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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下西洋系列之《瀚海帝踪》——古代版泰坦尼克号,中国版加勒比海盗[第3页] |
作者:画楼西畔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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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上有一样式奇特的宝匣,一颗鹅卵般大的珠子静静地躺在宝匣内,默默地散发着五色光芒,仿佛自亘古以来,它就一直待在那里发光发亮,孤立遗世。 这颗珠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定魂珠了。古人常说宝物耀人眼,财帛动人心,梅笙现在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尽管她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但此刻她仍然感到心跳加速,屠龙取宝之念汹涌澎湃,难以抑止。 梅笙一步一步地朝定魂珠走去,如同着了魔一般。人在水中,举步着实不易,梅笙艰难地迈动脚步,缓缓朝石桌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梅笙走到距石桌一丈之遥时,突见饕餮脖项上的铁链猛地一阵抖动,铁链尽头之水域骤然冒出无数水泡,变得一片浑浊,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珊瑚丛中脱困而出一样。 梅笙站定身形,警惕地看着珊瑚丛深处,她右手持分水刺横于胸前,左手却已偷偷探入腰间衣囊中,捏住了一包“销龙蚀蛟散”。 |
大凡守陵护宝之物,多为鳞甲长虫类,陆地以蛇最为常见,水中则以蛟蚺为多。凡下水采珠之人,必备有驱蚺降蛟之物,而在所有的驱虫之物中,则以合浦梅家秘制的“销龙蚀蛟散”最为有名。 正所谓一药在手,遇蛟不走。梅笙左手捏着了衣囊里的“销龙蚀蛟散”,心中登时大定,她警惕而从容地望着水泡狂冒之处,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 水泡狂冒,水流乱蹿,突听一声巨响,珊瑚枝桠纷纷断裂,一个巨大的蛇头从珊瑚丛中猛地伸了出来。 蛇头呈三角形,丑陋无比,一双宛如拳头般大的眼珠子鼓凸于其上,闪耀着邪恶之光。血红色的信子一伸一缩,随时准备将来犯之人卷过去大口吞噬。 梅笙心中暗惊,毕竟如此巨大的蛇类她还是头一次遇见,饶是她胆大,此刻也禁不住花容变色,手脚微颤。 |
巨蛇恶狠狠地盯着梅笙,长长的信子吞吐得更为频繁。梅笙知道这孽畜即将发起攻击,当下更不迟疑,左手一挥,已将“销龙蚀蛟散”撒向巨蛇。 “销龙蚀蛟散”遇水即变黑,在梅笙掌力的催动下化作一条黑线,缓缓伸向巨蛇。 巨蛇看见黑线随波飘摇而来,大有惧意,甩首转身欲走,却又骤然停下,长信子吞吐几下后,竟然不退反进,慢慢朝黑线迎了上去。 “销龙蚀蛟散”竟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巨蛇对之又恨又爱,无法自拔。这情形,与瘾君子面对“五石散”时的状况大同小异。 巨蛇游近黑线,血盆大口一张,竟然将黑线尽数吸入口中,纳于肺腑。“销龙蚀蛟散”一入蛇肚,功效立竿见影,巨蛇开始阖目闭口,显得十分舒适陶醉,长长的身子慢慢盘成一团,大有昏昏欲睡之意。 梅笙见状大喜,忙划动手脚,小心绕开巨蛇,缓缓朝石桌游去。 好不容易才游近石桌。放眼望去,但见宝匣藏珠,华光耀眼,名动天下的定魂珠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梅笙稍稍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伸出右手缓缓朝定魂珠探去。 |
梅笙的手指刚触及定魂珠,骤听一声巨响,刚刚还阖目闭口的巨蛇猛然睁眼抬头,引发出一阵铁链相击之声。巨蛇鼓凸着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梅笙,长信子急剧吞吐,作势欲扑。 原来“销龙蚀蛟散”虽然将巨蛇迷得昏昏欲睡,但还不致于令牠迷失兽性,待至梅笙探手取宝,倏然便心有所感,瞬间醒转过来。 梅笙见巨蛇醒转,暗道不妙,心知此刻若 然冒险取珠,必遭巨蛇迎头痛击,后果难料;可若是就此罢手,抱憾而去,却又如何甘心?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梅笙此刻并没有多想,也无暇多想,银牙一咬之下,立刻再度轻舒玉手,探向定魂珠。 她竟要在巨蛇的眼皮底下,强行夺珠取宝! 巨蛇反应极快,眼见有人居然敢悍然触其逆鳞,犯其天威,顿时凶性大发,大口一张便朝梅笙扑去。 梅笙见巨蛇来势凶猛,忙放弃取珠,腾身闪避。巨蛇朝梅笙极速扑去,其势凶猛,志在必得,谁料扑至中途,却突生变故,以致一个倒栽葱翻倒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巨响。 原来由于珊瑚枝桠茂密,巨蛇从珊瑚丛中冲出去时,脖子上的铁链正巧挂在了一根横生的珊瑚枝上,受此束缚,巨蛇的惊天一击霎时变成了狗啃泥,丑态尽现。 冲得猛自然摔得狠,巨蛇一头栽倒在地上后,尾巴乱摆,脑袋狂甩,一时缓不过劲来,梅笙趁此机会,再度探手取珠。 |
巨蛇与定魂珠之间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联系,梅笙的指尖刚触及定魂珠,巨蛇立时有感并生出反应,尾巴一摆,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梅笙。 梅笙不敢怠慢,双足一蹬,早已闪至一边。“砰——”的一声闷响,蛇尾从梅笙身旁扫过,狠狠地劈在石桌上,竟硬生生的将石桌劈成两半。 石桌既碎,宝匣连同定魂珠一齐跌落于地,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梅笙担心定魂珠滚落珊瑚丛中,忙急游过去,意欲取珠,未料巨蛇又是一抡尾巴,巨尾再度横扫而来。梅笙无奈之下,只得再次闪身躲避。 世人皆知陆上猛虎有三样绝技,乃一扑,一掀,一剪,却很少有人知道水下蛟蛇也有三样绝技,乃一扑,一扫,一缠。遇到小的猎物,蛟蛇一般会急扑而上,张口而噬;遇到大的猎物,蛟蛇则会大展神龙摆尾之功,以其威力无比的巨尾将猎物扫个七荤八素;而遇上难缠的对手时,蛟蛇则会大施“缠”字诀,先行将对手缠个半死,再吞而食之。 眼下巨蛇由于受到铁链束缚,无法施展“飞扑”之功,所以便只得退而求其次,施展起极耗体力的“摆尾”神功来,只是如此一来,不但未能建功,反而令“销龙蚀蛟散”的药力加速深入到四肢百骸,废尽了一身修为。 果然,巨蛇疯狂挥动尾巴乱扫一通后,渐渐便成强弩之末,伏身不动了。梅笙潜游过去,以分水刺轻触蛇身,确认巨蛇已失去攻击能力后,才折身向定魂珠游去。 定魂珠已与宝匣分离,跌落在赑屃雕像旁。梅笙迅速游过去,玉手一抄,已将定魂珠纳入手中。宝珠入手,梅笙顿感一阵凉意由指达臂,循臂而上,直冲心脾,心头一时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
然而就在此时,梅笙心头突生警觉,微凛之下,百忙中两足猛然往地上一蹬,闪离原位。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更为巨大的尾巴从天而降,“嘭”的一声击打在梅笙身旁的地上,激荡起一股强劲无比的急流。 梅笙被这股急流裹挟着往前直冲,眼看就要撞上潭边石壁,危急中梅笙伸出分水刺往石壁上一点,借力避开石壁。 饶是梅笙机警百变,应变神速,在这一瞬间却也感到气息紊乱,血气翻涌。瞥眼看去,赫然发现珊瑚丛中又冲出了一条更为巨大的蛇类,在她看向巨蛇的同时,那条巨蛇也在恶狠狠地瞪视着她,系在牠脖颈上的铁链随着牠躯体的颤动而发出一连串沉闷而刺耳的声音。 巨蛇双目如灯,额生独角,显得狰狞无比。古人说巨者曰蛟,无角者曰虬,有角者曰螭。由此看来,这条长有独角的巨蛇应该是一条修炼多年的螭龙了。 不由梅笙多想,螭龙身形一摆,巨大的尾巴又已裹挟着一股水流直劈过来,梅笙早有防备,忙侧身闪过,正待掏出“销龙蚀蛟散”撒向螭龙,不成想螭龙见一击不中,暴怒之下,又摆尾极速扫来。 螭龙这一次含愤出击,威力更胜以前,梅笙此时背靠潭底砖墙,后退无路,只得足尖在砖墙上一点,借力跃开。 “轰隆隆——”,只听一声巨响,螭龙这雷霆一击结结实实地击在了梅笙身后的砖墙上,竟然硬生生的将坚固的砖墙击出一个大洞来!也是事有凑巧,砖墙外恰好是一条隐秘的甬道,甬道通幽,别有洞天,砖墙一塌,潭水便从洞口中汹涌而入,势不可挡。 梅笙只觉身子一紧,瞬间便被那股急流裹挟过去,随着急流冲进洞内,往甬道深处疾流而去。 梅笙竭力想稳住身形,无奈水流汹涌,非人力所能抗衡,经过一番苦苦挣扎之下,梅笙只得放弃了与水流抗衡之念,选择了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之法。 水流沿着甬道汹涌而入,也不知过了多久,梅笙突感身形一滞,跟着身子又迅疾地随着水流倒流回去,梅笙心头一松,知道这是因为水流遇阻而退,显然水流已涌至甬道的尽头。 |
水流在甬道中来回涌动了很久,才渐渐平缓下来。梅笙这时已被水流冲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难受之极。她手中的分水刺早已不知去向,伸手摸向衣囊,发现定魂珠也已不在,焦急之下,游目四顾,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双目不能视物。 正自惶急,忽然瞧见远处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亮光随着水流飘忽不定,若隐若现,梅笙大喜,料定那必是定魂珠所发之光,当下忙收敛心神,奋起余勇往发光之处游去。 |
越接近光源,光线越亮,但梅笙的心却是越发沉重,因为她仅凭亮光的亮度便可断定那发光之物绝非定魂珠。 好不容易游近发光之处,梅笙却发现那发光之物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萤石而已,萤石大如海碗,平整地镶嵌在甬道中央,于黑暗的潭水中散发着幽幽白光。 尽管大感失望,但失望之余梅笙却又有了新的发现,她发现甬道前方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萤石,数十颗萤石于甬道中央连成一条线,笔直地指向甬道深处。随着水流的慢慢平息,那些萤石所发之光便显得愈发明亮了。 定魂珠既失,梅笙又不甘心无功而返,芳心一横之下便索性硬着头皮一路走到黑了。她借着萤石的指引一路向前,径直往甬道深处游去。 大约游出数十丈远,梅笙发现甬道忽而一折,转而向左,甬道的大小依旧不变,甬道底部每隔一段距离依旧镶嵌着发着幽光的萤石。 |
