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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重世之门》——大学生易凡在上古蛮荒神话中的离奇遭遇[第12页]

作者:牧清笛
首页 上一页[11] 本页[12] 下一页[13] 尾页[20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万材王续道:“甚至传说中有人吃了三叶芝,白日飞升,成仙成佛,此物之神奇,也由此可见一斑了。但此物极为罕有,几百年才在人间出现一次,每一次的出现,也都在江湖上掀起了漫天的腥风血雨,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也正是这东西实在过于罕有,鲜有人知道真正服用之法,以至那一干高手为了这没用之物打得头破血流,好笑啊好笑。

    “三叶芝每每生长在人迹不至的深山大泽、汪洋小岛,刚发芽时只一片叶子,长到一千年时便多一片,一万年时又多一片,你拿的这枚有三片叶,少说也有一万年,多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因为到了十万年,那便有四片叶子了,之后则是每十万年增加一片叶子……对了,你初见它时,它可会说话?”

    易凡道:“它不会自己说话,但我说话时,它会模仿。”

    万材王道:“这就是了,它绝不会超过五万年,因为还没有自我意识,只是已长出了发音组织,学你说话,相信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模仿,但它要长到五万年往上,那便能真正的会说人语,要是上了十万年,不但叶子多出一片,而且能钻出土地,变成小人或小马等,满山乱跑玩耍……这三叶芝其实也是逆自然规则生长,因此幼时多灾多难。但如若真长到了十万年份,则受天地保护,谁要敢伤害它,必受天遣……只是此时,此物往往擅长极为神奇的土地穿行之术,可以在地下以瞬息千里的速度奔驰,一般人想要捉住它,也是极难的了。”
    万材王此话却有一半没说对,那三叶芝其实已长到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多年,差不几年便能够十万年,与他一同生长的一株人参,早先到达十万年,已变成小人满山玩耍去了,后来还帮三叶芝去夺取枝杆部分,结果不但没成,反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三叶芝在长到五万年之后便会说话,只是这株当时枝杆被两兽相斗时不幸碰断,后被易凡捡去,因为它的意识是在根部,因此那枝杆并不能与易凡交谈,只是毫无意义的模仿,这一节却是万材王也所料未及的了。
    经此一番谈话,易凡才算对三叶芝有了一个初步了解,此后三日,他便忙着给船上搬运一袋袋粮食,再也无睱理会此事,忙到第三天下午,才算完工,轰隆隆河水澎湃声中,“破浪号”帆船缓缓驶出港口,顺流而下,向尽头处那无尽的大海驶去。

    夕阳西下,照得四周暖洋洋地,易凡靠在船舷上,沐浴在黄昏的日光下,吹着微风,看着岸上那一处处大异于地球的景致,一时感慨万千,万里征途终于要开始了,想想还真是激动不已。

    他的右手把玩着那枚三叶芝,良久良久,暗想自己无意来到这个世界,当初以为此物是自己保命之物,没想到却半点用处也没有,反倒令自己不止一次差点送命,想拿它留个纪念也让人心惊肉跳的,思来想去,觉得这东西留在身边实是极为不详,狠下心来,右手猛然向外一掷。那三叶芝在空中划着一道弧线,远远飞了出去,叮咚一声,落在河水中,溅起几朵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几朵珍珠。

    此后一连半月,易凡大多是在船舱中渡过,有时到达河岸沿途的码头时,便随上岸的采购人员去游览一番,倒也欣赏了不少异域风情,品尝了不少别种风味的食品,这个世界的神秘面目正慢慢揭去面纱,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日清晨,太阳还在海平面之下,船上诸人却早早的都起来了,易凡与大副杜明、二副李二、水手郭小严、郭严等人在船头用那巨型弩箭射了一头巨大之极的不知什么鱼类。这具弩箭射出去之后有长索在后面相连,若射中目标,转动船上卷轮,长索便一圈圈的缠绕其上,弩箭就能慢慢收回,那射中之物便也被拉上船来,端的是海上捕鱼的利器。

