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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第19页] |
作者:七宝莲华次第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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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前面那章被删楼了。大家凑合看一下吧,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
Cuisine 20 天接云吞连晓雾,山河欲转百鬼哭 洞房花烛夜,新娘地上扑,新郎搂侍妾,侍妾睡郎主。 “陈清平,你睡着了么?” “没有。” “你的香哪里来的?” “自己配的。” “他们都知道你要入梦吗?” “不知道。” “你到底要干吗?” “……” 沉默了很久,久得今昭觉得陈清平可能已经睡了,久得她都觉得自己和男神同床带来的心悸感已经渐渐平复了,陈清平的声音突然带着一点点黯哑响起,那一点点黯哑听上去有些空洞迷茫,甚至有一点絮絮叨叨里的惶然:“……我想知道那精精,为何能于梦境之中,操控梵境中人,我想知道梦境中人譬如那陵主卫玠,如何能以实在的肉身来到梵境,我想知道梦境里是否也有一种人,来到梵境后会失去记忆,宛若新生……” “我懂了。”今昭回答。 陈清平在怀疑,他自己的来历。 六合是梦境,而醒来的世界,包括三千人类界,八荒神鬼界,还有九野十八幽冥,这些都是梵境。 相对于梵境来说,六合已经属于另外的次元,另外的维度了。 就像枭光,那是来自陈清平的故乡的生物,陈清平的故乡,也许就在六合。 所以,他要去看一看郗十心楼里的精精。看看梦境中的生物,都是怎样来到梵境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个无来由无元初的人,哪怕是永生不会再回去,也需要有可以在心中一再美化怀念的故乡。 就算他一直不说,他还不是执着那些食物,辛辛苦苦追求各色菜谱,各色食材,各色味道,只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独还记得味道而已。他追寻味道之路,看似偏执,可何尝不是他在追寻归乡之路呢? 就算是清冷漠然如陈清平,也想要有个可以怀念的故乡吧。 今昭没忍住,抓住了陈清平的手,哪怕被他甩开,她也要这么做。哪怕她一百年都没希望跟自家男神有什么进展,她也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因为,心疼。 然而,让太岁始料未及的是,那双温暖干燥的手,缓缓地,将她的手,回握在手心,掌心贴着她的手指,有灼热温度。 “谢谢。”那把总是清冷的声音里,几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新娘子还躺在地上。”玉卮扶额。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你刚才的手刀劈晕那个陪嫁侍女,我也是醉了。”青婀叉腰。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但是要是生了猴子,记得让我玩。”鬼王姬揉揉眼睛。 “他们的助梦香,好像有点不对,似乎怀梦草放太多了。”蔓蓝皱了皱鼻子,“不好!快点儿叫阿姐来!这香太浓了!他们会醒不来的!” “……醒不来的话,就在六合男耕女织好了。”青婀摊手。 “反正他们一个身份神秘死不了,一个天生太岁不会老。”玉卮打了一个呵欠。 “要是不小心去了地府,我会记得照顾他们的。”鬼王姬一边说,一边迈过那昏倒的侍女和迷晕的新娘,打开了香炉,闻了闻,“的确是怀梦草放多了,入梦难,出来更不易,我们还是把阿姐叫醒吧。” “……唔,这个,你去。” 西王母座下四姝开始相互推诿,谁也不想踏进夜半时分自家师姐的房间。 “你们在干吗?”自家师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和你一样,本来是打算听壁脚闹洞房的,但是,喏。”青婀扬了扬下巴。 华练从陈辉卿的襟口里探出半条身子,而后又嘻嘻笑着缩了回来,正打算扬长而去,偏被玉卮一把捏住七寸:“阿姐,他们自制的香,怀梦草放多了,怎么办。” “嗯,有困难,找人民的春水楼啊。”华练尾巴一缠,顺势缠上了玉卮的脖子。 陈辉卿一见,露出很不开心的表情,一把抢回蛇精病,踹回了自己怀里:“你去。” 玉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陈辉卿丢下一句话:“你和澈之去。” |
月黑最盛之时,伸手不见五指。 被房东大人随手来了一发疑似做媒助攻的玉卮和朱能垣走在荒戚戚的便道上,这座城几日前刚被掳掠一空,石虎之子生性暴虐荒淫,竟以年轻男女为食,在城外扎营烹煮,虽然此时他们已经离去,但那种满城饿鬼的死气不绝,时不时就有一群饿鬼道中人从巷子里窜出来,抱着一根人腿在啃。 作死啊!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的春水楼主最强!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去找王操之那时候的楼主,或者之前找过的高冷云淡之啊!找齿轮神马的,关她桂宫药师玉兔屁事啊! 玉卮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看清楚那些满城乱窜的玩意,半张脸都躲在朱能垣的肩膀后面。 前面那条街,便是昔日这城中最温软繁华之地,红袖翠翘,莲步檀口,软玉温香,而今只有风飒飒的亭台楼宇,一只烧焦了半边的绣鞋散落在地。 这阴风萧瑟的半夜长街,有一盏灯诡谲亮起,灯下一位女子,容颜盛美,端庄大气,正一丝不苟地做着吃食。只见她身着一袭软云绫,一道朱红披帛挽起云袖,双手按着面杖,仿佛按着上好的古琴,轻拢慢捻之间,无数菱形的面片飞掠出来,整整齐齐落在面案一角,排布成一个更大的菱形。而那女子又拿起木勺,舀起盆中血红的肉馅儿,洋洋洒洒,给每一张面片儿都布了馅儿,一只手撒馅儿,一只手跟在后面一盖一捻一拢,便是一个小巧的云吞。 这女子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包云吞,而是在弹琴做舞,一套琴舞完毕,云吞也下锅煮好,那味道很香,想必女子用了不少调料,譬如芫姜、天椒、苏叶、羌胡…… 呼啦啦啦。 有风吹起那女子身后朱楼的旌旗,上面三个字,正是春水楼。 数位身披华服的男女款款从阴影中走出,围坐在那女子的摊子前,各自端着云吞,他们身后还有不少探头探脑的饿鬼道小鬼,流着血红的口涎瞧着不敢近前。反而是那做云吞的女子招手:“别怕,在我这儿,他们不是你的上峰。食欲面前,诸生平等。”说完,盛了一大盆的云吞,放在另一侧,那些饿鬼顾不得烫,双手抓着云吞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被云吞烫烂了嘴,下巴掉了皮,舌头出了血,浑然不觉。 玉卮微微战栗,她身为高高在上的桂宫仙子,就算见过饿鬼道中人,也只是那些优雅吃着云吞的华服男女,何时见过真正的饿鬼抢食? 虽然这一代的云楼主在“叫醒”能力上最强,但为什么不能让朱能垣自己来找这人回去啊!反正不就是入梦把陈清平和今昭叫出来吗!飞鸽传书不行吗!!临走前陈辉卿那个“加油”的眼神是干什么啊! 玉卮欲哭无泪。 朱能垣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玉卮的视线,对那做云吞的女子行了一礼:“云楼主一向可好?清平馆朱能垣,这厢有礼了。” 做云吞的女子终于抬起头,向朱能垣一笑:“朱先生,要来吃点儿热乎乎的云吞么?”朱能垣也莞尔:“云楼主这云吞,委实不敢吃。” 那云楼主一边继续行云流水地包着云吞,一边问:“是清平君有事么?可否等我做完这些云吞?你看,还有小半盆的馅儿了。”说完,把那盆向着朱能垣倾斜了一下,里面果然还有小半盆的肉馅儿,只是那些肉馅儿微微渗出的殷红汁水,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吉利。 