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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第3页] |
作者:七宝莲华次第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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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喊节奏快的,你去和玉姑姑谈谈,她嫌弃我节奏慢曾经[捂脸 楼上喊大七的,你们可以叫我宝姐姐[扭腰 楼上喊后面没了的,昨儿忘梗了。 |
Cuisine 20. 兴酣落笔摇五岳, 凤凰脑子盛糜粥 名侦探蔓蓝,的确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黄少卿央了清平馆众人,帮忙想一想,什么东西跟疾病有关,又属于大环境链条的一节。时间在清平馆又慢了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姑娘们兴致勃勃地在东跨院支了桌子白板,美其名曰:讨论案情。青婀瞅着这架势啧嘴:“我们就是布莱切利四姐妹嘛。” “我们是偷空躲懒四姐妹。”玉卮一边画着线索图一边说。 “我们是真·老板发现会被炖·四姐妹。”今昭看着玉卮三人写着她们能想到的各种妖魔鬼怪神仙祥瑞,甭管能不能帮黄少卿撸一条线索出来,光是在旁边听着,今昭就觉得有种被科普的求知感。 越了解,心里越安全,这是人之常情嘛。 “……不可能是白泽,虽然他是祥瑞之首,但他只管神棍占卜,人肉搜索引擎嘛。”青婀说着,毫不留情地将白泽划掉。 蔓蓝也提起笔:“这样说,麒麟也不行,妖兽之王,我看他最像邪祟。” “凤凰呢?”玉卮指着凤凰二字,“祥瑞,神鸟,庇佑一方。” “凤凰有可能。”青婀说着,把凤凰圈了起来。 几个人嘁嘁喳喳地,又开始琢磨是哪只凤凰走神儿了,凤凰又怎么跟月老的树林子联系起来。正说着,朱师傅端来晚饭:“正巧你们说凤凰,今儿就吃凤凰脑儿。” 今昭吓了一跳,凤凰脑子?! 玉卮敲她:“别想歪了,谁敢吃凤凰的脑子啊。这是豆腐糟的。” 用白江米和半天河沁一半天儿,淘水蒸熟,放凉了以后放在陶土小口缸里,掏心儿挖一个窝,将周围按实。再用蒸熟江米的饭汤化了酒曲搅拌均匀,倒入小缸米饭的窝儿里,用草盖封口,放在阴凉干燥,冷热温和的地方,一个星期后掀盖子,撇出酒曲,只留糟子,加一点盐、白梅沫子,便是味道甜美的醪糟。醪糟里下了用南瓜紫薯和的小圆子,酸甜适口。而这种醪糟,加了麻油、花椒等作料,填入布裹里闷入瓶中,瓶底漏下来的油,就是糟油。 再取一块豆腐,去皮儿去边儿,用糟油糟过的,豆腐去了腥味儿,不管是清蒸还是炒制,都很美味,尤其是用煮栗子的水蒸了,滋味滑腻鲜香好似脑花儿,因此叫做凤凰脑儿。 吃凤凰脑儿,就一些小盘子小碗儿的小菜儿,品凤凰脑儿的滋味即可,最后来一碗煮碎的粥,清淡可口,不油不腻。 因为这餐吃的清淡又软绵,朱师傅说老宋熬了点儿紫薯,正好做些甜心压肚子。几个人边等着点心边又回到凤凰的线索上,绕来绕去,也没法子把凤凰、丘比特、流感联系在一起。 想着想着,玉卮啪地一声摔了笔:“什么玩意,写写就炸毛了!” “不要心浮气躁嘛。”青婀敲着碗,“我知道你等得心急,但我不知道,你急的是案子,还是点心,亦或是……做点心的人?” 蔓蓝惊诧:“玉姐姐!你怎么能喜欢老宋啊!你怎么想的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昭笑得滚在了地上,手边的白玉杆儿狼毫吧唧一声也跟着掉了。她正奋力扭曲身体,想要接住这杆看着很值钱的笔,就见这笔半空中抖了抖,展开了白玉般的小小身体,一对儿小红眼睛眨了眨,一个转身便飞到了桌子上,扭来扭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玉卮等人。 这,这什么玩意?!似龙,没爪子;似蛇,有麟角。 “啊!这不是华姐姐那只文龙么?!冬眠醒了?”蔓蓝掩口叫。 那被叫做文龙的小动物盘在桌子上,歪着头,呆萌呆萌地看着纸上面几个姑娘写的线索,闻了闻,舔了舔,啾啾叫了几声。 今昭吃惊地解释:“它,它说这个不好吃……” 玉卮扶额:“这又不是诗词歌赋,当然不好吃,文龙乖,快点儿便会冬眠形态,不然一会儿就饿死了。” 青婀打量着文龙,一拍大腿:“快给大黄打电话!文龙啊!出自人心精华,又能净化环境的文龙啊!” 文龙是今昭死后见过的最可爱的小东西,没有之一。 白玉笔杆大小的小身子,笔杆白玉一样晶莹的小模样,海豹幼崽一样乌溜溜萌死个人的小眼神儿,尽管它从整体外形上和没有脚的龙一样,只是多了一头顺溜的笔尖儿一样的白鬃毛儿,可因为太迷你可爱,不仅没有任何敬畏感,反而让清平馆几个姑娘家怜爱不已。 老宋掩面:“我真希望我也是文龙。” 老周呲之以鼻:“你就算是化作笔,也是粗黑的速写钢笔。” 老宋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粗黑?” 老周莞尔:“粗黑的只是你的神经。” 青婀眨眼:“官配秀恩爱,这是官逼同死啊!” 玉卮微笑:“你们三个好吵。” 蔓蓝捧着文龙贴在脸旁:“好乖,好乖,我带你找吃的。” 我要包养涯叔,土豪朋友快来打赏吧。 马上赏》》 |
与白泽一样,文龙属于麒麟属的瑞兽,文龙多的地方,人杰地灵,国泰民安,连水果蔬菜都特别好吃,然而一般人并不知道,这并不是文龙散播祥瑞的技能,而是文龙所在的地方,邪祟不近,脏污远离,百病不侵,这是这种小可爱自带的圣骑士净化技能。 然而这些年过去,文龙已经越来越少了。 说起来,文龙的食物很奇特,它们靠锦绣文章为食,更抽象地说,文龙吃的,是文人墨客写出来的那种优美隽永的诗词歌赋,那种诗意的精神。成语妙笔生花,这个妙笔,其实指的就是化身为笔,跟着大诗人李白混饭吃的文龙。 现如今并不是个诗意的年代,文龙本来就勉力生存,好歹混着吃点儿情诗啊,发自肺腑的爱恋之语啊,甭管优美不优美,好歹是发乎于情,今年因为月老的红线断货,丘比特又不靠谱,连情诗也没得吃。几个月来文龙不断离开幽都,另谋生路,缺少了文龙的净化技能,这个城市里的脏东西越来越多,病菌也趁虚而入。 “说到底,月老红线断货,也是因为不知所谓的人乱砍乱伐,导致原材料基地没了的缘故,不作就不会死,也怪不得别人。”青婀摊手。 “你们就别在一边冷嘲热讽了大神们。”今昭尽管这么说,但她手里握着一把花生米逗着文龙,显然也很不正经。黄少卿虽然接了青婀的电话,知道了文龙的事情,但他对此无能为力,总不能把李白杜甫从阴曹地府挖出来,让他们蹲在三里屯写诗喂文龙吧,或者给普通人类喂爱情药,让人群集体发情吧。 “我们深度挖掘一下,有没有现成的诗人,拐带来,再不想想办法,这个年都过不下去了,要知道咱们的生意在幽都最红火,今年还有世界神鬼峰会,三千界乱套,神鬼界也没有好处啊。”玉卮托腮沉思,“小李杜来一个,幽都就能撑个一百年嘛。” “大家都已经投胎了哦,我想你不愿意知道杜牧到底投胎成了什么样子。”朱师傅端来点心。 蔓蓝看看点心,又看看朱师傅,指着玉卮:“原来你喜欢朱师傅!” 玉卮脸色发青,无语扶额,青婀和今昭笑得抱着滚在一起。 说话间朱师傅已经面不改色地分了点心,笑吟吟地看着蔓蓝,别说是玉卮,就是神经粗的今昭,看着都有点儿心里发毛,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手里白团团的点心。 糯米的皮儿香滑弹软,应是加了绵白糖,里面的馅料是紫薯与芒果块儿,紫薯泥加牛奶捣碎,奶香浓郁,又细腻又柔绵,芒果则保持新鲜原味,有着水果的清甜和形状,吃起来口感层次分明,虽然都是甜,但糯米的香甜、牛奶紫薯的馥郁、芒果的清甜,完全不同,偏偏这点心简单的连今昭也猜到了做法。无非就是糯米熟好了以后揉成片儿,包了馅料。 青婀一边按着手机,一边拿了第二个,问朱师傅:“朱大官人,这玩意叫啥?” 朱师傅还是笑吟吟地:“做法简单傻瓜都会,糯米白嫩,馅料甜美,所以叫做傻白甜咯。” 几个人正在笑,那刚刚从冬眠形态里变回原样的文龙猛然抬起头,一头扎进了青婀的怀里,看着那副眼神儿,像是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你给情郎发短信?”玉卮纳闷。 文龙有,供养文龙的食物不常有。 玉卮她姐这条文龙,年岁已经有近一千五百年,按着青婀的话说,那是从唐风宋骨一路吃过来的,骤然被从冬眠里唤醒,又不太可能马上入睡,可要找不到吃的,又会很快饿死。 黄少卿打听之后,猜测文龙极有可能和现在疾病瘟病越来越频发发作有关,可现在这种“有关”显然已经比不上文龙本身的生死重要。文龙冬眠,只是流感,若是这种祥瑞死了一条,那糟了个大糕了。 “昔年若不是文龙之主被清庭戕害,那文龙就不会死,当时的明都也不会有大瘟疫,最后便宜了皇太极。”黄少卿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当时那一位惊才绝艳,若是不被瘟疫连累病死,哪还有爱新觉罗氏的热闹看。” 今昭越听越玄乎:“要不,咱们把这条,送到李清照姐姐那里,让她给看顾一阵子?” “不行,文龙不能离开这里,文龙离开眼下的时间,回到过去,就等于是在这里不存在了,到时候一样爆发恶疾。”玉卮摇头。 今昭有些气馁,是她随便从陈清平的屋子里顺来的纸笔,也是她不知道那笔看着漂亮,却是瑞兽,更是她差点把笔掉在地上,唤醒了冬眠的文龙。 “叫阿姐回来吧,她的宠物,她自己想办法。”玉卮拍板,“至于城中的流感,前几天好像有方子公布了,我瞧着很好,化痰宣肺,肺经通了,自然气息平顺。怎么着也能缓解一下吧。” 青婀哼了一声:“有什么用,有几个人信这个,都打点滴呢,打吧,体质越打越完蛋。黄大人,我看你直接报了文龙的事儿就得了,剩下的麻烦,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我们自己料理。就这么着了,白白~” 说完她挂了电话,把使劲儿往她怀里钻的文龙拽了出来,看了看:“这玩意是母的啊,这么玩命儿的埋胸干嘛?” 玉卮把备受折磨但仍锲而不舍地钻心口的文龙抱回自己的手上,还没抱稳,她就惊愕地看着文龙拱起来的的小肚子:“……它,它吃东西了!它到底吃了啥!” |
Cuisine 21 腊月廿四扫尘日,食龙炖凤正当时 那天文龙到底吃了啥,因为文龙的主人不在,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好歹流感有药房,文龙饿不死,今昭也就习惯顺其自然,不去追究那么多细枝末节,黄少卿虽然还是觉得事儿不对,但他手里的案子摞得高,也只能先把这个报告交上去,以免过不了年。 过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非人”生物的道行,是按照“过年”来轮算的。以今昭来说,只有过了年,被年兽舔过一次,长了一岁,少了一年寿命,才算是真的变成了太岁,离开了“人类”的“去年”。 腊月二十四这天,清平馆扫尘,因为这个,还特地挂了闭馆的牌子。 今昭本以为今儿扫扫除,还能清闲一点儿,结果早起换了衣服在院子里集合,就被大家伙儿的阵仗吓了一个半死:老几位不仅穿着方便活动的土蓝色工作服,还都扎着袖口裤脚,工作服的前胸背后都写了咒文,而爷们几个还都提了燕螭出品的红布条扫把,就连老板大人,也不例外。 “快点拿去换,换完赶紧开始吧,不然晚饭都吃不上了。”玉卮拿了一套工作服给今昭。 厨房库房是朱师傅陈老板加上蔓蓝,几个院子是老周老宋,器皿物件儿是玉卮,青婀和今昭则打扫后罩房的客栈房间。 今昭想想后罩房那四层楼,还颇为兴奋。 对了表,约了午饭时间,朱师傅体贴地给每个人都挂了一个小对讲机:“万一不成,立马喊,别逞能。” 今昭看着脖子上挂的对讲机,想起一事儿来:“玉卮,上次朱师傅送你的镇魂玉,他要回去了?” 玉卮一笑:“没有,他现在带的也是镇魂玉,那玩意他有三十几块呢。” 今昭喔了一声,颇为失望,她还以为是定情信物啥的,一段情缘就此展开。 玉卮拍了拍今昭的肩膀:“你老老实实跟着青婀,千万别乱跑。” 扫了后罩房大面儿门口,青婀拄着条扫,指着那一排空房:“这些交给我,你在这里等我一小会儿。”说着,她用胳膊肘夹住条扫,双手伸出平摊,一群长着小翅膀的玩意儿从她掌心的光晕之中扑啦啦飞出去,边飞还边嘻嘻哈哈,追逐打闹。 今昭目瞪口呆,敢情这一位,也是拔毛拔出五百神兵孙小猴的主儿! 