再前游十余丈,梅笙忽然发现前方亮光大盛,远远看去,只觉那地方格外的璀璨夺目,恍若龙宫的藏宝库一样。 梅笙大喜之下,奋力前游,游至那亮光璀璨之所在时,发现已至甬道的尽头。甬道尽头是一个圆柱形的水池子,池子底部堆积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萤石,也难怪这里的亮光如此炽盛了。梅笙抬头仰望,发现水面上方隐约传来灯火之光,想来这水池子的上方竟然别有洞天。 梅笙双足蹬地,缓缓朝水面浮游上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像巨鱼一样“哗啦”一声浮出水面,重见天日。 |
来不及喘上一口粗气,梅笙急急环目四顾,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置身于一间偌大的密室中,密室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墙壁和穹顶上镶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萤石,一盏盏鲸油做成的长明灯沿长廊迤逦排开,火光夺目。 梅笙恍若置身梦幻仙境,一时瞠目结舌,作声不得。过了良久,她才“哎呀”一声回过神来,忙手忙脚乱地游向池边,沿池边石阶爬上岸去。 梅笙坐在池边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绕池慢行。池子在密室的正中央,如同一块硕大的圆形碧玉镶嵌于地上,骤然看去,却又有几分像一只秋波流转的大眼睛。 梅笙默默看着水池子,心里竟然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想要在记忆深处细细翻寻,却又心思紊乱,茫无头绪。 |
第十七章 陆压道君 梅笙在密室中绕行了三圈,无甚发现,索性便沿着点满长明灯的长廊往前走,进入另一间密室内。 这间密室也十分宽敞明亮,说是密室,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龛堂。密室正中是一座高大的龛台,龛台上端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泥塑神像,神像身披道袍,手捏道家法诀,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令人一见难忘。 梅笙觉得这尊神像有别于当地人供奉的一切神灵,观其服饰形制,倒和中土道家供奉的神灵有几分相像。只是中土道家供奉的是三清祖师,而这龛台供奉的却是一个样貌普通的道人。 龛台前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数排灵牌,其中一个灵牌上书“玄明门第三十二代掌门人之灵位”字样,由此可见这地方必是玄明门的重要法坛之一。 但玄明门究竟是何种门派,又有什么来头,梅笙一概不知,她只是隐隐觉得这门派神秘莫测,绝对是个难缠的主,没事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
梅笙目光左移,看向左面墙壁,发现墙壁正中居然用浓墨写了一首古诗,古诗字迹粗犷豪放,尽得张旭笔意之妙,诗文曰: 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 一乘无倪舟,八极纵远舵。 燕客期跃马,唐生安敢讥。 采珠勿惊龙,大道可暗归。 故山有松月,迟尔玩清晖。 梅笙知道这是诗仙李白写的一首诗,诗名叫《送蔡山人》。此诗在李白众多的诗作中并不出名,但梅笙却对此诗最为熟悉,因为在她爷爷卧室的墙壁上,也写着这么一首诗。 采珠勿惊龙,大道可暗归。作为采珠人,下海采珠难免会遇上各种护珠异兽,但优秀的采珠人都会想方设法避免惊扰异兽,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采珠而去。正因如此,所以优秀的采珠人都会将“采珠勿惊龙”这句诗作为座右铭,视“采珠勿惊龙”为采珠的最高境界。 梅笙想起今番下潭采珠,不但未能得偿所愿,反而早早惊扰了两条护珠孽龙而招致攻击,差点丢了性命,不由大为惭愧,深感自己本领低微,学艺不精,令梅家先祖蒙羞了。 |
一念至此,羞愧满怀,忍不住抱拳朝神像躬身一拜,道:“菩萨在上,请菩萨保佑小女子得偿所愿,采得定魂珠而归。” 瞥眼看见诗文下面有一龙飞凤舞的署名:陆压道君!恍然道:“原来菩萨名叫陆压道君。请道君祖师保佑小女子得偿所愿,采得定魂珠而归。” 连拜三下,意态恭谨,施礼完毕心念电转,骤觉“陆压道君”这四个字有些熟悉,细想之下,不由心头一震,花容失色。 对许多江湖人来说,陆压道君的名头并不显著,甚至知之甚少,但对于熟悉道家典藉的人来说,陆压道君却是道家无法绕过的人物。在某些道家信徒眼中,陆压道君的地位比三清祖师还要尊崇,是古来今往最具神通的大神之一。对此有诗为证: 鸿钧老祖第一仙,弟子盘古初开天。 先有盘古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 在传说中,陆压道君是鸿钧老祖的师弟,辈份比开天劈地的盘古大神还要高上一辈,其所修练的玄明气凌厉霸道,不在鸿钧老祖的玄清气之下。 当然对于正统的道家信徒来说,他们是不承认陆压道君的存在的,他们眼中的最高神祇是太上、元始和灵宝三位祖师,对于三清祖师之外的神祗,他们一贯持排斥和打压的态度,正因如此,所以自古五斗米教兴盛,阐教截教式微,而陆压道君一脉的玄明门则寂寂无名,几乎不为世人所知。 梅笙年幼时曾从爷爷口中得知陆压道君和玄明门的存在,只是由于事隔久远,记忆早已模糊不清,现时看到墙壁上“陆压道君”四字,才悠然忆起有关陆压道君和玄明门的种种传说来。 虽然正统道家对陆压道君腹诽颇多,但沿海一带的采珠人对陆压道君却是尊崇有加的,许多采珠人出海前都要在陆压道君的神像前祈祷一番,希望得其庇佑,以保平安。 |
梅笙采珠失败,挫折感陡生,忍不住抱拳躬身,再次对陆压道君的神像盈盈下拜。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轻微的声音道:“嘿嘿,这女娃子不错哇……”声音细微,几不可闻,但梅笙却清晰地听进耳里,不容置疑。 梅笙耸然一惊,抬头喝问道:“什么人?” 环顾四周,但见灯火摇曳,龛堂空旷,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人? 正怀疑方才是不是幻觉,不期然那个声音又已响起:“别看了,我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我。” 声音不仅细微,还十分轻灵飘忽,让人感觉不到其发自哪里。 梅笙心下大骇,因为她感觉到发声之人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而且言辞不善,自视甚高,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密室,猝然遇上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也不知是凶是吉。 梅笙朝空中抱拳道:“小女子未经前辈同意而擅闯贵地,有失礼数,还请前辈见谅。” 那人冷哼一声,道:“那里来的,滚回那里去,老夫今生不想再看到中土人士。” 梅笙见那人言辞辱及中土人士,不由心头火起,她索性盘腿坐于地上,闭目合掌,口鼻观心,决然道:“回前辈,定魂珠一日未得,小女子一日不走,小女子还打算留下来叨扰前辈几日呢。” 那怪人发出一阵“嗬嗬”怪笑,冷冷道:“原来你是来窃取定魂珠的,哼,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那人话音未落,梅笙已从地上一跃而起,纤手一扬,已有几枚银针自她掌心发出,迅疾无比地袭向龛台上的陆压道君神像。 原来梅笙屏息敛气之下,已觉察到话声竟是出自神像之口,大惊之下立生反应,抖出了最为拿手的“梅鹤神针”绝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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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细如牛毛,一闪而前。 可惜银针去势虽疾,但却在神像一尺范围之外遇上了一道无形的阻力,竟然“啪嗒”几声坠下地来。梅笙大惊之下,纤手再扬,又是几根牛毛银针发出。 这几根银针去势更猛更疾,但这几根银针在神像三尺之遥处就像碰上了铜墙铁壁,“叮叮叮”几声之后竟呼啸着反射回来,若非梅笙反应神速,差点便被反射回来的银针伤及。 梅笙惊怒之下,心下也自朗然,她再度朝神像揖手躬身,道:“前辈的‘太玄明气’神功出神入化,已达大气明理的最高境界,小女子望尘莫及。方才小女子班门弄斧之举,还望前辈海涵。” 神像露齿呵呵一笑,睁眼看着梅笙道:“你这小妮子倒也聪明,居然看出是我在装神弄鬼,不错不错!” 梅笙道:“晚辈本领低微,手笨眼拙,让道君见笑了。” 陆压道君从龛台上一跃而下,落身于梅笙面前,他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道:“大梦谁未觉?酣睡不嫌多。贫道本来打算在此睡上三年半载的,谁知才睡了不到两个月,就被人吵醒了。哎,气死我了。” 梅笙歉然道:“晚辈误闯宝地,扰了前辈清修,恕罪恕罪。” 陆压道君看着梅笙道:“小妮子,你是合浦梅家的人?梅鹤庵是你什么人?” 梅笙道:“回前辈话,梅鹤庵正是晚辈爷爷。前辈莫非认识我爷爷?” 陆压道君道:“岂止认识,我们还打过一架呢。” “你们还打过架啊?为什么?” “误会,误会。 ”陆压道君哈哈笑道,“我和你爷爷误中小人奸计,差点拼了个你死我活,不过最后却是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了好朋友。” |