    这一干人等除易凡之外俱已是海中老手,对这些海上的勾当再熟悉不过,大副杜明这一箭射出去之后,那大鱼在水下来回大游一阵,便不再动弹,当下众人卷索的卷索,把舵的把舵,不一刻那鱼便被拉将上来,只见约莫有一人大小,鱼鳞五颜六色艳丽之极,长长的背鳍、尾鳍如刀锋一般,满口锋利的獠牙,嘴巴两端还有两条长长的胡须,看着跟龙一样,长相甚是特异,与一般鱼类大不相同。

    那弩箭射中了它的肚腹,扎了个对穿,这时已死去多时了,拉上船之后兀自流了一大片血,瞧着甚是残忍。
    易凡在地球的生长之处是黄土高原腹地,他又从没去过海边,从未见过什么大型海物,便是鱼类也只见过那种成人手臂大小的平常品种,这鱼可有一人大小,此刻横放在甲板上,显得更是宽大,兼之此鱼又长得如此不凡,他瞧着倒也有些心惊。

    不料这些人满不在乎,那鱼一拉上船来,登时人人大喜,手持利刃团团围住,在其身上乱砍,眨眼间便将此鱼砍得千疮百孔,人人手上拿着一块鲜嫩肥美的鱼肉,送入嘴中不住大嚼起来,那杜明一边大吃,一边嘴里含混不清的向易凡道:“易兄弟!快来尝一尝……这可是海中最有名的甜味鱼,生吃味道极美,既解渴,又饱腹。”

    易凡兀自心有余悸,那郭小严与易凡平日走得颇近,这时过来解释一番,他才明白这鱼长得虽甚凶恶,却是海洋鱼类中可以生吃下肚的极品珍馐,若不是身在海上这等地利,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他看众人手上的鱼肉鲜红多汁、肥美嫩滑,单从颜色瞧来便令人胃口大开,更隐隐有一股奇香透风而来,再也忍耐不住,也俯身割了一大块,放入口中一尝,顿时满口生香,当真是清爽甜美、肥而不腻、鲜嫩多汁,端的是人间美味,登时食指大动,也像他们那样大吃特吃起来。
    他们只顾大吃,过了一会,易凡一抬头却忽然发现众人置身于一片奇异之极的金色光芒中,整个海面成一片黄金色的海洋,水面粘碉了许多,似乎成了熔化的浓浓金子汤,放眼望去,但见甲板、船帆、览绳、船身,无一不是黄澄澄之色,整艘帆船也如黄金铸就一般。甲板上的人都是手捧鱼肉,或蹲或站,大吃特吃,却也都成了一蹲蹲金像,不过诡异的是他们的行动看来倒不受丝毫影响,只见众人低头大吃不休,兀自不觉周围之景已成了这般惊人之象。

    再往更远处望,只见目之所及的天地之间,天上的云朵、远处的海水、甚至连无意中飞过的鸟类,等等,均已成为黄金之色,仿佛有大仙法之人突然将整个世界用金漆刷了一遍。

    易凡大惊,高声呼道:“这……怎么回事……你们快看……咱们都成黄金人了。”神色之中显出极大的恐慌。
    我来了,马上更,谢谢大家帮我顶帖了。
    听了他的惊呼,豁然抬头四顾,猛地响起一阵震天价大笑,所有人都高声狂笑,连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那郭小严一边大笑,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易凡……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没见过……海上日出吗?……哈哈哈,真要笑死我了。”

    “什么?”这竟然是海上日出,易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的海上日出竟然这般惊人,他兀自惊讶之极,这突然之间的金色实是吓了他一大跳,不由骂道:“这个世界……这海上日出太他妈吓人了。”

    忽然之间,整艘船重重的向上抛了起来,甲板上的人猝不及防,都被扔上了三米高空,离船舷较近的几人更是被抛进了大海之中。天色刹那间阴沉了下来,一望无际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不断,游龙般的闪电在乌云中来回游走咆哮,所过之处云中隐隐透出金色光芒,过不多时那闪电便从四处蜿蜒倾泻而下,朝海面狠狠轰击,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海上不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焦糊味道,马上瓢泼般的大雨也下了起来,硕大的雨点砸得人脑袋生疼,眼睛也睁不开。