青婀耸肩:“这种小伎俩,只能用来扫空房子,不然房子里有别人,气息一冲,就全完了。” 这些孙小猴还是纸糊的!今昭扶额。 小翅膀们扑啦啦飞入各个房间,青婀也跟着去指挥施工现场。今昭也看明白了,扫尘这事儿,是很容易扫出点儿不干净的东西,比如那种浮游啊,怨念啊之类的,她不是专业人士,还是乖乖等在这里比较好。 偏偏,事与愿违。 今昭抬头看见二楼的楼梯口,一个穿着大红色和服,一头红发的美少年,在对她微笑,笑了笑,又勾了勾手指,转身不见。 看见酒吞童子,今昭第一反应就是跑,可她想起青婀,就改为视而不见,全心戒备。开玩笑,她又不是灵异小说女主角,瞧见不对劲儿的事儿就过去看,《邪恶力量》她看了八季,哪个开场杀的死者,不是作死的。虽然停在原地未必能活,但是出去看个究竟,一定会死。 “你倒是老实。”酒吞童子的声音就响在她而后,可今昭扭过头,别说人了,鬼都没一个。 “啊啊啊啊啊酒吞童子出现啦我在后罩房一楼柜台旁快来救我啊!”今昭毫不犹豫,对着对讲机口齿清晰连贯中气十足地大喊。 “你叫什么啊,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酒吞童子的声音软趴趴,若有似无地环绕在耳边,今昭只觉得他朝着自己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像是打火匣,一下子把今昭点起来——她撒丫子就跑,一秒钟的功夫,窜没影儿了。 酒吞童子斜靠着楼梯扶手微笑:“你照顾的重要孩子丢了呢,怎么办,外交亲善大使,岁时十二族会不会找你的麻烦?”松垮的和服衣领因为上楼梯的动作滑了下来,露出心口的刺青,那是一个熟悉的盾形图案。 今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十分作死地跑丢了。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忙音,意味着她已经不幸地跑出了服务区。 站在原地,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跑进了一个房间,然后猛地关了门,又继续没头没脑地往前跑,那种蚂蚁爬螳螂走的触感还留在耳后,今昭使劲儿搓了搓,才勉强捡回神智,打量四周。 卧槽!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绿地毛茸茸长着小簇小簇的矢车菊,绿化带的灌木修剪出波浪形的图案,天空中有几只风筝,高得看不出原型是什么,更找不到放风筝的人站在什么地方。 这种充满和谐阳光幸福快乐的人寿保险广告风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在草地上心有余悸,左顾右盼,生怕有园艺人员来呵斥她践踏草坪地,走了一阵子,今昭终于看到了一个放风筝的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放风筝的逗比。 那是个女的,头发蛮长,长得也不差,可惜那种可以当做QQ表情的肢体语言破坏了气氛,再加上那啊嚯嚯嚯嚯的笑声,今昭很想对着她右键添加为表情图。 放风筝的女人似乎完全看不到今昭的存在,而是拽着风筝线跑的欢快,很具有高桥留美子早期作品的肢体风格,今昭几次想要上前搭话,都被她无视过去,最后今昭也发现了,不管这里是哪里,这个女人肯定看不见她。 女人终于停了下来,风筝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的领口因为动作敞开来,露出半个图案,异常眼熟。 今昭揉揉眼睛,心说反正你也看不到我,于是凑近看了看,炸了毛。 这不是那个撞死她的车的那个图案吗!这不是那个雇佣了金蛙又把仨孩子给涮了的犯罪组织的图案吗!难道这女人就是罪魁祸首妈妈桑吗! 还没等今昭把毛炸干,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她十分熟悉最近又特别信任向来非常感激的人端着吃食出现,他熟练地置锅,布菜,今昭认得那道菜,前几天陈清平还说冬日滋补,羊肉味甘性热,于秋冬相宜。又难得地就美食话唠一次,说老北京好吃铜锅涮肉,是不加面条的,因为羊肉与荞麦面相冲,所以面条须得是小麦面,也不好加醋,会伤心脾。 所以清平馆的羊蝎子不做火锅,单论盆上,大陶盆里满钵满体连骨带肉,少说也有三斤。今昭知道,那绝对是内蒙的肉羊,滚着血珠儿新鲜运过来,添了三十来种香料草药,若是下面,单取羊脖子细细去了淋巴纠结,熬炖几个时辰,肉早就烂在汤里,撒了红绿辣椒沫子和白胡椒。面条也不是一般的扁面条,而是随着切随着捻,一根根手擀面在案板上捻成大波浪卷儿的菱形条棍儿,抖一抖趁着汤滚下了,现下现吃。一碗羊蝎子面上来,香浓扑鼻,头一口满是椒香,热辣辣滚进喉咙里,能驱散一身的寒气。羊肉早就被香料折磨得没了脾气,去膻留嫩,煮得飞成了花儿,顺着面条被吸溜到嗓子眼儿里,砸吧砸吧就化了。 放风筝的女人喝了几口汤,而后用筷子略显笨拙地卷起面条送进嘴里,面条不老实地弹起来,将一点儿汤汁儿弹到了她的脸上,被她用手背揩去,抬眼间那浓烈眼色,好像她揩去的不是汤汁儿,而是仇人的血。 陈清平在旁用小刀件儿剔着肉,眉目流转,偶显一丝嚣张,还隐隐含着煞气。 女人的嘴里塞着羊骨头,说话乌鲁乌鲁:“天启的事情解决了么。” 陈清平一抬头,神色倨傲,语气带着点儿少年特有的倔强又撒娇的味道:“解决了,我把那些东西,都杀了。” 今昭顿时觉得,那人是陈清平,又不是陈清平。 那个人从头到脚,连发璇儿上的呆毛都是陈清平的,陈清平的端正眉眼,陈清平挺翘的鼻子,陈清平的索吻唇,陈清平的山药枸杞炖排骨,可她又觉得那人又不太像陈清平,勺子哥是云淡风轻的,人如其名,是一曲悠闲淡泊的调子,清心平气,哪怕是对大多数事情的无视,也并不是冷漠,而是看得太多的不以物喜。 正在想着,今昭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那风筝前,正要捡起风筝看看有没有什么触发剧情,就觉得自己的脸上,落了一道视线。 抬起头,长椅上房东大人以肘撑膝,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用他特有的直勾勾又丝毫不觉得羞涩或者冒犯的眼神,盯着今昭。 |
“你怎么进来的。”陈辉卿站了起来。 今昭大喊一声:“房东大人救我啊!酒吞童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得不知道怎么的就跑进来了。” 陈辉卿的眉头在听到酒吞童子四个字以后,拧成了鼓风而立的鸥翼,正好跟他一对儿下垂眼形成了一个完美的X。今昭琢磨着自己不是人以后,也有点没心没肺了,这种情况下,还能被美男子脸上的一个X逗笑,忍都忍不住。 “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是我的记忆。”陈辉卿望着不远处吃羊蝎子的二人组,“你不要动,我马上送你回去,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还是落入记忆里,不要动,因为一旦在记忆中迷失自己,你就永远也回不去。”说完,他的手指在今昭的肩上一搭,“这个世界上,只有不超过五个人能把你从记忆里救出去。酒吞童子,是其中之一。” 今昭被“放回”到了后罩房的柜台前,青婀一脸的紧张,上前抓住她:“你没事吧!” 陈辉卿扣着袖扣:“她的运气不错,我并不经常在那里。” 青婀蛾眉一竖:“麻蛋的酒吞童子!老子非捏爆他的肾不可!” 既然今昭已经平安归来,酒吞童子又不能偷偷恁死,这件事情只能就此揭过,清平馆的压惊方式,就是吃。 其中一道龙凤汤,是专门给今昭平心气定肝胆的,可以去热火,净痰湿。 今昭瞅了瞅碗里的东西,鸡她认识,鸡汤是底子,这个凤字,说的可能就是这个鸡,那龙呢?她用勺子舀了舀,有枸杞,枣,还有,嗯,这些日子没白跟朱师傅混,这里还有茯苓,那剩下的树枝子是啥玩意?把勺子凑在嘴边,今昭抿了一口汤,鸡汤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香,那种香并不是什么独特的香料,而是鸡汤原本的鲜美被放大了,唇齿间的鲜美化成了可以闻得到的一种鲜美香气——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这个就是五爪龙。”陈清平指了指那树枝。 今昭看了看这根树枝,一脸的“你特么的是在逗我”。 “五爪龙,又名五指毛桃,佛掌榕,药材。”陈清平回答。 今昭还没忘记陈清平和神秘风筝女的事儿,瞪着陈清平:“这就是龙?” 青婀拍了拍今昭的肩膀:“安啦,龙虎斗还是蛇肉炖猫肉呢,好歹药材还能正常吃,吃猫你试试?还有什么凤凰衣,凤凰衣就是鸡蛋皮啊!不过咱们好歹很含蓄,你看看西餐,什么迷迭香小羊排配小番茄,调料和摆盘的点缀都要讲出来,是怕别人不认识小番茄吗!” “好啦好啦,反正你也不爱吃,就别吐槽人家了。”玉卮用帕子擦了擦嘴,“快点吃饭,还没扫完呢。” “扫完了啊。”青婀挠头。 玉卮白了她一眼:“西跨院和下杂屋扫出来好多小鬼怪,该送走的要送走,该吃了就吃了,该超度的,要超度。” 今昭惊愕:“鬼怪还能吃?” 玉卮神秘一笑:“等年三十儿,我保准你能看到更神奇的。” 细,细思恐极啊! |
Cuisine 22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后罩房 据说那个神鬼峰会在小年儿这天开完了,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退房回家团圆,清平馆的食客,也逐渐变少,反而是赶着工完成年饭订单,今昭每天都在厨房里帮忙,将饭菜按照订单要求放在食盒里,然后给食盒上锁。这食盒当然也不是平凡物件儿,大漆的好手艺不说,就说这锁,就透着仙气儿。锁看着是老式的,可上门有密码拨盘,每一个食盒,都要拨到订单需要送达的时辰,比方说,黄少卿家里要求晚上7点开席面,食盒锁头设定的时间,就是年三十儿的晚上6点50分。在今昭装盘锁好到开启的这几天,食盒里的时间是停止的,既然没有时间流动,也就不存在腐败问题。她琢磨着,这可比冰箱靠谱多了。 一晃儿就是年三十儿。 这是今昭成为太岁以后,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今昭生前死后加一起,头一次这么热闹地过年。早上起馆子就停了牌告了闭店,老宋扛着条凳贴春联,上联飞禽走兽千馐喜乐,下联山南海北万馔清平。 横批四个大字,吃货威武。 更要命的是,老宋还掏出两张照片,贴在了门外,号称是门神,活似通缉令,仔细看,照片上两个长得有点像的男人,还挺帅。 玉卮站在后院里,指挥着周宋两人贴福字儿砍排骨,老宋苦着脸:“小姑奶奶,你怎么比周扒皮还狠啊,我这柔弱的身子骨,怎么扛得动那扇猪。” 玉卮一笑,老宋扛起那黑山猪,跑得比那猪活着时候还快。 今昭伸出的手还僵持在半空,她扭头对玉卮说:“老大刚才,说,那扇猪,先收回库里……” 店里过春节没有什么风俗习惯,定下来从中午十二点吃流水席,看看电视节目,聊天打牌,接待亲友,过得颇为随意,只是子夜之时,接待岁时十二族的使者,有点儿花边儿料。 这也是一天之中唯一一天,所有人会在后罩房房东的房间过年的日子,房东大人借出屋子,宴饮老几位。 “每年房东大人的房间和吃食,都是我们好奇的梗,我记得有一年……”老宋的话说到一半,被老周的手刀打断,外卖小哥儿对今昭微笑:“留点儿悬念,有意思。” 差不多到了十二点,大伙儿秃着手,围殴一样扇形站在后罩房四楼里面没挂门牌的房间前,除了陈清平和朱师傅,大家脸上都挂着好奇兴奋的神情,等着房东请客。 “进去了。”陈清平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今昭看着身旁连一贯稳重的玉卮,都眸光闪闪,不由得期待起来,房东大人的房间,是有什么猎奇的装修风格吗—— 门的后面是一个雕琢着写意山水图案的影壁,过了影壁,是一户人家,穿梭的仆役忙活着各色活计,一水儿柳腰婢女印着婆子端着饭食等物,往主屋而去,正是一场豪奢宴席。 今昭低头,她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婀娜的古装,转头瞧瞧身旁一干人等,扮起少爷小姐来——嗯,混血的老宋,违和感很强。 “没事儿。”玉卮在今昭的耳边说,“每年我们都会到一户人家蹭饭吃,你放心,就算是吃到舔盘子,他们也绝对不会发觉什么的。等他们发觉什么,也是明儿了。” 