“太好了。”梅笙拍掌笑道,“难怪爷爷的卧室挂有你的画像,原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压道君抚髯笑道:“我认识你爷爷时你父亲还是个孩子,想不到一转眼间,连你都这么大了。” 梅笙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秀发,露出少女特有的忸怩神态。 陆压道君道:“你聪明伶俐,武功也不错,正是对付百绝童子的不二人选。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梅笙道:“百绝童子?百绝童子是什么人物?” 陆压道君道:“百绝童子是燃灯大师的小徒弟,年方十三,却聪明绝顶,机智百出,贫道每次去须弥岛拜访燃灯大师,都被百绝童子用计阻于山门外,苦无冲关破门之法。” 梅笙道:“那百绝童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厉害,真是难得。” 陆压道君道:“你也不差,我看你的武功才智绝不在百绝童子之下,方才你那一手‘梅鹤神针’,差点便要了贫道的命了。” 梅笙恍然道:“哦,原来前辈是凭‘梅鹤神针’推测出晚辈是梅家之人。” |
“正是。”陆压道君道,“你我一见如故,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须弥岛会会百绝童子?” “当然愿意。”梅笙目光闪动,道,“可惜此间俗事未了,晚辈不能就此离去。” 陆压道君呵呵一笑,道:“小妮子,你是不是为定魂珠的事发愁?放心好了,只要你答应和我一起去须弥岛,定魂珠的事包在我身上。” 梅笙大喜,忙揖手道:“多谢前辈施以援手。” 陆压道君也不废话,他伸手一招,一条全身发白的小蛇便倏然自灵牌中爬出,闪电般飞蹿到他的手上。陆压道君轻抚蛇首,小声道:“小白龙,去帮我把定魂珠找来。” 小白蛇倒也听话,立刻从陆压道君身上溜了下来,沿着长廊快速往外爬去。少顷,梅笙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想来是小白蛇纵身跳下圆形水池而发出的声音。 梅笙好奇地道:“道君前辈,这条小白蛇真的能找到定魂珠吗?” 陆压道君道:“小白蛇看似平平无奇,却天赋异禀,灵异非常,如果连牠都找不到定魂珠,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梅笙道:“这个我信。道君豢养之物,必是灵异非常之物,非寻常蛇虫可比。” 陆压道君傲然道:“那当然了,别看外面那两条护珠蛟蛇凶神恶煞的,挺像那么回事,但牠们见到小白蛇,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服贴得很。” 梅笙笑道:“这就叫卤水点豆腐,糯米治木虱,一物降一物。小白蛇能克制大蛟蛇,正合此理。” 二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越谈越是投机。正谈笑间,忽见长廊外白光一闪,小白蛇竟然去而复返,衔珠而还了。 |
小白蛇游至陆压道君跟前,张口一吐,将鹅卵般大的定魂珠吐在地上。定魂珠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霎时华光流转,满屋生辉。 陆压道君弯腰拾起定魂珠,道:“世人皆传定魂珠能让人革心洗面,脱胎换骨,神异非常,依贫道看来它也不过是寻常之物而已,何足惜哉。”挥手将定魂珠抛向梅笙,又道:“年青人练习武功应循序渐进,切忌心浮气躁,贪功冒进,若是奢想借助灵异之物一步登天,成为顶尖高手,则极易陷于魔道矣。” 梅笙道:“晚辈谋取定魂珠并非为了己用,而是为了和他人交换一样重要的东西,请道君明察。” 陆压道君道:“定魂珠我已交到你手上,你现在可以陪我一起去须弥岛了吧?” 梅笙将定魂珠小心纳入衣囊中,道:“定魂珠我是得到了,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去须弥岛。” “为什么?你不愿陪我去须弥岛么?” 梅笙笑道:“我倒是愿意陪你去须弥岛,但我下黑龙潭这么久了还杳无音讯,岸上的同僚们一定担心得紧。前辈就算再急着去须弥岛,也总该先让我回去和同僚们报个平安吧。” 陆压道君无可奈何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明日辰时,我在潭边的破庙里等你,不见不散。” |
第十八章 初登须弥岛 众人见梅笙采珠而还,皆又惊又喜,惊喜之余,自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此乃外话,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翌日辰时,梅笙准时赶到黑龙潭边的破庙里与陆压道君会合,二人一道走到海边,乘上一条帆船驶向茫茫大海。 船家是个肤色黎黑的壮汉,沉默寡言却善解人意,陆压道君只是伸手比划了一下,壮汉便已领悟于心,立刻解缆升帆,驾船径往须弥岛进发。显然,这壮汉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须弥岛了。 陆压道君今天心情大好,他披了一件样式奇特的道袍,手持千丝白玉拂尘,昂首挺立于船头。他一边凝望着初升的朝阳,一边漫声高吟: “鸿蒙初判有声名,炼得先天聚五行。 顶上三花朝北阙,胸中五气透南溟。 神仙队里称元始,玄妙门庭话未生。 漫道香花随辇毂,沧桑万劫寿同庚。 混沌从来道德奇,全凭玄理立玄机。 太极两仪并四象,天开于子任为之……” 陆压道君吟完,梅笙也迎着朝阳高声吟道: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 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来回甚易行。 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二人吟完,相视大笑,二人虽年龄相差悬殊,但此刻却似是知心朋友一般。 梅笙笑道:“道君爷爷,你这件道袍的样式有点怪怪的,跟中土的道袍大有不同。” 陆压道君道:“道袍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中土的道士把道袍改得花里花哨的,不但有碍观瞻,而且有违传统,实在太不像话了。” 梅笙道:“道君爷爷,你道袍上的图案既不是太极,也不是八卦,而是一个圆形墨团,请问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陆压道君道:“你猜猜看。” 梅笙道:“歌谣云:先有盘古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陆压道君便已存在,而在陆压道君之前,道便已存在。那时天地未开,宇宙一片混沌,处于无极之态。依我看,你道袍上的图案表示的正是天地未开时的混沌状态。” 陆压道君两眼放光,道:“说得好,你真聪明,看来我这次没找错帮手。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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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笙道:“在潭底密室中央有一圆形水池,看上去有点像人的眼睛,现在想来,那水池子也是表示混沌之意。” 陆压道君道:“不错,混沌才是道家的精髓,中土道家所谓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乃画蛇添足、舍本求末之举,流之于形式矣。” 梅笙道:“现在天地既开,宇宙不复混沌,我倒觉得中土道家之举无可厚非。” 陆压道君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道本无形,岂可名状哉……” 梅笙道:“大道无形,却殊途而同归。道君固然功参造化,但中土道门数百年来也涌现出了不少风云人物,不说别的,单一个 张三丰,其武功修为就不在道君爷爷之下。” 陆压道君听得张三丰之名,身躯微震,喃喃道:“张三丰,张三丰……嘿嘿,一个中土道门本不该出现的人物。” 梅笙道:“道君爷爷也认识张真人?” 陆压道君道:“岂止认识,我们还是死对头呢。我们皆生于南宋淳祐七年,二十多岁时同时崛起,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时时争斗不休……” 梅笙咋舌道:“原来你们都生于淳祐年间,至今岂不是已有一百多岁了?你们谁的武功高?最后谁赢了?” 陆压道君叹息道:“开始是我稍胜一筹,但自从他练成太极拳后,就轮到他反压我一头了。”说完意兴萧索,不住摇头。 梅笙道:“武学一道,永无止境,正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道君爷爷你也不要太介怀了。” 陆压道君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去须弥岛找燃灯大师吗?我想求他将佛门的‘小无相功’授予我,有了‘小无相功’相助,我的玄明罡气必将达到大气明理的最高境界,到时就不用再怕他张三丰了。” 梅笙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个百绝童子为何三番四次阻止你去拜访燃灯大师?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压道君皱眉道:“咦,这个问题我可没想过。每次去须弥岛都被百绝童子弄得焦头烂额,昏头转向,却从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唉,有时也想动手教训他一下,可又怕别人说我以大欺小,以技压人。” 梅笙笑道:“好厉害的百绝童子,居然连道君爷爷都拿他没办法,我倒要会他一会了。” |
这时太阳已升得老高,海风也开始变大了,陆压道君挺立船头,迎着海风徐徐轻吟: “游戏人间八十秋,不堪回首忆从头。 风霜历尽都成梦,岁月无穷只添抽。 进退阴阳终入妙,升沉水火在进修。 一从了悟真空后,醉卧壶中不再愁。” 梅笙识得这首诗,知道这首诗出自张三丰之手,陆压道君此刻吟诵老对手的这首诗,应该是想好好体会一下老对手写诗时的心境吧,若是福至心灵,从字里行间参悟出一丝克敌制胜的玄机来,则受用无穷矣。 想到陆压道君对失败念念不忘,时刻想着克敌制胜,反压张三丰一头,梅笙不由心中恻然,对面前的这个老道人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来。 须弥岛位于大洋深处,周围全是险滩乱石,自古人迹罕至。岛屿终日为雾岚所罩,只有在海风强劲的仲夏之日,才烟消雾散,偶露峥嵘。 船夫显然对这一带海域极为熟悉,他驾驶着小船,小心翼翼地在乱石中左穿右插,看似险象环生,实则却是有惊无险,履险若安。犬牙交错的礁石围成一条狭窄的天然水道,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直伸进那雾霭沉沉的须弥岛中。 须弥岛外面虽然浓雾弥漫,但岛上却山明水秀,景色怡人。梅笙远远便看见一条白练似的瀑布自高峰上飞流直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几只青鸾和白鹤绕着瀑布来回飞舞,不时发出几声尖尖的唳叫。青崖上藤蔓缭绕,藤蔓间黑猿搔首,白鹿隐现……好一派仙气隐隐的大好风光! 梅笙不由赞道:“真是风光旖旎,仙气十足啊,想来那琼宇仙境亦不过如此。” 陆压道君道:“这须弥岛的风光是好,可岛上的人就不那么可爱了。在这岛上隐居的人,有一部分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道,有一部分则是在中土无法立足的朝廷钦犯,至于在此真正避世隐修的人,可说是寥寥无几。你凡事小心在意为好,可不要被这里的表象迷惑了。” 梅笙吐了一下舌头,道:“我知道了,请道君爷爷放心。” 越靠近须弥岛,乱石滩便越多,小船驶到距岛还有十余丈远的地方时,便再也无法前行了。好在这一点距离对陆压道君和梅笙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陆压道君转身朝船家嘱咐几句后,便挽着梅笙的手纵身往岛上掠去。 十余丈的矩离一掠而过。二人立足岛上,仰望岛上的高山流水,忍不住相视哈哈一笑,拔腿便往山上走去。 |