    前一秒还在看日出,后一秒众人就被雨水砸得脑袋发疼,这海上的气候说变就变,竟如此突然。
    这时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帆船向右剧烈斜去,几乎完全侧翻,甲板与海面已成垂直状态,甲板上的船缆类一应物事全都向右侧滑去,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被船弦挡住,兴高采烈的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有的笑容还留在脸上未曾褪去,却已被反复无常的大海逼入绝境,易凡身处右舷最底下,身上压着四只装满清水的大桶。

    原来他刚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凌空抛起,又落入甲板,这时甲板已倾斜之极,身体便如一只足球般滚向这里,被般舷挡住,来不及反应,便被跟着滚来的四只大桶压在身上,重压下骨头似乎都要断去,桶里的水不绝从摔裂的桶缝中涌~出,将他浑身湿透。

    这桶里装的全是淡水,前几天进海时船长命易凡等人在河边灌的,以备途中饮用,大海中水资源虽多,但全都是盐水,人并不能直接食用。


    易凡心急如焚,正欲设法脱身,可身上那四只水桶当真极重,双手一推竟纹丝不动,忽然他在巨大的浪潮声中听见微弱的呼救声,从木桶缝隙间潺潺下淌的水流中望将出去,见一条帆绳从桅顶垂将下来,在这巨大之极的海啸之中来回乱摆,忽而船左,忽而船右,那帆绳尾端竟然抓着一人,随着帆绳在船两端来回乱飞,便如在荡一条巨大之极的秋千一般,但荡秋千何等美妙,这时每荡一下,便是一次死里逃生,每荡一下,便是一次让人崩溃的心惊肉跳。

    易凡大为惊讶,不知这人怎么到了那里。这绳是升帆时一根最为重要的主绳,从桅顶长长的垂将下来,显得极长,这时尽头处那人脸色发青,闭着双目苦苦支撑,他嘴唇紧闭,看似已快失去意识了,显然刚才那一声呼救声不是他发出的……再往下看去,在他身下竟还连着一人,那人双手各抓着上面一人两只脚腕,微弱的呼救声正断断续续从那人口中发出,这时看得仔细,上面一人是大副杜明,下面一人是二副李二。

    定是刚才剧变陡生,两人猝不及防便被抛入空中,帆船侧翻又将他们倾倒出去,杜明生死危机中求生欲望自然极为强烈,双手乱抓乱扯之下,恰巧抓~住飘荡而来的帆绳,二副李二恰巧此时又恰巧落在他脚下,也是胡乱抓拿之中恰巧抓~住大副杜明二只脚腕。
    两人便这么险之又险的吊在绳上,死死抓~住手中事物,丝毫不敢放松,他们自幼在海上长大,虽然水性极精,却也深知在这样的处境中一旦落入海中,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此时风暴更加猛烈了,那帆船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摆动更加剧烈,在长长的帆绳牵引之下,那二人时而荡在船左,极远的飞出去,飞到一个极高的点,已高过桅顶,再落下来,又向船右荡去,如此险之又险的在海面飞来飞去,大荡不已。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两人的体力每分每秒都以惊人的速度消耗,上面的杜明更是承受着二人的重量,情况尤为险峻,随时都会支持不住。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浪头更是在他们脚下来回翻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贪婪的舔着他们的身子,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张大了口,等着他们掉将下去。
    易凡有心赶去救人,苦于被四只大桶压住丝毫动弹不得,恰逢帆船向另一侧倾倒,木桶如滚地葫芦一样又向对面滚去,登时将下面的易凡露了出来,他身上一轻,跟着就要侧翻,也向对面滚去,急忙四肢撑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起身跌跌撞撞的向那二人跑去,东摇西摆的跑了几步,忽然一个巨大的浪头扑上甲板,他不及防备,被打翻在地。