玉卮脸一白,抓住了朱能垣的胳膊,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子都黏在厨子的胳膊上,做他的一片衣袖。 泥煤这春水楼楼主在干甚!厨子你快点搞定她用你的腹黑笑容迷死她然后快点回去啊啊这里好可怕麻麻麻麻好可怕啊! 朱能垣苦笑。 迷死春水楼主? 看来,果真是断了情缘,失了春心,这还没怎么着,就琢磨着让昔日的暧昧对象去出卖色相了呢。 “没事。”朱能垣拍了拍玉卮的手,“我们稍等一下。”现在就走,恐怕连这么点儿便宜,都占不到了。 这边玉卮内心跑过一万头草泥马,那边朱能垣还在趁机揩点儿油自我安慰,两厢一就,看上去就像鬼哭神嚎的丧灭之夜里,有乱世中的少年男女相互依偎,彼此取暖,这情景倒让一位吃云吞的饿鬼道贵人感慨:“什么时候我闺女也能找到对象呢?” 黎明前的黑夜最黑沉,就当玉卮觉得需要回去吃三碗红糖老姜水压惊取暖时,那春水楼主终于将最后一碗云吞端给了愁着闺女嫁人的饿鬼道贵人,而后收拾一下摊子,浣手理鬓,对朱能垣行了一礼:“捞朱先生久等,莲华这厢有愧。” “云楼主不必多礼,请。”朱能垣道。 云莲华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玉卮:“桂宫,你惊了神,回去要多沾些阳气才是。这城中阴绝太重,桂宫委实不宜久留。” “……这城中……”玉卮欲言又止,想起那绣鞋,那旌旗,显然春水楼也遭遇了劫祸,只是这云楼主为什么独独活了下来? “我楼中兄弟姐妹二十七人,仅余我一人。那日城破,我在萧家为萧主治癔症,萧主一夜痊愈,正是阖家谢我,那时我在玉楼金阙中高歌宴饮,我的兄弟姐妹,却在沸水血池中熬尽此身。”云莲华语气平平,似乎在讲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待我回来,我便请一贵人助我,将那些屠城的罪人囚了魂,统统杀了,魂魄搅着血肉,细细剁了馅儿,包云吞,包了几天几夜,宴请饿鬼道众人。嘻嘻,你们不觉得,刚才他们吃得很香么?” 石家军两千五百人,全被这女子剁了馅儿,包了云吞——那行云流水的姿态,料理着仇人的血肉,温柔含笑地看他们破碎的灵魂在香料与面皮之间挣扎,被饿鬼们吞入腹中,永世不得超生! 饶是朱能垣,也被云莲华这一番话后面的蕴意,染了一身阴寒,他琢磨着云莲华口中那贵人二字,问了句:“云楼主,你可记得谢幼舆?” “晋初名士谢鲲?那个投梭折齿的登徒子?”云莲华有点迷惑不解。 “……无视。嗯。”朱能垣想起谢鲲那毒誓,看来,真的应验了。 “……尽管是杀尽杀人者,可亦有屠戮之罪,将坠地狱之苦。我在判官那边有熟人,帮你递个话?”玉卮突然开口。 云莲华看了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甚至还没放开朱能垣的胳膊的玉卮,莞尔一笑:“如此,多谢桂宫做这人情。” “哦呵呵呵呵呵,小事,小事。” |
一行三人在薄薄的晨雾之中渐行渐远,渐远渐消失。 一位风流不羁,面容含笑的青年站在血染的城头:“这便觉得血腥残忍了么?若是更为灭绝的事情来临,可还会有庇护你们的贵人?你们的神?”忽而一盏灯火自城下而来,是一群乞儿,相互簇拥着,在这死后的城池里,寻找一线生机。 那青年垂下眼睛,扶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挨不住那处无穷无尽的痛楚:“……对不起,阿鲸,我破了誓,必将遭遇报应,此后生生世世,你不会再记得我,我也永不能将你拥入怀中……我只能助你在这一世,为你的兄弟姐妹复仇……而这灭族绝户的业障,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有一铁甲侍卫上前来:“冉将军,一切就绪。” 如是此时,玉卮与朱能垣回头望一望城头,便会瞧见城头青年,有一张他们很熟悉的脸,曾是放浪形骸谢幼舆,曾是风流倜傥王六郎,而今是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哭闹夜啼的鬼面将军,冉闵冉棘奴。 那青年转过头,露齿一笑,那笑容风流不羁,显尽人间富贵焰火,只是眼中沧桑酷冽,吩咐自己的属下:“寻恰当时机,那些也都杀了!” “是!” |
尝试重发,如果还是缺楼就是。。。嗯。。。螃蟹问题了。 |
Cuisine 21 血色美酒人不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有人城头屠杀令,有人梦里歌舞声,可因为这有人而倒霉丧命的,都姓石。 今昭醒来时,并非是那郗十的心楼,甚至看上去与那郗十毫无关联——眼前一片奢靡华贵,锦绣为墙,金玉为床,无数纱罗美婢捧着珍馐佳酿穿梭在那些陶陶然高坐宴饮的贵人之间,而自己仿佛是其中之一,正穿着一身极为暴露的衣衫,靠在一个胸膛。 胸膛! 没穿衣服的胸膛! 今昭抬头顺着那些神马樱桃两朵锁骨一根往上看,看见的是陈清平的面瘫脸,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甚至还往胸膛上,蹭了蹭。 “久闻石大人豪宴堪比天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有人阿谀奉迎道。 “嚯!豆糜!这豆糜如此柔滑暖嫩,石大人家中庖厨果然不同凡响!”有人惊喜不断,赞声连连。 “哼。”陈清平轻哼一声。 “陈大人可有异议?”有人试图挑衅。 今昭伏在陈清平的心口做妖姬宠妾状不吭声,反正这是梦里,他们自然有一个恰当的身份,顺着演就是了。 果然陈清平开口:“左大人此言差矣。此豆并非沙铛现做,而是先将熟好豆子磨成粉末,后与粥同煮,虽同样柔滑,却失了缠绵之感。且以烛火烧粥,火不够瓮热,气不足则米不饱满,此米未饱足蒸气,因此也失之甜软晶莹。” 今昭在内心默默鼓掌,她此时也知道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这是晋初,超级土豪石崇的宅邸,那个墙锦绣、酒美女、烧白烛、坠绿珠的石崇。 她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一位美男子,美啊,真是美,敷了粉也美,而且同时启动的太岁技能显示,这美男子便是开天辟地每逢提到美男子必然会提及的一个人,潘岳。也就是貌比潘安的,那个潘安。 今昭对历史上的潘安没什么好感,但也从来没见过,这般眼熟到此,难道是什么狗血的孽缘? 这边厢太岁在一头雾水,那边厢已经有一人盖樽摇头:“不再喝了,休要再倒。” 旁边一人苦劝:“你酒量素来不错,何必为难一位美人,你也知这规矩,若你不饮,这女子便要被杀了。” 那人皱眉冷笑:“他自去杀他的人,于卿何干?” 旁边那人摇头:“你二人啊……” 这两人今昭倒是认识,卫玠的丧礼上见过,那拒酒之人是卫玠的粉丝王敦,可惜卫玠对此人评价甚低,懒于之相与,另外一人则是此时的权臣王导,两人都出身琅琊王氏,一文一武,与司马家一同掌覆这花花江山,世人都说“王与马共天下”,便是由此而来。 这琅琊王氏的两位是真正的贵族,石崇与之相比,也就是个暴发户。 暴发户挥金如土,折美如折花,在王导的叹息中,刚才劝酒未果的美人已经被拖出去斩了,而在座的所有豪贵,除了王导数人深觉太过残忍以外,旁人皆是以石崇此举为羡——养如此一个美人,花费不少,像是石崇,为了让美人更美,喂鲜花,饲华服,体态轻盈者于象牙床一舞,还赏一斛珍珠,这样精心培养的美人,就因为劝酒不成,说斩就斩了!这是何等的豪奢! 秀土豪,下狱早,秀恩爱,死得快。 今昭撇嘴。 而后她眸光一转,看见了石崇怀中那美人,那是,绿珠。 宴尽酒酣时,带着美人去嗨皮一下,是这些古代贵族们的生活习惯,陈大人入乡随俗,带着穿着半透明罩衫套着吊带和齐X小短裙的太岁,也施施然来到后院为宾客准备的内室。 一位侍婢引着今昭去上厕所。 许久,陈清平才看见今昭一脸狰狞从入厕之处走出,边走边碎碎念:“我要是司马家,我不劫他劫谁?树大招风,你说这个石崇一方豪富,怎么也不给自己充点儿智商呢?” 那侍婢一脸茫然跟着今昭,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今昭撇嘴看了看那侍婢,然后想起这会儿是在演戏,于是一瞬间奥斯卡影后上身,嘤咛一声扑进了陈清平怀中,大腿顺势缠住男神的腰,悄声对陈清平说:“等下你一定要去上个厕所,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也就不过如此了。” 