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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九河诡事》——清末民初天津卫捉妖奇闻[第2页] |
作者:且听津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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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敏 2019-12-26 18:09:06 顶 ----------------------------- 多谢多谢 |
@马踏霜雪2015 2019-12-24 08:37:02 楼主怎么了?快来! ----------------------------- 来啦来啦,来晚啦,对不住啊 |
@跟着感觉趴 2019-12-22 16:14:36 楼主抓紧更贴 ----------------------------- 先更两节,电脑没电了,回去再给您补两节 |
5 当时天津卫的混混儿不同于一般的地痞流氓,分帮别派有组织,这种组织单有个名字叫作“锅伙”,就是大伙儿凑一个锅里吃饭的意思,往往都是在闹市之中,或找一间大屋、或是席棚破庙,里边没什么摆设,破桌子破板凳、铺板下边都藏着家伙儿,混混儿们没事儿就在里边呆着,说有打架闹事的茬口,一叫号就走。锅伙的势力有大有小,小锅伙指着吃仓讹库、跳宝剌肉讹钱吃饭,说白了就是耍下三滥、剌破头。大锅伙就了不得了,凑个百八十号混混儿可以为害一方,专吃渔行、脚行这些大买卖,连官家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卖苦力的老百姓呢? 码头上郑大乾一时气盛打了个混混儿,此人正是侯家后锅伙里的人,回去跟当家的“寨主爷”黑三儿把事一说,黑三儿当时就急了:“怎么着?在咱自家的码头上让人给打了?我看这帮扛大包的臭苦累是活腻歪了,今天不给他施点家法,往后该造反了。”说罢招呼了百十来号人,带着镐头、斧把、匕首、攮子,直奔码头而去。 码头上“喝个儿的”老远一看,百十号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混混儿气势汹汹而来,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看清为首的正是黑三儿,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赔笑脸:“三爷三爷,您这是跟谁呀?咱可是自己人。” 再瞧黑三儿,嘴撇得跟八万似的:“不是他妈自己人我还不窝火呢,老小子你拍着良心说,这么多年我黑三儿对你怎么样?多少次别的锅伙来抢码头,不都是我和弟兄们给你扛下来的,那可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斧把子劈脑袋哗哗流血,你们可倒好,大饼卷炸丸子——架炮往里揍,怎么养的你们这群白眼狼?” “喝个儿的”委屈道:“三爷,您此话是从何而来呀?” 黑三儿将先前那个挨了打的混混儿叫到跟前用手一指:“就打这儿来!” “喝个儿的”一瞧,那混混儿的腮帮子肿的跟大鸭梨似的,就知道肯定是自己手底下人闯了祸,可嘴上还得打圆场:“三爷,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三儿道:“嘛误会?我兄弟说了,就是你们码头那个傻大个儿干的。” “喝个儿的”说道:“三爷您圣明,在咱码头上干活儿的兄弟,个个膀大腰圆,有名有姓的您说出来,我让他任凭您处置,说不出来您可不能韩信乱点兵。” 黑三儿气道:“我哪知道这些怯老赶姓嘛叫嘛?你少跟我耍贫嘴,我兄弟说了,就是那个长得跟活判官似的打的。” “喝个儿的”听罢此言直抖楞手,心说这回行了,跑不了了,码头上长那模样的没别人,只有郑大乾,当时问手底下人郑大乾现在何处,有人说了,在席棚子里歇晌睡觉呢,“喝个儿的”骂道:“还他妈的睡呢?睡死了直接装棺材吧,还不把人给我叫来!” 工夫不大,有人将睡眼惺忪的郑大乾带了过来,还没等别人说话,挨打的那个混混儿叫到:“三爷,就是这小子,您把他交给我,我得给他披张渔网,拿小刀一刀一刀剌零碎喽。” “喝个儿的”心想就你那身量,郑大乾一个屁就给你崩散了,你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知道这都是“三刀六个眼儿”真敢玩儿命的狠角色,没理那混混儿,只跟黑三儿说道:“三爷,他来的时间不长,规矩礼数还不懂,您看我的面子,饶他这一次,我让他磕头敬茶给您赔不是。” 黑三儿看了看自己的一众手下和码头上的苦大力们,还有方圆左右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这可是露脸的机会,当时笑道:“我说你个老小子是吃多了撑糊涂了吧?哦,把我手底下的弟兄打成这样,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饶就饶了?我怎么这么好说话呢?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了,看来你是把我黑三儿当成软柿子了?今儿个还就得给他立立规矩!我说傻大个儿,你叫嘛?我黑三儿不打没名没姓的。” 郑大乾此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恶狠狠地瞪着黑三儿道:“想知道我的名姓,打完了再说,你说怎么打吧?” |
6 黑三儿笑道:“嚯,行,有种,我看你这是要开逛啊,敢说这话看来也是条汉子,我黑三儿在天津卫混了这么多年,就佩服有骨气的,这么着,别说我欺负你,你自己去找个趁手的家伙,打残了打废了哪怕脑浆子打出来,咱也是各安天命,不许报官!” 郑大乾二话没说,从地上抄起一条撬棍,这叫要动手,“喝个儿的”见拦也拦不住了,赶紧说道:“三爷且慢,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帮一伙的来,您还没说明白呢。” 这句话算是救了郑大乾的命了,怎么呢?天津卫的混混儿干的事虽然不光彩,但是就讲究个面子,头可断血可流油锅里边敢伸手,唯独面子不能折。“喝个儿的”这一句话真不亚如拦路的猛虎,问得黑三儿上不来下不去的,要说单打独斗,看眼前这傻大个儿可不好惹,但人家把话说到这儿了,再要一拥而上,那可不够光棍,折了面子以后还怎么混?此情此景话将到这儿了,咬碎了槽牙也不能含糊:“你这话还没放屁有味儿了,我黑三儿好歹也是个人物字号,鼓楼下边一跺脚,三岔河口都晃三晃,我能仗着人多欺负一个怯老赶吗?当然是单打独斗,输了我们认栽。” 混混儿们来之前本想着你一刀我一斧子,把人剁成馅儿也就完了,可有黑三儿的这句话拦在前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挨打的混混儿吃过亏,此时往人群里一扎不敢露头儿,却也有那不知深浅的,其中有个混混儿,手里拎着个镐头一步迈了出来:“三爷您擎好,让我露把脸。” 黑三儿点了点头,众人往后撤步让出一个圈来,只把要动手的二人留在当中,说到这儿得交代一下,咱这可不是短打书,讲究个刀来枪往、插招换式,你来个青龙出水、我来个大鹏展翅,你来个狮子甩头、我来个卧牛点踹,咱不是不会说,只不过说了您也不信,郑大乾没学过把式,那个混混儿也没练过功夫,见过街上流氓打架吗?也就那样,但有一句话却是真的,叫作“一力降十会”,郑大乾别的没有他有的是力气,一条鸭蛋粗细的撬棍抡得呼呼作响,三下两下就给那混混儿开了瓢儿,后边接二连三又有几个不怕死的挺身而出,照样没得了好,黑三儿眼瞅着手下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剩下的人都寒了心了,谁也不敢上前,脸上挂不住嘴里还得硬撑道:“我说傻大个儿,你还是不懂咱天津卫的规矩,窝里反不算本事,有道是光棍不斗势力,有本事你到衙门口儿豪横去,大老爷面前你若是不认怂,我黑三儿头一个儿佩服你。” 郑大乾正打得兴起,认为自己一人打倒了好几个,已经赚足了脸面,谁知黑三又出幺蛾子,当时满脸不屑道:“你说怎么豪横吧,皱一皱眉头我抱着脑袋滚出天津卫。” 黑三儿挑大指说了一声好,告诉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你若是敢去,以后锅伙里发子孙签儿、出挂钱养着你,而且从此我管你叫爷! 郑大乾是个直性子,不懂得混混儿们的坏门儿,这是黑三儿见斗他不过使的一计,衙门口儿那是什么地方?多硬的汉子过一堂下来也得软了骨头,郑大乾要说不敢去当时就算栽了,磕头敬茶不说,还得给受了伤的混混儿们拿药钱,要说敢去那更好,都用不着自己费劲了,大老爷不给他打出绿屎来,算他小子没吃过韭菜。可眼下郑大乾正是血气撞头、猛愣劲上身的时候,慢说是让他跟大老爷叫板,刺王杀驾都不带含糊的,当时手里的撬棍一扔,二话没说抬腿就奔衙门口儿,任凭“喝个儿的”和码头上的兄弟们连拉带拽、说出人黄地宝来也劝不住了。 |