    泛着白沫的海水拥着他向前漂去,待碰到船舷又向后卷来,如此不断在船上来回大动,他也被冲得来回乱撞,双手在水中乱抓乱舞,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却总是不能如愿,一个更大的浪头又扑上船来,推着易凡更为剧烈的在船上冲撞,易凡喝了一肚子的水,呛了好几次,咳的肺都要炸了,这时海水极速向前冲去,水流异常的猛,他心知这次要是不能及早抓~住什么,势必连同海水一起冲出船舷,落入海中。

    眼见经过船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双手抓住了门框,猛烈的海水冲的他双脚离地,身子打横,他咬牙苦撑,几乎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才没有被水流冲下海去。这时帆船兀自在剧烈的左右摆动,齐腰深的海水在船上左突右冲,使他不敢松手,借着这一余暇,才算看清了船上的情状。
    船长杜老三一手把着船舷上钉着的铁环,另一只手抓着木桶,拼命将船上的海水舀向海中,他双眼通红,满脸悲愤之色,望着天空嘴巴不断嚅动,似乎在喃喃自语地咒骂这鬼天气,只是那骂声被海浪的咆哮声掩盖,易凡一点也听不到;水手吴晓牢牢抱住桅杆底部,海水发疯似的来回冲撞,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不断朝他身上扑去,吓得他哇哇大叫,声音犹带哭腔;舵手崔杰怒目圆睁,双手死死抓~住了舵,脸色挣得通红;水手郭严、郭小严父子在船舱另一侧,他们抓着窗框,在上桅杆的梯口正自激烈的争辩什么;而那帆绳上的大副、二副,这时已生死不知了,仅凭求生本能死死抓~住手中事物,口中也不再发出声音,可见已到崩溃边缘。
    易凡心下大为焦躁,真想冲上去将郭小严、郭严父子二人狠狠打上一顿,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当然是救人要紧,这当口却在争执什么,他从旁边绕去那边,这时也无睱跟他们理论,使劲将二人住旁边一推,就要往桅杆上爬去。

    那郭严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推了开去,死死守住了梯口,阻止易凡攀登桅杆。易凡大怒:“这人忒也狠毒,自己不去救人倒也罢了,却守住通道阻止别人去救。”立时便想发作。

    那郭小严也在震耳欲聋的波涛声中大声吼道:“再不去救人,就来不及了。”

    郭严听了这话,不由分说正手反手两大耳光,打得郭小严脸颊登时高高肿起,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怒道:“这还用你多说,少在这操心,不该管的不要管,上去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他看了看郭小严与易凡,一脸愤怒之极的神色,又大声吼道:“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时光……这事谁也不要跟我抢。”

    说完转身朝上爬去,留下呆住的两人。

    狂暴的海水不断冲击着易凡与郭小严的身子,打得他们筋骨欲断,两人却兀自不觉,好像这身子不是他们自己的一般,自郭严上了桅杆那一刻,他们的两颗心便跟着上去了。

    易凡心中酸酸的颇不好受,这这样一个险恶的世界,居然也有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见识了太多的人心险恶,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

    郭严顺着剧烈摇晃的桅杆不断向上攀爬,越爬越高,巨浪、狂风、瓢泼大雨、蛟龙般的巨大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无一不显示出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威力,那郭严在其上便如蚂蚁一般渺小,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要被这惊天之象吞没,下面两人的心提都到了嗓子眼。

    他上到了顶端,慢慢松开手,顺着桅杆上横木慢慢走过去,双手伸向两边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风、雨、雷、闪电、海啸更加巨大了,发出更加惊人的力量,这时的情况简直险到了极点,任何一点意料之外的晃动,都有可能使他掉下来。

    万幸他终于安然无恙的走到尽头,抓住那根绳子,又顺着原路退回,慢慢抱着桅杆滑下来,绳子也被他拿在手中这么往下滑的过程中捊下来,越捊越短,待至桅杆半腰时,帆绳已大大缩短,尽头处两人不像先前那样在船外惊心动魂的荡来荡去了。易凡与郭小严瞅准机会,将他们抓~住解救下来,只见杜明与李二早已不省人世,之所以还抓着绳子未曾掉下,纯粹是因为人求生的本能所驱使,二人不敢耽搁,将大副、二副送入船舱稳妥的地方,又忙出来相助他人。
    众人这时方始松了一口气,这海上的气说变就变,突兀之极,幸亏之前帆并未升起,否则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这一下救出濒临绝境的两人,船上众人心中大振,虽风浪还如先前一般的大,但在众人眼中似乎小了许多,缓过劲来的都赶忙在船中找到各种容器,将甲板上的海水朝外舀。