陈清平捏了捏今昭的大腿。 今昭顿觉这个姿势太卧槽了,脸一热,刺溜下来,对手指,站好。 陈清平看了看那若隐若现的大腿,说了一句:“都是五花。” 太岁炸毛:“你go!” 两人眼光一对,火花一闪,又都同时想到了什么,各自撇开。 陈清平转身往那隐约闪着银光,不知道是什么铺的榻上一坐,只听哗啦一声,那塌凹的凹凸的凸,把陈清平的屁股陷在里面,两条腿却被抬了起来。 “……这个姿势真好。”太岁擦眼泪。 陈清平以“上了这个小妖精”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今昭,盯着盯着,今昭就觉得又变成人类了,开始脸红心跳了,想起睡着前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在同一个被窝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什么不妥么?” “不,你身后有个女人。” 今昭一回头,刺溜一下,扑进了陈清平的怀中,她刚才站的地方,身后的确有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女鬼。 刚才被王敦所拒的那个倒霉的美人,死后,新鬼。 女鬼同样穿得清凉诱惑,提着白玉葫芦造型的酒壶,脖颈上的刀口还流着血,喃喃道:“大人,请满饮此杯。” 今昭连连挥手:“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缠我啊!” 女鬼向前走了一步,举着手里的酒壶:“大人,请满饮此杯。” 今昭看着女鬼脖子上汩汩的血流,瞧着女鬼脸上渐渐狰狞起来的戾气,十分后悔自己一个剧情NPC带着陈清平这么一个奶,就贸然下了副本。 “你手中为何?”陈清平突然发问。 那女鬼微微蹙眉,若是忽略那血流与戾气,还真是一位美女:“葫芦酒。” “你这壶错了。”陈清平说。 那女鬼看了看酒壶,那壶雕成葫芦形状,乃是白玉质地,玉上等,有温润之光。 “葫芦为瓢瓜,老者可晒干成酒器,以葫芦瓢舀高山源头之水酿酒,酒色深红味美,香气四溢,是为葫芦酒。你手中之酒,不过俗酿,用葫芦形状的酒壶装着,却是望文取义,徒有虚名,这样的酒,也配叫大人来喝?!” 那女鬼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想了想,转身离去:“奴婢再为大人重新取酒来。” 见那执着的女鬼走了,陈清平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这梦境真实得诡谲,他也实在不敢托大。 今昭擦了擦汗,这情敌的梦境实在太牛,她小小太岁,承受不来啊。 “喂。”陈清平说。 “干嘛?”今昭问。 “又来了一个。” “妈呀!” |
两人顾不得这是真是幻,是石崇的金谷园还是郗十的心楼里,只知道群鬼环伺,这地方之阴诡,五步一鬼,十步一厉,两人跑过一个刚刚有美人艳舞的艳秀楼,忽而金谷园一角火光骤起,有人大声疾呼,有人凄厉嘶喊,似乎一瞬间这天堂化作地狱——正是那金花玉树莺声晓,金谷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焚烧!眼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这华阁锦绣园,遍有厉鬼捧玉壶,把五十年富贵命抛!那金谷园,不姓石;艳秀楼,女鬼哭;象牙台,大火起!濒死梦最真,旧主难丢掉。不信这红颜忠义,过一精精神奇,放悲声死不消! 恍惚间,有个人扑到今昭跟前,放声悲泣:“清平君,救救夫主!” 不必细看,今昭也知道这钗横鬓乱的美人是谁。 “清平君!救救夫主!” “君与夫主交好,请君一救!” “……救救夫主!夫主他是因贱妾而死啊!清平君!君与夫主交好,又通神异!求清平君救救夫主!绿珠来世结草衔环,犬马相报!” “清平君,求你救救夫主! 遥遥有人狞笑喊着:“那绿珠就往此处跑——抓住她大人有赏啊!” 陈清平伸手,扶起绿珠:“我不能。” 石崇必死,绝不是因为你绿珠区区一美,而是他富贵泼天,不知收敛,惹来天家嫉妒,这是天道此消彼长的伦常,无人可以更改。 绿珠哀艳地看着陈清平与今昭,又扭头看了看身后追来的人,眼中闪过绝望,她起身,跑上艳秀楼,纵身跃下——美人委地,一瞬间,红颜血骨。 一只精精跑了过来,一低头,将那绿珠的魂魄,吞吃入腹。 今昭瞪大眼睛,恍惚瞧见那精精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灵光——太岁几乎可以肯定,若假以时日,这精精必能修成人体!艳光不熟绿珠! “跟上去。”陈清平指着那精精。 不必今昭动作,陈清平一把将她拽到身侧,尾随那精精,穿入了一片迷雾,将金谷园跑在脑后。 迷雾之中,视野只有几步远,脚下有莹白地面,地面上有清澈水洼,片片或连成溪流,或独自成一阕小小湖水,倒映着天地间雾色洁白,一尘不染。那精精跑入这片洁白之中,消失不见了。 “这是人死前最后的神识所在,叫白玉川,源头在六合华都之一白玉京,出口唤作白门,与梵境相连。”陈清平解释道,“人之枉死,便可抵达此处。若进入白门,便会成为六合之中的低等虫孖,比如你见过的蚩孓,若不入,便会为鬼差拘走,囚入九冥枉死城。” “唔,这里与云外镜那会儿的镜中世界倒是挺像的。”今昭嘀咕。 “……云外镜么?”陈清平不知在想什么。 “……救救夫主!”有绿珠的声音传来,今昭连忙跟上陈清平,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又不知跑了多远,两人终于冲出了迷雾,谁知那迷雾之外,竟然是一间布置清美的卧房,房中珠帘玉钩里,有一人侧影高高地昂起头,迸出一道月轮,清辉冷月般的脸上,泛出一丝潮红,抿紧的唇形状美好如索吻,樱色唇隙逸出一丝呻吟:“啊……” “那个,我是不是要长针眼了,那个是你吧。”今昭指着那颓然伏在一赤身女子身上的那人,那女子不必多想,自然是郗十。 陈清平眉头一皱,顺手拿起案上的铜灯,连火带油,浇在了“自己”身上。 “妖怪啊!”郗十尖叫,连忙往塌里一滚。 这一滚不要紧,卷起鸾被,又露出里面两人,一个衣衫尽敞,眼如宝石箱,华彩灼灼,一个一脸疲惫,伏在榻上拥被欲睡,那张柔光滤镜脸,染了酡红,这两人不是老元和房东,又是谁? 今昭差点给这郗十跪了,这女人,脑洞也太大了!一个陈清平还不够,还顺手把清平馆里颜值第一第二的陈辉卿元黉也给扯了进来,来了一个4P!尼玛!这位脑洞大姐,您好歹思考一下您的承受能力啊! 这边厢太岁在郗十的春花秋梦里欲哭无泪,那边厢陈清平已经第二把火烧了这屋子,哔哔啵啵的火光里,脑洞的美男子们都消失不见,那郗十裹着被子,突然扑在陈清平身前:“清平君!救救夫主!” “……好像精精又开始影响这郗十了,精精不是已经被老元的岁月枯荣手给变成骨头了么?”太岁附耳问,“还是说,这精精的神识与那绿珠死前执念的魂魄,加上郗十自己,都混一块儿了?这也能混?” 陈清平也露出疑惑。 哪知就在此时,那郗十突然纵身跃起,化作了那精精! 今昭瞳孔骤然放大,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那精精如何误闯郗十心楼,如何化作陈清平的模样迷惑了郗十,如何被囚禁于心楼之中,只是这么一瞬间,所有的线索脉络在今昭的眼前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自动整理出了逻辑顺序——并非是郗十被精精影响,而是郗十,也被精精给吃了!而后那精精便是郗十,郗十便是精精!只是可惜那精精太过贪求,还未消化掉那绿珠强大的执念魂魄,便又吃了郗十,于是两股人格在精精的体内相互抗争,相互融合,折腾得那郗十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又是绿珠。也正因为精精变成了郗十,绿珠死前最后所见所求之人,又是陈清平,所以郗十对陈清平也有疯狂的执念,加上她自己原本的花痴和家族的撮合,非许陈清平不可。 精精的蹄子高高扬起,就要落在陈清平的身上—— “去死吧小贱人!”华练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红光带着巨尾扫过,那精精被华练的蛇尾抽得高高飞起,重重跌落。 “清平君——救救我——”那精精又化作郗十,只是那郗十有了些许妩媚绝色,带着几分绿珠的风华。 华练刷地一声站在陈清平身前,已经恢复人形,一脚踩上了郗十的脸,十分恶意地抡起身上披着的煞衣,往那郗十身上一抽:“让你花痴!让你YY!让你4P!让你亵渎我的男人!” 噼噼啪啪。那煞衣充满五十次重生的高洋魂魄的煞气与怨念,那种轮回了五十次,沾满无数人命的煞气,哪里是精精或者郗十这种精神可以抵抗的?每一次抽下去,今昭都能听到仿佛烧烤焦灼的味道,而那郗十被煞衣抽得痛成一团,还在苦苦哀求:“清平君……救救我……好痛啊……夫主救救我……让这疯女人走开啊……” “唔,看着这女人死到临头还在绿茶婊,我也是醉了。”华练穿回那煞衣,捻起煞衣衣摆一角,蹲下身,“看你这脸,我都觉得倒胃口呢。”说着,她把那衣摆当做手帕,轻轻擦拭在了郗十的脸上。 刺啦—— 今昭听见这声音,都痛得一抖,偏头之下,她看见了跟着华练来的另外两人,一个必然是陈辉卿,另外一个,虽然打扮眼神有点不同,但那眉眼气度,分明是会稽长公主,要不然,就是那个谢鲸。 “好了。”陈辉卿上前,拦腰抱起华练,那效果可怕的煞衣贴着陈辉卿,就好像华练穿着一件睡衣一样,煞气怨念对房东大人,全无反应。 “别拦我!她奶奶个卷儿的!”华练还在张牙舞爪地炸毛。 “咻——” 陈辉卿微微偏过脸,往华练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炸毛女神顿时泄了气儿一样,软趴趴地贴在了陈辉卿身上。 今昭无语扭头,看着另外那人:“长公主怎么在此?与乘姬之事,可有眉目?” “这位小姑子,你认错人了吧。我是春水楼第二十一代楼主云莲华,你与清平君用了过量的助梦香,我是来叫醒你们的。” “……喔,抱歉抱歉。”今昭撇嘴,这么看,算算时间,这云莲华,是会稽长公主的某个前世了。这么说,混沌谢鲲的毒誓果然应验了,他们两人再转世便分开了,谢鲲变成了王操之,而那会儿谢鲸变成了谢道韫,这云莲华,应该是谢道韫之后的某一世吧。 几个人在云莲华的指引之下乱糟糟地离开了郗十的梦境。 刚一醒来,今昭就觉得气氛不对,仿佛群鬼高歌,一片阴煞之气,笼在四周。 “昭昭,你的太岁技能修炼的不错了——你说得对,是有很多人死了,很多很多人——凤阳门外胡人的血,几可没膝。”蛇精华练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她盘到陈辉卿肩头,“冉闵么,百万血肉铸战车,三千阴煞叩白门,一朝梵境抽刀起,斩断六合翡翠根。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情啊,只是,我有点想知道,他是操车的混沌,还是齿轮。” |
次回预告: 关于更新时间: 没有任何问题的状况下,是周一到周五更新,可能是日更,也可能隔一天一更。 所有的法定节假日,基本没有更新。 大家比较捉急一点的,可以养个三五天来看。 因为楼主这个不是主业,只是业余爱好,嗯,之一,平时还有吃喝拉撒的家务和乱七八糟的其它爱好,比如看电影(擦泪推荐《星际穿越》全程哭成狗)。以及本文涉及的食材典故要查资料之类。所以不是每天都有写,而是有空就爆发写一大段。。。 虽然我也很愿意大家能留下回复,和我讨论剧情人物啥的,但是等坑追文很辛苦我明白,所以如果受不了的话,每周来看一次,总会有更新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 |
朱玉本季后面有大量戏份[握拳 |
Cuisine 22 银丝汤饼铜炉里,未若柳絮因风起 中原战祸四起,无人耕作的乱世里送走了与冉闵相助不相识的云莲华,众人扛不住那阴煞气氛,还是回到了晋初的会稽。虽然同样都是混沌那厮,但少年王操之看着比冉闵亲切多了,而且对于做下大祸乱,直接导致梦境与梵境通路断绝的混沌来说,瞧着他与心上人同居屋檐下,可望不可及,也是颇为快人心脾的热闹。 混虽是王操之,但沌成了谢道韫。 谢道韫的丈夫,可是王家著名的问道真人王凝之,这位王二郎虽然也颇有才华,书法颇有乃父神韵,可风流名声比起他的弟弟们,差的太远,且为人有些迂腐,醉心于五斗米道,后来惨死于以五斗米道起义的孙恩刀下。 然而瞧着王凝之,今昭倒不是不能理解谢老爹为什么给自己的爱女弃了“尽兴而返”的王徽之,选择了这个王家七子中最平庸的王凝之。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如王徽之、王操之,才华美貌,出生高门,风流不羁,率性而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率性一次,让自己的爱女垂泪呢。 今昭瞧着跟在谢道韫身后,言听计从的王凝之,再想想当年的谢鲲谢鲸,无语。 今日是谢家冬宴,名义是庆贺谢家幺子谢川的生辰,实则也是诸如谢安、王羲之、桓温之类的牛人顺便聚个餐的由头。 这边厢晋朝第一牛人谢安正在品评一篇《扬都赋》是“屋下架屋”,毫无新意。那边厢一群王谢桓庾等家的子侄辈也各自聚起,操琴弄律,一时间满眼的谢玄谢朗桓伊人王献之谢道韫郗道茂,星光熠熠,透骨生香。 太岁压力山大,自己的身份是个侍妾,真的能拿到这种场合来么。 “阿茂,你哥哥怎地还未到?”蔓蓝拉着郗道茂的手问。这位未来的王献之妻子,历史上著名的被离婚女性,是郗家嫡女,与郗十那种旁支偏门,有云泥之别,风流婉约,颇有点林妹妹之感。 “……那事,八叔公真是……”郗道茂颇觉歉意,郗十的族支逼婚清平君,新婚之夜欢喜疯了,令清平君心爱的妾室受伤,这事儿已经在高门之间传开。此事先头的缘由大家就心知肚明,是那势微的族支贪慕清平君的家财,现下又闹出这种事情,还是郗十发疯后亲口喊出来的,怎么说都是羞辱了颍川陈氏,郗家嫡支嫡子郗超已经携礼去了建康向陈氏本家在建康的一支登门致歉。若是脚程快,今日还能赶回,若是不快,也就是明后日了。 无论如何,这乱七八糟的郗十啊精精啊,总算是尘埃落定,至于郗十值不值得同情,清平馆众女有志一同表示,那种YY成瘾,脑洞通天的绿茶婊,还是you die you high吧。 “什么?!清平君!这可是大好事一桩!”王操之那清越嗓音响起,“成礼那日必会去的!” “子熏,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当初不说明刘女郎的身份呢。”谢玄啧嘴,瞪了一眼陈清平,“如此说来,昭姬,哦不,刘女郎,也的确是个命运多舛之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今昭一脸纳闷,扭头看青婀在对自己挤眼睛,便也不做声,打算回去再细问她家男神,又干了什么雷人的事情。 等等,子熏是个毛线?这是陈清平自己取的字?怎么不叫子炸,子炖,子灸啊! 子侄辈正说得热闹,著名的谢安与著名的桓温两人联袂而来,先不提这桓温怎么这么闲连一个小辈的生辰都来凑热闹,就看他那副欣慰的神色,简直是暗恋谢安好吗! 呸呸呸! |
今昭想起这位抱树而哭,宁遗臭万年,把人家王家郎君比作母狗的性格牛人的丰功伟绩,不由得赶紧垂眸敛眉做壁花,生怕被他看见,抛出什么名句来。 “今日是末儿的佳辰,你们也不必拘束,若喜欢吃什么顽什么,只管去。”谢安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小辈。 年轻一辈闹着陈清平要吃灼雪汤饼,陈清平最近十分人性化,竟然有闹不过大家,欣欣然去准备煮碗面的时候,令清平馆一众人深觉,这世道要变天了。 所谓灼雪汤饼,也叫铜炉汤饼,就是火锅面。汤用蒸羊腿析出的蒸汤,加花盐许,汤无油自清,兼有羊浓味,盐则是晒取的浮盐,白如珂雪,聚如雪花,味道轻浮鲜美。这样熬煮的汤头,八成沸时,开始飞面,片片面片儿,薄如蝉翼,细如龙须,雪色天成,入锅即可捞出,触水便熟,那滋味汤鲜面热,如一团快美雪团儿在口中热热化了,口感似雪而热不能雪,这种矛盾便是铜炉汤饼,也就是灼雪汤饼名字的由来——锅中煮雪,雪凝成饼,这是何等美好的舌尖幻觉。 虽然锅里捞面这种事情,这些高门贵子们不会做,但侍女端来汤饼,玉箸翠勺与雪色汤饼相映成趣,也别有一番美景。更何况吃着吃着,便有王操之这种好玩闹的自己去捞,众人嬉戏作语,莞笑成诗,倒让一旁的长辈们感慨起廉颇老矣。 