7 当时天津卫的大小衙门好几十座,郑大乾目不识丁,也不知道哪个衙门是管什么的,远了也不去,就来在了侯家后的直隶总督行署门口儿,二话没说照壁墙下横着一躺,当时引来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谁都不知道这是唱哪出儿的,来个傻大个儿长得跟判官似的,后 边呼呼啦啦跟着全是花鞋大辫子的混混儿,这是要讹刑闹衙,造反了不成? 外边一乱,里边也听见动静了,衙门口儿闻讯出来二位官人,一时间也没纳过闷儿来,不知道这位干嘛的,看清楚问明白了心说这小子是疯子吧?竟然敢来闹衙,进去禀报总督大人,老大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以为他也是天津的混星子耍人的,他深知天津卫混混儿这一套,心说真要让手下狠巴巴打他一顿,他可就得意了,怎么呢?他没犯掉脑袋的罪,不能把他打死,打得半死不活赶等他养好了伤,到外边一说,倒成了我帮他扬腕儿了,不能给他这个台阶下,当时眼珠子一转吩咐手下人准备站笼,把人放在里边七天七夜不给吃喝,到了日子如果他没死,就把人放了,或者说没到日子,只要他低头认罪喊出一个“服”字来,也可以饶他一命。要说这总督大人也是够损的,所谓站笼就是拿木头棍子钉成的一个小笼子,里边都是倒挒刺儿,倚不得靠不得,人站在里头脑袋露在外边,想直腰直不起来、想坐也坐不下,甭说七天,一般人半天站下来就拉胯了,更何况不给吃不给喝,活神仙来了也盯不住,想要活命就得服软认罪,按照混混儿的规矩,如此一来就算彻底栽了,再甭想吃这碗饭。 郑大乾虽说不是混混儿,可也明白既然打了这个赌,就得按照混混儿的规矩来,得让你们打心眼儿里服我怕我,二话没说进了站笼,周围一来一往的百姓能不看吗?当时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郑大乾嘴笨不会说话,架不住还跟着不少码头上的穷哥们儿呢,人人鼻子下边长了张肉告示,有不明白的老百姓免费给人家讲,怎么来怎么去,来龙去脉、犄角旮旯,外带添油加醋,可算是帮郑大乾传了名了。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半天的工夫天津卫不说是人尽皆知,可多多少少也都听见信儿了,真有那闲着没事儿的,大老远地从黑牛城跑过来看这个西洋景。 书说至此,这段倒笔书就算说回来了,站笼跟前关小义和麦穗儿听了个大概,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来不及细问,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离开了衙门口儿跟前,仗着关小义身上有些路费盘缠,先找个住处安定下来,每天夜里偷偷过来送吃送喝,算是把郑大乾的命给保住了,转眼到了七天头儿上,大老爷言而有信果真把人给放了,这下可了不得了,别说是侯家后的混混儿,整个九河下梢的混混儿们也是不得不佩服,没想到这小子愣是挺过来了,而且出了站笼还能说能笑,真称得起出类拔萃、鳌里夺尊的人物字号。天津卫就是这么个地方,你只要是骨头硬,就有你的饭吃,打这儿以后,郑大乾还真就能凭着名头混饭吃,帮助了不少穷苦人,也没一个混混儿敢惹他,算是在天津卫站住了脚跟。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还得靠关小义和麦穗儿把他抬回住处。怎么呢?虽说他嘴上还能逞强,但是站了七天俩腿早就失去了知觉,慢说走路,坐都坐不住了,只能抬着走。 这些日子关小义和麦穗儿在侯家后的一家大炕房里存身,一听名字那就不是什么上品的客栈,一间院子东西南北四面的房子,屋里边任什么摆设没有,就是一拉溜的大通铺,甭管认识不认识,一人一床铺盖卷挤着睡,住的全是外来谋生的穷苦人,跟农村的大车店是一个模式,按理说麦穗儿一个姑娘家的,住这种地方多有不便,可穷字当头哪还顾得了这些,在靠墙的炕角拉了道布帘,凑合着睡觉。 到了地方把郑大乾放到炕上,关小义先出去请郎中,诊过了脉象告诉他们,仗着年轻力壮倒是没落什么病,就是人虚的很,用不着开药,每天给熬点鸡汤、蒸几棵人参,补一补元气,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行了,这可难住了郑家兄妹俩,两个人身上连虱子都凑不齐十个,慢说是“人参”,萝卜也买不起呀,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关小义。关小义可受不得这个,虽说不沾亲不带故,但眼下这是一条人命,无奈这些日子住店吃饭请朗中都是他出的钱,现如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够熬鸡汤的,正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来了个故交。 |
8 但见来者小衣襟短打扮,有大褂不穿着搭在肩头,插花的蝎子辫搭在前胸,脚下踩着一双花鞋走路一瘸一拐,不是别人,正乃是侯家后的“寨主爷”黑三儿,手里拎着个小包袱,没等进门先高声叫道:“郑爷在吗?我黑三儿看你来了。”这便是天津卫混混儿光棍的地方,讲究一口吐沫一个坑说话算话,既然打了赌,那就愿赌服输,得知郑大乾熬过了七天站笼,哼哈二字没有,更没叫苦求饶,这便是条光棍,带着一包铜钱过来探望,这下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说过场面话送走了黑三儿,关小义马不停蹄出去买吃喝,虽说这些钱人参是买不起,熬上几锅鸡汤还是够的,额外又买了点干粮,一大包羊杂碎、一斤猪头肉,买回来看着郑大乾连吃带喝,如此这般有个七八天的光景,总算是从鬼门关上闯了回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郑大乾跟关小义聊得还挺对脾气,人家又救了自己和妹妹两条性命,千恩万谢不必多说还非得跟关小义拜把子,缔结金兰之好,也不问愿不愿意把人拽到院子里,什么香火、贡品全省了,地上搓了个土堆儿插了三根草棍儿,两个人冲北磕头,站起来就算兄弟了,郑大乾比关小义大一岁,自己当大哥,拍着胸脯告诉二人,如今自己在天津卫有名有号,再加上关小义胆大心细脑子好使,可谓一文一武这算齐活了,就等着日后挣大钱过好日子吧。 打那以后每天白天郑大乾依旧到码头上混饭吃,但是不扛大包了,翘着二郎腿往凳子上一坐,再有不开眼的混混儿过来欺负人,他给出头做主,凭着七天站笼的威望,还有跟黑三儿不打不相识的这点交情,算有了几分面子,“喝个儿的”也不白让“判官老爷”坐镇,单给他开一份薪饷,比扛大包给得还多。 关小义呢,腾出手来赶紧去找师叔葛大牙,不承想到了永福杠房一扫听,葛大牙头些日子说自己要出门办事,这一去可就没见回来,家里柜上都派人找过,无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半点音信都没有,关小义听罢直唑牙花子,回到大炕房跟郑氏兄妹俩一商量,郑大乾说道:“现如今你爷爷就是我爷爷,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兄弟你也甭着急,就留在天津卫,一方面等着葛大牙回来,另外来讲此地乃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汇集之处,说不定还能扫听出仇家的下落,你放心,有哥哥一口吃的,绝饿不着兄弟你。” 话虽如此,可关小义说来也是一把扳不到的汉子,哪有脸天天吃白食?每天没事儿就上街,东走走西逛逛找机会挣钱,可偌大的天津卫想要立足谈何容易,虽说会点降妖捉怪的本事,但您别忘了天津卫庵观寺庙多如牛毛,里边的高人有的是,街上算命相面的阴阳先生更是一抓一大把,就算家里有点什么邪性事儿,谁也不会找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帮忙。再者来说他这点儿本事也没法吆喝,不像别的做买卖的,走大街串小巷手捂着耳朵叫卖,嘴里边九腔十八调,棕绳撬扁担,名为“报君知”,他来不了这个,吆喝出来也不像话,总不能一边走一边喊:“谁家有妖精的我抓,谁家有鬼的我除,闹殃、诈尸、黄鼠狼子附体儿您找我,哎哎哎,这位先生,您家里最近闹鬼了吗?”这么一来非得挨揍不可,因此上每天傍晚皆是垂头丧气、空手而归,叹只叹英雄无有用武之地。 直到这天,郑大乾出去干了一天活儿,买了吃喝回到大炕房,一进门便眉飞色舞地告诉二人,明天运河上过龙船,这可是多少年也赶不上一回,咱仨早点起床,一块去看这个热闹,可没想到这一去便闹出了一场大乱子! |
@王敦敏 2020-01-03 14:26:15 顶 ----------------------------- 谢啦 |
万分感谢各位看官的抬爱,实在愧不敢当、受宠若惊,更不敢与大师们相提并论,人家诚乃一龙,小可草蛇不如,三脚猫四门斗,耍嘴而已。只因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耽搁了节奏,但请诸君放心,既不会弃楼,也不忍自宫,《九河诡事》第三章《大黑庙捉妖》已经构架完成,年后奉上,还望四方仁人君子多多捧场,另外由“且听津云”出品的江湖奇人小说《德胜馆传奇》也在筹备当中,庚子年一并献上,提前预祝各位看官丙辉瑞应、子庶丰登! |
第三章 大黑庙捉妖 1 书接前文,正说到郑大乾熬刑成功,挺过了站笼之苦,一举成名算是在天津卫站稳了脚跟,与妹子麦穗儿兄妹团聚,跟关小义拜了把子,又交了黑三儿这么个朋友,真可以说是事事顺心,干什么都痛快。自己每日到码头上工,麦穗儿留在大炕房里洗洗涮涮,饮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可关小义却觉得这日子不好过,自叹空有一身降妖捉怪的本事,却无有用武之地,连个吃饭的事由都寻不着,闲的五脊六兽、脑门冒烟儿不说,多多少少还有这么点寄人篱下的意思。 这天,关小义跟素常一样上街找饭门,从日出转悠到日落,走遍了四城两角、关上关下,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下烦闷,垂头耷拉脑地回到大炕房,刚擦了把脸喝了碗水,郑大乾也下工回来了,一进门便眉飞色舞地告诉二人明天河边有千载难逢的热闹看,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两个荷叶包放在桌上摊开,一包是大饼,一包是杂碎,麦穗儿也把提前熬好的绿豆稀饭端了过来,额外又揪了两头蒜,三个人在炕角盘腿而坐,热大饼卷凉杂碎就着蒜,太地道了,一边吃着一边听郑大乾口若悬河般地说起明日的这出“好戏”。 原来明天运河上要过龙船,过去天津的北运河又叫“御河”,从字面儿上就不难理解,沾了“御”字便与皇家有关,好比皇上吃的饭叫“御膳”,皇上写的字儿叫“御笔”,皇上骑的马叫“御马”,皇上给的东西叫“御赐”,皇上家的后院儿都得叫“御花园”,因此皇上行船经过的河便称之为“御河”。说起天津的这条御河,可不止一个皇上在上边走过,从明到清,凡是走水路南下的皇上必经此河。不但如此,南方各地,甚至于南洋各国,每年向朝廷纳的这些贡品,也大多经此河进京,河水里真可以说是沾满了“龙气”,老百姓讲话“御河里的蛤蟆秧子都比骆驼大。” 放下远的说近的,明天运河上要过的正是给皇家运送贡品的功德船,老百姓俗称为“龙船”。