走过一座山梁,二人被一条深涧拦住了去路。深涧上无桥无路,只有一条儿臂般粗的铁链连接两岸,山风吹过,铁链上下左右不停晃动,令观者胆战心惊。 深涧边有一石碑,碑上刻着三个红彤彤的大字:奈何桥。 梅笙惊道:“这里就是奈何桥?那桥下的河流是不是叫忘川?” 陆压道君道:“正是。对岸那边还生长着很多无叶红花,叫彼岸花。” 梅笙道:“我的天,那对岸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婆子,叫孟婆?” 陆压道君道:“那当然。所有从这里经过的人都要喝一碗孟婆汤,以表虔诚之意。” 梅笙嘟起嘴道:“还要喝孟婆汤啊,不喝行不行。” 陆压道君道:“当然不行。所谓入乡随俗,我们到了须弥岛,就要遵守须弥岛的规矩。”说纵身跃上铁链,施展“烟波萍渡”之功,徐徐向前溜滑而去。 梅笙道:“喝就喝呗,一碗孟婆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也纵身跃上铁链,以“蜻蜓点水”之技掠往对岸。 虽然山涧很深,山风又大,但二人皆夷然不惧,一阵风般踏链而前,转眼即越过山涧,踏上对岸。 |
对岸的山坡上真的长满了各种红艳艳的花儿,和传说中的彼岸花颇有几分相似。山路旁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老婆子一边轻轻咳嗽,一边佝偻着背用勺子搅动铁锅中的黄汤,口中喃喃道:“喝了孟婆汤,见鬼不用慌。好咧,又来了两位贵客。” 陆压道君走上前去,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子扔在木桌上,道:“孟婆,给我来两碗孟婆汤。” 孟婆收起桌上的金叶子,嘎声道:“孟婆汤常有,而贵客不常有。好咧,两碗孟婆汤来了——”一边说,一边用木勺子从铁锅中舀了一勺汤水,徐徐倒入两个脏兮兮的瓷碗中。 梅笙皱眉道:“有葱花吗?最好加点葱花。没有葱花,加点蒜蓉也行。” 孟婆瞥了梅笙一眼,眼眸里有寒光一闪。她嘿嘿笑道:“没有葱花,也没有蒜蓉。嘿嘿,加了葱花和蒜蓉的汤水还能叫孟婆汤么?” 梅笙还待再辩,却见陆压道君早已拿起孟婆汤,仰首“咕噜噜”地大喝起来,当下不再说话,也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孟婆汤,皱着眉头一口喝下。 陆压道君喝完孟婆汤,把碗往木桌上一扔,举步便走。梅笙咂了咂嘴道:“闻名天下的孟婆汤也不过如此,寡淡无味,还没十字坡的凉茶好喝。”说完也将碗朝木桌上一扔,跟随陆压道君往山上走去。 孟婆目送二人走远,忽然嘿嘿一笑,低声道:“陆压道君这次带了个好帮手,百绝童子可能要栽跟头了。嘿嘿,好得很呐,老身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山路虽陡,景色却是绝佳,陆压道君看着眼前的大好风光,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又漫声高吟起来: “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京。 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花聚顶演无生。 顶上金光分五彩,足下红莲逐万程。 无极仙衣飞紫气,三锋宝剑号青苹。 伏虎降龙为第一,擒妖缚怪任纵横……” 陆压道君吟完,梅笙也漫声高吟道: “楚蜀频来自往还,结庐高卧两名山。 静中偶动仍非静,闲里能安乃是闲。 只候紫书来阙下,细研丹诀度人间。 武当夜对峨眉月,遥忆吾徒已闭关。” 梅笙刚吟完,陆压道君便瞪着她道:“小妮子,你吟的是张三丰的诗?” 梅笙道:“是的,正是张真人的诗作。” 陆压道君道:“你明知张三丰是我的死对头,为何还要在我面前吟他的诗?” 梅笙道:“唐突之举,有失礼数,道君请见谅。但是道君难道不想从张三丰的诗句中去感悟一些诗句外的东西?” “诗句外的东西?”陆压道君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梅笙道:“张三丰武功高强,冠绝群伦,不是没有原因的。所谓管中窥豹,见微知著,我们若能从张三丰的诗句中窥探出一丝玄机,岂不妙哉。” 陆压道君喜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不过——” 陆压道君轻叹一声,黯然道:“此理我也明白,只是我研读张三丰诗作三十余年,却收获甚微,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
梅笙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局外之人,我倒要比你看得清楚些。” 陆压道君道:“哦?说来听听。” 梅笙道:“洼地不择涓流,终成大海;张三丰海纳百川,乃创太极。你固守混沌之说,乃固步自封之举,自不能采百家之长了。” 陆压道君脸色微变,道:“小妮子,你说下去。” 梅笙道:“你固守传统,却又偶有创新之心,这就叫‘静中偶动仍非静’;张三丰采百家之长,推陈出新,由无极妙演太极,这就叫‘闲里能安乃是闲’……” 陆压道君脸色大变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是我太保守了?” 梅笙道:“张三丰乃出世之人,却又有入世之心,他云游四方,救苦济难,一句‘细研丹诀度人间’尽显菩萨心肠。而你却幽居密室,一味潜心苦修,于人间疾苦不闻不问……” 陆压道君道:“那又如何?” 梅笙道:“我个人觉得,张三丰修的是大道,而你修的乃是小道。大道坦荡,小道难行……” 陆压道君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道无形……” 梅笙道:“《道德经》晦涩玄奥,我可不懂。我只知道张三丰单凭一句‘武当夜对峨眉月,遥忆吾徒已闭关’就能打败你。”梅笙说完,再也不管陆压道君,撒腿往山上急奔而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压道君一边撒腿急追,一边大声道,“为什么张三丰单凭这句诗就能打败我?” 梅笙的声音远远传来:“张三丰张真人在武当山建基立业,徒子徒孙无数,而你却幽居潭底,孑然一身,无儿无徒,纵然无敌于天下,又能如何?” 身后,传来陆压道君几声沉重的叹息。 |
翻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在山道两旁的平地上,鳞次栉比地建了不少楼房,楼房相连成片,客栈酒肆当铺一应俱全,俨然一个小型集市。 梅笙道:“想不到在半山腰上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集市,奇怪,怎么见不到一个人?” 陆压道君道:“这地方叫‘刘公鬼市’,白天是没人,晚上可就热闹了。在这里,你能买到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梅笙道:“原来是鬼市,我说怎么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呢。在鬼市摆摊要收税吗?以后落难了我也想在这里摆个摊子。” 陆压道君道:“当然要收了,不过收税的不是官府,而是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梅笙道,“四大天王很厉害吗?” 陆压道君道:“当然厉害了。楚霸王的锤,裴将军的剑,胖头陀的戒刀,每一样都是可一击杀人的致命武器。” 梅笙道:“这么厉害?还有一个人是谁?” 陆压道君道:“还有一个叫刘公公,他是四大天王之首,其他三大天王加起来,也不及他的一根手指头厉害。” 梅笙咋舌道:“当真?” “千真万确。我宁愿招惹上张三丰,也不愿招惹上刘公公这种人物。这种不男不女的人物举止怪异,其心难测,最是难挡难防。” “哦,原来刘公公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陆压道君道:“当然了,要不怎么叫他刘公公呢。在鬼市,刘公公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因为整个鬼市都是他的产业,整个须弥岛都是他的势力范围。” 梅笙“哦”了一声,道:“怪得这地方叫刘公鬼市,原来整个鬼市都是刘公公的产业。嗯,这刘公公如此有钱,我落难时直接找他借钱就行,还在这里摆什么摊呢。”说完纵身飞掠而前,留下陆压道君一人在原地气得直翻白眼。 |