忽而天落飞雪,众人移步檐下饮酒赏雪,谢安突然笑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谢朗大声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 清平馆众人都在一旁目不转睛,等着这千古一幕的诞生,偏偏谢道韫垂眸似有所思,忽而一人轻声道:“谢叔父曾说你雅人深致,你为何不答?” 说话的正是王凝之。 今昭扶额。这东晋的人还真的不避讳,俩人虽然都还年幼,但也是订了亲的,当着长辈的面儿你你我我的,搁在后世,恐怕要遭人唾骂。 真名士自风流,这真是个也乱也风流的时代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抬起脸,看着天空落雪,小小脸蛋儿,倒有一丝惆怅,那一张端美自然的眉眼因着这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惆怅,显出一分林下之气,颇具出世之风。 “糟了,我想到后来陈苍苍的事儿,好心塞。”青婀悄声对玉卮耳语。 “闭嘴,不要破坏气氛。”玉卮咬牙。 “天雪,超来迟了,自罚一杯。”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突然响起,玉卮顺着那耳熟的声音转头看,别说她,清平馆一众人,皆遭雷劈似也。 那人轻裘缓带,肩银袖雪,显然是刚刚赶来,而那被雪映得更似寒玉般的脸上,眉目清越温雅,唇角天然含笑——就连谢安也是一愣,旋即桓温笑道:“如何,我早说今日来的这位陈家三郎,与嘉宾几类。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如此一见,陈三郎未免失于柔顿。” 长辈点评小辈,小辈自然只能受着,况且陈三郎朱能垣涤荡三千八荒多少事,不流于面,确是显得比那年轻飞扬的郗超要温柔许多。郗超乃是桓温爱将,桓温此话有些偏颇,也不足为奇。令清平馆一众人噤若寒蝉的,并非这一句点评,而是今昭那一声喃喃自语。 太岁说:“那一魄……原来在这里。” |
清平馆炸窝了。 厨子在阴曹地府失去的那一魄,竟然活活泼泼转世投胎,成了郗嘉宾。 玉卮说:“什么失了一魄瞎了眼,快点解释!” 华练说:“清清,去,把郗超炖了给朱朱吃!朱朱就能痊愈了!” 老元说:“其实不用吃,有个相对没那么血腥的法子。” 陈辉卿说:“我不要去找能天使。” 太岁看着乱糟糟一群人,王霸之气上身,大吼一声:“停!华练姐,去把我师父和玉卮关在柴房里,让他们自己去解释。其余的人跟我去商量,怎么把那一魄拿回来。” 众人看着突然之间领悟了女王技能的太岁,乖乖听话往西跨院去了,玉卮甚至招呼朱师傅:“来来,你跟我到柴房给我解释一下。” 柴房里,果木堆上,玉卮正要坐下,朱师傅掏出一帕子:“垫着点儿吧,江南的初冬阴凉。” 玉卮接过帕子,伸手在朱师傅的眼前摆了摆:“你果真看不见了?” 厨子莞尔:“是的。” 玉卮皱眉:“为何不和我说?” 厨子垂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 玉卮眉一拧:“我没比今昭早来多久,可总也算是这里一员,认识这些时日,你总该……”总该什么,她却没有再说下去。 朱能垣靠着柴房的散风墙,意态温雅悠然:“嗯,你虽然是汉代来的,但算算三千界的时间,也比今昭只早半年。” 玉卮坐在果木堆上,看着朱能垣:“我猜,你这一魄,和我那次灵元失踪有关系吧,对不对?当初你说你把我从那转轮台里捞出来,我尚且丢了姻缘线,想来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原本倒是我魔障住了,以为你身为元始神之一的风神,行动自如,来去如风,总比我强好多的。” “转轮台里,万物平等。”朱能垣还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那时是我托大了。” “原来我欠着孽镜一千八百年的道行,还欠着你灵视之魄。”玉卮看着自己的手。 “你看,这便是我为何不愿让你得知——你总是分的清清楚楚,不与人一分糊涂。”朱能垣笑呵呵地摇头。 “哦呵呵,你要是当初老老实实说了,我兴许还能照顾照顾你这个老弱病残,白给你刷了成百上千的螃蟹,你总不能就拿一块儿玉糊弄我。”玉卮说完,自己也有点愣,这话说得顺溜极了,带着那么些不客气——人家失去的是视觉,和自己被螃蟹夹了几回,那能比么?她有点纳闷地看了看朱能垣,心中有晃荡出一丝窃喜来——这厨子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就皮囊而言,的确堪称她喜欢的类型的模板,早知道他看不见,不如没事多看几眼。 “若你喜欢瞧,只管瞧,何必在乎我看得见看不见呢。”朱能垣一脸诚恳道。 “……你不是没碰着我!为什么还能知道我想什么!”玉卮觉得头皮发麻,自己就这么好懂么。 “喔?难道我料错了?”朱能垣弯下腰,伸出手,轻轻地碰到玉卮的发髻,顺着额角一律青丝,滑到了她的脸颊,又缓缓抽回手,那手指太长,一个没留意,便从玉卮的唇上拂过,偏偏肇事者浑然不觉状,“咦?没料错啊。” 玉卮顿觉气海穴内火腾升,这是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尽管她有点疑惑,碰一下就碰一下了呗,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气恼呢。 “算了,么事。倒是你,打算怎么办?这一魄一定要拿回来的。”玉卮说道,“我已经和师父求了,用我此生余下所有年份的蟠桃,来换师父帮孽镜恢复道行。师父这次已经留下了孽镜那小子,他的债,我已经还清。那么你呢?” 朱能垣的笑容更深:“我打算试试,老元说的法子。我要与我那一魄融合,以郗超的身份,过完他的一生,待到孟婆庄,喝一碗孟婆汤,忘了郗超的前尘往事,便又是我了。” “这倒是个简单的法子。”玉卮点头,她起身,拍了拍朱能垣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别的能做的。这到底是个乱世,郗超总归是人,我就跟着他,护着他,别随随便便被什么小鬼给坑了吧。” 朱能垣露出十分感激的笑容,拉着玉卮的手:“如此,我此身,便托付你了。” “我还是把我心里的弹幕说出来吧——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玉卮无语,不过她还是拍了拍朱能垣的手背,“放心,有我桂宫在,什么魑魅魍魉,都不会进郗家的门的。” 柴房里,光线晦涩,吱呀一声门开了,白芒大盛,玉卮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光为那俊雅郎君绣了一层天人雪色。那郎君回眸一笑:“其实那辟邪的玉,是初八之玉。那玉给了你,我的日子,便永不完满了。” 而后,朱能垣水墨缱绻,云袖飞扬,踏光而去,混不管留下小兔子一人,站在柴房里,那表情仿佛一句歌词——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厨子走过转角,清平馆其余的闲人都挤在一起,为首那已经褪去王霸之气的太岁,默默地举起拇指:“师父,最后的会心一击,well done!” 厨子拱手,莞尔:“承让。” |
次回预告: 青婀,我真的不想知道你压箱底的到底是神马玩意。 玉卮,你终于嫁出去了。 华练姐,原来你喜欢水仙梗! |
初八之玉: 名词解释: 老朱同志有一套三十天的玉,每天一块儿,就跟七个颜色一周内裤一样。 这一套玉每个代表一个月(农历月)中的一天,朔望圆缺。 初八之玉就是代表初八这一天的玉。 这一套本来是整个使用的,但是因为初八那块儿给了玉卮,所以初八这一天就没有玉了。 |