其实来说,在天津卫见到龙船并不稀奇,早些年每逢重大节日或者皇家寿辰,运河上的龙船络绎不绝,百姓们已然司空见惯。但那正值“康乾盛世”,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可今时不同往日,大清国国力衰败、气息奄奄,南七北六十三省,连同台湾在内,各地的日子都不好过,加上官员腐败、各存私心,岁贡年年打折扣,而且是能拖便拖,有的地方干脆就装糊涂,不提这事儿了。 各地官员装糊涂不要紧,皇上老爷子可不糊涂,就算糊涂也是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你不是不给吗?没关系,朕派人上门去要。派出去的这路官员单有个名字叫“催贡官”,手里捧着御赐的金牌上刻“如朕亲临”,权利大了去了,无论到哪儿都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鼓乐喧天,地方上的大小官员夹道相迎,对着金牌三拜九叩,就跟见着皇上一样,行过了君臣礼,再把这位催贡的“亲爸爸”接到馆驿,山珍海味、琼浆玉液,那都不必细说,额外的,还得看这位爷有什么嗜好。好赌的,州城府县的父母官陪着掷骰子耍钱;好色的,大小秦楼楚馆遍选美女服侍;好唱的,班子里的头牌名角给你打旗当龙套;好说书讲故事的,呃…估计没有好这个的。 总而言之吧,穷尽所能也得伺候舒服这位,要知道他一句话,你当玩儿少纳几万两,能不当亲爸爸供着吗?所以说这个差事就跟二号儿的皇上差不多,不是万岁爷的亲支近派也得不着这个肥缺,特别是到江南江南富庶之地去催贡的这些官员,说悬点,走这一趟他拿的不比给皇上的少。 可这话说得是过去,现如今运河上过龙船不常见了,江南各地的官员刮尽了地皮三尺,把土地爷的脑瓜皮都刮秃了,攒下的这点东西,能凑足一条船就算不错,所以,一年到头也未准能见到一次。这就应了那句话了,叫物以稀为贵,原先隔三差五见一回的时候不觉着怎么样,不常见了,这便成了热闹。 甭看就这一艘龙船,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船舱里装下的奇珍异宝是应有尽有,而且为彰显皇家威风,船上雕梁画栋、遍插龙旗、气势非常,就算是打肿脸的,好歹那也是个胖子呀。再加上天津地方上的官员还要在运河两岸远接高迎,吹吹打打、请班子唱大戏,什么叫小车会、跑旱船、舞龙舞狮踩高跷,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老百姓能不爱看吗?不单老百姓,挑挑担担儿的小商贩也趁机去做买卖,真可以说比赶集逛庙一点也不差,再没这么热闹的景儿了。 大炕房里郑大乾口冒白沫地这么一通连说带比划,把关小义和麦穗儿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是刚从乡下进城的土孩子,起小到大谁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这热闹要是不看,死了都闭不上眼。于是乎三人吃过了晚饭,早早地上床睡觉,就为了明天起早,去抢个得瞧得看的好地方,却不承想,此一去险些送了性命。 |
@jackhs599599 2020-03-04 16:16:39 太监身体下边没有了。 ----------------------------- 您说笑了,这不是来了么,谢谢您捧场呀 |
@王敦敏 2020-03-14 22:19:16 赞 ----------------------------- 多谢多谢 |
@ck83918931 2020-02-19 22:38:19 第四哪去了 ----------------------------- 您说的是那一段儿? |
@探路者2088 2020-02-11 08:28:24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更? ----------------------------- 来了来了,抱歉抱歉,您多担待 |
@王敦敏 2020-03-20 19:42:24 赞 ----------------------------- 谢您嘞 |
2 转天一早,三个人早饭都没顾得吃,便连蹿带蹦地直奔河边,那么说河边大了,去哪儿呢?哎,头天晚上就商量好了,要说最得瞧,最得看,最热闹的地方,就要数三岔河口了,不但地势平坦、视野开阔,高搭的官棚也设在此处,那是官老爷接驾之地,另外“耍弹变练”各种杂耍也都集中于此,再没有比这里更热闹的地方了。 关小义他们三个起大早顶着星星就出了门,可到了地方一看还是晚了,河口两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早就排满了官兵,身后挤挤插插全是等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别说高地土坡这些最好的地方了,就连树杈子、房顶子上爬的都是人,还有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人群中泥鳅一般地钻来钻去,就等着龙船过去,“噼里啪啦”往河里一跳,扑腾扑腾,沾沾“龙气”,真可说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河岸当中的位置早已搭好了一方木台,上盖遮阳的凉棚、下铺猩红的地毡,左右两侧各架三尊铁炮,炮筒子上绑着大红花,正中摆着一排花梨太师椅,椅子跟椅子之间设摆茶案,上有茶壶茶碗、瓜果点心,椅子前边各有一个棉垫儿,这是待会儿官老爷们参王拜驾用的,但此时尚早,老爷们还没来呢。可台子下边早已围了一圈当差的,头戴大帽身穿青,除了衙役就是兵,个顶个地弓上弦刀出鞘,表情肃穆,瞧见三鲜饺子都不带乐的。 关小义他们三个见到这等场面,兴奋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仗着年轻腿脚灵便,一脑袋扎进人堆儿里,闪展腾挪、左摇右晃,见缝插针地往河边儿蹿,顺路还不忘找个挑挑儿做买卖的,一人买了一套煎饼馃子,饿着肚子看热闹可不行。钻来挤去,来到河边挨着官棚挺近的地方,勉强站稳了脚,一边往嘴里填吧,一边等龙船过来。关小义头一次觉得,敢情这人只要一多,它也是一景,男女老少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黑的黑、白的白、丑的丑、俊的俊,穿靴的、戴帽的、披红的、挂绿的,什么模样都有,看着也有意思,倒不觉得无趣。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河面上没见动静,却忽听身背后锣声震天,老百姓闻声无不回首眺望,但见一队仪仗由远及近,最前边两个差人抬着一面开道的铜锣边走边敲,后边跟着衙门口儿的几位班头,手里边持枪带棒、耀武扬威,再往后一排官轿由大到小依次排开,轿子两边的兵丁们手持静街的皮鞭,吆五喝六哄散闲人,最后边跟着舞龙舞狮、十样杂耍,排起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直奔河口而来。 书要简言,队伍行至切近,轿夫们弯腰落轿,差人上前掀轿帘把老爷们请下来,按照官级大小上台落座,有人上前斟茶倒水,点炮手拿着火把各自就位。关小义他们看不明白,也不知道哪个官儿大哪个官儿小,就见中间的那个官儿,问倒水的执事龙船什么时候到,执事由打怀里掏出块怀表来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回了一声:“回老爷,这就快了。” 当官儿的左右望了望看热闹的百姓,真叫个人山人海,不由得眉头微皱,要知道过龙船这个事儿,于百姓来说那就跟赶集逛庙一样图个乐呵,但对于他们这些吃俸禄的人来讲,这可是一关,成也是它败也是它,提前下多少工夫花多少钱准备不说,最怕的就是当天出什么闪失,慢说来个劫皇纲的土匪、篡御状的百姓,就算来个堵着河口骂街的泼皮那都了不得,因此上几乎调动了全城的官兵把守各处,还有不少换了便服扮作寻常百姓的,混在人群里往来穿梭。 可这些还是能管的,要是碰上管不了的,那就真束手无策了,那么说什么管不了?闹天儿呗。万一龙船打这儿过的时候,赶上个阴天下雨、风浪不平,把船上的龙旗打湿了一个角,那都是天大的罪过,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得说此地的官员“治理无方、触怒天威”,因此丢官罢职都算便宜的,悬一悬项上的人头不保。所以大小官员们都盼着把龙船稳稳当当地送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千万别在我的管辖之地出幺蛾子。 |
3 官老爷们的心思关小义可不知道,也想不到那儿,他就知道等着开眼看龙船,可此时河面上还是不见动静,那也不能闲着,依旧眨巴着眼睛东瞅瞅西看看,瞅哪儿哪儿热闹、看哪儿哪儿新鲜。 东瞧西望之间,忽见几步之外有个大和尚,身穿青布僧袍、斜跨八宝乾坤袋、足蹬罗汉鞋,生的是人高马大,挤在人群之中好比鹤立鸡群一般甚是乍眼,关小义不禁多看了几眼,心说这和尚可不一般,怎么呢?身形魁梧不说,单说这个脑袋就够瞧的,比个大号儿西瓜都不小,锃光瓦亮而且还不平整,前梆子后勺子、沟壑连环,蚊子落上边都能崴了脚,再往脸上看更要命了,狮子鼻、大环眼、卧蚕眉、大嘴岔子,四个字的评语叫“面目狰狞”,这模样比身旁的“活判官”郑大乾也不在以下,而且此人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煞气,看得关小义浑身上下那么不舒服。 正看得出神,突然间得身背后几声铁炮响彻了天际,吓得关小义“激灵灵”一个冷颤,好悬没坐地上,紧跟着抬眼往河面上看,龙船由远及近已然跃入了眼帘,台子上官老爷们纷纷起身下拜,岸上的人群也顿时沸腾开来。 虽说运送贡品的龙船就那么一艘,河面上却不止一艘船,开道的护航的大小船只前呼后拥,阵势可真不小,不过最惹眼的还是当中这艘高大的龙船,太气派了,吃水多深不知道,从河面往上少说就得有个三丈开外,船身横着十丈不止,二层的船舱雕梁画栋、翘角飞檐,船头高挑一面杏黄龙旗迎风招展,尽显皇家威严。船身两侧大小兵丁一字排开,身披战甲、手持军刃,别看这些人也是当兵的,人家可有品级,随便下来一个就比你个天津县大着三级,那身上的派头、脸上的神色,能一样吗?