今昭左顾右盼,果然身边来往不休的仆役,无一人注意到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几人,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她在房东大人的记忆里已经体会过了:“这是他的记忆?” “不,这是现实,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真实存在的生活。”玉卮指了指那些仆役。 “我们,集体穿越了?”今昭吃惊。 青婀白了她一眼:“我说,你好歹是个太岁,岁时十二族也得叫你一声姑奶奶,你别这么咋咋呼呼地行不行。”说完,她顺手从一个婢子手上,拿了一块儿点心。 “你看清朝,吃的那么粗,都能被穿成蜂窝煤,咱们一年才玩这么一次,吃完就回去,不用刷碗,你不要这么担心嘛。”老周拍了拍今昭的肩膀,“乖,去把那焌糟给我叫来,帮我温酒。” 与房东大人的记忆不同,这里的所有人,是把今昭他们,当成自己人的。无论是老周叫了温酒的婢子,还是蔓蓝让人去准备桂花水洗手,仆役们都当成是主子的命令遵从。今昭挤着青婀老宋坐下,瞧着这位次,自己这一伙人,真是格格不入,这宴席上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个长得极其平凡的男人,根本没有人瞧见自己这一群人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里,享用着跟首席那位,一模一样的待遇。 真好。今昭揉揉眼睛,她最喜欢古代家族种田文了。她抬腕看了看表,把表伸到青婀面前:“这是什么年代?” 青婀瞪眼:“你是太岁,能不能背一下中国朝代表?!这是南宋好吗!南宋!” 说话间,第一道菜已经走上来,今昭皱眉:“怎么饭前吃水果啊?” 老宋举了一个佛手到她鼻子底下:“这是看果,看着颜色好,闻味道的。”说着,婢子们又纷纷上了几道,什么干果盘子、香药蜜饯之类,以时鲜的小果子收了尾。青婀手一挥道:“这些都是看菜,你瞧,没有人真的吃。” 今昭看着满满一桌子造型精美别致的大果子小果子干果子熟果子,无语扶额,以后谁再嘚嘚西餐讲究多,就把今儿这事儿甩他一脸! 歇了半歇,瞧着那几个南宋老爷们在首席那位跟前说热闹,今昭扭头跟青婀说:“古代人生活真幸福啊。” 老宋咧嘴:“那是极其有钱有权势的大户人家。这么说吧,投胎忘记喝孟婆汤的,系统出错重生的,还有掉到时空罅隙穿越的,每年多了去了,除了个别运气的到了大户人家,其余的都冻死饿死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当是瞎写着玩儿哒!” 今昭一脸受教,剥着一个小橘子:“知道了知道了,就算大户人家也不见得活得长啊,万一被小妾算计夭折了……”正说着,一行美貌女子娉婷而入,那首席点了点头,这群美人儿便侍奉在了首席身旁,端茶的端茶,打扇的打扇。 “不说了是看果么,你还吃。”青婀转眼看,今昭吃着手里的橘子:“我本来想要开开胃的。” 蔓蓝托腮,怔怔地看着打扇的婢女:“真是可惜了,刚才那个,没穿越之前,也是个不错的大学的大学生啊。可惜穿越成了婢女,再聪明有什么用呢,这里可不讲究人权,也没有情圣。” “初坐”过了,第二轮“歇坐”开始,又陆陆续续地上了一遍刚才那些名目,只不过更为复杂精致,尤其是玲珑果子,真是各个玲珑可爱,撒着糖霜蜜榛,作出憨态可掬的孩童造型。 那打扇的婢子瞧着低眸垂眼,老宋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打出来的识时务啊。” “不是说大户人家会心慈点儿,不虐待仆役什么的。”今昭问蔓蓝。 蔓蓝点头:“是啊,统共也有十来户讲究的,不过那都是诗书传家,明面儿而已,真的心慈的,底下也有不心慈的管事。总之这种事情,你以后可能见得多了,我们没法子。” 今昭也托腮,也看着那位打扇婢子,想着这样可爱的小模样,大学里肯定也是个系花之类的,过着快活的日子,有男朋友,有闺蜜,能旅游,爱上网,偏偏就——大过年的,房东大人找这么具有教育意义的大户人家来请客,这是为了个毛线啊! 上了几十个盘子,动了的也不过是几块点心果子,首席那位吃了点儿开胃的,其余一干陪客,则是一口没碰。熬了这么些时间,今昭已经饿了,她肆无忌惮地捡着面前的点心果子,十味蜡脯之类,等到下酒正菜上来,已经快要吃饱了。 正菜分为下酒、插食、劝酒三类,这张家大约是南方人,上来的菜,鱼鲜不少,尤其是炒鳝,今昭个人认为,可以跟朱师傅的响油鳝丝叫板,鳝丝刀口均匀,味道也均匀,入口劲道弹牙,又带着点儿焦脆。那蟹酿橙是江苏名菜,今昭听过没吃过,今儿也是头一遭。 这螃蟹酿橙,是用大而橙黄的橙子,取出果肉,填入蟹肉。这蟹肉也是拌了十几味调料,炮制过的。填回橙子以后,橙子盖了顶上火蒸。出锅以后,蟹酿橙形状完好,蟹鲜橙甜,两厢辉映——“昭啊,这是第三个了,螃蟹是寒性的,你少吃点儿吧。”老宋拦住了今昭的手。 今昭眼尖地指着另外一席:“他们那边有烤全羊!” 玉卮怒其不争地打掉了今昭的筷子:“别拿筷子指着人!什么烤全羊,那是烧羊肉,羊肚子里填的料,够小户人家吃一年的,烤全羊哪能比!” 这一席吃得久,最后上来的厨劝酒,今昭眼馋肚饱,勉强每样尝了一个筷子尖儿,便哀其不幸地捂着嘴下了桌:“糟糕,好想吐。” 院子里有侍卫森严而立,今昭几位随意地踱步,踱到了一处背静的小院儿里,小院儿不大,但别致非常,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花圃秋千,一样不少,瞧着布置,大约是个女儿家的住处。 秋千吱呀一声动起来。 今昭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差点儿把刚吃的牡蛎炸肚啥的都吐出来。 房东大人陈辉卿西装革履,衬衫微敞,领带松开地坐在秋千上,提着一壶酒:“喝吗?” 陈清平皱了皱鼻子:“蓝桥风月?” 陈辉卿难得一哂。 今昭打了一个饱嗝:“房东大人,我真的喝不下了。” 陈辉卿不以为意,示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婢子倒酒。 陈清平带头坐上了一旁的藤椅,伙计们也跟着坐下,那架势,应该是等着什么人。朱师傅看了看身边的今昭又是一脸求解释,微微一笑:“年兽喜静,我们在这里,好等他们过来收年费。” 今昭这才想起来,所谓过年,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年兽会平均地来收取生灵们一年的时间,这样它们就不会滋扰作乱。 |
太岁啊!这种坐等怪来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正想着,小桥上传来脚步声,月华之下,繁星耀耀,一位广袖翩翩的俊俏少年,踏着墨紫木屐笑着走了过来,对着秋千上的陈辉卿深深一辑:“陛下。”又对着朱师傅和老周一礼,“殿下。”再行礼给姑娘们,“各位贵主。”最后给陈清平和老宋行了平礼,“陈大人,宋先生。” 老宋挠挠鼻子:“你每年都这一套,烦不烦?” 少年展颜一笑,容光之美,遮星坠月:“生计所迫,烦也不烦。” 说着,少年上前,双手结成一个漂亮的花一般的手势,先在陈辉卿的掌心一点,又转向朱师傅,等这一轮点下来,月正当空。少年深吸一口气,结花的双手间,微微溢出流光来,他再次行礼,这不过这一次他的手还交握着,统统给鞠了一躬:“今年也承蒙各位照顾了。”说完,他转身又走上那小桥,今昭眨眼也不眨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可惜就在她干瞪着的视线里,翩翩少年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年兽?!”今昭指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年兽。”朱师傅点头。 今昭也深吸一口气:“年,兽,年兽!别特么的逗我了!年下还差不多!” 老宋一口酒喷出来,笑得跌宕起伏,玉卮青婀朱师傅,也扭头大笑,相互搀扶着,就连陈辉卿也忍不住笑了。唯有陈清平一脸淡定,自斟自饮,一副喝了今儿明儿就没有的架势。 “你们笑什么啊?”蔓蓝一脸茫然。 青婀摸着蔓蓝的头:“乖,来姐姐怀里喝酒。” 子夜一过,年费已交,朱师傅推着众人:“好了,我们也该去休息了,明儿开始虽然不营业,可也有亲友上门来,不能不辛苦了呢。” 今昭跟着大队人马上了那小桥,下桥的一瞬间,她扭过头看着秋千上的陈辉卿,问朱师傅:“房东大人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朱师傅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你会明白的。” 出了后罩房,回了东跨院,尽管是星夜沉沉,大家伙儿还是聚在露台水池打水洗漱,连玉卮三人也不例外。今昭虽然满腹疑惑,但清平馆的规矩她很明白,不能说的事儿,就是不能说,所以她就算是再好奇房东大人的八卦,也只能忍着就着消食酸汤咽下去。 “房东大人每次请客,都是蹭饭么?”今昭换了话头。 老周擦着脸:“差不多,难道你还指望他亲自下厨?” 老宋搓着脚:“要真的亲自下厨,估计咱们这会儿都在吐。” 朱师傅把水盆端出来,放在玉卮面前,转头道:“今天的排场,其实也是难得的。”说着,他笑着看今昭,“你猜着了么,首席那位?” 今昭摇头。 玉卮拧了一把毛巾,掐了掐今昭的脸:“首席那位,是宋高宗,坐你对面次席的,可是秦桧父子喔。” 卧槽!房东大人!大手笔! 今昭的牙刷,就这么着掉在了地上。 本季完 哎呦,要不要进入夏歇呢?[殴飞 下一季预告 先森,您是东瀛人士?[捧脸笑 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少女心。[严肃脸 祭台上面啪啪啪,大神你好有情趣![拇指 |
楼上,年兽都是这一类的长相,所以我想他应该觉得自己长得很路人。 |
楼上,木屐是年兽的标配啊,就跟咱们出门必须带手机一样。 你让年兽换一双耐克,他会觉得自己裸奔的。 |
讨厌啊!不是说好了夏歇的吗! 嘛,楼主要回老家。。。 |
清平宴乐 Dinner 2 寂寞的恋人啊,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妹啊 Cuisine 1. 欲把西湖比西子,清蒸爆炒总相宜 大年里的杭城虽冷,减不掉的是那份热闹,游客们裹得严实擦着鼻涕也要踩一踩苏堤白堤,楼外楼的位子怎么早去也等不到。 从岳王庙门口的大道一路下去,是杭城的名胜灵隐寺,来拜山头烧香请愿的人活活堵死到楼外楼,马路边全是按手机开软件叫车的——叫也是白叫。 “别摔,贵着呢。”老周抄着手,阻止老宋。 老宋冻得瑟瑟发抖:“谁出的馊主意,出来游西湖,游个毛线啊!快被踩死了!” 今昭极不好意思地举手:“抱歉……我这不是没见过西湖么……” 玉卮裹得暖壶一样,从围巾里吭声:“老宋,你的智商是不是下线了,人的出租车叫不到,你不能叫咱们的?”正说着,老宋指着车流里一辆白色轿车:“哎呦!哎呦!” 老周呲牙:“没见过辉腾啊。”话音一落,似是想起了什么,也叫了起来“哎呀!”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那辆车跑过去,而后打开了后车门,老宋不忘对姑娘们招手:“快进来!” 先不说这一辆车,是怎么挤进去六个人的,单说这车主,就吓了今昭一跳——房东大人非常淡然地坐在驾驶席问老宋:“灵城?” 灵城是幽都杭城,或者说是,杭城的神鬼副本。 中国九大幽都,灵城是其一,以灵隐飞来峰景区为入口,繁华如梦,可以和神鬼商业名城华都莲城叫板。清平馆无处不在,自然不能放过灵城。几个人坐着陈辉卿的车,刷卡过了城门,停在了灵城中轴大街飞来路天市的一条便道里。 还在年里,灵城热闹得简直吓人,满大街的妖魔鬼怪接踵摩肩,简直是两岸猿声啼不住,除了两侧林立的各色商铺,还多了好多小摊贩,叫破嗓子售卖各种小吃玩意儿。过年时幽都峰会论坛不断,时常宵禁或者封路,陈清平嫌麻烦,就开了灵城天市的大门儿,这可把从来没去过杭州的今昭乐坏了。如今她虽然不再惊讶这个幽都那个华都各种匪夷所思的生物和刷不完的奇幻副本,但天市毕竟是全国最知名的年节市集,而逛街,是所有雌性的天然爱好。 一大早今昭就招呼几个人去西湖转转,结果半天不到,就被冻了一个臭死,要不是陈辉卿捡到了老几位,这会儿他们大概还在楼外楼门口。 “今天初八,走亲访友的该走都走完了,都出来溜达了,灵城的出租车也不好打。”朱师傅穿着一件圆领长袖T恤,悠闲地喝着茶水。 正月十五之前,清平馆只走年菜订单,不走散席,倒是把他空了下来。 今昭瞅着朱师傅空荡荡的脖子:“你今儿没戴玉?” 朱师傅瞥了她一眼,微笑:“我今儿有探春。”说着,掏出几张票来,“西湖夜宴,去不去?” 西湖在三千人间界久负盛名,然而在神鬼世界,地位却不如云梦泽。不过一年一度的西湖夜宴则不然,在吃货的眼里,这是一次世界级的盛宴,与洛阳神都水席其名,一南一北,瓜分了饕客们的心。 刚过晌午,陈清平就招呼大家收拾了各自的食具上路。西湖夜宴自备食具,是传统,也是老饕们炫耀比评各家珍藏的时候。朱师傅叮嘱过,开席第一件事,便是斗箸,各人伸出各人的筷子那么一亮相,明眼人立见高下。清平馆作为有名号有地位的老字号,伙计们出去,决不能丢人。今昭瞅着手里的大漆描雀鸟梅花大漆六角便盒,觉得她要是把这玩意弄丢了,陈清平一定会把她卖到黑市上去抵债。 本来太岁姑娘还觉得下午就出门未免太早,可她刚一上飞天大街,就瞧着各色车马长虫一样往西湖的方向排,各个手里都提着缎子包裹,瞅着形状,里面肯定是食具。 “别愣神了,快点上来。”老宋拽了一把今昭。今昭顺着他的胳膊看过去,差点尖叫出声: 停在面前的,是一辆,嗯,马车。车厢就跟她印象里的马车一样,只不过拉车的是,嗯,一条鲤鱼,一条很大很大的红白花纹锦鲤,尤其那一双泪光盈盈的鱼眼,楚楚动人,弄得蔓蓝都有些不忍。 “上车吧,水仙们。”老周冷眼瞧着爱心泛滥,围着鲤鱼散发母性光辉的姑娘几位。 “我们是水仙欲上鲤鱼去,你么,一夜芙蓉红泪多。”青婀笑得甜津津的。 锦鲤油壁车一个起落便冲上半空,今昭看着下面长长的队伍,不禁感慨,身为知名饕客陈清平门下的童儿,还是有好处的。 一杯咖啡半块芝士三角的功夫,车已经泊入了花港观鱼。一位娇小美丽的少女小碎步走上前,对着陈清平等人抿嘴而笑:“今年,也承蒙各位照顾了。” |
“你好,花观,有阵子不见了哦。”朱师傅上前一步展开寒暄,随后跟着花观走上了纵横交错,覆盖住小半西湖的廊桥。 西湖上是没有廊桥的,这些廊桥都是花观率领的锦鲤精们趁夜为了夜宴搭起来的,能在廊桥上吃饭的,也都不是寻常人,寻常人还在排队,等着找到一个湖边的好位置。 宴席在酉时开席,之前不过是上些看菜,玉卮最近在学制香,招了一位侍应,细细地问着香药盘子里都放的是什么,怎么个做法。老宋捅了捅今昭,指着对面廊桥:“那是不是酒吞童子?!” 今昭连定睛都不用,就凭着那头火红火红的杀马特头发,酒吞童子无疑啊! “别看了,不管你怎么不待见他,到底是东瀛遣唐使。”老周拨着咖啡犯困。 “遣唐使?”今昭又捕捉到一个新词儿,“难道日本的妖怪,管驻华大使叫遣唐使么?” 老周露出朽木不可雕但可培育蘑菇的表情来:“东瀛派遣使者,始于唐朝,后来在八荒界,哦,就是神鬼界,一直顺口叫了下来。说得好听,现在的遣唐使,不过半个质子。” “哎呦,质子,我还中微子呢。”老宋哼哼。 老周挑眉:“有你这么雄浑的中微子么。” 撇下两位相声演员,今昭又看起热闹来,房东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在另外一条廊桥上,和酒吞童子以及之间见过的首领天使卡麦尔在一起。 酉时终于开宴,那些初坐啊看菜啊开胃啊统统撤下去,今昭觉得兴奋极了,扯着青婀的胳膊坐不住。 果然箸山摆上了桌子,众人纷纷架上自己带来的筷子,性急的站起身来四处观望,慢性子的还在用帕子擦着筷子不肯放上来。清平馆众人的筷子一色乌木,方头圆脚,只是有的镶着玉,有的镶着银,每把筷子的镶嵌上,都刻着名字,今昭手里这一把镶着暖黄玉,梅花篆的今昭二字。她也伸着脖子看了看周围的吃客,也有乌木镶金的,也有湘妃竹镶玉的,青婀指着酒吞童子:“你看他手里红木玛瑙的,玛瑙那个造型,真是猥琐。” 斗箸之后,头一道菜,就把今昭吓着了。 生鱼片,鱼还半活着,不时抖动一下。除了陈清平和朱师傅,没有人动筷子。 第二道菜是清水树叶炖驼峰,一听这个名字,今昭就觉得,也可以pass了。 接下来是草熏象约,象约就是象鼻子,象鼻子上肌肉群极为丰富发达,今昭本着对这种山珍大菜的敬重,尝了一口,果然肥美劲脆,看看这么多人在吃,她低声问朱师傅:“这得多少象啊?” 朱师傅莞尔:“没事,这是年兽从各个时代各个地点捕捉的,不会影响野生动物种群发展的。” 今昭默默给除夕之夜见到的那个年兽和他的族群点了三十二个赞。 接下来几道菜,非煮即炖,要么就是生的,今昭有点审美疲劳,连连pass了几道菜,直到熟悉的金齑玉鲙上来,她才重返战场。 不仅是她,蔓蓝也十分欣慰:“总得是隋唐开始,饮食才合口味些。” 随着莲子酥乳、樱桃毕罗、烤驼峰、水晶龙凤糕、玉露团子、奶沁油果、荔枝白腰等菜走上来,席面上也热闹起来,有人讲究食不言,也有人低声评点着菜色,千余吃席,风过只有些许声音,吃得倒是很静。今昭边剥着螃蟹,边瞧着朱师傅和陈清平在纸上写着什么,热闹里玉卮提醒她,菜肴已经来到了宋时,几道在宋高宗的席面上出现过的名菜譬如蟹酿橙也陆续登临,半个时辰后,青婀笑容满面:“来了来了,到元朝了!” 元时东西方流通交汇,一些食材香料从异邦传入中原,川椒等也广泛应用开来,植物炼油,煎炒烹炸都你番唱罢我登场,口味很接近现代。邻席一位红衣女子喜滋滋地说:“我的绍兴醉虾,你终于来了。” 元时醉虾是古法,鲜虾绊了花椒姜末等调料,烧滚绍兴黄酒泼下去,吃的是虾鲜酒冽。还有上品酱蟹,用螯足完整的活蟹,苇草绑紧,全身厚厚抹上甜酱,封存两月余,吃的时候要用淡酒洗掉甜酱,蟹肉鲜滑适口,带着淡淡酒香,一点儿土腥味道也没有。 “做蟹,雌雄不能同炉,不然会坏了蟹黄蟹膏,用酱腌制了,便不能再用酒,不然容易坏,而且必须用活螃蟹,没有伤口残损,不然汁水进了蟹壳里,肉的味道也变坏了。蟹心蟹棱都不能吃,有寒毒……”朱师傅给左右的姑娘们科普,邻桌和他背对的那位也凑过来听,侍应露出仰慕神情:“这位先生真是行家。” “《养小录》写着呢,啧,掉书袋都是书呆子。”玉卮自顾自地舀着蟹膏。 “你最近和朱师傅不对付?”青婀扬眉。 玉卮指了指桌子上的螃蟹:“这玩意,拿猪鬃小刷,刷一百个以后,你也跟他不对付。” 蔓蓝吃惊:“怎么会,这种粗活,朱师傅从来也不叫人做的。” 玉卮翻白眼:“你去问他,我现在见了螃蟹就烦。”说着,把一勺蟹膏送进嘴里。 唇齿起合间虎皮肉、胭脂鹅脯、琵琶鸭等菜的出现,连今昭也知道,今儿的宴席已经上到了明时。西湖夜宴的菜色原来是以王朝更迭,时代演变为谱序的。明人好鹅,鹅的做法很多,香封啊白烧啊今昭都很喜欢吃,但是骚包的羊养鹅她还是头一次吃到——鹅肚子里填着火腿上方丁、小花菇和十余味调料,再将鹅身扎紧抹了调味香油,塞入羊腹中烤制,羊当了烤全羊吃,没什么大惊喜,那鹅就不同了,鹅肉已经酥软熟烂,筷子一碰就散了,沾着里外填料的鲜美,老宋说,这菜有个诨名,叫做美人恩,寻常人自然难以消受,可若是消受一回,那也是神魂颠倒的。 今昭抹泪:“看着咱们房东大人吃这美人恩,生活真幸福。” 陈清平难得跟了一句:“出息。” 饭到戌时已经差不多了,各人根据情况,拿着食单点自己想吃的主食填食糖水等物,今昭只要了些琅邪酥玉腰糕,生怕自己一会儿坐车吐出来。 “没事儿,这宴席要过了丑时才会散的,你尽管慢慢吃。”蔓蓝好心给今昭倒了一杯花涧溪,“这酒甜,劲儿也小,你试试。” 正席尽末,湖上鸦雀无声。 突然,数道金焰冲天而起,在半空伸展枝桠,而后各色焰火纷纷升空,或百花绽放,或群龙曼舞,真正的东风夜放花千树,闪烁的烟花密密压过天空,丝竹声也渐起,舞姬们摇动腰肢,也随着朝代的时序,跳起或刚劲质朴,或妩媚婉约的舞蹈来。 今昭喝杂了酒,觉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隔空是谁,一头靠上去,仰倒在人家大腿上指着天际的百鸟朝凤焰火,口齿含糊:“那个是鸟啊!鸟!” “不然是什么?”陈清平淡然回答,整理着桌子上的小记。 “你造么,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她低声哼唱,“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陈清平收叠小记的手微微一顿,又听到今昭唱下去,“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他默默收起纸笔,也倒了一杯花涧溪,望着天边的烟火,那首歌似乎唱到了尾声,女音低婉空寂:“……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野鸡拔毛就火吃一顿,野鸡拔毛就火吃一顿,土灶膛听肉滋盼,油荤……” 陈清平手一歪,甜酒倾在今昭的脸上,那声音清冷:“醉鬼,你快起来。” |
-次回预告- 宿舍里的女鬼?能不能换个梗啊! 新角色登场?其实没啥用? 穿过你的作业的,我的手。 ———————— 在大家的皮鞭下,楼主无奈放出了第二季。 请看第二季的标题,还真是言情季喔。 |
Cuisine 2. 不经一番折腾死,哪得梅花汤饼香 经贸大学在杭城近郊,学校里绿荫成碧,是下沙区有名的小情侣遛弯景点,尤其是湖畔一带,腻腻歪歪的人不少。每次玉卮从那里过,都觉得四季如春,暖意撩人。 跟朱师傅和老周不同,玉卮啊,老宋啊,其实也有寻常人的身份,时不时在三千界混个脸,跟上大学一样,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修行,人间的经验和德行就像学分,攒的学分拿去换道行。清平馆里过年很闲,正好露出来几天,让玉卮把这学期念完。今昭听见这种美事儿,屁颠屁颠也跟了来,号称“死得早书念得少”,跟青婀蔓蓝一起挤进了玉卮的经济系宿舍,小公寓别致齐备,除了厨房,别的一样不差,门口贴了穿衣镜子,写字台小书桌都是原木色,令今昭青婀感慨,北派的大学宿舍楼忒破忒简单——活得都冤! 四个人打算正月十四之前把这学期耗完,入了夜,就抱了手炉,假模假式地捧着书本,讨论女生宿舍万年不变的情感话题。青婀出语惊人:“哥们和哥们谈恋爱可以,哥们和我谈恋爱,我有点恐惧,不,应该是和不熟的异性说话,我都恐惧。” “你恐惧个球啊!”今昭浑然不信。 玉卮眸光怜悯:“姐姐明白,明白的。”说着,她就八卦起来,说她们早先还没出师,有一位同宗的师兄,也算是青梅竹马,青婀这个毛病,就跟这位青梅竹马有点儿关系。 “别!别提!求别提!”青婀起身,“我上个厕所!” 今昭纳闷地看着一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青婀:“她上厕所,干嘛要跑出去?” “管她呢,年轻人嘛。”玉卮一边继续八卦,一边看着外卖单子,“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到了晚上就想吃东西,要不要我们点清平馆的外卖?可是年菜总觉得好油腻。” “玉姐姐,一百只螃蟹,让你的怨气很大。”蔓蓝双手托腮,听着故事。 “啊——”青婀的尖叫声灿烂地传来,而后咣当啪嗒撞开门跑掉鞋的青猛地关上门,气喘吁吁,“楼梯口,楼梯口有个,有个红衣——” “红衣女鬼?”玉卮拨着清平馆的号码,“你别逗了,虽然那玩意满地都是吧,但是我们不都贴着屏蔽符咒么——你当我们的敝鬼符都是瞎画啊。” 青婀摇头,还在大口喘气:“……所以……所以才吓人啊!” 无独有偶,在青婀拉响警报后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人传流言,夜晚,在消防楼梯门口,有一个红衣长发的影子,红衣飘飘,看上去,好像没有手——再加上最近学校一位在学术上有些名望的老教授过世,摆了灵堂集体祭拜,整个宿舍里,弥漫着阴沉沉的气氛。 又一个夜晚,相邻宿舍的姑娘因为宿舍里另外三人去玩了,一个人不敢睡,挤到了玉卮这边,那妹子信誓旦旦地说,她真的看到了,那身红衣服衣摆很宽大,看不到手。 “……你们还不信,真的喂。”妹子瞪圆眼睛。 玉卮一哂,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她们四个本来也不是普通人,身上也带了敝鬼符,若是这样也能瞧见不干净的东西,那才是邪门呢。她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拿着抹布打算擦擦浮灰,抽到最后一摞——“啊!!!” “怎么了?”今昭抬头。 玉卮眨了眨眼,那一摞书后面,是原木色的书架,什么也没有。 没有,并没有一只涂着红色指甲的女人的手,在摸索着,没有。 那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跟性格马虎的今昭和懒得多想的青婀以及压根儿没长那根弦儿的蔓蓝不同,玉卮自觉还是个稳当缜密的人,看花眼这种事儿,轮不到她头上。 她确定,在她拿掉最后一摞书以后,有一只女人的手,在书架上摸索着什么。 只不过是一瞬间,那只手就消失不见。 玉卮仔细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空间扭曲、法阵的痕迹。 “你……没事吧?”今昭问。 “没事,我刚才在书架上看到一只手。”玉卮擦完书架,把书逐一放回去。 “……” “你给谁打电话啊今昭。”刚从外面回来的青婀,看着今昭一脸铁青地戳着电话键盘。 “清平馆!”今昭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这宿舍,有妖气。” 玉卮手里的六级卷子敲在今昭的头上:“不用叫他们,这回咱们娘子军也来探探案,区区厉鬼,还能撂倒我们几个不成?” 蔓蓝捂住脸,小声嘀咕:“糟了,100只螃蟹,玉卮发飙了。” |