Cuisine 23 吾家有肉初腊成,且把郎君坑一坑 厨子上身郗超,这不是个事儿。 让玉卮理所当然地在一边充当护法,身份正当,这才是个问题。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件事情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玉卮换个“报恩”的法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出于看热闹的心理,摩拳擦掌想把玉卮送到厨子身边去。态度之积极,让本来有点知难欲退,不想为难众人的玉卮,也有点热血沸腾,仿佛被一群大大热血安利,她不陪着朱能垣,这厮就不能好好投回原身。 玉卮作为陈家女郎,在会稽也有芳名,虽然比不上谢道韫,比一比张彤云问题确实不大的,清心玉映这几个字套上去,也比张彤云不差毫分,但若是让玉卮成为侍女或者妾室,便有难度了——高平郗氏嫡子郗超的妻子是高门周家女,虽然夫妻俩感情不好,但感情再次,这种望族联姻也要维持,总也不至于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周家。因此,还有正妻面子的周家女,是不会轻易让玉卮这种同为朱门绣户女的人物进门当侍女的——周马头名字虽然有点丧失,但人又不傻。 那妾室?周家女无后,郗超再娶个贵妾之类,倒是正常。只不过——郗超素来醉心于运筹帷幄,智谋千里,于女色上很淡,还一心礼佛,让他迅速看上玉卮,哭着喊着求了当妾,就算陈家愿意委屈玉卮,这也得郗超能开这个口啊。 郗超不是朱能垣,郗超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尽管他,的确是转世的厨子的一缕魂。只是这缕魂在太岁的史书上记载,关于他的情路,不太轻松——妻子深爱他,他却并不十分爱重妻子,姬妾除了一个在他死后殉情的,别的简直连提都没提及。郗超的内宅如此不名于历史,并非是太岁不愿意去记录,而是他的确不耽于美色。 看看玉卮的自然条件,指望她色诱,恐怕扑街,还是走惊艳天女下凡路线吧。至于成不成——这么多大神在场,还怕搞不定一个凡人么? 玉卮看着热血沸腾的父老乡亲,有种仿佛上了贼船的不吉感。 “上吧!我欲与君相痴,缠绵无衰绝!塌无陵,红被为揭,春雷震震,乐出血,常欢合,死不让君绝!” “青婀闭嘴!” 玉卮轻车熟路地抄起一本册子飞了过去,风里哗啦啦那册子翻开来,人物生动,笔触鲜明,正是那压箱底之物。 青婀踮脚一跃,接住那本册子,笑嘻嘻看着玉卮:“玉姐姐,莫傲娇了,会吃亏的。学学我们阿姐。” “咝咝!”华练探出衣襟,昂头。 “……我说阿姐,那些齿轮什么的六合什么的,就不管了么?”蔓蓝摸了摸华练的头,有点担心。 “怎么管,六合之门,就是因为混沌之祸,混沌以百万冤魂去破白门,从此造成白门周围满是蚩孓,若非岁时十二族插手,六合之中便会有大量妖异涌入梵境,这是太岁史书所载,我们无可奈何。”华练摇头,“先把朱朱的事情搞定,然后有空去看看长公主,剩下没什么事儿,等老元挨完打,我们就走了。反正混沌创下的祸端,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不是吧为什么我还要挨打啊!”老元抓脸。 “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小红花,你认了吧,反正不是你挨打,就是你挨打,要不然那个时候的你挨打。”华练看着老元,“你要是现在很闲,去给我跟那郗超套套近乎。”话音一落,老宋喜上眉梢的声音传来:“华练姐,郗家要来登门拜访,想是为那郗十的事情来道歉的。” 今昭眼中眸光大亮,忍不住扯了陈清平的袖子:“男神男神!这下好了!咱们使出吃奶得劲儿也要让郗超跪求玉卮出嫁!” 陈清平看了看今昭眼里的光芒,想起她曾经为厨子打抱不平,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沉思起什么来。 |
厨子的一魄要来,清平馆又炸了窝。蔓蓝使唤着老远老宋,翻着库房:“多找些壮阳之物!”老周冷着脸对陈清平说:“咱们是玉卮娘家人,输人不输阵,时下流行的衣服饰品要做一些。”青婀抱着一个匣子放玉卮手里一放:“玉姐姐,压箱底的玩意,都在这了。”今昭捧着一摞子的书册:“这是我找到的关于郗超的资料,你快点看看。” 反观一向最喜好煽风点火瞎折腾的华练,难得老实,和陈辉卿叽叽咕咕,半晌,华练盘桓到玉卮面前,正色道:“你可知朱朱和郗超要怎么合体么?” 玉卮正看着那一摞子资料,头也未抬:“鬼上身?” 华练裂开蛇吻,露舌一笑,眼神天真温软:“犹是从前一幻身,香飘腻玉侵罗帣——朱朱是风神,灵元如风,自然要与那郗超身体相覆,化身为风,渗入肌理哦呵呵呵呵水仙梗美美哒!” “……阿姐,滚。” 郗超是带着从弟郗俭之、幺弟郗冲与长妹郗道茂、幺妹郗道荣一同来的,一同作陪的还有王家的凝、徽、操三人以及谢家谢朗、谢川二子,说起来虽然都是小辈,但请来世交亲友,碍于面子,陈清平也只能接受这份歉意。否则将来说开去,总是陈家小气量。 “哦呵呵呵小子算计的不错嘛。”玉卮笑。 “我怎么觉得还没怎么样呢,玉儿就已经怨气冲天了。”青婀全身一抖。 郗超为了表达郗家的歉意,投陈清平所好,珍稀食材不数,更有白驼蹄这种有钱难买的珍味。 昔年陈思王做千金七宝驼蹄羹,那羹就是陈清平的手笔,而今郗超送来白驼蹄——还是提前几天送来的,明摆着也想跟着热闹热闹。 食者有其,庖者为之,陈清平既然拿到了食材,便也从善如流,先发蹄筋,去渍,再以高汤炖糯粉,加椒、羌芜、芫姜、赤榆等微辛之物,一早便熬上了。而本该瞧着这羹的朱师傅,因为今天有重要任务,便被赶出厨房,去交代后事。 “师父,你不要跟我念叨了,我们把你送走,就直接穿越二十年把船开到你葬礼上,绝对不耽误,根本用不着你交代这些锅碗瓢盆的好么。”今昭一脸要哭,那么多食器之类都放在什么地方,一时间她怎么记得住! “唔,我委身郗超二十年,你们却一次也不来看我,不太好吧?”厨子很哀伤。 “师父,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会去。”太岁摆摆手,“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跟玉卮交代交代,不管她最后想什么歪门邪道留在郗家,总归面对的是郗超而不是你了,那种古代腹黑男,你就不怕把我们傲娇姐给玩坏了。” “……服,我又不能辩了。” 一行高门贵子已经翩然而来,清平馆虽然因为冬日湖冷水寒弃了船,但因为老周老元青婀蔓蓝加班加点的布置,临时的居所瞧着也十分清致,更有不少文玩古器,为这略显局促的院子添了几分古雅深邃。 按照大家在今昭房里商议的剧本,陈三郎朱能垣此次聚会之后,要以远游为名离开众人视线,而玉卮,老元已经撸胳膊卷袖子,打算全面篡改这一群人的记忆,干脆就把玉卮直接送到郗家去,哪怕是给郗超洗脑,也要让他把玉卮当做一生所爱。 “……我们这么做,实在太碧池了。”玉卮扶额,“要不你们看,我换个别的法子暗中保护澈之,或者干脆下回再找机会还他人情?” “走碧池的路,让渣男说去吧!”青婀握拳,“要不你这回听我们的去贴身保护厨子,要不你以身相许还厨子人情。” “……喔,那你们自便。”玉卮又转回脸看着镜子,她身后清平馆女眷们忙活着给她打扮,为了插一支钗,鬼王姬差点跑去茂陵把汉武帝的陪葬给掏出来。 “那只钗真的很适合玉儿啊。”鬼王姬扁嘴。 “我们前几天还在忧愁齿轮啊混沌啊,这几天就这么抽风,真的好么?”蔓蓝眨眼。 “没事,我们清平馆的风格就是小抽天天有,大抽三六九。”青婀一边比划耳坠子一边回答,“华练姐这耳坠子看着真好,通通透透的。” 说话间跟徒弟和老板交代完后事的厨子款款而来,瞧着众女一蛇忙的欢腾,莞尔一笑:“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你们不去喂马,在此何为?”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南乔来取,我妹不嫁。”华练蛇信轻吐,眼神威胁。 “九幽,好多年没听你叫我名字了,这是嫁妹之前,要跟妹夫开战?”朱能垣抄手苦笑,他彼时居所,便是南山乔木,故而名南乔,只是这名字就跟乳名一样,多少年也没有人叫过了。 华练的尾巴啪啪拍着地面:“这就好意思叫嫁?这只是送玉儿去参加个Party!没有紫金屋琅玕树离朱车软玉床你休想娶走我们昆仑墟的妞儿!” 话音一落,一直在旁边充当华练的托盘支架贵妃榻的陈辉卿从袖子里拿出手机来:“喂?英招么,给我留一棵琅玕树。” 华练的尾巴噗地一声,瘫了下去。 “好了好了,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好久不见混球,哦不,混沌王六郎,我们出去打个招呼,你们慢聊。”蔓蓝捏着华练,推着青婀,对鬼王姬挤着眼睛,好歹算是把昆仑四女给清了场。 |