真可说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待等到龙船行至三岔河口切近,有人从舱内请出催贡的这位大人,来在船头对着岸边招手示意,岸上的大小官员赶紧“邦邦”地磕响头,不亚如擂鼓撞钟的相仿。 别人不提,单说关小义,这会儿就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几只眼,单凭鼻子上边这俩窟窿都不够瞧的了,看着官棚里平日那些飞扬跋扈的官老爷,这会儿啊,脑袋就跟捣蒜锤子一样,生怕比别的官儿少磕俩,真真可发一笑,可是又不忍心错过河面上金碧辉煌的龙船,思来想去,还是先紧着它看吧。 就在关小义目不转睛盯着龙船在河面上掠过之际,无意中余光一撇,就见刚才那个面相凶恶的大和尚,伸手从乾坤袋里拽出一面黑色的令旗,趁乱往河里扔去,说也奇怪,这旗子本是布的,也不过巴掌大小,按说应该漂在水面上才对,却不想直接沉入了河中。 关小义心下纳闷儿,回头再看大和尚却已人迹不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可了不得了,西北玄天突然间起了变化,刚才还是响晴白日、万里无云,此时猛地炸开一声惊雷,紧跟着狂风大作、飞沙带石,遮天蔽日、混沌无光,两岸的军民人等正自惊诧,就见河面上浊流狂涌、漩涡翻滚,由打河底忽地腾出一道黑影直冲霄汉,带着几丈高的浊浪,对着龙船迎头拍了过去,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龙船当即四分五裂、七零八碎,船上的金珠宝玉、奇珍异玩瞬时沉入了河底。须臾之间,风停云散,惊魂未定的人们抬头再看,依旧是朗朗乾坤,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除了河面上漂漂荡荡的残木和死人。 |
4 咱说时迟,但那时快,从天色乍变到船沉河底不过是转瞬之间,河口两边一站一立的军民人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一切便已恢复了平静。男女老少大眼瞪小眼地愣登了片刻,顿如噩梦初醒,撒丫子四散奔逃,真可谓“老和尚放炮仗——炸了庙了”。 成百上千的人往一块聚容易,可要说一下子都散了没那么简单,一时间你推我搡、哭爹喊娘、慌不择路、屁滚尿流,有脚底下不利索的,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地,来不及往起爬,多少只脚便踏了上来,当时就吐了血,孩子哭大人嚷,场面乱作一团。 老百姓这边人仰马翻,官棚里的大老爷们也够瞧的,胆子小的一跌不起,裤裆里干的稀的全出来了。他们害怕跟老百姓还不太一样,虽说也被河底钻出的“水怪”吓得不轻,但这只是其一,最要命的是运贡的龙船在自己的地面儿上沉了底儿,任你项生三头也不够砍的,估么着这次是“全家当斩、祸灭九族”的罪过,什么叫沾亲的带故的,连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全活不了,一个个儿不由得眼望着河口呆若木鸡,就觉得脖颈子后边凉风嗖嗖,已然见了裂纹儿,说话脑袋这就要搬家。 回过头来咱再说看热闹的百姓,跑出多老远去可谁也没走,怎么呢?这么大的热闹还得接着看呀,这可比过龙船好看多了,说是千载难逢也不为过,跑了一会儿听身背后没什么动静,一个个又收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抻脖子垫脚手搭凉棚往河口眺望,有胆子大的,已经蔫不出溜地往回蹭了,这是多大的瘾头儿! 此时台子上的大老爷堪堪稳住了心神,顾不得换裤子,便大喊来人,赶紧抄家伙往上捞东西,捞上来也算将功折罪,兴许还能活命。可当差的拿着钩杆子划拉了半天,弄上来的除了破碎的船体,便是船上官兵的死尸,什么金银财宝、珠玉翠钻一样也没见着。给官老爷急得快哭出声了,一个劲地跺脚,吩咐人赶快下河看看,那些值钱的东西分量都重,估计这会儿也就是沉在河底,没被冲远。 天津卫依河靠海,百姓们会水的居多,当差的人里更是有不少精通水性的,其中便有那暗藏私心之辈,心说河面上“稀里哗啦”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想必那水怪早就跑远了,这会儿大老爷发了话,与其等着上支下派,倒不如先跳下去抢个头功,况且来说,满船的好东西都沉了河底,趁乱藏个一件半件的也不会有人知道,说不定就此能发一笔横财。念及此处,有几位胆子大的上前领命,紧跟着“噗通噗通”下饺子似的就往河口里跳。 这边差人们下了水,那边台子上的大老爷来回地走绺儿,形同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不免心急如焚,点手把师爷叫过来轻声问道:“我说,活人能在水里呆多长时间?” 师爷寻思了片刻道:“回老爷,这不好说,要是按照书里戏里所讲,世上有的奇人能闭住气在河里吃饭河里睡觉,呆上一天一宿都没问题,可我估么着咱这些差人里没有能来这手儿的,水性再好也就是半盏茶的光景。” 大老爷道:“他们下水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师爷道:“约么着有一炷香了。” 大老爷一抖落手,带着哭腔道:“嗨!那还等个什么劲儿啊?肯定是上不来了,赶紧再派人下去呀!” 话虽如此,可这会儿谁还敢往下跳?刚才那七八位个顶个都是“活泥鳅”、“水蝎子”,再没有比他们水性好的了,下去半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遭了凶险,任凭大老爷连骂带踹,再没人敢去豁命了。 师爷见状在边上给出主意,告诉大老爷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老爷为了保命,当时一咬牙一狠心:“谁下去给一两银子!”按理说一两银子可就不少啦,在那个年月,够一家子人吃俩月的,可照样还是没人应,无奈之下只得往上涨价码,二两!五两!八两!十两!甭管喊多少,就是没人敢去,这些当差的心里也有数,这会儿给多少钱都不能下去,命都没有了,钱上哪花啊? 当差的不敢动,老百姓里可有财迷疯,听说能给十两银子,禁不住血往上涌,有了这些钱一年都不用出去挣命了,而且是“猪八戒掉泔梢里——足吃足喝”,能不活动心眼儿吗?当时“噌噌噌”站出几个来:“大老爷,真给这么多银子的话,我们下去看看。” 大老爷这会儿也顾不得子丑寅卯了,只要有人敢下去就行,把白花花的银锭子码了一排,谁敢下去一探究竟,上来立马拿钱。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几位都是平日里穷怕了的,见了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脱了衣裳甩了褂子就往水里跳,大老爷抻脖子瞪眼巴巴儿的往水里头看,不承想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尸首都没浮上来。 如此一来,军民人等再没有敢出头的了,大老爷心灰意冷,脑袋直往裤裆里扎。半天儿的光景,地面儿上死了这么多人,按说这就够自己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那一船的贡品和船上的官兵呢?这回拜遍满天神佛,恐也难改脑门儿上的这个“死”字了,当时一拍大腿仰天长叹:“罢罢罢,看起来九河下梢再无英雄好汉!” 此话一出,人群当中怒恼了一位豪杰,当即高声喝到:“诶!大老爷说的哪里话?天津卫人人是英雄、个个称好汉,遇龙龙撅角、遇虎虎拔毛,区区一个三岔河口有什么了不起?待我下去探它一探!”众人寻声观瞧,但见说话之人面如黑炭、疙瘩眉环眼、塌鼻梁翻鼻孔井灶暴露、张嘴说话上下四颗尖牙若隐若现,真不亚如庙里的判官相仿,这才要引出一段热闹的回目叫“郑大乾探河口”。 |
@最后的怜悯秃 2020-03-24 16:22:06 写的真好,顶!!! ----------------------------- 来了来了 |
@探路者2088 2020-03-30 11:00:18 又没了? ----------------------------- 来了来了,哈哈 |
@探路者2088 2020-03-25 11:03:59 顶顶! ----------------------------- 谢谢捧场 |
@江南第二大才子 2020-03-30 20:09:43 不错!有那味了!已收藏! ----------------------------- 荣幸荣幸 |
5 书说至此开始热闹了,不但咱这书热闹,河口两岸也顿时热闹起来,老百姓一个个把牙花子嘬得“吱哇”乱响,心说这半大小子谁呀?长得跟活鬼似的不算,还缺心眼儿,没看见前边这么多人都填了河口?这不“寿星老上吊——活腻歪了”吗? 人群里有瞅着郑大乾面熟的,面熟是面熟,可没敢下笊篱,紧着跟旁边人扫听:“哎我说,这是总督衙门外边进站笼那楞子吗?” “我瞅着就是他,好家伙,敢情这位混不吝呀,什么活儿都敢应。” “八成是在站笼里让太阳把脑仁儿晒干了。” 他们这儿不疼不痒地说风凉话,有人不乐意听了,谁呀?黑三儿为首那些个混混儿们,这是自己不打不相识的朋友,此时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在老少爷们儿面前露脸拔份,咱可不能闲着,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给好朋友长长脸。当即拍巴掌、吹口哨,跺着脚地起哄叫好,外带着给郑大乾扬名: “几位几位几位,开开眼吧,这是咱天津卫的郑爷,南山打过猛虎、北海踢过蛟龙,动动手指头,三岔河口就能翻个底儿朝天,甭管下边是什么河妖水怪,在咱郑爷面前不如一条死泥鳅!” 郑大乾本就有些混浊闷楞,刚才血撞顶梁门接了大老爷的话茬儿,再经混混儿们一通吹捧,更找不着北了,任凭关小义和麦穗儿一人拽着他一条胳膊,楞是没拽住,当即抬腿往前迈了一步,单手掐腰横打鼻梁:“不错,有道是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远了我管不了,都是指着这条河吃饭的,河里边出了事儿,我郑大乾岂能坐视不理?” 