二人再次越过一条山涧,抬头仰望,隐约看见山腰密林中露出一角飞檐,陆压道君指着飞檐道:“那里就是红叶寺了,燃灯大师就住在那里。” 梅笙道:“就快到红叶寺了,怎么还不见百绝童子出现呢?” 陆压道君呵呵笑道:“他早已来了,只是见我带了帮手,不敢贸然现身而已。” 梅笙笑道:“我还以为百绝童子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只是个畏首畏尾的怂货而已。” 话音未落,突见白影一闪,一个矮小的身形从路旁草丛中飞窜出来,大喇喇地往山路中间一站,尖声道:“陆压道君,你又来了?” 陆压道君呵呵笑道:“三月之期已到,我当然要来了。” 百绝童子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这次居然带了帮手,看来你不但想以大欺小,还想以众凌寡。” 陆压道君道:“对付尔等小儿何须老夫出手呢,有老夫的小徒弟出手就足够了。” 百绝童子目光转向梅笙,冷冷道:“你就是他的小徒弟?” 梅笙道:“正是。” 百绝童子道:“凭你也想与我抗衡?瞧你小小年纪,又能会多少武功?” 梅笙道:“我是不会多少武功,但除了崆峒派的‘魅形残影‘身法,天下间的武功我或多或少都会一些。” 百绝童子面色大变,厉声道:“‘魅形残影’身法?” 梅笙笑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用的就是‘魅形残影’身法。怪了,你怎么会崆峒派的武功?莫非阁下是崆峒派的人?” 百绝童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惶之色,断然道:“我不是崆峒派的人,也不会什么‘魅形残影’身法。我在世上活了十二三岁,连‘崆峒派’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听人提到。” “是吗?”梅笙道,“你说你才十二三岁,但我看你至少也有六十岁了。” 这一下不但百绝童子骇然变色,连陆压道君也感到惊骇莫名。“什么?”陆压道君道,“你说他至少有六十岁了?” 梅笙道:“五十年前,崆峒派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叫极乐童子,极乐童子初出茅庐便名动江湖,是当时最有名的五大高手之一。不过极乐童子武功虽高,却是个侏儒,看上去就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 陆压道君动容道:“难道你说他就是崆峒派的极乐童子?咦,他刚才的轻功身法确实像是崆峒派的‘魅形残影’,这就怪了。” 梅笙道:“极乐童子声名虽盛,却贪财如命,为求得荣华富贵,不惜投靠蒙元鞑子,卖国求荣。三十年前,极乐童子见蒙元大势已去,中原再无容身之处,遂远走他乡,过上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陆压道君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江湖上好像确实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当年崆峒派掌门蒋全胜和极乐童子一夜之间从江湖上失去踪影,有人说他们跟随蒙元残部进了大漠,也有人说他们远渡重洋去了扶桑。” 梅笙道:“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藏身在这须弥岛中。” 陆压道君道:“须弥岛隐藏于大洋中,地处僻远,确实是个避难的好地方。我若是蒋全胜和极乐童子,也会选择这个地方避难。” 百绝童子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两眼看天,面无表情,仿佛二人之间的谈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
陆压道君看着百绝童子道:“你是不是极乐童子?你的师父蒋全胜是不是也在须弥岛上?” 百绝童子道:“什么极乐童子?什么蒋全胜?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懂。” 陆压道君一步一步向百绝童子逼去,冷冷道:“你不说实话,但我有办法让你说实话。” 百绝童子急道:“喂,你要干什么?陆压道君,你想以大欺小……” 陆压道君道:“如果你真的是极乐童子,算起来也有六十多岁了吧,我当面向你讨教一二,也算不得是以大欺小。” 梅笙在一旁扇风点火道:“极乐童子心狠手辣,善于暗箭伤人,道君爷爷你可要小心了。” 陆压道君道:“魑魅魍魉之辈,何足挂齿哉,谅他那点微末道行也伤不了我。” 百绝童子后退几步,忙不迭地摆手道:“陆压道君,我们曾约法三章,说好只斗文不斗武的,只要你能回答我提出的三个问题,我就放你过去见我师父。第一个问题:什么东西早上四条腿走路,中午两条腿走路,晚上三条腿走路……” |
梅笙笑道:“这算什么难题呢,三四岁时我就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了。听说这道题还是西洋人传过来的呢。” 陆压道君道:“原来是西洋人传过来的玩意,怪不得老夫每次都被这道题难住。也罢,老夫今天不跟你玩这个了,老夫要领教一下你的崆峒神功。” 百绝童子心知要糟,待要闪身遁逃,却发觉所有退路都已被陆压道君封死,陆压道君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已将他全身气机完全封锁压制,此刻的他别说逃跑,就算想挪动一下脚步也变得艰难无比。 陆压道君盯着百绝童子,寒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崆峒派的极乐童子?” 百绝童子道:“我是燃灯大师的关门弟子,什么崆峒派,什么极乐童子,我从没听过。” 陆压道君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倒要瞧瞧你能顽抗到几时。”说完举起右掌,缓缓朝百绝童子拍去。 百绝童子见陆压道君的右掌霎时变得晶莹如玉,不时冒出丝丝乳白色的冷气,不由骇然失色道:“玄明罡气!你竟要以玄明罡气伤我!” 陆压道君道:“还算你识货!对付大奸大恶之徒,我从来不会吝啬我的玄明罡气。” 百绝童子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想要挣扎闪避,却无法动弹分毫,望着如泰山般缓缓压过来的巨灵之掌,他口中发出了一连串绝望的呻吟:“你……你居然要杀我?我……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陆压道君面色一寒,巨掌一翻,疾往百绝童子天灵盖拍落。 |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而急促的琴声骤然响起,扣人心弦,震人耳膜。陆压道君闻声面色骤变,立即止步住手,侧耳倾听。百绝童子突感身上压力大减,浑身为之一轻,大喜之下忙一招“鹞子翻身”向后翻出,几个起落之下早已置身于山腰密林间,转眼不见踪影。 梅笙急道:“道君爷爷,百绝童子逃走了,你快追啊。” 陆压道君对梅笙的话恍若未闻,他侧耳细听那声调怪异的琴声,似是想找出琴声的出处。但这时琴声却“铮”的一声弦断声消,再也无迹可寻。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此时万籁重归于寂,只余鸟声啁啾,松涛阵阵。陆压道君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琴声!就算当年的六指琴魔再世,也不过如此。” 梅笙道:“这琴声初时尖锐高亢,后渐阴柔缠绵,似是出自女人之手。” 陆压道君道:“此琴声看似阴阳失调,水火难容,实则柔中有钢,刚柔并济,并一般人所能为。” 梅笙道:“那么这个神秘人是什么人?男人还女人?” 陆压道君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只知道他是敌非友,且绝非等闲之辈,若非势形所逼,我可不愿惹上这样的对手。” 梅笙道:“原来除了张三丰,还有令道君爷爷如此忌惮之人。这神秘人的内功虽浑厚怪异,却不一定赢得了你的玄明罡气。” 陆压道君道:“敌暗我明,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走罢,我们先上红叶寺找燃灯大师。” 红叶寺建在山腰的一块平地上,规模并不大,远远看去,掩藏在树林中的寺院显得低矮而破败。 不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了燃灯大师的红叶寺就算再破旧,也是庄严肃穆的佛门圣地,须弥岛上就算再大胆的人,也不敢轻易在此放肆撒野。 |
寺院十分冷清,难觅人踪。陆压道君和梅笙微感诧异,忙快步走进大殿之中,却发现一白眉老僧盘膝坐于地上,形容枯槁,神情委顿。 陆压道君惊道:“燃灯秃驴,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白眉老僧有气无力地道:“牛鼻子,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西天见如来佛祖了。” 陆压道君道:“谁说我没来?我来了好几次,都被你徒儿百绝童子拦下来了。” 燃灯大师道:“原来如此。那恶徒品行不端,居心叵测,把老衲骗得好苦,老衲早已将那厮逐出师门了。” 陆压道君道:“那小子原来是崆峒派的极乐童子,敢情现在你也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吧。” 燃灯大师颔首道:“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将他逐出师门。谁料那恶棍见身份暴露,竟然对我下了毒手。” 陆压道君道:“你是中了他下的剧毒吧,以你的功力竟然不能自行化解,可见那毒药的毒性非同小可。” 梅笙道:“从种种迹象看来,大师中的可能是崆峒派的‘七绝化功散’之毒,一旦中此剧毒,轻则手软脚软,提不起劲;重则功力尽失,半身瘫痪。” 燃灯大师道:“女施主所言甚是,我中的确是‘七绝化功散’之毒,眼下老纳内力尽失,动弹不得,苦不堪言矣。” 陆压道君道:“百绝童子为何要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梅笙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百绝童子恐怕是为了‘小无相功’才这样做的吧。” 燃灯大师道:“正是,百绝童子要我传授他‘小无相功’,才肯解了我的毒,但‘小无相功’乃我佛门正宗功法,岂能授以宵小之辈。” 梅笙道:“这‘七绝化功散’的解药只有崆峒派的人才有,要想解去此毒,必须找到百绝童子才行。” 陆压道君道:“须弥岛这么大,百绝童子又已成惊弓之鸟,要想找到他,恐怕大为不易。” 燃灯大师道:“要想找到百绝童子,必须先找到钱瞎子,钱瞎子号称江湖百事通,须弥岛上的风物掌故他最是清楚不过。” 陆压道君皱眉道:“可是须弥岛这么大,我们又该去哪儿找钱瞎子?弄不好还没找到钱瞎子,我们自己反倒成了瞎子了。” 燃灯大师道:“钱瞎子大名鼎鼎,在须弥岛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你们只要到刘公鬼市走上一趟,包你们很快就会找到钱瞎子。” |