外面驼蹄羹香气飘飘,虽未开席,也已有烧腊之类小食看菜上了案,那烧腊是此时最负盛名,最具代表性的五味脯,与唐时肉糜脯不同。晋的五味脯是牛、羊、鹿、鹅、猪五味制成,做的时候是顺着肉的肌理去切,备好肉条,再以牛羊大骨斩碎熬煮骨髓为汤,去浮去秽,煮鲜豆豉成浓汤,下盐、葱、椒、橘之末,冷汤沁肉,风腊成脯。这种肉脯劲力有嚼,虽然显得粗糙,但胜在风味天然,极其考验刀工与火候手法,陈清平自然是不会出错的,因此虽然诸位高门贵子平时对这些烧腊并无钟爱,冲着陈清平的名头,也都作酒而尝。有好舌头如谢川者,不由得攒道:“清平君是否在头一道沁味后还灼了一次,此肉有熏燎之味,于五味腊相宜得紧!” “不错不错,嘉宾,你今日头来清平君的宴席,可要好好吃上一吃。” 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宴席上气氛之和谐,令清平馆几个汉子深切怀疑,这还没怎么着,陈清平就先被厨子上了身——最近这些日子,他们的大佬有点怪,整个人那种高冷到异次元的棱角圆润了不少,气质也没有那么脱俗了,说话的字数也比从前多——尤其是时不时也会讲出一段和食材没有关系的话来。 比如,清平馆高冷的主人此刻看着正欲添酒再敬的郗超,突然抬手阻止,道:“此酒虽好,不过不对这鱼,既然有此玉脍肥美,不若喝珍珠白。” 珍珠白,是西域一种果子酿成的果子酒,基本来说,是现代白葡萄酒的雏形。清平馆的珍珠白,是取天山脚下当真果色莹白的一种珍奇的浅青白色葡萄酿造的,历经时间,酒色如珍珠般泛着独特的光彩。 众人心说怎么突然提起珍珠白了?一转耳陈清平继续道:“此酒是我妹妹所创,口味清淡醇厚,别处不见,嘉宾或可一尝。” 众人听见陈清平喊郗超的小字,雷得浑身发抖,老元压低声音问蔓蓝:“怎么回事,老大这是在助攻么?” “可能是,因为这样让玉卮出来的话,显得特别自然。”蔓蓝回答。 “那酒真的是玉卮造的?”老元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玉卮最讨厌把手弄得黏黏的。”蔓蓝果断回答。 “……果然是在助攻,老板终于也发春了。”老元双手合十。 说话间玉卮带着侍女已经端着酒出来,那两位侍女也不知道是刻意安排还是怎样,一个矮小一个艳丽,衬得身量高挑纤细的玉卮一袭素衣古朴高髻,越发有蟾宫折桂去的仙逸之感,鬼王姬在帘后扼腕了一下,要是配了那簪子效果肯定更好。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却是朱能垣。 鬼王姬想起这一位在十八幽冥地府那一步步长满尸斑的活僵尸造型和进入转轮台搅出半身白骨的悲惨遭遇,又想想玉卮因为灵元在转轮台撸过一次,断了姻缘线,有点心塞。 孽镜出局在各位的意料之中,就算重新缠一次姻缘线,缠住的那人也不会是孽镜——虽然说日久生情,但是这个久,倒地也有个日子,或者一年半载的,那是寻常,但若是像玉卮孽镜这般,相处一年多年还没啥感觉,那就是真的不来电了。 正因为如此,鬼王姬才觉得,脑子里还没动嫁人念头的玉卮,好容易遇见了厨子,是份好姻缘,可惜—— 就盼着这一次,那已经断掉的红线,能慢慢缠回来吧。 “王姬不必担忧。”朱能垣的声音虽无奈,却自信,“若是这次还不成,大不了再缠一遍——我们神明不就这点好处——命长日子多么。” 鬼王姬咧嘴一笑:“霸道总裁爱上你,总裁,攻了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
次回预告: 老朱那闪瞎的钛合金狗眼,终于回来了! 别YY了,一见钟情这种戏码,一般只发生在俊男美女身上。 水仙梗,美美哒! |
微弱表示,可以再看一遍。。。里面还是有不少埋伏的梗的。。。 |
Cuisine 24 魂兮魂兮归故乡,珍珠美酒鳇鱼香 左右相熟,前后少年,呼饮友朋,笑谈亲眷。 便是精明谋略如郗超,在这一群一同长大,月朗风清的少年之中,也放松了心神,只管享受美食,与风姿楚雅,见识不俗的新朋友倾心相谈。 这本就是个如风送柳叶,有云飘枫红的时代,这本就是个有好酒,有好友,有红泥小炉,温一缕薄寒下酒的时候。 郗超微醺,却还豪兴不减,只等着那珍珠白,瞧着在场陈清平这边还有青婀蔓蓝这样的女眷,心中也安定下来——有女眷同宴,这便是手帕之交,通家之好的意思,有这层意思,陈清平便不会怪罪郗家那一支的冒犯。 郗超瞧了瞧王谢之家意气飞扬的公子们,不由得有些艳羡,他们是一等华族,不需要如何费尽心思,便已经是人中龙凤,而高平郗氏,沉淀不久,历史不长,名流不多,论资排辈,还不如名起汉末的颍川陈氏。所以他小心经营,甚至不在乎旁人非议他眼中只有官位谋略这等俗务,只因郗家需要他,需要这样的人。 但怎能不累呢? 自己与王凝之、王徽之没差几岁,却已经殚尽竭虑多年,而瞧王徽之如此不拘小节,肆意任性,他又如何不累,如何不艳羡?他也是世家公子,也有内心月朗风清,也想乘风踏月,高歌而去,尽兴而返,也想终日桃园美酒,碧水花岚。也愿意有一人夜肘相伴,烹香问茶。 可那不行。 郗家本代族人,唯有他,也只有他。 世人都说他风流又世俗,温柔又残忍,他是如此矛盾,令人捉摸不透。 可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理想与现实的惨烈竞争。人道是郗嘉宾手谈天下,却忘了,他也渴慕月色清华。 “此酒清美,不可辜负,可服一颗花含烟,莫要冲了酒这同一口味道。”陈清平一句话,将郗超的满腹心思拉了回来,神厨混不管自家兄弟姐妹那眼底震惊,兀自助攻。 珠帘后鬼王姬如遭雷劈,转脸看今昭:“你们男神,这不会是为了你那句话吧?” 今昭一脸茫然:“我说了啥?” 鬼王姬扶额:“你不是那会儿跟人家嘀咕了一整天,要让郗超跪着来求玉卮么?我听得都觉得耳朵起了老茧。你知不知道当着你男神的面儿玩命儿夸你师父,也是很要命的啊。你的情商啊,愁死我了。” 今昭唔了一声:“我只是……自言自语啊……” 鬼王姬拍了拍太岁的肩膀:“你看老板如此反常,一个劲儿助攻,一脸王婆相,估计郗门庆,就要看上玉金莲了。” “噗——我要不要给他们,送个窗户?” 玉卮虽然认为自己有责任去照拂被厨子上身的郗超,以免厨子哪个仇家知道信儿来捣乱,但是她还是打心眼里腻歪这种看上去与“相看”没有什么区别的宴席。 奈何腻歪归腻歪,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流露出一脸的卧槽,因而在旁人看来,玉卮还是那副好像颇有距离感的高冷脸,只有朱师傅歪了歪嘴角——此时她清心玉映的外表之下,内心应该有一万头神兽万马奔腾了吧。 清平馆众人平日里是很少打扮的,作为一个合格的食馆客栈的伙计,做清爽干净便利的打扮,才是职业道德,因而玉卮穿了云衣着朱履佩兰钗,还打了点儿胭脂,姑娘小伙儿们瞧着,还是很成那么回事的。 这边青婀歪着头思考要不要稍微助攻一下,那边陈清平的声音已经响起:“玉卮,你少陪,我去去就来。” 玉卮愕然抬头,你妹!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拉郎配! 陈清平视线一扫:“三郎四郎都病了,劳烦妹妹看顾一下宾客。” 我呸!三郎等着上身四郎得的是蛇精病!玉卮眼光一轮,扭头要去寻陈辉卿,一旁不远处正在皱眉和王六郎说话的陈辉卿感受到了玉卮的视线,往后一倒:“我喝醉了。” “……”玉卮扶额,再回头,看见隔席郗超,正用他那张和厨子一样的脸,有点发愣地看着自己。 到底不关人家的事儿,丢了魂儿的是朱澈之,害朱澈之丢了魂儿的是她玉卮,而郗超从此被一个大神上身,还会有无穷尽的麻烦,说起来,人家郗超还最该一脸卧槽的。 “郗郎君还请见谅,阿兄不胜酒力。”玉卮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郗超还在发愣,听到这句,突然脱口而出:“……我们可曾见过?” 玉卮点头:“前阵子谢小郎君生辰。” 郗超下意识地摇头:“不……那是……”说着,他自己也微微一笑,只觉荒唐,“许是梦里……”不然如何解释,这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以及,这种伴随着熟悉而来的甜美与酸涩? 玉卮捧了珍珠白:“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相逢何必问出处。” 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