话一出口,混混儿们更来劲儿了:“对,这就是我们天津卫的龙王爷,吃大河的老少爷们儿都指着他了,人家是有求必应。”好么,土地庙的词儿都用上了,鸡一嘴鸭一嘴,猫一句狗一句,越说越没边儿。 大老爷见此情形自然高兴,人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尤其是郑大乾这种布衣百姓,简直视如草芥一般,你自己愿意下去太好了,能把贡品捞上来,那是我的功劳,捞不上来死在河里那是你自找,连坟地都省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管辖一方的父母官,得拿出点“爱民如子”的架势来:“好,不愧为英雄出少年,本官见你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定是身怀绝技之人,只要能下去探个究竟,看了么,这一排银子全是你的。” 旁边的关小义闻听此言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这当官儿的也太坏了,说瞎话都不带眨么眼的,别的不说,就郑大乾这模样,还相貌堂堂、仪表不凡?这不成心诓他去送死吗?可郑大乾此时早已经五迷三道了,当即大手一摆:“大老爷说的哪里话?钱财如粪土、义气值千金,我郑大乾绝不是贪财之辈,银子您收好了,分文不取毫厘不要。” 大老爷听罢不由得心花怒放,一万个人里也未见得能挑出这么个傻子,今天让自己给赶上了,憋了半天没乐出声来,然后抬手给了一个“请”字。 郑大乾却道:“大老爷,下河没问题,可有一节,您看这都过晌午了,我早起吃的那套煎饼可盯不到这会儿,现在肚子里没食儿,前心贴后背,全靠气儿揣着,下去也得漂上来。” 大老爷一想也有道理,而且当着这么多百姓,不能显得咱抠门儿,连忙吩咐当差的去给郑大乾买吃的,给当差的恨的直咬牙,堂堂衙门口儿的官人儿,还得伺候这么个怯老赶,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大老爷发话不敢不从,只得跑出去买,好在河边儿上全是做小买卖的,买口吃喝倒也不难,工夫不大拎着俩荷叶包回来了,郑大乾接过来打开一看,嘿!还真不错,一包大饼一包熏头肉,又肥又烂,打鼻子一闻喷儿香。 郑大乾虽不是吃不起饭的主儿,可遇见这不要钱的吃喝岂能交臂而失之?也甭客气了,就地盘腿一坐,大饼打开了往里填肉,填满了一卷,足有胳膊根子那么粗,咬一口顺嘴流油,可过了瘾了。三口两口吃完了头一张饼,嘴里嚼着手里第二张已经卷上了,一张接一张似长江流水一般,看得在场的所有人直咽口水,怎么呢?都没吃饭呢。 要说郑大乾这回可露了脸了,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他这儿一个人吃,多大的角儿也没有过这阵仗,不由得洋洋得意,吧唧嘴的声音不绝于耳,传遍了河口两岸。 他这儿吃得津津有味、不紧不慢,大老爷可着急了,心里边暗暗咬牙,心说看你这吃相你也上不来了,这就是没日子吃了,权当是给你的辞行饭了。好不容易等到郑大乾把最后一口饼塞完了,站起来抹了抹嘴、点了点头,看意思是吃饱了,大老爷赶紧冲着河口一 扬手:“英雄,请吧。” 郑大乾又道:“大老爷,还是去不了。” 给大老爷气的,心说这位别再是蒙吃蒙喝的吧,那是多少饼多少肉啊?一般的饭桶都吃不下去,你三下五除二全给垫吧了,还告诉我去不了,刚要动怒,郑大乾说道:“吃的太干,都碴住了,您得给我来口水喝。” 大老爷无奈,强压心头火让差人给他递上一壶茶,郑大乾抓过茶壶来,嘴儿对嘴儿长流水儿,“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口,将茶壶递回去,腆了腆胸脯、揉了揉肚子,把上衣脱下来交给麦穗儿,鞋袜扒下来递给关小义,一步三摇走到水边儿,冲着河口两岸的军民人等抱了抱拳,便一头扎了下去。 |
@楞装迷彩小吉普 2020-03-31 21:40:39 这妖到了天津卫也变哏儿了 ----------------------------- 必须入乡随俗,哈哈 |
@最后的怜悯秃 2020-04-03 18:15:27 更的太慢,人气聚不起来。 ----------------------------- 是有点儿佛系,嘿嘿 |
6 话说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大英雄——活判官郑大乾,当着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大义凛然下了三岔河口,那么说他真是什么能耐都没有,树叶过河——全凭这股子浪劲儿吗?非也,此人虽说心眼直、性子楞,可也没傻到白白送死的地步,常言道“没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说起来他还确实有两下子。 首先来讲,郑大乾的水性颇高,要知道天津卫九河归一、水系庞杂,他和麦穗儿的老家郑家屯也挨着一道河弯儿,河边儿长大的娃娃没有不会水的,那会儿也不用人教,下河扑腾扑腾个个都是浪里白条。别的孩子下河为了玩儿,顺便洗个澡凉快凉快,郑大乾则不然,家里穷吃不上饭,下水为得是捕鱼捉虾。可您承想,人游得再快也快不过鱼,他这一下河有鱼也给惊跑了,只得潜到水底去捉那些藏在泥沙里的鱼虾,碰巧捉上几条,兄妹俩晚上就算开荤了。长此以往除了水性练出来了,目力也练出来了,在水下看东西一清二楚。再一个,前文书咱也说了,郑大乾天生神力,在码头上扛大包那会儿,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有道是“一力降十会”,甭说一般人,哪怕是练过几天把式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自恃有这几样能耐傍身,河里有什么东西也不在乎,他可就忘了,水下的东西 连十几丈的龙船都能打翻了,他再力大无穷到了水里也难以施展。 这边郑大乾下了水,岸上的老百姓说什么的可都有,有替他担心捏把汗的,也有撇嘴说风凉话的,还有趁机显示自己多知多懂的,口若悬河跟周围的人说:“依我看河下既非河妖,也不是水怪,乃是分水剑镇住的黑蛟,想必是有人盗走了宝剑,这才将它放了出来,在此兴风作怪。” 关小义闻听此言心头一紧,确实,当初听爷爷关镇山念叨过,说天津卫三岔河口下面有条黑蛟,乃是千年的巨蟒修炼而成,头生独角似龙非龙,本可以继续修行,待长齐了双角,便能化龙飞天。却不想此物受世事繁华所诱动了凡心,化身成一个黑衣公子,在九河下梢抢男霸女、为非作歹,仗着多年的道行又有遁水之术,天雷地火都耐不得它,多亏了后来东海龙太子奉命除妖,将龙宫至宝分水剑镇在了三岔河口,从此风平浪静,老百姓这才免遭荼毒,难不成今日作怪的正是此物? 关小义想得出神,旁边的麦穗儿却是如坐针毡,看了看这都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了,还没见郑大乾上来,急得眼泪“扑簌簌”直流,拽着关小义的袖子说道:“我哥这都下去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是不见动静?” 再看官棚里的老爷们一个个摇着脑袋交头接耳,旁边的轿夫把轿子都顺好了,看意思这是要撤,关小义可呆不住了,逆着人群冲到近前,求大老爷再等等,有差人过来一拦:“还等嘛呀?这都多半天了?肯定也是上不来了。” 此时麦穗儿也挤了过来,满脸是泪地给大老爷磕头,求他救自己的哥哥,大老爷见她哭得可怜,说道:“姑娘,不是我不想救他,只恐此时再无一人敢下河口,你且别急,待我们回去商榷一番,再从长计议。” 关小义心说,等你们商榷完了,郑大乾都该烧头七了,这就是成心敷衍,可他们两个平头百姓,哪拗得过这些穿官衣儿的?再想上前说话,便有差人持刀带棒过来横遮竖挡,只得眼巴巴地瞅着老爷们顺轿回府,河口两边的百姓见没什么热闹了,也纷纷散去,到最后只剩关小义和麦穗儿二人,看着河口乜呆呆发愣。 眼看着天色渐晚,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炊烟四起、倦鸟归巢,两个人回天无术只得先回大炕房,同屋的叔叔大爷们也听说此事了,都过来安慰,你一言我一语劝了半天,麦穗儿这才将将止住眼泪,也没胃口吃饭了,在炕上和衣而卧,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关小义也没睡着,脑子里跟过洋片似的,回忆着跟郑大乾这些日子相处的情景,不免暗自伤感,心下颇觉惋惜。 不知不觉到了二更天前后,麦穗儿忽的一下坐起身来,掀开布帘推了推关小义:“小义哥,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我哥真死了,也不能给他的坟里埋口空棺材,说什么也得把尸首找到。” 关小义心说:“那么多人下了河口都没见尸首漂上来,这会儿到哪儿找去?”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丧亲之痛、痛如刀割,知道麦穗儿此时心里窝着火发不出来,再不忍火上浇油,反正也是睡不着,点了点头翻身下地:“走,咱现在就去找。” 两个人蹑手蹑脚出离了大炕房,一路又回到三岔河口,睹物思人,望着黑乎乎的河水,麦穗儿的眼泪又下来了,关小义让她先别忙着哭,咱顺着水流一路往下走,说不定真能找到尸首。 别看河两岸白天繁华熙攘,这会儿连个人影都瞅不见,关小义和麦穗儿默不作声,一路沿着河往下游走。二人刚才出来的慌促,也没想着拿上灯笼火把,好在一轮皓月当空,把河面上照得挺亮,脚下的路也依稀可辨。 一路走去,不知道走了多远,就觉得两岸的民房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就是开洼野地了,蒿草长得多老高。关小义有心往回走,可见麦穗儿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蹚,实在没张开嘴,只得陪着她接着往前寻找。就这么着又走了一段,忽见前边不远的河弯儿处有座庙,关小义当时心里好不作怪,暗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孤零零的建了个庙?而且这庙也太蹊跷了,一般来说,大庙红砖碧瓦,小庙黄泥封墙,可这庙从上到下却是黑漆漆的,就跟烧过一遍似的,加之里面没有灯烛火亮,月影之下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他这边儿正纳闷儿呢,忽听“吱呀呀”声响,庙门左右分开,从里边大摇大摆走出个人来,关小义甩目观瞧,当时头皮儿直发麻,此人非是旁的,正是白天河口边上往水里扔令旗的那个大和尚。 |