传言之中的女鬼,出现在消防楼梯的楼梯口,玉卮的计划就是监视楼梯口,画下法阵,出现女鬼,立刻发动法阵灭掉,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谁监视啊?”大半夜的等一个红衣女鬼,这可不是好差事,蔓蓝胆子最小,努力躲在青婀身后,希望被玉卮忽略掉。 玉卮嫣然一笑,打开衣柜,一个清秀的白衣书生扑了出来,跌坐在地上,一脸倔强地看着玉卮。 今昭惊愕地看着玉卮:“你居然喜欢囚禁play。” 青婀端详着这书生,一拍大腿:“孽镜童子!怎么又是你!” 玉卮微笑着拍了拍那书生的脸:“欠我的人情,现在该还了喔,来,你去消防楼梯口给我站着,什么时候我们灭了厉鬼,什么时候这债就了解了。” 孽镜童子冷冷看着玉卮,起身拍了拍衣袂上不存在的灰土,转头就往楼梯口去了。 青婀给玉卮点了个赞。 熟悉的男音响起:“刚才的,是孽镜童子么?”朱师傅提着食盒走进来,“你们几个,这几天过得如何?” “我们……”今昭看了看玉卮笑眯眯的表情,话头一改,“还不错,这个学校挺好的,挺好的。” 朱师傅一层层打开食盒,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好在四个人的桌子上,菜色都是各人爱吃的,还有一壶温好的花涧溪:“别喝啤酒哦,会有小肚子的。尤其不能配油炸食品来吃,两厢激发,皮肤最重要。对了,孽镜童子怎么会在这里?” 今昭青婀蔓蓝三人齐齐看着玉卮,玉卮捻糕一笑,笑而不语。 朱师傅拍了拍玉卮的肩膀,也笑而不语。 旁边三只小喽啰,顿时噤若寒蝉。 玉卮端着一碗梅花汤饼,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那汤饼圆小可爱,做梅花形状不说,和面的汤水也是白梅檀香沫子沁泡的,天然带着梅花凛冽香气,配在鸡汤里,清香满口,这个时节里吃,梅花是应季的,鸡汤滋补又不会觉得肥腻上火。 玉卮并不是梅花爱好者,不过白梅味道并不煞人,她倒是常用白梅煮茶制香,这道梅花汤饼是古法,也不复杂,难的是鸡汤如何熬制得清澈不油腻,又能保持鸡汤的鲜美,朱师傅也是试了几个法子,各有损益,都不尽完美。 “这次的我觉得和我那一次在山里吃到的差不多了。”玉卮赞道,就好像她刚才根本没有把一个也算有名号的妖怪关在自己的衣柜里。 “最后是用白绸裹了香药碎揉了面筋做成馃子放进汤里,面筋吸油,香药平味,但因为裹入面筋中,又不会破坏汤头原本的味道。”朱师傅细细地说着,那温润眉眼,平和笑容,连刚才因为孽镜童子和监视女鬼带来的兴奋躁动不安都平复下来。 今昭看了看蔓蓝和青婀:“我觉得自己足足有两千五百瓦。” “红烧大排。”青婀点头,咬着紫薯馅儿的甜包。 “顶楼上。”蔓蓝吸溜着雪菜肉丝面。清平馆的员工餐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早粥午饭晚面食,习惯以后,连混在人类的女生宿舍叫外卖,也是这个节奏。 吃了晚饭,收了食盒,玉卮洗了脸,散了发髻慢慢梳着,奇怪地看着朱师傅:“你怎么还不走?” 朱师傅拿着一本食谱看得悠闲,压根儿没搭理这茬儿,低声和今昭议论着这些食谱的改良和食材采办。 玉卮待要说什么,她梳妆台上的小镜子突然闪了闪,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楼梯口闪过一个红衣人影,衣袂宽大飞扬,果真看不到手。 想想那涂了红指甲油的手在自己的书架上摸摸搜搜的,玉卮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膈应,她拿起木簪,连拖鞋也来不及换掉,便跑了出去。 蔓蓝抬眼看了看那镜子,轻呼一声,跺了跺脚,也追了出去。 “哎呦,一群奶妈加一个远程,连个圣骑士都没有,捉个毛绒的鬼啊!”今昭和青婀也无奈地跟了出去。 女生宿舍的消防楼梯平时是锁着门的,只不过这门锁的很有艺术性,知道门道的人,轻易就能打开偷溜出去。这会儿玉卮已经赶到了楼梯口,那孽镜童子双臂交缠,冷眼看着玉卮,扬了扬下巴,示意那红衣女鬼已经去了楼上。 玉卮探出身子,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红影,她一沉眉,对那孽镜童子说道:”你快走吧,带着敝鬼符我还能看见,这可不是个好惹的。” |
孽镜童子斜睨她一眼:“不好惹,就凭你?” 玉卮懒得搭理一个病娇,握着木簪跑上了消防楼梯。 上一层的走廊里黑暗静寂,哪怕是在三更半夜,这种静寂也极不寻常,玉卮贴着墙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手指一转,檀木凤凰化作长杵,盲人一样探着前方越来越不正常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玉卮越发奇怪,带着敝鬼符的她,本来应该任何厉鬼,哪怕厉害到能掀翻陈清平的头盖骨的那种,都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而现在这种诡异的黑暗,与其说是黑得看不到,不如说是视觉被剥夺,加上身体可感的窒息和压抑,这怎么也不像是鬼魂类能搞出来的动静。 越向走廊深处走,压抑感越重,玉卮几乎能听见自己肉身的毛细血管壁在微微地被挤压,彻底的视盲加剧了精神紧张。 突然,像是有人用刀划破了黑暗一样,微光从刀口渗透进来,逐渐扩大,微光之后,是一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眸光如碧湖,这种俊美是神鬼饭店老板家的男人们不具备的俊美——眉目漂亮,搭配完美,美色撩人,可又完全没有雌雄莫辩的娘气,反而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儿。 就连玉卮也觉得,真是太帅了。 可惜,眼下不是欣赏帅哥的时候,她的檀木凤凰瞬息化为鸟型,扑向了那帅哥。 “喔哦!冷静!”帅哥身子一沉,亮出一个铭牌来。 玉卮急急地收回凤凰,那铭牌上的图纹,来自神鬼界的FBI,隶属御史台的里行使,里行使在八荒神鬼界,是专门调查奇案特案的,通常身份也并非专职司官,而属于特聘,与大理寺刑部,相互牵制,相互合作,见到里行使的话——玉卮沉吟片刻:“里行使大人也是来捉鬼的吗?” 难道这红衣女鬼真的不同寻常? 说话间那黑暗已经被里行使彻底撕裂,团团红影卷着黑暗袭来,玉卮躲闪不及,里行使也急道:“快让开!” 海潮迭起,潮水腥风扑面而来,玉卮擦了擦脸上的海水,看着那红衣女鬼。 是个长发女子,一席红色斗篷遮住大半个身子,双手伸出斗篷,此时此刻,正抓着一团电闪雷鸣的黑暗。 那黑暗格外眼熟。 “枭光?!”玉卮叫。 红衣女转过头咧嘴一笑:“玉卮,又见面了,上次夜宴没说上几句我就走了,连醉虾都没吃完呢。” “桃夭!竟然是你!你个混球!来了不打招呼!吓死个人啊!”玉卮一把抓住红衣女摇晃。 朱师傅莞尔一笑:“里行使和鬼王姬一同出现,是有什么大事儿么?” 鬼王姬伸出手:“这是我们在正月里抓到的第四只枭光。” 朱师傅和玉卮面面相觑。枭光并不是怨氛之类常见的都市恶瘴,那可是在生理和存在上,都与这个世界不同的,来自另外的世界的东西。 每个世界都拥有其既定的存在规律,该世界内所有的生物,都遵循这种存在规律生存。不管是三千界还是八荒界,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要汲取能量才能生存下去,然而枭光所在的世界,完全没有这种能量规律,它们是什么,想要做什么,吃什么,怎么活下去,都是待解之谜,幸好这种玩意极少出现,除了赏金猎人,也没有人乐意去接近这种东西。 正月十五还不到,正月里捉了四只! 要是这么频繁好捉,赏金猎人杜兰还那么辛苦花了数十年时间干嘛!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知道这种玩意如果多了起来,这个世界就一片黑暗了,见到了就抓起来,就是这么回事。”鬼王姬玩着手里的影子匕首,“什么红衣女鬼啦,你们学校的女生真是,有点想象力好不好。” |
抓鬼抓出熟人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出现,玉卮悻悻然带着一脸兴奋嚷嚷着“我还想吃绍兴醉虾”的鬼王姬回了宿舍,送鬼王姬桃夭和里行使回去复命——准确地说,是一把将鬼王姬推进了法阵里。 红衣女鬼就这样不了了之,让尽管怕鬼却想看热闹的蔓蓝都可惜不已。 青婀推门进来看了看,又拖着今昭蔓蓝出去:“我们三个的书都忘在图书馆了,这就去拿!这就去!” 玉卮提着食盒,那句“一起来吃槐叶淘和糟鲫鱼呀”还没出口。 “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药别停啊!”玉卮坐在桌子旁,放下食盒。 朱师傅靠在桌旁,看着桌子上的小镜子:“孽镜童子,怎么会帮你?” 玉卮摆摆手,端出梅花梅子酸饮来,喝了一口驱驱困意:“孽缘,孽缘,我已经打发他回去了。”昨儿折腾一晚上,白天又上了课,这会儿她恨不得把脸直接扎在槐叶淘里,淹死算了,淹死就能长睡不起了。 “说到这个,那个手,应该不是鬼王姬的吧。”朱师傅按住了玉卮的肩膀。 玉卮的手一顿,片刻之后,她继续搅合那碗槐叶淘:“没事儿,没什么事儿,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你,不然我就被枭光和桃夭给撞死了。” 朱能垣微微一笑,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青婀她们在门外做什么?” 语丝如羽,轻飘飘带着气息法兰绒一般滑进了耳朵,玉卮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挪了挪地儿:“我怎么知道!” “想看她们摔倒么?别动,别说话喔……”温润轻柔的声音继续往里钻。 玉卮有点思绪茫然白闪,什么?摔倒? 什么玩意温软湿润贴在了脸颊,气息里还带着梅子饮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啊……”男人满足地,迷惑地,渴望地,长长叹息,在脸颊与嘴唇间的罅隙里逸出。 玉卮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脸渐渐移开,还带着槐叶清香的手指在唇上掠过,恋恋不舍地滑坠到了领口,手指的主人莞尔:“你的梅子饮,尝起来比较甜啊……” 账房姑娘石化了——这个人是怎么以厨子的身份,发出如此让垂涎不已的叹息,又是处于什么邪恶力量,吐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的! “咚!咣!啪!呀!!!” 门口传来古怪的五体投地的声音。 玉卮瞧着朱能垣一脸恶作剧的笑,眯起了眼睛。 朱能垣圈圈你个叉叉的!老娘的脸也敢随便就亲!还炸你个灌肠的是为了恶作剧!不把你推倒简直对不起我琼华殿一枝花紫翠丹房女王的名号! 朱能垣双手握住玉卮的肩膀,笑得发抖——果然还是这个外表稳重妥帖温柔可亲的丫头,内心里的话最有趣啊,比相声还有趣,怎么偷听都偷听不够。 他笑了半晌,看着玉卮愈加青白的脸色,放开手往书桌上一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回外卖的糟香鲫鱼,可还入口?” |