    人多力量大,每一秒都有几桶水被泼出去,船中水越少也就越不能为害,众人做事阻力也就小得多了,便能施出全力救援,加之风浪这时也慢慢小了,这一劫难眼看便要渡过。
    这天下午,船长杜老三携众人清点损失,除了甲板上三十桶清水损失殆尽外,船尾处有木板松动,破了一个大洞,再无其他,无怪当时船上忽然间出现那么多海水。此刻风平浪静,那大洞尚在海平面之上,并不进水,修补也很容易,至于那三十桶水的损失,众人也不以为意,一来船舱中还有不少清水可供食用,并不是当务之急;二来还有几日行程是沿海岸线向北驶去,沿途港口极多,到时补给便是。

    至于人员则一无伤亡,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大副、二副获救之后,有些头痛发热,想是高空风吹外加心情紧张所致,已服药物早早睡下了。

    此后一连数日都风平浪静,众人乘船安然北上,只是郭严自从救了那二人之后却患寒疾了,十几日下来竟病得越来越重。易凡睡在郭氏父子隔壁,夜晚总能听见郭严的咳嗽声透着板壁传进来,一整晚一整晚的咳个不停。

    万材王对世间植物极为了解,便也颇通医术,但奈何船上药材并不是应有尽有,凑着船上药材之况,开了几服药方,让郭小严煎了,给郭严服下,连喝了数日,一日三次,却也不见好转。

    杜船长敬他舍己为人,不准他带病工作,嘱咐大厨每日炖鸡、鱼等补品给其滋补,大副、二副为报答救命之恩,每日鞍前马后的伺候。易凡自也感激他那日阻拦自己前去冒险,空闲时便也去探望、服侍一番。船上众人虽是社会底层之士,却均为心地仁善之辈,知道郭严数日前的义举,又知近日躯体不适,均得空前来探望关切。

    可他的病况却一直不见好转,整日整晚的咳嗽不止,白天要是日头较好,郭小严将他搀在甲板上,坐在椅中晒太阳,两颊不一会便泛出病态的嫣红,直过了大半个月,郭严的病势才较有好转。
    这一日破浪号在一处大港停靠,准备在此处采补物资,从明日开始便要迎北而上,横穿“世界之海”,数月不登陆地了。

    因此除少数几个人守船之外,其余船员全都随船长采购物品,直忙到天黑才算完,第二日是各人自由活动、购置私人用品时间。

    易凡第二天中午买了两身衣衫、布袜、布鞋等个人生活用品,下午便没事了,心中一琢磨,明日之后便是三月不见陆地了,倒不如趁现在有空去岸上游历一番。

    上得岸来,港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都是搬卸物资的,再往里走,是一繁华的街道,一时兴起,买了些冰糖葫芦、爆米花等零嘴,此地也是因这港口繁华起来的,因此并不很大,再往上走不远便是青山绿水的原始风光。

    他兴之所致,斜而向南,不久便至海边,沿沙滩继续向南,沿途竟有不少奇异的海螺、海龟,捡了许多。

    仍然南走不远,海边沙滩退去,四处有各样嶙峋怪石,突兀耸立,好不巍峨,攀岩而上,看见远处海岸线上的海浪缓缓拍击着巨岩,发出啪啪的咆哮声。此时已是傍晚,余晖洒在层层叠叠、变幻不已的海面,散发出点点金光,被夕阳染成金黄色花边的乌云,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悬浮在海面上空。