7 关小义一把拽过麦穗儿蹲在蒿草里,示意她别出声,他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怎么看这大和尚也绝非善类,而且心中隐约觉得白天河口沉船之事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再看那大和尚,腆胸叠肚走出庙门,望了望四下无人,撒腿如飞径直前行,跑得这个快呀,真可说是身轻如燕、脚不沾尘,眨眼之间到了河边,紧跟着身形一矮使了个“燕子三抄水”的架势,三步两步便从河面儿上掠了过去,继而淹没在茫茫夜色之中。关小义暗自啧舌,瞧这家伙的块头儿,少说也得二百多斤往上,怎么身法如此轻巧?好几丈的水面儿说过去就过去了,果然不是一般和尚。 等到大和尚走远了,关小义让麦穗儿藏在草里别动,自己先过去看看。麦穗儿心里纳闷儿,轻声问关小义:“咱不去找我哥的尸首,上庙里去做什么?”关小义来不及解释,也说不清楚,就觉得这里边儿肯定有蹊跷,不看个明白,心里不踏实。 安置好了麦穗儿,关小义矮着身子鹿伏鹤行摸至近前,抬头一看这座庙虽然没有前堂后殿,多少进的院子,可着实也不算小,黑砖黑瓦乌漆的大门,好似让火烧过一遍似的。关小义稍稳了稳心神,伸手轻轻往前一推,“吱呀呀”门轴摩擦门臼的声响,在暗夜之中格外刺耳。 随着庙门被推开,关小义但觉一股子腥臭之气直扑面门,不禁皱了皱眉头,心说这里边是杀猪了还是宰羊了?怎么这么难闻?抬手遮住口鼻,高抬腿轻落足跨过门槛,抬头往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敢情庙里边也是黑的,脚下是青砖,四面是黑墙,加之没有半点灯烛火亮,真叫个伸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好在他身上还揣着个火折子,摸出来撅开了一吹,顿时眼前放亮。 关小义借着微光往前走了几步,屏气凝神四下观瞧,只见这庙堂之内既无神台佛龛,也没有供桌香案,什么叫跪拜的蒲团,打坐的蒲垫以及功德箱一概没有,只在当中的地上有个漆黑的洞口,说是口井吧,却比井大出去不少,而且没有井台,就是平地出了这么个大窟窿,周围竟然还散落着几副白生生的骸骨。当时看得关小义后脊梁沟直冒凉气,心说这是个什么怪庙,难不成把神佛供在井里了?心里琢磨着无意间眼神往上一撇,可了不得了,但见头顶的房梁上挂着一排“吊死鬼”,晃晃悠悠、左摇右摆,就跟要下来似的,当时吓得他是肝胆俱裂、魂飞天外,莫非自己误闯了阎王殿不成? 这会儿关小义想跑都挪不动脚了,腿肚子已经转前边来了,勉强提着这口中气倒退着往门口蹭,脚底下一个不留神,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人摔倒的时候有个习惯,但凡手里拿着东西,都会下意识地把这只手往上举。关小义也不例外,人往后倒,拿着火折子的这只手便往上抬。刚才火折子举得矮,看不清“吊死鬼”们的全貌,实话说他也没敢细看,这会儿火光所及之处高了不少,关小义猛然发现这些“吊死鬼”的绳套并没有系在脖子上,而是捆绑着手腕子,把人凭空吊在了那里,留神再一细瞧,不对!这些“吊死鬼”看着可眼熟,特别是其中一位身量最长的,脚底下没鞋,上身光着膀子,里出外进一张大脸,再没这么难看的了,不是义兄郑大乾又是何人?再往旁边看,有这么几位还穿着官衣,另外几个破衣啰嗦的老百姓,正是白天先后探河口的那些人,当时关小义心里是又惊又喜,甭管是死是活,好歹人是找着了。 关小义站起身来举着火折子四下观望踅么,想找个梯子把人先解下来,哪知就在此时,庙里起了变化,耳听得那个黑窟窿深处传来阵阵水声,一阵急似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紧接着就见一道黑影从里边“噗”地腾了出来,带起的浑汤子溅得满处都是。关小义近在咫尺,看得是真而又真、切之又切,那黑影乃是一条巨蟒,比头号儿的水缸还要粗上三分,疾如流星、快似闪电从洞里蹿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房梁上的“吊死鬼”而去,一口便将其中一个吞了下去,顺势落在地上,把洞里的蟒身抽了上来,一圈圈盘好了,上半截立起来,脑袋都快挨着庙顶了,瞪着两只绿油油的怪眼盯着关小义,鲜红的芯子一吞一吐足有二尺多长。 关小义刚才被巨蟒带起来的水花淋了个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嘎嘣”一声腿肚子又转回去了,仰着头跟黑蟒四目相对,心里明白打翻龙船的多半就是它。可明白也不管用啊,看它这身量,一个人肯定不够吃的,此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甭问,这就要“回碗儿”,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也顾不得郑大乾了,抹头撒丫子就往外跑。 黑蟒也真对得起关小义,放下房梁上那些“存货”没管,俯下身来紧追不舍。关小义这会儿是真玩儿了命了,也没办法,再不玩儿就没机会玩儿了,出离了庙门沿着河边一路就扎了下去,鞋底都快跑出火星子来了,可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却越离越近了。 跑着跑着忽觉背后一阵腥风来袭,心知这回算完了,自己连骨头带肉一百多斤,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要变成蟒粪了。不由得万念俱灰,正欲抱脑袋等死,此时忽从身边的蒿草里闪出一人,一把将关小义推出老远,正好躲开了黑蟒扑过来的这一口。 关小义逃过一死,可也摔得不轻,挣扎着爬起来甩目观瞧,见蒿草里走出一个老道,身穿道袍、头挽发髻,腰里挎着个小竹篓,与黑蟒相对而立,伸手点指道:“呔,好孽畜,再若为非作歹,休怪我手下无情。”说也奇了,那黑蟒本来立起一丈多高、虎视眈眈,听了老道这几句话,乖乖地俯下身子一头扎进河里,再也没见出来。 关小义定了定神,见再无变故,这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俯身下跪就要拜谢恩人,老道一把将他搀起来,说道:“大侄子,不必多礼了。”关小义纳闷儿,老道救了自己是不假,怎么还带攀大辈儿占便宜的?不禁问道:“道长,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老道嘿嘿一笑:“大侄子,我不是什么道长,这幅打扮是为了平日里干活儿方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乃是你的师叔葛大牙。” |
@探路者2088 2020-04-13 18:38:24 更新速度加快了? ----------------------------- 听人劝吃饱饭哈哈 |
@王敦敏 2020-04-17 09:43:33 坐等 ----------------------------- 来了来啦,哈哈 |
@nancypgmh 2020-04-24 10:35:07 我要买书!!!!!!!!!! ----------------------------- 我争取早点儿跟您印出来,哈哈 |
大黑庙捉妖 |
8 关小义闻听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但见此人一身老道的装扮,小个儿不高,五短的身材,秃眉毛细眼,刀削的薄嘴片子上下分开,露出两颗黄澄澄的大板牙,就这俩大牙,说悬点,比麻将牌不小,而且印堂发暗、面色发灰,据说常年挣死人钱的,全是这个脸色。他也曾听爷爷念叨过,说葛大牙在天津卫的白事行里可谓手眼通天,虽说在杠房混事由,却不干抬棺材的力气活,只管掐尸入殓,这可不是谁想干就干得了的,里边的讲究多了去了,好比说死人装棺材什么时辰、什么方位,铺什么盖什么、压什么含什么,桩桩件件都有说道,其实大多是他们自己编的,好多要几个钱。葛大牙为了让人信服,平日里戴云冠穿道袍,将自己打扮成道人模样,摆出一派仙风道骨的劲头儿,实则根本就没受持法箓,连二老道都算不上,最多算个“臭棋老道”。 片刻之间心思电转,关小义暗自点头,如此说来,眼前这位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师叔?当时眼泪都要下来了,到了天津卫这么多日子,可算见到亲人了,那真叫“千般事涌心头,万句话难开口”。 葛大牙拍了拍关小义的肩膀道:“大侄子,你爷爷的事儿我都知道,之所以没去灵前吊唁,皆因我报仇心切,急着出门去查访凶手的下落,好不容易扫听到了一点消息,刚回到天津卫就听说河口出了事,今夜晚间顺着河边溜达,想探探妖精的底细,正巧赶上你被它追了出来,这也是咱爷俩的缘分。” 关小义到底还是个孩子,此时心中纵有万语千言,可还是挡不住好奇心,瞪着俩大眼珠子问道:“师叔,你怎么这么大的能耐?那黑蟒见了你抹头就跑了,还有那大黑庙是怎么回事儿?庙里的黑窟窿又是干什么的?” 见关小义一通刨根问底,葛大牙摇头笑道:“那黑蟒非是怕我,怕的是它!”说着把腰里挎的那个小竹篓摘了下来,一把掀去盖子,关小义虚忽着眼往里一看,里边是条一尺来长的小蛇,不过手指头粗细,一身土黄色的鳞甲,土不溜秋的,看不出什么特别,唯独脑瓜顶上有个血红的肉冠,关小义当即脱口而出:“滴血头陀!” 葛大牙道:“不错,看来你爷爷没少教你本事,要知道天下的长蟒皆属阴,唯独这滴血头陀生在山南水北至阳之地,机缘凑巧我得了这么一条,一直精心照料,本想找个识货的主儿卖个好价钱,哪料到遇见这么个祸事,为了镇住这条黑蟒,只能舍了它。”嘴里说着话脚底下也没闲着,抬腿往大黑庙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给关小义讲起这其中的因果。 