次回预告: 谁说七夕是情人节来着,分明是上元灯节好约会的嘛。 软萌甜?对不起,姑娘你的节操。 投之以琼瑶,报之以……以木桃大枣儿都行您这个榴莲是怎么回事?! |
楼上的兔纸,我也想看类似的书啊但是木有啥特别吸引人的。。。 楼上的kuso,情感线双开三开压力不大。。。 楼上的姑娘们不要催我我不夏歇了[蹲地画圈圈 |
Cuisine 3 谁家汤圆锅里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因为那手的问题还未有个明了,玉卮也觉得心里发毛,暂时又回了清平馆,好歹过了元宵节的热闹再说,于是,就剩了大半学期没有修。正主儿回来,看热闹的三只喽啰当然也回来了,时不时凑在一起偷偷看着后厨议论:“怎么办,我都不敢进后厨了,就怕一进去啊,嘈嘈切切错杂弹,大朱小朱落玉盘,很不好,很不好。”今昭摇头。 “哎呦,清平亲友如相问,一片朱心在玉壶。糟糕好带感怎么办。”青婀抓脸。 蔓蓝被两人挤在中间:“你们吟诗干嘛?”青婀一脸坏笑,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鬼王姬突然探出头:“痴儿啊痴儿,这个世界嘤咛太多,可惜你不懂。” “你来干嘛?”今昭紧张地四下观望,别是又有一只枭光吧! 鬼王姬摇摇手指:“我们只是恰好在灵城办差,那天看见你们,干脆就住在清平馆了。来,我给你们介绍我的搭档,里行使神荼。” “嗨,姑娘们。”里行使神荼笑容漂亮,白牙闪光。 “神荼?神荼郁垒的神荼?”青婀恍然大悟,“你弟弟郁垒呢?” 鬼王姬露出诡秘笑容:“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兄弟捉鬼梗是不是?”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基了么?”今昭也凑过来,眼角余光撇着神荼。 老宋端着面盆 :“玉卮怎么还在里面,百十来个元宵而已啊。” 蔓蓝抬起脸,天真温软:“在里面跟朱师傅滚床单,哦不,滚元宵呢。” “噗——”老宋再也听不下去,挂在门框上哈哈大笑,面盆都拿不住了。 老周翻了一个白眼:“好么,自打小昭来了,咱们这儿就改了群口相声了。” 笑闹间后便道走来了一脸沉郁的陈辉卿,虽然平时他表情也不多,但这几天格外苦闷,连还算是清平馆半个新人的今昭都纳闷:“房东大人怎么了?” 老周勾唇一笑:“思春期未满。” 正月十五,是正儿八经的中式情人节,又名上元灯节,古时候这晚上都是张灯结彩,金吾不禁的,大姑娘小伙儿,都打扮得鲜艳漂亮出来逛夜市,看中了什么人,那真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但凡是个长得俊俏的,掷果盈车还不怕,就怕被热情的粉丝们往头上插花——前年陈清平去品尝一样小吃,结果头皮都被扎出血了。 每年清平馆都卖自产的元宵汤圆,元宵的是混馅儿的,汤圆是纯馅儿的,统共十八种,朱师傅准备出来以后,让大家伙儿按照订单纷送了,约着晚上六点都回来,集体出去玩——开玩笑,大过节的,当然要到街上吃汤圆吃小食,才有意思! 老宋抄着手看着青婀和今昭装了一口袋的木瓜:“这瓜的个头儿,你们和帅哥有仇嘛?”又看了看蔓蓝一兜儿的樱桃,“你看看蓝儿的心多善!”刚要再夸一下玉卮,就见玉卮抱着一榴莲,放在了口袋里。 因为灯节就在天市,清平馆出门即可,一行人倒也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姑娘们各自换好了应景的古装,在门口等着哥几个出来。 “你们几个这生员常服,真的让我不忍吐槽。”今昭撇嘴评价,“就老周看着挺像的,朱大官人,你穿着像是微服私访的,老宋,你是番邦岁朝使嘛?头儿,你这模样是要去抢亲还是怎么的?神荼大人!我求你了,你把刀收起来成么!” 贫嘴间此起彼伏的吸冷气声音响起,她一扭头,也倒吸一口冷气:“房东大人嫁我!” “我不能跟你结婚。”盛装礼服的陈辉卿回答。 青婀扭头不忍:“谁给他充点儿情商。” “这才是傻白甜嘛。”玉卮拍了拍喽啰三人组,“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焰火表演了。” |
从清平馆出去,是天市一段老字号云集的地段,头面胭脂糕饼茶玩,挤得像是穿了束胸衣。尤其是那家从元朝起就开着的西餐厅,买鹅肝酱的人排着长队,盘成了一卷儿手纸。炸鹌鹑的那口子外,全是磨人心的咔嚓咔嚓咬碎骨头的声音,小方便杯里盛着泡了梅子的甜酒,配着炸鹌鹑,暖胃解油腻。顺着这些老字号看过去,是头顶着头,脚踩着脚的人群,可尽管这么多人,大家伙儿的兴致依旧不减。视线所及之内,人群如龙蜿蜒起伏,依着天市的山路,一直伸到了对面很远的山头,那山头有高大建筑,人群都是奔着那个方向走的。 今昭之前被玉卮等人科普过,那山头的高大建筑是观海楼,从那里能够看到西湖。姐妹们神神秘秘地说,等她们上了观海楼,就有个大节目要看。 顺着人行的方向,清平馆众人缓缓地往观海楼走,沿途不仅有小摊小店,还有许多的灯,有店铺挂出来玩赏的戏子灯,也有猜谜做耍的谜子灯,更有供文人骚客留下诗词墨宝的状元灯——姑娘们买钗的时候,老周还题了一首上去。这些千奇百怪,眼花缭乱的灯里,有一种灯似是官家制的,形制统一,皆是各色鲤鱼,莹莹红光,还未点起。 “房东大人干嘛去了?”今昭突然想起,他穿得那么窒息,总是有点儿节目的吧。 老宋咧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日坠西山,月上天弧,有的店家已经点了烟火,一时间天市两旁你家惊起华龙鲤,我家飞出玉凤凰,放眼过去,点缀得天市如琉璃腰带,镶满珍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老周拍了拍今昭的肩膀,手一挥,让她尽眼看着生平第一次的美景。 “辛弃疾真会写啊!”老宋左手举着炸鹌鹑,右手端着梅子酒。 老周瞥了他一眼:“怎么,幸弃疗,你也想来一首?” “闭嘴,幸停药。”老宋作势要用梅酒泼。 老周白牙闪闪:“呦呵,你跟我姓了?别介。” 今昭扶额扭头:“不要再秀恩爱了,单身的人已经要哭晕在恭房了好么。” 笑闹着边吃边买一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观海楼。 今昭本以为这么拥挤的人群,观海楼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就要下来,谁知道上了观海楼才知道,这观海楼别说楼体,就是两侧的城墙也极为宽敞,大多数人都铺了垫子拿了食盒,一副打算在这里吃晚饭的样子。 玉卮和青婀也提了毡子的两角铺好,把便利袋里的食盒之类都拿出来摆着,今昭看着木瓜榴莲,忍不住问:“这一路,我没见有人投之以木桃啊。” 朱师傅一边摆盘子一边解释:“因为上元祭灯仪式还没有开始啊。怎么,你看到好看的小哥儿了?” “不,我只是想看,这榴莲而已。”今昭悲悯地看着比她的脑袋都大的榴莲。 食料摆好,清平馆众人也坐了下来,最边上陈清平支了个小风炉,熬着一锅汤水,小心翼翼地将汤圆们滚进去——元宵说起来到底是要掉点儿粉的,因着不方便,就没带来。 清平馆的汤圆,用料一眼可见——黑皮儿白芝麻是黑糯米芝麻馅儿,黄皮儿枣碎自然是南瓜枣泥的,白皮儿白糯米的或嵌着玫瑰或桂花,各自煮在重庆火锅一样隔成井字形的小锅子里,蔓蓝在旁另起了炉子温着山楂麦冬茶。时不时有人过来招呼,玉卮和青婀捡着合适的点心和人家交换了去,老周和老宋则忙着支起个小棚子,挂了一盏八面琉璃走马灯。 今昭蹲在陈清平身边,看着他煮汤圆,平时这位老板不常露面,又总外出寻找食材,今儿这么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已经是很难得了。 “饿了?”陈清平看着无所事事,盯着汤圆锅子猛看的太岁姑娘,想了想,从他自己带着的便利袋里拿出一个小梅花盒子,“大救驾。” “大舅家?不,我大舅吃喝嫖赌,可不是个好人。”今昭摇头,想起被人吃了心肝的剑南春表哥。 陈清平打开梅花盒子:“这是救了赵匡胤一命的点心。” 今昭捻起一个,这点心的名字够奇怪,外面看着应该是粉和猪油做得拉丝酥皮儿,细丝儿盘桓成螺,丝丝入扣,咬一口,里面糖美馅丰,仔细咂摸,有糖桂花、有金桔、有花生仁儿,还有——“啊!青丝玫瑰。”今昭翻了翻白眼叫唤,“老大,你害我!” 陈清平拿出一手帕堵在今昭嘴上:“吐。” 今昭呜呜:“老大!这手绢儿有股面粉子味儿!” 陈清平指了指梅花盒子,示意她,这是包大救驾的。 “时辰到了!”老宋扯了一嗓子。 |
顺着老宋手指的方向,城门楼上的人群都转向了观海楼的主楼,只见两列威武士兵金甲而出,分列两侧,每个人都拿着一杆银枪。接着,一众锦衣华服的侍女手持华盖大扇,也分列而出,一位身着和之前陈辉卿那件很搭配的盛装礼服的女子走了出来,脸上画着焰红油彩,捧着一个鼎,随着月上柳梢头,丝竹声起,清越古朴,那鼎中逐渐长出一棵树来,树如火焰,缤纷夺目,不久之后,银光闪闪的花苞绽放成瓣。 在陡然高起的鼓乐声中,火树银花烹天而起,化作无数灿烂星光,那女子手持一朵银花之烛,恭敬地进献给了缓步而出的男子。 那男子同样盛装华服,礼服玄衣红绣衬得他仿佛是远古神祇,银烛之光照着脸上金银油彩更显得他眸光清远不似人间。 “房东大人简直帅的合不拢腿啊!”今昭抓脸。 玉卮扶额:“你这是什么下流的比喻……” 青婀和蔓蓝都极为兴奋:“快!快拿木瓜榴莲砸他!” 主楼上陈辉卿手持银烛,点燃了楼上最大的那盏灯。 只是一瞬间,那盏灯便迸发出飞金碎星的光华,而随着光华繁盛,通往观海楼的路灯一盏盏被点亮,细看是一尾尾红鲤鱼在光之海洋中遨游,而当天市两侧的鲤鱼等都被点亮时,一条光之巨龙冲破了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路俯冲到山下,龙头盘上了灵城的城门楼,灯光明暗起伏,好似这龙在蜿蜒游动,步雨兴云一般。 龙腾之时,便是灵城沸腾之际,观海楼上笙歌舞乐,交杯换盏,而天市上的人群则纷纷抛花掷果,笑声不绝,还有好多疯狂的少年少女,将手里的花花果果没命地丢向观海楼主楼,喊着让陈辉卿再次出现。 蔓蓝十分团结友爱地将樱桃们均匀地丢在清平馆家的男人们身上,里行使神荼没出息地猫身躲在鬼王姬身后,避着前方向他丢来的花果。鬼王姬被仨瓜俩枣砸了以后,抄起半个西瓜,转身糊在了神荼的脸上。 青婀捂着耳朵对着玉卮大喊:“你的榴莲!” 玉卮嫣然一笑,眼波流转,两只手盈盈捧起榴莲来,下腰,挺身,发力,朝着朱师傅就丢了过去。 朱能垣伸手将那榴莲接了个满怀,颇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多谢玉姑娘的美意。” 玉卮似是娇羞无限,捂住了脸。 砰! 榴莲在朱能垣的怀里炸开,喷出几色奶油来,红红绿绿,在大厨的头脸身上开得热闹。 爆笑声骤然四下响起,接着掌声雷动,好些手握着珠花玉佩向玉卮伸过来:“女侠!求嫁!” |
次回预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少年,贵姓? 祭台上做这种事情,你妈知道吗? 姑娘请留步,这是你的肚兜。 |