第十九章 刘公鬼市 午夜的刘公鬼市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众多的商贩,熙熙攘攘的行人,稀奇古怪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刘公鬼市的繁华程度,竟似不亚于中土的任何一个集市,猝然置身其中,令人有恍然隔世之感。 陆压道君和梅笙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钱瞎子的摊档。一根长竹杆上斜挑着一幅“钱”字彩旗,彩旗下是一张破破烂烂的方桌,方桌后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老年瞎子。老瞎子脸颊瘦削,满面倦容,似乎已很久没有开过张了。 陆压道君径直走到钱瞎子跟前,“叭嗒”一声扔下一片金叶子,道:“大师,算命。” 钱瞎子转动着一双发白的眼睛瞪着陆压道君,道:“阁下不像是来算命的。” 陆压道君道:“你看得见我?” 钱瞎子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心却看得见。” 陆压道君又扔下一片金叶子,道:“我是来找人的。” 钱瞎子道:“阁下要找什么人?” 陆压道君道:“百绝童子。” 钱瞎子白眼一翻,道:“百绝童子?这小子居无定所,行踪飘忽,可不太好找。” “你找不到?” “也不是找不到,只是要想找到百绝童子,阁下至少得给我三片金叶子才行。” 陆压道君又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叭嗒”一声扔在桌上,沉声道:“够了么?” 钱瞎子左手衣袖从桌面轻轻扫过,已将三片金叶子纳入袖中,然后伸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嘎声道:“百绝童子现时在周铁匠家中,你们现在赶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周铁匠老婆的床上看见他。” 陆压道君和梅笙依钱瞎子所言,很快就找到了周铁匠的铺子,铺子门窗紧闭,不见人踪。二人也不哆嗦,分别揣门破窗而入,直奔卧室。 卧室内不见周铁匠,也不见老板娘,只有百绝童子一人。 只是百绝童子这时已经是个死人! 一个手指般粗细的血洞突兀地显现于他的眉心间,汩汩地冒着鲜血,显然刚刚死去不久。他双眼圆睁,面孔扭曲,死前显然极为痛苦和愤怒。 梅笙惋惜地道:“已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陆压道君道:“有人不想我们找到百绝童子,这人显然才是谋害燃灯大师的真正元凶。” |
梅笙道:“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绝非易与之辈。” 陆压道君道:“能轻易杀死百绝童子的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而能以指力一招毙敌的人,更属凤毛鳞角了。” 梅笙道:“你是说百绝童子死于凶手的指力之下?” 陆压道君道:“正是。凶手从正面突破,一指毙敌,手段简单直接,却凌厉无比。” 梅笙道:“什么指力如此厉害?难道是少林寺的金刚指? 陆压道君摇头道:“不像是金刚指。从百绝童子的伤口来看,倒有几分像是崆峒派的修罗指。” “修罗指?”梅笙惊道,“难道杀害百绝童子的是崆峒派的人?他们为何要同门相残?” 陆压道君道:“凶手的目的是燃灯大师的‘小无相功’,为了‘小无相功’,就算牺牲同门师兄弟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梅笙道:“这人好狠!” 陆压道君忽然面色大变,道:“不好,我们快回去找钱瞎子,迟了就来不及了。”话未说完,已一个“鹞子翻身”翻出屋外,沿来路急奔而回。 可惜他们又晚了一步。当他们飞奔折返时,发现钱瞎子的摊档前早已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群,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人群中间散发出来,呛人口鼻。 钱瞎子这时也已是个死人。一根长长的麻绳从他的嘴巴插入,再从他的后颈穿出,软软地耷拉在他的后背上。鲜血从后颈涌出,沿着麻绳往下流淌,然后再嘀嘀嗒嗒地滴在地上,其景悽惨至极。 陆压道君拨开人群,默默走至钱瞎子的尸体前,默默地看着他口中那条血淋淋的麻绳,面沉如水。凶手能化柔为钢,以一根柔软的麻绳杀人,其功力不但骇人听闻,而且诡异莫测。陆压道君自忖自己虽然也能勉强做到这点,但绝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凶手于闹市中从容杀人,杀人之后又飘然离去,完全无迹可寻,光凭这一点,就远非常人所能及。 梅笙道:“化柔为钢,金石可镂。凶手武功阴柔奇诡,似乎是个女人。” |
没什么人看,也没什么人顶,没劲啊。发完这一章,暂停一段时间,先全力把小说写完再说。 |
陆压道君道:“女人没有这么霸道的指力,再说崆峒派的‘修罗指’只有男人才能修习。” 梅笙道:“那么凶手应该是个性格阴柔的男人,此人武功可刚可柔,刚柔并济,怪异非常。” 陆压道君道:“你还记得在红叶寺前听到的琴声么?” 梅笙面色大变,道:“当然记得。难道凶手就是那个神秘的抚琴者?” 陆压道君点头道:“必是那人无疑。凶手和那人的武功走的都是同一路子。” 梅笙道:“如果他们是同一人的话,可就难办了,那人武功诡异,行踪飘忽,我们该去哪儿找他?” 陆压道君道:“他不会走得太远的,我敢保证,他现在一定还呆在刘公鬼市。” “可是刘公鬼市并不小,人又那么多。” “刘公鬼市的人是很多,但大老板只有一个。” 梅笙讶然道:“你要去找刘公公?” 陆压道君道:“这里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他又是这里的大老板,我不找他找谁?” 梅笙顿时两眼放光,欣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人命关天,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找他去。” |
至刚至柔的武功只有半阴半阳的人才能练成,而放眼整个须弥岛,也只有刘公公才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陆压道君不去找刘公公,还能去找谁? |
在刘公鬼市的街道尽头,有一个木板搭成的戏台,戏台很高很大,每逢重要节日,刘公公都会请一些戏班子在这里唱唱大戏。 今晚的戏台上没有戏班子,只有须弥岛赫赫有名的四大天王:刘公公、楚霸王、裴将军和肥头陀。 一个巨大的青铜鼎摆放在戏台中央,鼎下燃着一堆旺盛的柴火,鼎中汤盈水沸,热气腾腾,一只面目狰狞的兽类在汤水中载沉载浮,时隐时现。 四大天王围鼎而坐,皆神色凝重,面沉如水。 陆压道君和梅笙同时掠上戏台,举步朝四大天王走去。陆压道君耸着鼻子道:“好香的獐子肉,不知主人家能否赏一两块给我尝尝?” 刘公公道:“远来是客,主随客便,当然可以了。”声音尖细悠长,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陆压道君道:“主人好客,甚是难得。如此最好不过了。” 刘公公伸手往巨鼎中随意一探,已将两颗带着血丝的眼珠子抠入手中,道:“獐子肉虽好,怎及眼珠子美味?两位请用餐。” 梅笙看着刘公公掌中那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大感恶心,忙道:“荤菜虽好,怎及素菜养人?我不吃荤菜。” 陆压道君道:“主人厚礼,却之不恭。你不吃,那我就一起吃了。”说着探手一抄,已将刘公公手中的那两颗眼珠子纳入手中,随手将眼珠子抛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梅笙见陆压道君嚼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不由为之侧目。陆压道君将口中美食咽下肚后,咂着嘴道:“好味道好味道,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食了。” 刘公公道:“山上獐子有的是,道君如果还想吃獐子眼的话,我马上叫人上山去捕猎。” 陆压道君道:“不用了,我今番前来,除了想叨扰一顿獐子肉外,还想听刘公公弹弹琴。” “弹琴?”刘公公道,“我可不会弹琴。除了猜拳划令喝喝酒,我是别无所长了。” 陆压道君道:“公公太过谦逊了,我知道公公除了弹得一手好琴外,还写得一手好字。公公一双手掌纤巧细长,晶莹如玉,若能好好练武,必能事半功倍,突飞猛进,成为顶尖高手。” 刘公公呵呵笑道:“老夫闲云野鹤,懒散惯了,对武道不感兴趣,否则必向道君讨教一二,也好防身健体。” 陆压道君道:“我听说崆峒派有一种武功叫‘修罗指’,修习了这种武功的人的手指会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公公的手指这么细长,莫非公公也练过这种武功?” 刘公公道:“修罗指?未曾听过。世间竟有如此怪异的武功么?” 陆压道君目光如芒,盯视着刘公公道:“如果连崆峒派的掌门人都没听说过‘修罗指’,天下间还有谁听说过‘修罗指’呢?刘公公,你说是不是?” 刘公公迎上陆压道君的眼光,沉声道:“陆压道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压道君一字一顿地道:“你就是崆峒派的前任掌门蒋全胜,你还说你不会‘修罗指’?” 刘公公面色微变,不过转瞬又回复平静,他盯着陆压道君,如夜枭般尖声笑道:“陆压道君不愧是陆压道君,果然有两下子。” 陆压道君道:“你为了将‘修罗指’练至最高境界,不惜挥刀自宫,做起了蒙古皇帝的御前太监,现在看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公公举起右手,看着五根晶莹如玉的手指,悠然道:“蒙上苍厚爱,‘修罗指’第九重境界已臻大成,到达至刚至柔、水火相融之境,我敢保证,我的‘修罗指’绝不比你的‘玄明指’差。” 陆压道君也抬起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五指同样纤巧细长,晶莹如玉。陆压道君对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喃喃自语道:“玄明指啊玄明指,你已寂寞了数十载,现在终于找到对手了。” |
