是被害死之后,沉尸在荷花池里了吧?”

    “这也是怪不得顾郎的。”昔雪姑娘竟然说道:“顾郎的前程要紧,他天生便是做大事的人,若是我的存在,给顾郎造成了麻烦,那顾郎迫不得已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他也无怨。可是这一切,本该属于我的这一切,却只因为一句话,全然被别人给夺了去,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着怨恨的望着佳辰小姐:“这一切,不是你逼迫着顾郎下得毒手么!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历经千辛万苦,方寻到了京城来,顾郎何至于会对自小一处里长大的我下了这种毒手……”
    佳辰小姐应该一切全然都明白了,低着头,指甲直掐到手心里,颤声道:“原来如此……好,好得很……这么说来,你却应该是他的正房夫人,我倒成了个拆散鸳鸯的恶人了……”

    昔雪姑娘瞪圆了乌黑的眼睛,说道:“那是自然,顾郎他的父亲原与我的父亲是一处里做屠户的,因着关系亲厚,便自小定下了娃娃亲,后来顾郎家里的铺子失了火,全家烧毁,只有他逃了出来,便与我们家生活在一起,是我们全家人供养他一直寒窗苦读,后来我的父母也离世了,我便独个儿做肉铺里的活计,绝对不让他染指一点俗事,只求顾郎金榜题名,以偿他的夙愿,他答应了我,但凡中举,必然即刻要回来娶我做风风光光的夫人的……”

    说着昔雪姑娘抬起了自己的手,道:“当初这一截指头,也是因为卖肉的时候去磔那骨头,不小心砍掉的,我自觉配不上顾郎,这残疾之人,如何能做他的夫人,可是顾郎说,他以后,定然会用黄金铸就一个指套,也再不需要我动手操持家务,他说他那般努力,全然是为着我能过上最好的日子……谁知道这次科考之后,山盟海誓,便变作了这个样子!”

    李绮堂十分怜悯的问道:“这么说来,是这顾兄科考之后一去不复返,昔雪姑娘才长途跋涉到京城来寻他了?”

    昔雪姑娘点点头,道:“正是,自打他上了京城,便一直杳无音信,之前也曾托了人带信,可是后来却断了来往,我着实是放心不下,生怕他砸路途之中遭遇了意外,或者是未曾中举,没有面目回来见我,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哪怕回家做一个教书先生,与我相依为命,也是好的,因着我与他相守多年,约略也是识得几个字,在那皇榜之上,却分明瞧见了他的名字,我心里这才真是一个欢天喜地,还趁着四下无人,将那风吹雨淋的皇榜偷偷取下来珍藏起来,接着我心下想着,顾郎不过是为着繁忙的公务,方才不曾得了空,只要我等上一等,他终究会来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我迎娶到了府邸上,做他的夫人……”
    昔雪姑娘顿了一顿,拿下了头上的那支桃花簪子,爱惜的说道:“这便是他临行之前,赠与我的信物,发誓以后会用金钗,珠钗,玉钗,替换了这个竹子做的便宜簪子,顾郎他,心里不爽没有我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对这个桃花簪子如此的爱惜。我心里却是越听越难受,枉费了昔雪姑娘这样的一往情深,坚贞不移,谁知道虽然探花郎一日金榜题名,名动天下,那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成婚,里面抬的新嫁娘却是那国舅府上的娇小姐。

    昔雪姑娘接着说:“后来,我多方打听,方才知晓他早已经成婚,还是皇上的恩赐,赏了这个宅子在紫玉钗街上,我不大相信他会背弃当日的誓言,这才往紫玉钗街上来,当真见到了这探花府,我相信,他不过是出于无奈,此时我已然变卖了仅有的家产,盘缠也即将耗尽,那探花府自然守卫森严,我一个对他们来说,是闲杂人等的人,又怎么可能顺顺当当的进去见他,这便草草的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只想着哪一日在门口碰到了顾郎,他不会丢下我不理的……”

    想也想到了,那日里探花郎在马上见了昔雪小姐,大概是情急之下,自己慌张了,才让那金玉狮子骢受惊了吧。

    佳辰小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道:“原来如此,顾郎,便也只做了一个相见不相识么?”

    昔雪姑娘狠狠的盯着佳辰小姐,道:“若不是因为他惧怕你,又怎么会这样待我?我自知他有他的迫不得已……”
    话说的虽然轻描淡写,可是那种被心上人视如陌路的感觉,想必也是撕心裂肺的一场疼。

    李绮堂忍不住问道:“这样,昔雪姑娘便回到了杨树枝子胡同?可是顾兄来寻了你?”

    昔雪姑娘道:“我知道他会来寻我的,”说着脸上竟然浮现一种甜蜜到诡异的笑容来:“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可是这一寻,却是一个夺命的约见。

    李绮堂问道:“顾兄他,寻到姑娘之后,对姑娘怎样说的?”

    昔雪姑娘道:“顾郎寻得了我,便好言好语,将我带进了轿子,与他同进了这探花府,我心下想着,难不成,是要我住进来,与那位小姐共同侍奉他么?我只打定了主意,既然那位小姐地位尊崇,又是对顾郎的前途大大有帮助,我出身低微,辛苦也是辛苦惯了的,做一个妾室,也算不上甚么委屈,横竖日日能陪在顾郎身边,我已经十分满意,哪怕与人共享一夫,也是命中注定的。

    但是,顾郎便在这里,与我诉说了他的苦楚,他心中虽然只有我,但是无奈上有皇命在身,是钦定的婚事,倘若抗旨不尊,惹怒了圣上,若是追加一个诛灭九族的大罪,连我也是要给带累的,他不过是想让我平安罢了,待日子久些,便来接我,谁知道,事情一拖,我竟然自作主张,自来京城寻他,给那新婚妻子发觉,要大闹一场,他出于无奈,才只得寻我相商,问问是否能有办法,让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看来这探花郎是想着佳杰着佳辰小姐的名义,博取了昔雪姑娘的理解,要痛下杀手,只为了现今的荣华富贵,这样冷酷的心肠,着实让人发指。
    “好一个伉俪情深!”佳辰小姐脸色苍白,一只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膛,问道:“不知道在顾郎口中,我是怎生一个恶毒不容人的?”