Cuisine 4.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点心无数 祭灯大典一结束,今昭觉得,场面顿时失控了。 且不论下面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开始相互扔东西,就说这观海楼,刚才还在吃东西喝酒聊天侃大山的飞禽走兽们,这会儿就开始搂脖子亲嘴儿,还有娇羞地嘤咛的,还有挥着手帕子喊着“来呀来呀来追我呀”跑到楼后面不知道干啥的。 十丈软红之中,陈清平十分淡然地吩咐伙计们:“累一年,玩吧。” 而后伙计们竟然个个都露出欢容来,在人群里扭了扭就没影儿了,单留下老板一个人,把便利袋收好放在袖子里,抬头看了看那观海楼主楼之上的祭台。 金风星雨还未散去,迷幻地在半空之中漂浮,祭台上的金甲卫士和娇媚侍女也都早就退去,那一双盛装华服的主祭司也不见了。 今昭不知道上哪儿去,只能一边腹诽着这群没良心不仗义的,一边默默跟着陈清平——好歹也有个去处。 观海楼主楼是个九层的塔状建筑,楼梯像是大蛇一样螺旋上升,盘在楼外。透过雕花窗子,能看到观海楼里挂着许多的字画,更可怕的是一通到底,九层高楼,楼内完全没有任何阶梯平台,就是个空心儿柱。 观海楼观海楼,就是看西湖的大看台,陈清平上去干嘛? 今昭满腹好奇,围观尾随固然不好,可陈清平也没表示不行,她就继续尾巴一样后面跟着。 没过一会儿,就登上了主楼楼顶。 楼顶是一片汉白玉雕着图案祥瑞的平台,中央一座祭台,约莫有个两米多高,是类似四羊方尊的模样,羊头位置是龙头,估计是迎合天圆地方的传统观念。 陈清平看了看地上胡乱摊着的锦缎丝绸。 今昭也看了看,哎呦,这个玄色低暗红刺绣的锦缎,怎么有点儿眼熟?再顺着看过去,不远处还有朱红色的绸子,顺着绸子往上看,祭台的龙头上,挂着一个好鲜亮活计,好明彩颜色的大红肚兜,顺着肚兜再往上看,什么也没有—— 等等! 一个人突然从祭台顶上直起身子,也不知道是与他一同腾起的远方焰火金光太盛,还是那那发色太耀眼,那人整个侧面都笼上了一层金色光晕,头向后仰,金光就着银华星雨一路从下颌攀过喉结跨过锁骨绷下去,像是一张渐渐拉满的弓。 令人心悸的一声“啊——”从那把弓绷紧的线条里迸发而出,又马上屏住,咬在嘴里。 一只柔软的手顺着弓弦抚上去,手指轻轻按住了那人的双唇,又逐渐失去力气似地,一点点落下来,分开被咬紧的唇瓣,轻轻地滑了进去。 那人猛地张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边金轮飞舞的烟火,颤抖地吐出一个音节来,似疑问,似诉求,似探究。 又一只手伸了上来,勾住了那人的脖子,那张弓一点点折起来,伴随着凌乱的喘息声,折入耀目的火树银花之中。 今昭吞了吞口水。 她觉得她的三观更新了升级了! 原来房东大人除了天然呆和暂停脸以外,还有如此妩媚动人的时候! 房东大人你这样子,你的马克杯知道吗?你的房产知道吗?!你的辉腾知道吗!!你的官配不是你的电脑吗!?! 今昭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安静地站在一旁,已经自顾自泡起茶来的陈清平:“我说老大,你——” 陈清平举起杯子:“要喝?” 过了一会儿,今昭在内心流着眼泪鄙视自己,为什么也跟着喝起茶来。 “起风了。”陈清平仰起脸。 今昭左顾右盼,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你不觉得我们周围的星星多了点儿么?” 原本周围的焰火和热闹似乎都远去褪色,或者说,看上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隔着一层点缀着星云银河的纱,看不真切,而这一层星云银河,也模模糊糊,摇摇晃晃,同样不真实。 陈清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好吧,看来又是知情不报。 一股子妖风卷过来,卷着地上几件儿衣服,没几眼的功夫就散了。 今昭警觉地向陈清平靠了靠。 祭台上飘下来一个身着红绸长裙的女人,微微扬着下巴,横抱着裹着礼服的陈辉卿。 房东大人双眸紧闭,似乎是睡死过去了。 今昭看了看这位给房东大人来了一发公主抱的女侠,不明觉厉。 女侠抱着陈辉卿,赤脚站在地上,看了看陈清平:“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啊,吃了吗?”又看了看今昭,“啊,你好,太岁妞儿。” 今昭看了看这位女侠,又看了看怎么算也比这大侠高一头的纯爷们房东大人,默默给跪了。 “累的?”陈清平用下巴指了一下房东大人。 女侠摇摇头,一脸的浓重油彩让她显得面目诡谲,有种血腥而强悍的古怪美感:“我下了药,我还有事,把他送回去我就走了。” 陈清平放下茶杯:“我送?” 女侠咧嘴一笑,顿时又恢复了那种有点诡谲又有点霸道的神气,仰头看了看天空:“想得美。” 说完,她对今昭挤了挤眼睛,有一阵风起,那星云银河纱幔都随着红绸女郎,一同消失在了普天同庆的不夜城。 “我真是太久不混江湖了。”今昭捧着茶杯感慨。 陈清平挑眉。 “我刚才祭典上,还觉得那女祭司对咱们房东大人一脸恭敬,现在来看,恭敬个毛线,分明只是攻。” “……” |
人一散开,青婀就扯着蔓蓝,钻过俩帅哥拉着的手,不到眨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玉卮连一个尔康伸手的姿势都来不及做,便被丢在了衣领子上还沾着奶油的朱师傅身边。 “真巧,只有我们两个呢。”朱能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看人这么多,真的很容易走散呢。”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把玉卮的手攥了起来。 玉卮试了试,除非壮士断腕,不然她是溜不掉了。 算了,大庭广众,天网恢恢,他还能怎么着?大不了,被他再逼着做苦力,刷三百只螃蟹!娘西皮的,想想刚才的榴莲炸弹,五百只也忍了! 这么想着,玉卮淡定地指着路边的简氏炸臭豆腐:“我要吃那个。” 朱能垣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笑得连臭豆腐都不顾了,只能频频点头。 玉卮眼珠子一转,心计上来,将自己的便利袋让朱能垣拿着,转头笑眯眯地瞧着那干练的小伙子用长油筷子拨弄着油锅里的豆腐,捞出来以后用一只木勺,在浇头罐子里捞出辣子榨菜芫姜之类,抬头撞见玉卮的笑,脸一红手一抖,一点子浇头就沾到了玉卮的小指。 时机正好! 玉卮清纯温柔地望着朱能垣:“哦呵呵呵,手纸,哦不,澈之,帮我拿一下可好?我擦擦手。” 说着,她就把臭豆腐递到了朱能垣面前,打得好算盘:他一手还拿着两个人的便利袋,另一只手要接这碗臭豆腐,势必得将她的手放开,只要一松开,到时候鱼入大海,就由不得他了! 朱能垣微笑着看着玉卮,又看了看她的手和臭豆腐。 玉卮笑意更浓,把臭豆腐往前递了递。 朱能垣附身,玉卮期待地等他伸手——他伸了——舌头——将那一点点酱汁,从玉卮的小指上,舔掉了。 “妈妈你看,那个大姐姐怎么石化了啊!”一个低沉男音声音奶声奶气地问。 “那是打情骂俏。”另外一个清澈男音冷冷教导。 朱能垣起身莞尔:“好巧,老周,老宋,有句古语叫做,不作就不会死喔。” “妈妈你看!好大的棉花糖!”老宋麻溜儿地拽着老宋,咻地一声消失在人堆儿里。 “真是,怎么会有如此淫划掉秽划掉之事呢。”老宋用手扇着风。 “你可以不用河蟹。”老周将棉花糖戳在了老宋脸上。 “话说头儿今年又去乳燕归巢了?”老宋问。 老周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比喻……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老宋想了一下,陈清平迈着碎步小跑,张开双臂扑向那一位女神的画面,打了一个寒战。 “卧槽!”老周突然出声,指着不远处一个条幅底下,“那是啥!” 紧挨着糖果蜜饯铺子的,是天市的点心名店软萌甜,这店是大约五六年前开起来的,却蹿红极快,中式点心和西式点心都有,竟然也都擅长,尤其是软面包,不大的一块儿,用料也简单,可松软香甜如最旖旎的梦幻,被吃货们称为“舌尖上的春梦”,趋之若鹜。 据说这面包的法子,是日本来的,叫做汤种,汤意为温泉热汤,用热水使得面粉糊化,吸了饱足的水份,作出的面包松软如绵,很适合姑娘家们的口味。本来灵城人的口味就好古,不喜爱甜腻过分又惹人旁的西洋面包,加上传统的玉腰糕之类也很入得口,因此西洋面包在灵城一直卖得不好,这软萌甜倒是另辟蹊径,给可怜的面包活活找了一条销路出来。 “这不是软萌甜著名的节庆比赛游戏面包爱爱爱么。”老宋纳闷,老周管着外卖,跑来跑去见得多了,总不至于连全国连锁的名店都不知道。 “不,你看那条幅下面。”老周难得没有出口吐刀子。 老宋伸着脖子,仔细瞧,条幅底下似乎是进行到了最后一项,小情人们两两一对儿,男的背着女的,使劲儿往上跳,女的仰头去咬面包,好不热闹。 但是,有一对儿很眼熟,背人的圆脸圆眼玉雪可爱,咬面包的天真无邪一张肉蛋脸看了就想捏,正是青婀与蔓蓝。 “她们到底有没有想过,既然叫做面包爱爱爱,那就不是俩傻丫头应该参加的。”老宋扶额。 “我不认识她们。”老周说完,正要转身走开,就听见一声大笑,伴随着惊喜叫声:“我们赢了!哎!老周!老宋!我们赢了耶!” “那边好热闹,在干什么啊?”今昭指着点心铺子的条幅,远远瞧着,好多人在围着欢呼喝彩。 陈清平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不过是点心铺子,又不好吃。” 今昭立马转了话题:“刚才那位女祭司是谁啊?” 陈清平很流畅地接道:“是我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今昭略一沉吟,雏鸟出壳以后见到的第一个……母鸟?嗯。原来是当年救济启发失忆陈清平的那位大神啊。 等等。 “你说清平馆的房子,是她借给你的?”今昭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对。”陈清平回答。 今昭又思考了一下,酋长大姐对这房子有处置权,而房东大人又是房子的主人:“难道女祭司是房东大人的老婆?” 陈清平愣了一下,摇头:“是好友。” 今昭差点把嘴里的瓜子糖吐出来,无数话语咆哮着堵在嘴边——什么鬼啊好友骗鬼啊谁信啊好友一起祭天啊祭完在祭台上啪啪啪啊! “姓陈的说的。”陈清平回答。 “你也姓陈。”今昭突然有一种想要把陈清平塞进垃圾桶的冲动。 “你们在这里啊!”蔓蓝的声音响起。 今昭扭头,宋周青蓝四人整整齐齐地站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的小吃,尤其是青婀提着的点心盒子,包装看着十分小清新,赏心悦目。 几波人回到清平馆聚齐,已经是后半夜,朱师傅煮了些消食汤分喝了,蔓蓝十分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年就算过完了呢。”说完,她看了看窗外,嘀咕了一句什么看。 提到这茬儿,今昭也觉得心里怅然不已,这年太美好太丰盛太热闹,只是谁人都知道,花不常好,月无常圆,此恨人间事,凡几不无从。 “明儿就开张了,可能有点儿忙,要不,今昭,你跟我刷螃蟹去?”玉卮笑眯眯地拉着今昭。 正闲扯着,有风吹开了清平馆的门,西装革履的陈辉卿带着湿润的水汽大步进来,将手里抓着的东西举到陈清平和朱师傅面前:“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朱师傅露出惊讶表情,陈清平也挑了一挑眉毛。 “不是客人带来的?”陈辉卿扫视两人,见两人都摇头,手里一用力,啪叽啪叽卡巴卡巴几声,那小蝙蝠一样的小妖怪,就筋骨断裂地被丢在了垃圾桶里。 陈辉卿抽了一张湿巾擦了擦手上的血,丢下一句“这几天看好门户”,便大步流星地往后罩房走去。 看着霸气侧漏强攻味道十足的房东大人,今昭无语凝噎。 倒是朱师傅,蹲下来看了看那倒霉玩意,说了声:“是东瀛的妖怪,叫什么,野衾?” “野衾在这里,做什么呢……”老周也露出沉吟之色。 蔓蓝又转头望向窗外,眉头微蹙,似乎那窗外有什么东西,让她狐疑不已。 窗外繁华褪色,烟花冷烬,这个年,真的过去了。 那春天,便真的来了么? |
次回预告: 穿过你的肠胃的我的手; 辉卿,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我不要锦衣华服,那束缚我自由,折断了我的翅膀。 |
楼上的姑娘们~群么么哒~~ 穿过你的眼球的我的脑洞~卿卿啊请为我停留! 姑娘们的回复是对我这个冷场楼主的爱抚! |
楼上,你想多了。 房东大人中的,是安胎,哦不,安神药啊,是因为啪啪啪结束要调养啊!!!!!! |
KUSO妹子和琉璃花么么哒~ 楼主今天也觉得萌萌哒,只是空调吹多了嗓子疼疼哒~ |