刘公公道:“你真的要动手?” 陆压道君道:“你杀了你的徒弟极乐童子也就算了,却不该杀那无辜的钱瞎子,钱瞎子因我而死,我总该为他讨个说法吧。” 梅笙抽出腰间的短剑,扬剑对刘公公道:“你投靠蒙古鞑子,两手沾满了无数武林人士的鲜血,我也要为死在你手下的众多冤魂讨个说法。” 刘公公道:“我们共有四人,而你们只有两人,你们真的有把握打败我们吗?” 梅笙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无把握战胜你们,我们就不会来了。” 刘公公道:“好好一个女娃子,不呆在家里承欢于父母膝下,却要踏足腥风血雨的江湖,成为江湖争斗的牺牲品,可悲可叹。” 陆压道君道:“有志不在年高,女娃子也能降龙伏虎,斩杀人世间所有不男不女的妖孽,以正天地之气。” 刘公公再次举起右手,盯着五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头,自言自语道:“‘修罗指’从不杀无名之辈,今日却要杀一个藉藉无名的女娃子,真是委屈你们了。” 陆压道君转头对梅笙道:“人家看不起你哩,你有法子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吗?” 梅笙笑道:“道君放心,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他急切之间想打败我,却也是妄想。” 陆压道君道:“你打不过他没关系,你只要拖住他就行,五招一过,我自然会过来支援你。” 梅笙笑道:“你是说用田忌赛马之法,以下驷斗人家的上驷吗?这主意不错,正合我意。好,看招——”话音未落,身形已动,手中短剑闪电般朝刘公公咽喉刺落。 刘公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陆压道君身上,万万料想不到冲他出手的人却不是陆压道君,而是梅笙。梅笙说打便打,手中短剑如蛟龙出海,招招不离刘公公全身要害之处,刘公公措手不及,一时间被梅笙凌厉的招法逼得手忙脚乱。 在梅笙动手的同时,陆压道君也已出手。他手中拂尘迅疾挥出,首先击向离他最近的肥头陀,肥头陀尚来不及作出反应,已然被拂尘扫中胸前要穴,闷哼一声栽倒在地。陆压道君一击得手,动作丝毫不停,手中拂尘转而击向裴将军。 裴将军手中的宝剑刚拔出一半,陆压道君的拂尘已袭至面前,百忙中急急滑步后辙,陆压道君料敌在先,身形一晃已封住裴将军退路,双手齐扬,左右开弓,紧逼三招之后拂尘一收,右手“玄明指”前探疾点,一指点在裴将军的“大椎穴上”,裴将军怒吼一声,颓然倒地。 楚霸王力气虽大,反应却是最慢,两名同伴受制倒地,他才反应过来,他狂吼一声,一脚踹倒巨鼎,汤汁四溅中,他已以“霸王举鼎”之势举起巨鼎,怒吼着朝陆压道君冲去。陆压道君看也不看他一眼,拂尘随手一挥,已扫中他双脚数处穴道,楚霸王踉跄几步,最终不支倒地。只听一声震天的巨响,青铜巨鼎重重地砸在戏台上,将楚霸王的双腿齐膝砸断,楚霸王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已昏死过去。 五招未过,四大天王已去其三,陆压道君看着刘公公道:“现在我们以二敌一,胜负之数已定,你还要苦苦支撑吗?” 刘公公以“修罗指”对梅笙的短剑,虽然稳占上风,但梅笙一轮急攻之后便采取守势,剑式绵密严谨,滴水不漏,叫人无处下口。刘公公知道大势已去,无心恋战,忙急攻几招逼退梅笙,身形一闪跃上青铜鼎,脚下暗运“千斤坠”之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木板搭成的戏台已被硬生生的压出了一个大窟窿,刘公公和青铜鼎如同泥牛入海般从大窟窿直坠下去,转瞬不见。 陆压道君和梅笙暗道不好,忙闪动身形,先后从大窟窿中急坠而下,跟踪追击。 |
戏台下面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密室,密室四面各有一扇朱漆小门,门有生门死门,门后各有乾坤,一旦让刘公公进入生门启动机关,则会遁去无形,追无可追矣。 但此刻刘公公不但无法遁逃,而且无所遁形了。一柄又窄又长的利剑从他的心口刺入,透背而出,将他整个人固定在密室中央,动弹不得。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将他的皂色长衫染得血红。 杀他的人是一个老太婆!老太婆鸡皮鹤发,满面风尘,却不是孟婆是谁! 孟婆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刘公公,恨声道:“蒋全胜,你欺师灭祖,投靠蒙元,死有余辜。” 刘公公喘着粗气道:“师妹,原来是你。……原来你一直隐藏在我身边。” 孟婆道:“我隐姓埋名,藏身须弥岛一十二年,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你这个畜牲。” 刘公公道:“我苦练‘修罗指’数十年,想不到到头来还是死在你的绝情剑下,我……我不甘心啊。” 孟婆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上天早要亡你,你不甘心又能如何?”言毕手腕一抖拔出长剑,刘公公的躯体失去支撑,往前一歪便“砰”地跌倒在地上,激扬起一片尘土。 陆压道君拱手道:“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崆峒女侠桂青娥了,多谢女侠拔剑相助,施以援手,除了这恶贼。” 孟婆道:“师门不幸,出了这欺师灭祖的恶徒,让道君见笑了。今番得道君相助,方才杀了这恶徒,为敝派清理了门户,晚辈在此谢过道君。”说完裣衽而拜,向陆压道君施礼道谢。 陆压道君摆手道:“奸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桂女侠不必多礼。只是解药未得,恶徒便已身死,可惜啊可惜。” 孟婆道:“解药?什么解药?” 陆压道君道:“桂女侠有所不知,这恶徒觊觎‘小无相功’已久,为此不惜指使极乐童子向燃灯大师下毒。眼下燃灯大师深受‘七绝化功散’之害,痛苦不堪,急需解药化毒。” 孟婆道:“原来如此,那最简单不过了。道君别忘了我也是崆峒派的人,那恶徒有‘七绝化功散’的解药,我自然也有。”伸手往腰间摸索一番,掏出一个米黄色的小玉瓶抛给陆压道君,道:“这是‘七绝化功散’的解药,冲水服下,一次可解。” 陆压道君接过小玉瓶,喜道:“如此好极,多谢桂女侠赠药之恩。”言毕身形一晃,已自头顶窟窿一跃而出 ,梅笙大叫一声“道君等我”,也自窟窿跃出密室,跟着陆压道君朝红叶寺飞奔而去。 燃灯大师服下解药后,体内之毒转瞬即解,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片刻之后,已能在梅笙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 燃灯大师道:“久病之下,方知健康可贵。老衲能袪除奇毒,恢复自由,全赖两位施主仗义相助。” 陆压道君摆手道:“哎,老秃驴,你就不必跟我客气了,咱们都谁跟谁啊,客气什么。” 燃灯大师道:“牛鼻子,我知道你也是为‘小无相功’而来,老衲乃半截入土之人,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敝帚自珍了,我这就将‘小无相功’传授予你。” 陆压道君喜形于色,道:“好啊,老秃驴你终于想通想透了,好极,好极。”转念一想,又摆手道:“不行,我不能乘人之危,再说你现在病毒方除,体虚气弱,不宜劳心费神,空耗体力。” |
燃灯大师道:“那就以一月为期吧。一个月后我也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你再来,咱哥俩再好好切磋切磋。” 陆压道君朝天空虚击一掌,道:“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再度登门造访,到时我将以‘玄明指’交换你的‘小无相功’,不见不散。” 二人离开红叶寺踏上归程时,天已大亮。二人心情大好之下,步伐轻快,行走甚速。 在经过刘公鬼市时,二人发现鬼市早已人去楼空,人踪全无,如果不是昨晚亲临其境,二人都料想不到这地方竟然如此热闹繁华,眼下繁华散尽,满地狼藉,置身其中,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刘公公虽死,但他的位置很快就会有人取代,所以以后的鬼市应该会更加热闹繁华罢,只是鬼市的名字还是不是叫刘公鬼市,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感叹一番,继续往山下疾行。在经过奈何桥时,发现忘川河奔腾如昔,彼岸花红艳依旧,孟婆却已不在。昔年赫赫有名的崆峒女侠化身孟婆,在此处卖了十二年的孟婆汤,如今仇人已殁,大仇得报,女侠应该已功成身退,悄然离开须弥岛了。孟婆的位置依然会有人取代,只是物是人非,彼孟婆已非此孟婆了。 二人又是感叹一番,方才踏上归程。 |
第二十章 金丹遭劫 大明将士见梅笙从须弥岛平安归来,均觉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十分欣喜。 尉迟欢道:“梅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梅笙笑道:“你才回不来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小须弥岛而已,又不是刀山火海,我和道君爷爷简直是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尉迟欢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用白白为你担心这么多天了。大伙儿为了你的事,这两天来可是茶饭不思呢。” 梅笙道:“得了吧,如果说别人这样我还相信,你尉迟大人吗,哼哼……” 叶定真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据探子回报,明天将是白云观开炉取丹之日,届时白云观一带一定会聚集不少武林人士,逢此盛会,我们当然也不能闲着。” 梅笙道:“那太好了。觊觎大还金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敢强抢。” 叶定真道:“殷梨亭可不是吃素的,宵小之辈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我们所要做的,是密切留意殷梨亭的一举一动,看他究竟是将大还丹送给西王还是送给废君。” 梅笙道:“明白。所以我们毋须打草惊蛇,只要暗中缀行就行。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 叶定真道:“如果我们因此而找到废君的藏身之所,那我们就不用再和西王做交易了,毕竟定魂珠得来不易,我可不想将它轻易送予西王。” 尉迟欢道:“定魂珠是梅笙拼了老命才获得的,所以理应留在我们手里才对。定魂珠若是为西王老贼所得,那梅笙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叶定真道:“将士们,为了定魂珠永远为我所有,不落敌手,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群策群力,尽快找到废君的下落,知道么?” 众将士群情激昂,轰然应诺。 长线已放下,何时钓得真龙归? |