原来那大黑庙里的黑窟窿乃是一方海眼,连着河接着海,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底下却是暗流汹涌,为了防止发大水,人们便在海眼上建起了这座庙,里边供了两只石雕的避水兽。 可就在几年前的一天夜里,人们老远就瞧见庙里冒出冲天的黑烟,转过天来一看,这庙从里到外全被熏得黢黑,更邪乎的是原本守着海眼的两只避水兽踪迹皆无,只在地上留下了两串黑脚印,一直通到河边不见了踪迹。这下可把大伙儿吓坏了,都说这是出了不得了的妖怪,连避水兽都躲回河里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从那以后偶有路人在大黑庙里避雨,或是孩子淘气去里边玩儿,皆是有去无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百姓都说这大黑庙能吃人,从此便再无人敢靠近,原来周围附近还有几户撒网打渔的人家,一来二去也都陆续搬走了。现在看来,乃是妖人占了这海眼庙,在此兴妖作怪,这就都说得通了。 听到此处,关小义赶紧插嘴道:“没错师叔,有个大和尚,长得齁儿寒碜齁儿寒碜的,白天往河口里扔了面巴掌大小的黑令旗,那黑蟒就上来把龙船打翻了,刚才我正是看见他从大黑庙里出来,才进去一探究竟,发现白天探河口的那些人全在庙里挂着呢,其中还有我的结拜大哥,正想把人摘下来,那黑蟒便蹿了出来,吃了房梁上的一位不说,还要吃我。” 葛大牙点头道:“想必那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依我看就是个修习妖法的江湖术士,扮作和尚掩人耳目。”关小义暗自发笑,心说这点来讲,你们俩是“豁嘴子吃炖肉——谁也别说谁。” |
9 爷儿俩说着聊着,转眼回到了大黑庙,葛大牙先将“滴血头陀”放入了海眼,又烧了几道黄符,让它镇住黑蟒,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又对关小义说道:“你别闲着,赶紧去报官,房梁上挂着的这几位还没死呢,龙船上的那些金银财宝多半也藏在此处,我在这儿守着,以免那大和尚回来作怪。” 关小义得知郑大乾还没死,不由得大喜过望,撒腿就往衙门口儿跑,一路来在天津县县衙门外,拿起鼓槌就击堂鼓。大老爷这会儿还没睡觉呢,怎么呢?脑袋都要搬家了,哪里睡得着?愁眉不展嘬着牙花子,正同着师爷和三班六房的几位班头商量对策,忽听得门外堂鼓声响,心说这个节骨眼多冤的案子我也无暇审理,吩咐手下把击鼓之人给我乱棍打走,手底下人嘴里应承着,如狼似虎往外扑奔,工夫不大回来禀报:“跟老爷回,外边来了个半大小子,说他知道龙船上的官贡所在何处,而且先前探河口的几位弟兄也找到了。” 大老爷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由得血往上涌、二眸子放光,赶紧让人把关小义叫进来,仔仔细细把来龙去脉问了一遍,察言观色之间,见关小义不像在扯谎,当即片刻不敢耽搁,把衙门口儿的人手一个不落全召集起来,举着灯笼火把、持刀带棒,顺好了官轿,亲自带队前往。 书要简言,一干人等到了地方,果在墙角的青砖之下起出了好十几口大箱子,里边满满当当顶盖肥全是奇珍异宝,大老爷当时嘴岔子都乐到后脑勺了,太好了!自己这下是“死孩子放屁——有缓”,估计脑袋算是保住了,又吩咐人把房梁上的“英雄们”摘了挂,探了探鼻息尚有气在,只是昏死过去,泼凉水喂仁丹,好歹把人都弄醒了,简单问了问,都说一下水便被卷进了河底的一股暗流,让水流拽着不由自主往前涌,直转得七荤八素,后边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在场的官兵越听越糊涂,这事儿前前后后太乱了,而且疑点众多,关小义脑子机灵,特别是刚才师叔葛大牙又给他点拨了一番,此时不说了然于胸,可也明白了十之八九,当即言道:“跟大老爷回,这就对上茬口了,那大和尚先是以令旗催动黑蟒打翻了龙船,又借海眼之势施妖法将这些金银财宝卷到此处,探河口的众人也着了他的道,被吊在房梁上等着喂黑蟒,想必这些年大黑庙附近失踪的那些人,多半也是落得如此,只是有一点奇怪,按理说蟒吃人都是囫囵个吞,没有吐骨头的,不知这地上的骸骨是哪儿来的?” 此时旁边葛大牙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谁告诉你这些人全是黑蟒吃的?” 关小义听罢一琢磨,当时头皮子直发麻,不是黑蟒吃的,难不成是进了那大和尚的肚子?低头看了看骸骨,转念再想想大和尚肥头大耳、满脸冒油的模样,不禁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差不丁点儿就吐出来了。 人命的事儿大老爷不关心,东西找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当即发话道:“不管怎么说贡品算追回来了,明天全城张榜,缉拿作案的妖僧。”说完拿手一指关小义:“这位小兄弟,此事多亏有你出手相助,若是愿意的话,明天到衙门报道,往后就跟着老爷我混饭吃。” 这可是“飞来凤”,他关小义一个乳臭未干的乡下穷孩子,摇身一变穿了官衣,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换作别人,当时就磕头谢恩了。可关小义脑子活泛,知道这会儿大老爷正在兴头上,岂可错失良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过大老爷,说起来我这位兄长也出力不少,您看能不能也赏他一碗饭吃?”说着一把将郑大乾拽过来跪好,郑大乾此时还有些昏昏沉沉,什么也没说就知道跟着磕头。 对于大老爷来说,衙门里多养几个人算不得什么,想都没想便说:“行啊,一块来吧。”说完以后再也顾不上关小义了,招呼手底下人,套车搬箱子,回衙门口清点数目,再行文报卷。此处再多说一句,大黑庙里起出的金银财宝除了官贡以外,额外还多出不少,都是那大和尚这些年四处敛来的,这回算是抄了他的老底。大老爷拿着这些多出来的金银上下打点,把钱一直送到了九堂四十八处总管大太监手里,保住了脑袋不说,官职也保住了。 放下大老爷如何周旋此事不表,单说关小义,当时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哪里是天上掉馅儿饼呀?简直是连鸡鸭鱼肉大螃蟹、馒头米饭酸辣汤、牙签毛巾漱口水一块儿往下掉,跟师叔葛大牙和义兄郑大乾兴高采烈往外走,突然间一拍脑门:“嗨,怎么把我妹子给忘了,麦穗儿还在草稞子里蹲着呢。”说着出了大黑庙往蒿草堆里走,到了地方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不好!”,但见草稞子里的麦穗儿人迹不见,唯独地上孤零零地插着一面巴掌大的黑令旗! |
第四章 僵尸鬼 1 话付前言,给您接说这段《九河诡事》,小名儿又叫“关小义捉妖”。一听名字您就知道,这里边闹妖精闹鬼的事儿不少,有人可就该说了:“你这是神鬼妖狐、封建迷信,是糟粕。”那也不尽然,其中鬼未必是真鬼,妖也不见得是真妖,只不过是借此说一说那些心怀不轨、作妖祸世的歹人,还有那些超出常理的怪事,您听个奇、图个乐儿,用不着太较真儿,闲言少叙,咱麻利儿往下说: 关小义夜探大黑庙遭遇凶险,眼瞅着命悬一线之际,多亏师叔葛大牙出手相救才算保住了小命,免以葬身蟒腹。到衙门口报案,帮着天津县大老爷追回了失盗的贡品,大老爷恩典下来,让关小义和郑大乾到衙门口儿混饭吃,兄弟二人摇身一变成了公家人,真可谓因祸得福,好事儿一件连着一件。兴高采烈往外走,却遍寻不到麦穗儿的踪影,只在她藏身的蒿草堆里看到一面巴掌大小的黑令旗。 当时关小义冷汗可就下来了,怎么呢?要说单是找不着人,那还不大要紧,保不齐是这丫头蹲累了起来蹓跶蹓跶,再不就是接着往前找尸首去了,可现如今地上这面令旗关小义可认得,跟妖僧白天往河口里扔的那面是一模一样,这还用说吗?麦穗儿定是被妖僧掳走了,这前晌儿丢了哥哥,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后半夜妹子又不见了,这不要了亲命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带她一起去大黑庙了,想到此处关小义不由得顿足捶胸,牙花子都快嘬出血来了。 郑大乾问明白了事情缘由以后更着急了,那是一个娘肠子里爬的亲妹妹,落入妖人之手还得了?拽着关小义,这便要去找人,抬脚迈步刚要走,却被一旁的葛大牙拦了下来道:“且慢!你们俩先稳住了,人固然是要找,却不在这一时,依我看那闺女尚无性命之忧。” 按照葛大牙所言,妖僧根本就没想要麦穗儿的命,想要的话,当场弄死不就得了,干嘛还把人带走呢?这是其一。二一个,妖僧的能耐不过如此,不敢与衙门口的官兵正面冲突,将麦穗儿掳走无非是为了出气解恨。也难怪,人家花多大工夫、下多少力气,好容易攒下了这些金银财宝,你关小义到这儿就给一锅儿端了,能不恨你吗?你们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关小义心里起急:“既是跟我结梁子,有什么冲我来呀,把我妹子弄走算什么本事?不行,还是得找人去。” 葛大牙道:“偌大的天津卫,你在明处,他在暗里,那妖僧又来无影去无踪的,你到哪儿找去?就算找到了,你可有擒住他的把握?凡事沉住了气,大老爷不是赏你们哥儿俩一碗官饭吗?正好,你们先到衙门口儿报道,借着官面儿上的势力再去找人,岂不事半功倍?” 关小义和郑大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番话也不无道理,此时虽说心急如焚,但大海捞针得捞到什么时候?唉!听人劝,吃饱饭,既然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也只得如此。 葛大牙又告诉二人,说你们现在也别回大炕房住了,真要是妖僧上门寻仇,你们俩捆一块儿也不是对手,倒不如随我回杠房住,一来隐蔽,二来有我保着你们,妖僧不敢轻举妄动。 都说妥了,三个人往永福杠房走,到了地方天都快亮了,铺板上打了个盹儿,赶紧起来洗漱,好歹垫吧了一口早点,关小义和郑大乾匆匆赶奔天津县衙。二堂之上大老爷言而有信,让他们从此在衙门里做事,可咱话说回来,并没有真正的编名入册,也没发给他们官衣,怎么呢?