就算是朱能垣一魂,审美与口味也不至于和朱能垣如此相类吧。倒是蔓蓝有些唏嘘,嘀咕了一句,情深至斯,轮回不忘。 轮了一圈儿的一魂郗超莞尔更深,接过珍珠白:“果然,是我着相了。不知为何,此刻突然有琴意,超愿为女郎这句话,倾奏一曲!” 蔓蓝听了,随口吩咐侍女去拿琴,旁边的王谢郎君都凑过来,谢朗拍手:“嘉宾欲操?甚好!” 玉卮听了这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王操之拍大腿:“嘉宾上次操琴,已有七年之久!果然我们拍断了大腿,也抵不过美人一笑啊!” 蔓蓝没忍住,以袖掩面,对青婀低语:“看来混沌被房东大人安利,也来助攻了。” 古雅琴声寥寥而起,那曲子一出,便因为太有名,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郗超弹得是《凤求凰》。 青婀不敢相信地拽着鬼王姬:“桃子桃子,快点看看这个郗超是不是中邪了,这么就一见钟情了?这特么的是在逗我?” 鬼王姬戳了戳青婀的脸:“这到底是朱师傅的魂魄,投胎前英雄救美的心思,或者投胎后也记得呗。” “会有这样的事情么?”今昭也觉得十分卧槽。 “当然了,因为我在这里,更加模糊了孟婆汤分割前世今生的效果。”王操之突然加入闺蜜团的对话。 “混沌,你还有这个功能?本来你两百年后造成大祸事,我还挺不待见你的。”蔓蓝实诚地说。 “……那事儿咱们能不能等两百年以后你们见了那时的我再说?” 一曲《凤求凰》毕,郗超莞尔,抬头看伙伴,伙伴皆惊忙——旷男苦七年,一眼看上陈女郎?! 七年前他成亲的时候,也没这么春意盎然地欢实啊! 莫说旁人,便是郗超也有些惊讶,自己有一种没来由的心动之感,反复搅合,无边苦涩,又无边自责,然那难捱心思里,又有温柔怜惜,兴趣欣赏,引为知己等等各色复杂情绪,混合成一首琴曲,婉转之中微微寂寥,似乎人生之中有所缺失,不能完满。 不能完满吗…… 玉卮此时的心思,却已经不在此处,而是飞到了那个柴房门光里,那个人说——缺了它,他的日子,便永不完满了。 真的是,缺了那一块玉吗? 真的是,因为缺了初八之玉,所以三十天只剩下二十九天,不能完满吗? 忽而有风在窗外吹起,没几眼的功夫,外面的温软斜阳便化作一场豪雨。 今昭死死攥着青婀,强憋着吐槽:“连老天爷都来帮忙……” 雨势太大,众人也只有留宿,陈家各人自去准备,陈清平也开始张罗起宵夜来,此时是初冬,极寒之处的河水里,有鱼大若驹名鳇,这种鱼放在21世纪,是濒危物种,放在晋朝,那极寒之地人烟稀少,除了陈清平这种追求食材的厨子,旁人甚至不知这种怪大可怕的鱼能吃。按照八荒界的规矩,五十年以上的动植物算是有灵,不可轻易杀害食用,陈清平弄来这条鳇鱼,有2米多长,已经近百岁,因伤食猎户,被鬼王姬昔年所在的幽冥刑部拘禁要处以死刑,拖赖鬼王姬的关系,给陈清平弄回来吃。 鳇鱼浑身无不可食,尤其是肉质厚而紧,紧而嫩,嫩又弹,有种得天独厚的口感,以鱼皮下的鱼油灸烤,加一点点盐,便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而鱼头炖了汤,用鱼汤熬粥,更是鲜烈非常。 一小块儿盐灸鱼肉,加上一碗鱼汤粥,两样温火酥团,这夜宵显得简素而家常,边吃还边能看见清平馆的陈家与周家表亲在笑闹不断,那种其乐融融之感,让习惯了高门内斗的郗超觉得陌生而向往。 一品珍珠白已经令他醄醄然,喝了那热乎乎的鱼汤粥,和冽了黄酒做陪的鱼肉,更是周身暖融,那种暖融,仿佛怀抱着白兔,心头一团温热,没来由泛起一丝怜惜。 郗超闭上眼睛,他已经许久未如此安逸放松,无怪王谢之子亦是喜欢来陈家蹭食。 原是陈家与他们都不相同。 那边厢郗超无限感慨进入梦乡,这边厢半张脸烈焰灼灼的华练劈头盖脸跑进来:“怎么样!怎么样!我下的雨来得及不?” “……原来不是老天爷……华练姐你的脸怎么了?”今昭问。华练右边半张脸是女祭司妆,左边还是平时笑眯眯的娃娃脸,这种对比衬着她满眼八卦灼灼然之光,分外惊悚。 “……还不就因为这样才变蛇精病的嘛让枭光烧的。”华练摆摆手,“怎么样了,给我让个地方。”说着,她摸出了一包薯片,打开,然后一瞬间,四只手伸了进来。 群众们瓜分着薯片,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在窗外看着郗超的房间。 朱能垣淡然地走进了郗超的房间,仿佛那是他自己的房间,而后低头看了看已经入梦的郗超。 那张脸还真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 有月辉落入窗棂,照在那熟悉的眉目上。 与另一个自己趁月辉而望,这种感觉之奇诡,不能言说。更不能言说的是,要在这个自己面前宽衣解带,散归南风。 南风是温柔的,正如朱能垣一头青丝垂垂,一段脊线优雅没入月辉不及的暗影,那暗影巧妙,躲着月色,恰恰笼住不能为外人所道的江山秀色,偏又顽皮,露出几分美好。那些优雅的流畅的线条起伏如南风吹过湖水的涟漪,那平素穿在身上的素色如湖面的莲叶随波荡开去。 彼时人们都已忘记,这举止清雅,终日兜转于灶台的厨子,始终是神鬼口中的齐王,无数憧憬的眼眸追逐的云端的影像,在他风云迭起的前半生里,享有尊贵与荣耀,见过万千的繁华与寂寥。 因为吹过那样的青山绿水,所以风才有了格外醉人的滋味。 朱能垣回头,对着窗口那一群人笑了笑,而后转身,全然不顾还有一群损友在热情围观,坐在塌旁,莞尔:“我愿我终能将你寻回。” 随即,附身,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了郗超的嘴唇上。 有一阵清风突然在小小客房内吹起,带着南山青叶之香,那风吹起了一缕红线,那是朱能垣颈间的红绳,今日是初八,绳的一头没有缀着玉,轻柔地在风中划出一道朱红的弧。有光轻轻缠绕,朱能垣在那流光飞舞之中,渐渐淡去颜色…… 围观群众表示,鼻子有点热。 “如果我说有点像美少女战士变身,会有人打我么?”华练挠脸。 “如果我说像是化蝶怎么样?”老宋也挠脸。 “我倒是觉得这种水仙画面挺福利的,能再来一次么?”青婀看着他们俩挠脸,也挠了挠。 “你们别挠了,我都觉得痒了,朱师傅这化身之风不会是淬毒吧。”蔓蓝哭腔。 “淬毒不至于,但是我们围观他脱衣秀,来点儿痒痒粉绝对可以。”老元也挠脸。 “好了我们走吧,老朱已经上了郗超了。”一直躲在老元身后看热闹的老周抄着手转身,十分淡然。 “嘉宾许是劳累久矣,如此欢脱一日,饱足一眠,瞧着气色倒甚好。”王凝之端详着郗超。此时晨曦晓晓,薄雾寒露之中,郗超垂手而立,遥望旭日昭昭,听了王凝之这话,回首一笑,竟有一番说不出的风华,仿佛清风一阕,能包容万物,却又不为任何停留,难以捉摸,不见踪影,却又实在感知,心意暖融。 陈清平出来,瞧见郗超,淡淡转过脸,强忍住想要吩咐他去厨房把那剩下的鳇鱼腌了的冲动。 郗超已经不是郗超,虽然朱能垣的灵元因为附体和华练的秘药忘记了自己,但他的灵元气度仍在,足够改变一个人,尤其郗超本就风华才子,此刻更是翩然如翼,自若似风,他含笑看着陈清平:“陈郎君,若我欲求郎君之妹陈女郎玉卮为贵妾,如何?” 陈清平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朱能垣的时候,那时朱能垣这是这么笑得云淡风轻,温柔写意,说出的话也是如此平地惊雷:“陈清平,你收下我可好?” 想到这里,神厨家里蹲眯起眼睛,带着可以说简直含有一丝恶意的语气道:“郗嘉宾,我若说不行,如何?” 一直在帘后围观的华练扭啊扭啊,盘上陈辉卿,与玉卮平视:“玉儿,有个事儿,不知你是否想到。” “……啪啪啪么,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青婀借了我几只幺蛾子,充当我的侍女和替身,到时候不管是啪啪啪还是正妻罚跪,都有幺蛾子顶上。” “不。”华练摇摇头,“我是说,朱朱到底是个上神,被上神的灵元附体,郗超以后就是个活的辟邪体,寻常的魑魅魍魉近不得,当然,也包括幺蛾子。” “啥?!” 华练十分满意地欣赏了玉卮的神兽脸若干分钟,这才闲闲地说:“因此,在你出嫁之前,要学好六合幻术,让郗超在梦里完成一切高难度动作,还以为是现实。这幻术不容易,为此,我为你请来了本代春水楼主,打今儿起,你什么也别干,给我恶补!“ |
次回预告: 限制级?真的假的? 姐姐,你肚子里有虫。 正室未必高大上,小妾总是绿茶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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