俺又回来了,继续发文,静待识货之人。 |
翌日一早,叶定真、尉迟欢、梅笙和尤加诺一行四人便来到白云观附近,密切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们来得已算早了,但他们发现还有人来得更早。除了在树林中不时有效游踏青的人出现外,在山间的小路旁,居然还有几个买早餐的摊点,这里荒僻偏远,人烟稀少,他们的早餐也不知要卖给谁。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炉中金丹也。众人心知肚明,却也并不说破,任由他们卖力表演。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焉知叶定真等人在这些人眼中,是不是也只是一些演技拙劣的戏子呢。 在白云观炼丹房内,雾气弥漫,热气袭人,殷梨亭率领众弟子围绕在八卦炼丹炉前,神情肃然。 历经九九八十一日,炉中金丹终于炼成。丹是炼成了,但成色如何,品相是优是劣,却是不得而知,还有待开炉验证。 今日是开炉取丹的大好日子,师徒们全都起了个大早,大家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一番后,便陆续汇聚于炼丹房,静候吉时到来。 |
辰时三刻,吉时已到,殷梨亭一声令下,门下弟子立刻拔剑在手,围着丹炉摆起了“北斗七星阵”。殷梨亭见阵形布置完毕,凝步走到丹炉前,轻轻揭开炉盖。 炉盖既开,但见金光耀眼,异香阵阵,七粒拇指大小的丹丸在丹炉内轻轻游走,恰似七颗耀眼的星星。 这七颗如星星般耀眼的丹丸,就是传说中的“九转大还丹”了。“九转大还丹” 俗称金丹或大还丹,是无数武林中人魂牵梦萦之物。 殷梨亭脸露喜色,大手一抄,已将七颗金丹纳入掌中,定睛凝视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丝锦囊,将掌中金丹尽数倒入其中。 “天枢子,”他转身对身旁一名身材高大的弟子道,”将锦囊尽快送往西王宫中,途中务必小心在意,不容有失,知道么?” 天枢子伸出双手接过锦囊,躬身道:“遵命。天枢子出马,必能马到成功,不辱师命。” |
天枢子正要把锦囊放入怀中,冷不防屋梁上突然垂下一条透明丝绦,丝绦顶端的鱼钩一下子将他手中的锦囊钩住,扯向空中。 天枢子大惊失色,待要飞身抢夺,却见眼前一花,殷梨亭已先他一步扑向空中,手中长剑一挥,已将丝绦削断。 丝绦虽断,锦囊去势未歇,径往屋梁上飞去。 就在这时,一个瘦长的身形骤然自屋梁上跃出,长袖一挥,已将锦囊卷入袖中,跟着向后劈出一掌,将殷梨亭全力刺至的利剑震歪,并借着反震之力冲向屋顶,“砰”的一声破顶而出。 这人功力高深,动作如电,一连串动作恰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殷梨亭怒吼一声,纵身急追而至,意欲从屋顶破洞一跃而出。但就在这时,突见灰影一闪,屋梁上竟然又窜出一条肥胖的身影,挥起双掌向殷梨亭击去。 殷梨亭想不到屋梁上竟然还另有其人,惊怒之下只得放弃追击,反手一剑削向那人手腕。 那人掌力好生了得,面对急刺而至利剑,他竟然不闪不避,左手衣袖一挥将利剑震歪,跟着右手化掌为指,一指点向殷梨亭胸口。 殷梨亭急切间来不及撤剑回防,百忙中左手握指成拳,一拳击出,正好迎上急袭而至的手指。 拳指相撞,殷梨亭只觉一股寒气透拳而入,循臂直上,锐不可挡,大骇之下忙翻身落地,运劲抵挡。 那人一击得手,也不逗留,脚尖在墙壁上一点之后也纵身破顶而出,长笑而去。 这几下相争兔起鹘落,其快如电,待白云观众弟子反应过来,强敌早已掠丹而去,杳如黄鹤。 |
且说叶定真等人正在白云观外逡巡,骤然间听到道观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惊诧之下,暗道不妙,立即便闪动身形,同时向道观扑去。 还未接近道观,远远的便看见两条敏捷的身影先后从炼丹房内窜出,往东南方向极速逃窜。叶定真大声道:“不好,金丹已然遭劫,我们可不能让劫贼跑了,追!” 众人见劫贼轻功卓著,去势如矢,俱都不敢怠慢,忙将轻功身法施展至极限,衔尾紧追而去。 这时那些所谓的游客和小商贩也已发现情况不对,连忙闪动身形,大呼小叫地跟在叶定真等人身后,希望能混水摸鱼,分得一杯羹,可惜这些人本领低微之极,追踪未几便被叶定真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连影子儿都看不见了。 一胖一瘦两名劫贼在殷梨亭面前虎口拔牙,轻易夺得金丹,狂喜之下扬长而去,自以为凭己之能必可来去自如,无人能阻,却不料半路凭空杀出几个轻功卓著的年青高手,将他们追得颇为狼狈。 身形瘦削的劫贱见无法甩开身后追兵,皱眉道:“郑和手下的这几个年青人轻功卓著,不在你我之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胖者呵呵笑道:“这几个年青人既然有本事找得到太岁,武功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这就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瘦者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师弟你这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说到武功,天下间谁比得上咱们谷主?” 胖者道:“师兄说得也是。万宗皆下品,唯蛇谷独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个年青人的武功确实厉害……” 瘦者气得七窍生烟,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们武功再好,不能为我所用又有何用?这样吧,你拿金丹抄近路先走,我来引开他们。”说完将锦囊抛给胖者,并故意放慢了脚步。 胖者接过锦囊,身形一闪跃入路边树林中,转眼不见踪影。 |
尉迟欢见劫贼兵分两路,急道:“这两个劫贼也学兔子一样分头逃走哩,我们要不要分头追赶?” 叶定真道:“逢林莫入,我们还是全力追这个瘦鬼好了。” 众人应诺一声,遂加快身法,全力往瘦者方向追赶。瘦者见计谋得逞,忙也加快了身法,宛如一溜青烟般往前飞奔而去。 瘦者似乎对这一带地方十分熟悉,只见他在草丛灌木中左冲右突,上窜下伏,不多时便已飞奔到一处山谷前。瘦者顿住身形,转身朝追兵“嘿嘿”冷笑几声,身形一晃,已消失在谷口的浓雾中。 众人追至山谷前,早已不见了瘦者的影子,放眼往谷内望去,但见阴风阵阵,雾霭沉沉,恍若修罗秘境。 梅笙忽然指着谷口右边道:“原来这山谷叫蛇谷,好吓人的名字。” 众人顺着梅笙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谷口右边的草丛中隐藏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鲜红夺目的“蛇谷”二字。“蛇谷”二字下面还阴刻着四个杀气腾腾小字:擅入者死。 众人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尉迟欢道:“看来这蛇谷绝非善地。怎么,我们进还是不进?” 叶定真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蛇谷我们是非进不可。” 梅笙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闯进去好了。” |
尤加诺急道:“等一下。这山谷既然名为蛇谷,里面肯定会有很多剧毒蛇虫,我们不可不防。” 梅笙笑道:“别忘了我有‘销龙蚀蛟散’,有了此物我连蛟龙都不怕,还怕什么蛇虫?” 叶定真道:“蛇虫不可怕,猛兽也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居于此地之人。能安居于此地的绝非庸俗之辈,我们还是小心在意为好。”说完举步率先进入谷内。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谷内行进,初时但觉四周云山雾罩,双眼不易辨物,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便觉烟消雾散,眼前景物变得明朗起来。 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尉迟欢道:“看来这蛇谷也并不是那么吓人啊。” 梅笙也道:“原以为这儿毒虫遍布,危机四伏,不料却也只是些寻常景物啊,看来我的‘销龙蚀蛟散’是用不上了。” 叶定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更应小心在意,切不可掉以轻心。” |
一句话让众人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众人重新打醒精神,小心翼翼地行进。 这时阳光变得明媚起来,四周景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放眼往谷内望去,但见山林苍翠,流水潺潺;小鸟啁啾,兽踪隐现……好一派山林风光! 尉迟欢道:“这里风光不错哟,搞得我都想在此定居了。” 梅笙道:“我想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面描述的风光跟这里差不了多少。” 尤加诺道:“咦,那边好像有一片桃花林呢,我们不会是真的进入桃花源中了吧。” 众人顺着尤加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远方的小溪流边,真的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桃花林。在遥远的中土汉地,此刻正是大雪纷飞,百花凋零的时节,但在这蛇谷之中,无数桃花正争奇斗艳,开得矞矞皇皇。 此时此刻,众人脑海中皆不由得闪过白乐天的诗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似乎人间所有的春色,都转移到这里来了。 众人暗暗称奇,忍不住快步飞奔至桃花林前,一面欣赏着似锦繁花,一面沿溪缓行。梅笙道:“《桃花源记》中说,曾有武陵渔人沿溪而行,无意中进入桃源秘境,现在我们也沿溪而行,不知能不能找到那处世外桃源。” 尤加诺道:“如能找到,那自然最好不过了。里面的人‘乃不知何汉,无论魏晋’,民风最是纯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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