    忽听得远处岩石背后有异常的响动,微觉奇怪,攀着岩石的凹凹凸凸处下行,又走过不少怪石,在一块巨岩后面发现一处水洼,一个赤体露身的汉子在清洗双手。

    易凡第一眼见这人便觉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远为黝~黑,旁人经烈日暴晒再多,也不过是古铜色或微黑而已,这人的身体肤色犹如焦炭般,让人看后过目难忘。他一边清洗,一边发出沉重的叹息,似乎包含满腔心事,却浑没注意到背后已有人到来。

    易凡听了他这饱含心事的叹息,不由触动心弦,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无依无靠,茫茫天地虽大,却无自己立足之地;茫茫人海虽众,却无倾听自己诉说心事之人,一个人孤独的在海边清洗疲惫、饱受伤痛的身子,与孤独刺骨的北风为伴,与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为伴。
    此刻听了这样的叹息,在这样孤独困苦的环境中,他对这人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温言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人吃了一惊,猛然回头,见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颜面温和不带丝毫敌意,戒心去了大半,说道:“也没什么,没处可去,又无事可做,清洗身子罢了。”毫不着意的将双手缩向背后。

    这人一回头,易凡便瞧见他面目,微觉这人面目可憎,特别碍眼的是一口一踏糊涂的牙齿,齿缝间充塞黑黄色的牙垢,一望而知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清理过,胸口长了黑黝黝的胸毛,茂盛异常,颇似一副恶鬼般的模样,兼之长的粗手大脚,一般人见到只怕要被他的形容吓到。但易凡毫不为意,这些日子以来他见的狠角色可多了去了,见识早已非同寻常,况且仅凭外貌怎能判定一个人的善恶。

    言谈中了解道那人名叫唐德,五十余岁,果然不是本地人士,又说起易凡也是跟船而来,今晚停留一宿,明白便要远洋,北上给西方帝国输送粮食。那人马上便道,自己在一次出海时船舶倾覆,在海中靠浮木漂泊数日,历尽千辛万苦,侥幸来到这片陆地,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虽想漂洋过海,返回家乡,可此地一年中绝少有船只北上,始终不能如愿,两人今日相见也算有缘。

    易凡听他话中隐隐有随自己登船北上之意,甚感为难,这船要是自己的,答应下来,倒也无妨,可自己也是船上作工之人,并非主人,如何能代人应允,只得道:“我只能给你引荐一下船长,到时你自己去说,这事全看船长的主意,别人不好干涉。”
    唐德满口应允,天也黑了,两人索性便打道回府,临走易凡无意望了一下唐德背后的水洼,发觉其中的水色有些微红,稍感奇怪,但也没有多想,随即去了。易凡假如能早些来此,便能看见唐德在洗手,在洗沾满鲜血的双手。

    路过那繁华的街市时,唐德在路边小摊买了一把梳子。易凡看他光秃秃的脑袋,不知买这梳子有什么用,又暗想:“也许是买给情人的。”

    回到船上,易凡将情况如实告诉船长,其实在船上生活一段时间已来,大伙气氛都非常融洽,而船上众人也都为心地仁善之辈,也难为杜船长能找到这么一船人,这首先与他自身性格有莫大关系,大概是气味相投吧!

    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好人是不多见的,易凡想起当日初进城时的遭遇,对今日之局面实抱有感恩之心,如他所料,船长慷慨的的接纳了唐德。第二日便是六月四日,一大清早,太阳尚在海平面之下,东方只露出一抹红光时,破浪号便驶出港口,向北出发了。
    一连数日都相安无事,海面微波荡漾,只觉微风拂体,上次那罕见的狂风骇浪已成了过去。经过了这一段时间,郭严的病情大为改观,不过此时船上人员颇充足,不缺劳力,大家一致同意,等郭严完全见好才能劳作。郭严久不工作,自己倒心中不安,数次想略尽绵力,但众人执意不肯,只得作罢,那郭小严整日伺候在侧,得到了众人的不少称赞。

    易凡初见郭小严,观其个子虽不高,但面容黝~黑,颇见风霜,只道比自己年纪为大,然而言谈举止却又显稚~嫩,极亦害羞,见人总露出善意的微笑,相熟之后一问才知,他今年才只十六岁,吃十七岁的饭,到十一月才岁满,比易凡还要小三岁,只因长年做海上的生计,整日风吹日晒,面容颇显成熟之态,倒叫易凡猜错了。