    昔雪姑娘狠狠的盯着佳辰小姐,道:“你无非是想着独占顾郎,想让顾郎杀了我,永绝后患罢了,这样的心肠,还用我说出来?你自己心里做不得数么?”

    佳辰小姐看向了汗如雨下的探花郎,笑道:“好!顾郎,怪道这位昔雪姑娘如此恨我,要置我与死地,原来是顾郎的功劳。我委实是看走了眼,竟瞧不出你的心,竟是这般颜色!”

    昔雪姑娘一见佳辰小姐这样说探花郎,不由蛾眉倒竖,怒道:“你逼迫顾郎下了这般的狠手,居然还假惺惺的说起这样的话来!但凡我的魂魄一天不散,我便一天扰的你不得安宁!顾郎多虑,割下了我的舌头,如若不然,我一定日日诅咒与你,叫你这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不得好死!”

    “就算顾兄对姑娘痛下杀手,姑娘也这样一往情深?”李绮堂似乎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遂问道:“昔雪姑娘,你的尸体,大概便是给顾兄杀害之后,沉在了这池塘之下吧?”

    昔雪姑娘点点头:“不错,虽然顾郎杀我,可是我着实也明白顾郎有顾郎的苦处,他实在是给这个小姐恶言凌辱,苦苦相逼,方才遵从她的话,杀了我,好让顾郎,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若是顾郎不从,她便要上报朝廷,告顾郎一个隐瞒家室,欺侮宗亲的欺君之罪,让顾郎他失去一切!”
    探花郎在昔雪姑娘和佳辰姑娘面前,已然头也不敢抬,只死死盯着地面,满脸绝望之色。

    佳辰姑娘站起身来,与昔雪姑娘对望着,说:“若是我今日告诉你,我从来便不知晓世上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更不可能会让顾郎行凶杀人,这一切,只是顾郎为了保证现下里的荣华富贵没有闪失,才欺骗你,杀了你,还割下你的舌头不让你伸冤,让你连死后都被蒙在鼓里,你会相信吗?”

    “你胡说,”昔雪姑娘满面憎恨,道:“我与顾郎十几年的情分,深知顾郎生性是再良善温和不过的,并不是你说的那种薄情寡幸的负心人!”
    “良善温和?”佳辰小姐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可是他偏偏便是自私自利,为了前途与荣华富贵,肯牺牲一切的凉薄之人!”说着,佳辰小姐猛然揭开了探花郎身上的黄纸,颤声道:“顾郎,此时当面对质,你大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咱们看看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绮堂也未曾想到佳辰小姐竟然这样做,也青白了脸色,忙道:“佳辰小姐,危险……”

    “顾郎……”昔雪姑娘看到了探花郎,仍是满面柔情,道:“顾郎,原来你果然在这里,和哭躲着我?虽然你被逼无奈,杀了我,但我并不恨你,如果我是你前途上的绊脚石,我死不足惜,能死在你手上,也……”

    “不要说了,住口!”探花郎大概已经在这样形势的逼迫之下,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濒临崩溃的嚷道:“你死就死了,为何还要这样纠缠不休!你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与千金贵胄相提并论?我花费了多少辛苦,一步一步,才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好不容易,能得到皇上与国舅爷的青睐,你却突然自西川寻了来!倘若你不来,过些日子,我便会差人接了你,将你藏匿在别邸之中,也算是对你有一个交待,可是你竟然光天化日,出来要在众人面前与我相认,我如何能够容你!你这一条命,全然是你自己急匆匆的送死,死了之后,居然还来生事,我恨不得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昔雪姑娘听了这一番话,自然是愣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绮堂也说道:“顾兄,只怕你这样也太过分了……”
    “你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儿女,怎么会知道我如何在寒门小户之中,一步一步的挣扎到今天的位置?”探花郎双手捧着自己的面孔,怒吼道:“那种吃糠咽菜,衣衫褴褛,饱受白眼的苦,我也一辈子也不想再去尝试!现在的生活,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人人都敬我,服我,我身边的一切,全数是整个世上最好的,就因为这个糟糠之妻的出现,这一切都有化为泡影的危险!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想!”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与佳辰小姐商量一下?”我忍不住问道:“探花郎,佳辰小姐并不是那种妒忌狠毒之人……”

    “我为什么要去冒那样的风险?”探花郎歇斯底里的喊道:“我的一切,全然是佳辰给的,佳辰若是不高兴,一切全完了!佳辰就是我未来的一切保证!我早便知晓,正是因为在殿试之上,佳辰的青睐,我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皇上钦点的探花,若是教佳辰知晓我原来隐瞒了这昔雪的存在,她必定以为我是凉薄之人,没有了佳辰的信任,便得不到她的帮助,我的仕途,我的未来,应该是繁花似锦的,除了让昔雪消失,我哪里还有甚么旁的办法!”

    佳辰小姐已然挂了满脸的泪水,道:“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自然我也该承担责任的,只恨我早先只为了听从父亲的命令,说你看上去仁孝知礼,又没有显赫身家,定然对我言听计从,我才顺着父亲的意思,选中了你,谁知道,造化弄人,千挑万选,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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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2-22 13:03:36  更:2021-12-22 1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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