Cuisine 5 天接云涛连晓雾,卤汁欲转黄雀舞 再热闹繁华的城,凌晨三点钟,也是人声寂寞,鬼影婆娑的,再暖融的春天,三更半夜里,也有挨不住的清冷。 离家出走的苏暖兮裹紧了衣服,有些后悔一时的鲁莽,又平了不了这口气,鼓楼美食街人早就散了,她沿着路走下去,又希望能遇见个人,又怕遇见个人。转过街口的中医堂,便是一个十字路口,左手是斜街,右手往立交桥下去,再往前,便是清河坊和大井巷,她依稀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店,是二十四小时的。 也不知是夜路的缘故,还是她本来就害怕多疑,分明空无一人的夜里,却仿佛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似地。 苏暖兮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快步走向那挂着灯笼的亮处。 晚风里送来清幽幽的花朵味道,苏暖兮走进了那挂着清平宴乐四个字的店铺,一进去圆脸伙计招呼:“吃饭?” 苏暖兮点点头,想了想,指了指墙上挂的食单木牌:“红豆小圆,一盘清炒芦笋。” 老宋撩起帘子,看着正在厨房翻看孤本的朱师傅和苦力小徒弟今昭,报了菜名:“是个人类没有错,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怪怪的,一脸死气,好像被什么缠着,可瞧着又没有什么。” “死气?”朱师傅指点着今昭把糯米圆子下锅,又喊了玉卮来洗切芦笋,左使右唤,自己倒是落得数嘴的惬意。 正纳罕着,蔓蓝快步跑进来,放下外送盒子,一把抓住老宋,连喘了几口大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刚才回来,一路上分明没有人,可却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这是什么话?”朱师傅皱眉,“没有人,却有眼睛?” 蔓蓝重重点头,她向来是个不讲谎话,也从不夸大其词的,这话若她这么说,那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一路回来。 “敝鬼符你带着?”老宋问。 蔓蓝嗯了一声:“我们几个除了青婀,都怕看见脏东西,从来不离身的。” 朱师傅的眉头皱得更深。 从玉卮见过的鬼手,到蔓蓝感觉到的视线,昆仑山出品必有疗效的敝鬼符,怎么会突然就过了保质期? 熬散了成了凝炼乳浆的红豆汤里,莹白可爱的小圆子流来荡去。 暖兮茫然地搅合着手里的汤碗,下意识地盯着红豆汤看,看着看着,那一碗汤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鲜红如血,里面的小圆子,滴溜溜转过来,上面有几道纹路,娥眉微蹙,竟然是她自己的脸! 血红血红的甜汤里,满满一碗自己的脸! “啊!”暖兮失手打翻了汤碗,还好那红豆汤是半热的,她手忙脚乱地拿了纸巾擦着,刚收拾完,又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位自带美化滤镜的男人,穿着半长的黑风衣,走过她的桌子,一双眼睛向她看了看。 暖兮的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就烧了起来,拿着瓷勺的手微微颤抖,一股凉意窜上指尖,可脸滚热要命。 果然,果然的吧,她这么漂亮,这么惹人疼,就算是不念书又怎么样呢,就算是父母不管又怎么样呢,她凭着自己的聪明和美貌,一样能在这个认可实力的社会上风生水起啊!再说,只要嫁个好男人就够了,那不就够了吗? “宋嘉睿,咖啡。”陈辉卿走进便道之前,又看了看那边桌子坐着的少女,那少女抿了抿鬓发,手指微微划过嘴唇,擦掉了一点儿汤汁。 老宋屁颠屁颠地端了咖啡过来,陈辉卿接过咖啡,边走边问:“外面那丧神是谁?” 脸一垮手一摊,老宋很干脆地回答:“路人甲。” 陈辉卿大步流星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在进门之前,已经把咖啡倒进了嘴里。 春初各色经济论坛商业峰会庆典活动很多,陈辉卿出出进进得频繁,清平馆一干人也不觉得奇怪,再好看的人,天天看,那也审美疲劳。 老宋大概是跟着老周说相声说太久,形容起一个人来,也是鬼斧神工,说得今昭起了好奇,说去拿零钱盒子,跑到了前厅看妹子。 那妹子看见今昭坐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时不时看自己一眼,露出嫌恶表情。 今昭看了看自己,衣着打扮没什么不妥的,洗完脸也擦了面霜,牙膏是前阵子蔓蓝自己做的茉莉花茶口味,清新可人,怎么这个妹子长得我见犹怜可这眼神看着有点儿烦,好像脑门子上写着“我是美女路人退散”,那眼神让今昭觉得自己别说是大半蒜,简直连马兰头都不如。 “别白我了,我是女的。”今昭挺了挺胸。 那少女转过脸,没搭理她。 今昭有些讪讪,恰好老宋来上菜,多问了句“姑娘你这么晚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也得了一个白眼,她这才心中舒坦,对老宋露出一个“同是路边马兰头”的表情来。 老宋挠了挠头,也觉得冤枉,想了想,招呼今昭到里面说话:“我们几个都觉得这个姑娘脸上有死气,看着很奇怪,可你看她这样,估计咱们去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怎么办?老板和老朱带着蔓蓝去库里了,估计没有半小时出不来,你看,谁去合适?” 今昭不假思索地回答:“房东大人。” 陈辉卿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一打眼看上去有点酷炫狂拽屌炸天,接触下来,合理合情的事儿托给他,他都不会给你白眼看。 这一次也不例外。 陈辉卿答应之后,瞄了一眼厨房里准备着的吃食,说了一句:“我也要吃。” 今昭笑了,真会点,朱师傅前阵子一共就做了这么一瓮的黄雀,按照房东大人的食量,怎么也要去了一半。 黄雀做起来很麻烦,个头儿小,又要保留形体,从前乡里人做,是让小孩子伸出小指头去套,可怎么看也不洁净,所以朱师傅是特地定做了雀子勺儿,将黄雀收拾了羽毛眼睛,掏了内脏,灌进去用猪油白糖椒盐儿细料熬成的汁儿,再大头朝下浇泼在米酒甜酱姜蒜卤汁儿,将黄雀沁透,封瓮子。吃的时候捞出来就汤也好,炙烤也好,是难得的山野美味。雀子肉本来就比鸡肉鲜活,又饱饱地吸收了内外的汤汁儿,朱师傅把每只黄雀都用糯米封了口,里面的汤汁儿一热就变了汤水,肥美不腻,外面的卤汁给雀子肉裹了一层浓香不散的皮儿,今昭吃过一次,就再也放不下那味道,正巧是春日里,黄雀正肥,前阵子朱师傅才做了起来,今儿正打算吃个古法子,就让陈辉卿发现了。 今昭帮陈辉卿倒了一杯咖啡塞到他手里催:“房东大人,靠你了。” 陈辉卿端着咖啡转出来,看了看窗远天外,看了那少女一眼,示意她对面的位子:“有人吗?” 少女微微一笑:“没有人。” 暖兮的心狂跳,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掉出来,落尽面前的红豆圆子里去。这个好看的男人看一眼衬衫,就知道是个高富帅,只有高富帅才有袖扣,看那袖扣的银色多漂亮,多低调! “你好,我是陈辉卿。”陈辉卿自报家门,单刀直入,“你怎么一个人这么晚在这里?” 暖兮压着心头打鼓,尽量矜持地回答:“我,我叫暖兮,温暖的暖,归去来兮的兮,我不想在继续呆在那个腐朽的家里,等着他们残忍地折断我的翅膀,得不到自由,我宁可一辈子游走。” 坐在角落里假装算账实则偷听的老宋和今昭都下了死劲儿才憋住笑。 “你家人对你不好?”陈辉卿问,从今昭偷看的角度瞧,房东大人睫毛如羽,盈盈欲飞,简直把持不住。 幸亏暖兮的角度不正。今昭抚心口。 |
暖兮摇摇头:“他们……也不是对我不好,可就是……不懂得我。我要的不是锦衣华服,哪怕一袭素衣,素面朝天,我希望我的心是自由的!我不愿意生活在他们给我做好的华丽棺椁里!” 今昭嘎嘣一声,掰断了手里的甘蔗,锦衣华服?华美棺椁!拜托,她还是人那会儿,怎么没有人给她华美一个!她不要自由,她就要华美!最好天天拿香奈儿砸死她!拿哈根达斯噎死她! 老宋拍拍今昭的肩膀,示意她淡定。 里面暗涛汹涌,外面的陈辉卿倒是风平浪静,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管继续问:“那你出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暖兮眼睛一亮:“有的!我想一边打工,一边游走,到云南去,到西藏去,只要心里的天是晴朗的,哪怕外面再大的风雨阴霾,又怎么样呢。” 陈辉卿喝了一口茶,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你打什么工?” 暖兮吐了吐舌头,用手点了点嘴唇:“还没有想,我觉得做一个导游也行,给外国来的游客讲讲这里每一片砖瓦的故事,或者写一点东西,拍拍照片,最坏的打算,就是抛头露面,去拍广告。” “你家里是做广告的?”陈辉卿问。 “不,他们是做服装生意的,但是我总能找到广告商,只要找到了去拍就可以了,不过我其实不愿意。我不希望用这副华丽的皮囊去换取生计,那让我觉得卑微。” 老宋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今昭肩负重任,想跑都跑不了。 瞧着老宋一阵风消失在门外,暖兮才似乎不经意地抿了抿鬓发:“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子。” “哪样子?”陈辉卿直白地问。 暖兮微微垂着头,轻轻地搅合着手里的圆子:“妆容浓艳,锦衣华服,却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心里若是空的,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艘青楼画舫而已,没有自己。我不想变得媚俗。” “你不会媚俗。”陈辉卿正直地回答,“你不妩媚。” “我不愿意妩媚,我不愿意用我的脸去诱惑别人,我想要的只是真我,自由——只要我自由,我的心里就都是春天,就是粗茶淡饭也好啊。”暖兮想了想,“我很喜欢一个作家说过的一句话,麻衣素颜,心存欢喜。” 陈辉卿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便不接话,淡定地喝着早就喝完的咖啡。 “其实我也希望能有一天,在路上遇见我的良人,有生之年,总有那么一次狭路相逢的吧。”暖兮的眼睛闪啊闪啊。 陈辉卿实在不知道再问什么,又要等着今昭的咳嗽暗号,一时间十分尴尬郁闷。 暖兮看着陈辉卿忧郁的表情,轻轻地说:“辉卿,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今昭终于也憋不住了,干咳一声后,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厨房,搂着一口袋芦笋爆笑出声。 陈辉卿得了暗号,十分干脆地起身。 “辉卿,你要去哪儿?”暖兮急问。 “他们说时间到了。”陈辉卿实诚地回答,“我就不需要继续跟你说话了。”说完,他端着他的杯子,大步流星地回房去。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暖兮一直点了些小菜,占着清平馆的座位,老宋说,她还问过陈辉卿,可惜房东大人这几天去了意大利,压根儿没回来。 今昭懒得招惹那暖兮,把自己的闲工夫都搭在了蔓蓝身上,非要打听出来,蔓蓝送饭时被一个香水帅哥搭讪,一直跟到清平馆门口,是怎么回事。 日子过得快,清明节的小长假也过去,青团撤了摊子,杭城一扭头就奔了夏天去,外套已经穿不住。 一清早,蔓蓝和今昭坐在清平馆外面的桌子上摘马兰头,斜街走下来一男一女,今昭捅了捅蔓蓝:“你看那个穿红白衣服的男的,妖妖调调的,像不像蟹足棒?”然后她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位麻衣素颜的忧伤的姑娘么?” 蔓蓝顺着看过去,也吃了一惊:“这不是跟我搭讪的那个百里香么!” 两人眼睁睁目送这缠绵扭糖般的男女搂抱着进了清平馆,眼睁睁看着他们订了一间房,而后,眼睁睁地丢下马兰头,偷偷跟到后罩房的客栈去,还没打算听什么,就被销魂的一声“啊~”给吓了出去。 锁车的嘟嘟声传来,今昭一回头,看见车位上白辉腾归位,车主房东大人胳膊上搭着卡其色的风衣,提着一个红白蓝塑料袋,隐约散出腥咸味道,一角渗着血水。 “给陈清平,这是他要的食材。”陈辉卿将塑料袋递过去。 “这,这里面不是尸体吧!”太岁姑娘战战兢兢接过来,里面的东西似乎还会颤抖,一息尚存。 陈辉卿看了看塑料袋,又看了看今昭,摇摇头:“不是,是活金枪鱼。” 今昭差点把手里的红白蓝塑料袋抡过去,你大爷的!谁去一趟意大利,带回来的土产是活金枪鱼?! 次回预告: No zuo no die, you try you high! 你若安好,去死别找。 报告!有人偷看我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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