    船上便只他与易凡年纪相仿,两人便能玩到一处去,经常一起看日出,一起工作,颇似形影不离,那日被易凡引荐而来的唐德,却只与易凡走得甚近,常来房中找他聊天,对余人却不大理睬。易凡只道是个性使然,也没当一回事,但同住一房的万材王总觉这人有些奇怪,易凡细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了了之。
    一直向北行驶了近一个半月,行程竟异乎寻常的顺利,照这情形,只怕到不了九月便能到达目的地,比原计划早了不少时日。七月十五日这天清晨,易凡与唐德在船边说着闲话,眺望海景,打发行驶途中的无聊时光。那唐德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张航海图,不断对比周遭海势,细细观看,说是察探家乡的方向。易凡只觉四周茫茫一片,别无异状,无任何可凭借之处,怎么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料想人家是行家里手,自能看出一船人觉察不出的事态。

    郭小严捧着三只白瓷杯,里面盛满了茶水,小心翼翼的来到跟前。易凡接茶谢过之后微感奇怪,郭小严怎么今日扔下父亲独自前来了,向后一望,不由失笑,原来大副杜明、二副李二又围着郭严椅边伺候,二人各拉一张椅子坐在郭严两边,三人一字排开在甲板上晒太阳。

    他微感好笑,那郭严救下大副、二副之后,这二人心存感激,这段时间一直鞍前马后的效劳,倒常常让郭小严插不下手去。

    唐德自上船以来,这是第一次和郭小严接触,他接过水杯,朝其微笑点头致谢。

    郭小严见他显出这么一副和蔼的神态,心中暗道:“这人面目虽生的凶恶,旁人不大爱和他接近,只易凡哥和他打交道,其实看来也还好,不像是什么坏人,以前倒吓的我不敢接近。”
    那唐德对航海知识十分熟悉,郭小严虽自幼在海上长大,可听他谈论海上轶闻,竟也有许多自己从未曾听闻的,心下倒有些佩服。易凡在旁更是听得大开眼界。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旭日升得老高,海水照来格外刺眼,其时已非六月酷署,可仍是极热,兼之又是海上,阳光反射之下更有一番难耐,太阳暴晒这半天,甲板上热得如如锅底相似,众人一个个大汗淋漓,都感到闷热难耐。

    唐德索性将上衣脱了,露出焦炭也似的肌肤和胸膛那一大丛黑~毛,旁人见了自是惊骇,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忽然他无意朝海中北面一望,脸上出现惊讶之极的神色,跟着赶忙将手中航海图与那海势细细比对,再抬起头来里,已是满脸大喜若狂,喃喃自语道:“找到了,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原本只是出海一试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个东西……看来那传说是真的……”

    他这声音压得甚低,旁边两人都没听见,又将那边的海势与手中航海图对比了几遍,确认再也不会出错,明白自己确也遇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机缘,心中思绪万千,不由自主出起神了,想起了那一件武林秘事,并暗自筹划如何行事。

    易郭两人相谈正欢,忽然发觉唐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息,两人回头一望,无不感到好笑。易凡之前还奇怪唐德买梳子有什么用,此刻见他用梳子将胸口那一丛黑乎乎胸毛朝下梳去才算了解。那一大丛黑胸毛原本乱糟糟的,现今可不被梳的整整齐齐了吗?想不到他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嗜好。

    这情景实在好笑,易凡几乎要忍耐不住发出声音,看唐德还呆呆出神,手中梳子兀自梳个不停,浑没意识到无意中将这一习惯呈现出来。

    郭小严更是直接笑出声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个人习惯。
    一大一小身形相差如此悬殊,而唐德面上神色又猛恶之极,郭小严身子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还给你端茶了。”

    唐德那一声大吼也引起了远处众人的注意,郭严、大副、二副等本来相谈正欢,忽然听见一声咆哮,均愕然回望,见唐德站在郭小严面前挥舞着拳头大声质问,郭小严被吓得面色煞白,不住后退,易凡站两人中间,将他们向两边推开,显是在劝架,生怕他们真的打了起来。

    众人大感奇怪,原来这三个人聊得好好的,怎么眨间之间就起了冲突。
    郭严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遥遥向唐德道:“朋友!不管他怎样冒犯了您,您不必生气,他还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孩子,今年才只有十六岁而已,您不必跟他认真。”

    易凡哪想到他能发这么大火,站在中间把两人隔开,将郭小严护在自己身后,朝唐德好话说尽,不断安慰道:“唐兄!不用生气,这算不上什么事……他是一个孝敬父亲的好孩子……实在用不着这样……”

    话没说完,唐德一把将易凡向旁边拔开。易凡跌出五步。唐德长臂一伸,大手掐住郭小严的脖子,右臂轻轻一抬,便将他提了起来,怒喝道:“你他妈竟敢嘲笑我。”双手微微使劲一捏。郭小严面容扭曲,双手抱住了脖子,两腿不由自主地在空中乱踢。

    猛的他一声大喝,手上劲力爆发,朝里一挤,郭小严的脖子瘪了下去,变形极为厉害,好像郭小严的脖子只有外面这一层皮肤,而里面是空的,他一捏,便将这层皮肤捏实了。实情当然并非如此,这只能说明他这一下使力巨大之极,登时将这孩子脖子捏断了。

    跟着他双脚错开,身形原地旋转两圈,蓄足了势头,使劲向外一掷。郭小严远远的向海上去,划着一个由低到高再回落的抛物线,“扑咚”一声跌进海中,一声不哼的沉了下去。

    那郭小严自幼在海上长大,极熟水性,但他在飞落过程中一声不出,落进水中也毫不挣扎便沉进水里,显然唐德那一捏,便已让他彻底死亡。
    人群中哄的一声炸开了锅,暄声大哗,谁都没有想到,有人能因这么一件小事残忍杀人,这人实是一个变态。

    郭严惨叫着一跃而起,奔至船边,便要跳下海去救人。
    但余人均知郭小严已然无幸,纵然他跳下去,也不过多赔上一条人命,哪肯眼睁睁的瞧着他去送死,杜明、李二、崔杰等死死的拉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跳下海去。只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一个病中之人竟然能有如此大力,三个人都快要拉之不住。

    郭严惨叫大哭一阵,忽然奔至唐德面前,声嘶力竭的哭骂声中抬起脚重重的踢去,踢中唐德小腹,却被一股巨力反弹回来。他小腿折断,向后摔倒在甲板上。

    众人见这人如此草菅人命, 一个个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大副杜明、二副李二、舵手崔杰、船长杜老三等人奔至唐德面前,围成一圈,对着他指指点点,愤怒的大声吼道:

    “看你落魄,大伙好心收留你,哪点对你不住,却这样行凶害人。”

    “好好一个善良的孩子,那般待你,却这样害他,你还是人不是?”

    “那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这样心狠手辣?”
    唐德看众人围一圈七手八脚指责自己的不是,心中大为恼火,他一生纵横江湖,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生怕少了半点礼数,哪受过这样的佣仆之气,要不是顾忌海中掌船自己一人应付不了,否则早就大开杀戒,哪里会使自己处于这样的局面。

    但他实在恼火,抬起手掌从左至右打了一人两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这几下打击当真响亮之极,显是用力不小,众人的脸颊登时又红又肿。他怒喝一声道:“他妈的不想活了,老子唐德在江湖上盛名盖世,偏你们这群五八羔子不知好歹,再在这里说三道四,休要怪我手辣。”他这几耳光只是要众人吃些苦头而已,未使出上乘功夫,要不然,这里的人只怕连一掌也承受不住。但便是如此,众人连躲避的念头也未生出,脸上便已中招,足见他这几掌打得甚是巧妙。

    这几下一打,众人非但不怕,愤怒之情可更加强烈了,大副、二副红着眼睛,手持渔叉扑了上来,显是要跟这人拼命,其他赤手空拳之人,也开始在四周寻找趁手兵刃。

    这人已引起了船上众人的公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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