即便是那个年代,想正经踏进六扇门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朝廷派下来的俸禄饷银,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他们这俩怯老赶,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又没有保举、没有推荐,大老爷自掏腰包给个仨瓜俩枣儿的月俸,算混上个事由儿,这就相当不容易了,还想怎么着? 关小义和郑大乾推金山倒玉柱纳头拜谢,站起身来有人领着他们里里外外转悠转悠,一是熟悉环境,再一个,也要跟上上下下的班头儿们见个礼儿。说起来天津县算是个大衙门,三班六房一应俱全,快班缉拿捕盗、往来公文;状班掌刑打人、守备安全;皂班管理内务杂事,有这么个词儿叫“跟班皂隶”,说的就是他们。除了这三班以外,还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也是各司其职。那么说关小义跟郑大乾属于哪班哪房呢?哪班也不班,哪房也不房,哪儿有人家不乐意干的活儿就奔哪儿去,说白了就是打杂儿的碎催。即便如此,小哥俩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扶摇直上这就算祖坟上冒青烟了,并且来说,几位班头里可有昨天被挂起来喂蟒的,关小义怎么说也算是救命的恩公,因此上不但没欺生,一个个还都挺客气,叙谈了一番过后纷纷拍着胸脯打包票,要帮着二人访查麦穗儿的下落。 简短截说,一天的差事当下来,傍晚时分小哥俩回到了永福杠房,没等葛大牙开口问,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衙门口儿里的所见所闻,当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吐沫星子满天飞。 常言道“天下爹娘爱好的”,关小义是葛大牙的徒侄,郑大乾又是关小义的结拜兄长,论起来也算自己的侄子,他们俩有了出息葛大牙打心眼儿里高兴,决定今晚做个东,请他们实实拍拍下顿馆子解解馋,顺便把自己头些日子探听到的消息跟关小义念叨念叨。 |
@从心而动 2020-05-07 11:54:14 挺好看 就是略有点慢 呵呵呵 ----------------------------- 哈哈,是有点儿慢,我争取快点,但是绝对不太监,哈哈 |
@ykl785 2020-05-07 23:18:06 写的太好了,天天都要看看有没有更新,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 让您说的都我不好意思了,我尽量快,争取能做到周更,哈哈,汗死 今儿先给您来一段儿 |
2 过去有句老话叫“吃尽穿绝天津卫”,足见天津人对吃的重视,九河下梢的大小饭馆更是多如牛毛,其中分为这么几个档次:头一等的叫“饭庄子”,修得讲究,楼上楼下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菜色也是一等一的上品,那真叫山中走兽云中燕、腹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出的,可是不单做,只开整桌的酒席,像什么全羊席、八珍席、燕翅席之类的,一般老百姓吃不起,吃一顿顶一年的进项,后边儿日子就甭过了;二一等的叫“饭馆子”,也是挺大的门面,楼下散座、楼上雅间,整桌的酒席也有,单点菜也行,东西也不次,鸡鸭鱼肉吃什么都有;再差一点的就是普通的酒馆饭铺了,大菜没有,全是老百姓家常的菜色,不过赶上个好厨子的话,也能有几手降人的绝活;再往下便是二荤铺,在天津卫叫“狗食馆儿”,没有牌匾字号,只卖些头蹄下水烂肉面,穷苦百姓花几个大子儿能吃饱了就行;比二荤铺还次的,那就是大道边儿小道沿儿的席棚了,没有像样的菜,只卖些包子、馅饼、羊肠子之类的,给那些扛大包的、拉洋车的吃完了能搪时候,但您也别小瞧,狗不理包子就是打河边儿的席棚里卖起来的。 撂下远的说近的,单说今天晚上葛大牙要带俩孩子下馆子解馋,听这话就能大概知道要去哪路地方了,皆因天津人说话有讲究,饭庄子里吃席叫“上庄子”,饭馆子里点菜叫“下馆子”。 傍晚时分,爷儿仨出离了永福杠房一路往北门的方向走,永福杠房在三条石一带,三个人走河北大街过钞关浮桥经估衣街西口进了北门,再走不远过了只家胡同往东一拐,这个地方叫户部街,乃是个繁华的所在,一街两巷大小铺户鳞次栉比,就在街西口坐北朝南有座小二楼,里里外外灯烛高挑,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富兴园”,是家典型的天津馆。 天津菜没能自成体系,是因为此地人杂五方、风俗荟萃,虽是鲁菜的底子,却也集各路之所长,从而又演变出自己的特点,口味以咸鲜为主,最讲究“入味”,也就是不喜欢过于清淡的菜,像什么烫干丝、清蒸鱼、白袍虾仁,这在天津人嘴里叫“清汤寡水”,做菜得先切后煸再炝锅,团粉拢芡、出锅加明油,这才够滋味儿。 关小义和郑大乾哪里懂得这些,两个乡下来的穷孩子,吃元宵要醋碟儿、吃煎饼馃子就蒜、吃糖饼烫后脑勺儿的主儿,哪儿来过这路馆子呀?进得门来东瞧西看,瞅着哪个桌上的菜都眼馋,眨眼的工夫哈喇子把前心都浸透了。 跑堂的伙计冷眼瞧着这仨人,头里走的是个老道,后跟两个怯小子,心说你们也不瞅准了,这种地方是你们能进的吗?简直是掐着半拉眼珠子,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迎过去阴阳怪气道:“三位甭撒目了,想吃嘛跟我说,锅贴儿、包子、还是热汤面?”这便叫人敬阔的、狗咬破的,见高的便拜,见低的就踩。 葛大牙也不与他多言,由打怀里扥出张五两的银票来,二指夹住晃了晃:“押在柜上,我们上楼再点菜。” 干伙计的那都是八面玲珑,见了银票当时眼珠子冒光,接在手里偷偷闻了闻,是真的没错儿,当时脸上可就变样了,点头哈腰、低眉顺眼,乐得跟要咬人似的,嘴里高喊了一声:“三位大爷楼上雅座儿!”引着爷儿仨来到二楼,靠窗找了张桌子,本来就挺干净,还得把肩上的白手巾拿下来擦抹一遍,这才招待三位坐下,再张嘴没有比他更会说话的了:“几位爷,您把菜牌子赏下来吧。” 关小义和郑大乾当然是不会点菜了,眼巴巴地全看着葛大牙,这会儿葛大牙的派头儿足极了,仰着脸儿、虚着眼儿,呲着两颗大门牙不紧不慢地说道:“到你们这儿还能有别的吗?牡丹大虾、芙蓉鲜贝、罾蹦鲤鱼、滑溜蟹黄、红白肘子、番茄牛尾、鸡丝银针、香酥鸭片,再来几个凉菜,烧黄二酒,没什么忌口的,你看着掂配吧。” 伙计不禁暗挑大指,心说这回真是我“人眼看狗低”了,这位道爷可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不单把我们馆子里叫得上名来的好菜都点了一遍,而且搭配得多好,“鸡鸭鱼肉蟹贝虾”面面俱到,一个也没落下。心里佩服,嘴上也没闲着,单手捂耳朵高声喊道:“灶上的听真了,牡丹大虾、芙蓉鲜贝、罾蹦鲤鱼、滑溜蟹黄、红白肘子、番茄牛尾、鸡丝银针、香酥鸭片,荤素凉菜配四样,绍兴老酒开坛尝。”一嗓子出去甭说楼上楼下、前堂后灶了,整条户部街都能听见,为什么?这几位有钱,点的菜好,得帮你卖派卖派、长长脸,这便是“响堂闹灶老虎柜”里的“响堂”,后边两样有机会再给您细说。 工夫不大,桌子上酒菜摆齐,要吃还没吃,伙计又来了,托着一碟菜毕恭毕敬往桌上一放,里边是用豆皮儿卷的各种蔬菜,上边浇着芡汁,热气腾腾、晶莹剔透,唱下菜名叫“罗汉卷儿”。关小义心里纳闷儿,师叔没点这个菜呀?他这儿正琢磨着,就听伙计说道:“几位爷,这是我们掌柜的敬的,您慢用。”关小义可不懂,这里边有个说辞,掌柜的不是哪桌都敬菜,非得是像他们这种趁钱点好菜的阔大爷才行,虽说敬的这道菜不值钱,可没有白敬的,吃完了结账的时候得多给赏钱,这才叫够身份、会吃喝,懂礼儿讲面儿。 看着一桌子的好菜,郑大乾眼泪下来了:“这么多好吃的,要是我妹子也在该多好。”关小义听了这话,鼻子也一阵阵发酸,无奈此事非是一朝一夕能办的,劝慰了几句,三个人便开始抡筷子下家伙一顿猛吃。 关小义和郑大乾到底还是年轻嘴馋,甭看心里装着事儿,一点不耽误吃喝,那真叫横扫千军、气吞山河,不亚如虎入羊群的相仿,直吃了个沟满壕平,方才停杯投箸。葛大牙吩咐伙计把残席撤去,沏上一壶酽茶,张嘴对关小义说道:“你可知你爷爷关镇山的师爷乃是一只老狐狸?” |
3 提起关镇山的这段往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在什么地方儿呢?出山海关二千里,也正是大清国的龙兴之地——长白山。这个地方可了不得,山高林密、层峦叠嶂,终年白雪罩顶、冰封林立,宛若一条苍龙盘踞在塞北之地。山脚下有座小庙,庙里没有神像泥胎,供桌上仅设一个木头牌位,上边没名没姓,只刻了“老头子”三个字,当地人管这座庙叫“老头子庙”。 甭看是个不起眼的小庙,却大有来历,其中供奉的这位“老头子”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佛陀,乃是长白山里的一只老狐狸。相传长白山在上古之时就是物华天宝的富庶之地,真可以说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出门不留神能让人参绊个跟头,山里边什么叫珍禽异兽、瑶草琪花应有尽有,其中就不乏饱受天精地华而成精为怪的灵物。天帝恐其为祸世间,便派巨灵神下界,无论大小妖精一律引天雷劈死,此时来了位老者讲情,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山中的生灵修炼不易,恳请天帝饶它们一命,自己愿意在此度化众生,永世不离,这才保住了山中的一众精怪。这位老者乃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灵狐,后人以“老头子”称之,并为他修建了庙宇,还在庙后立起一座石塔,用来镇住那些逆天而行、不走正道的精怪。 乌飞兔走、珠流璧转,转眼已是大清国的天下,这一年宣宗驾崩、文宗继位,太平天国揭竿而起,四海之内乱作一团。好在长白山还算一方净土,山下的百姓耕种渔猎,倒也安居乐业。这一天正赶上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按照老例儿山民们要到老头子庙进香。因为过了八月节离入冬就不远了,当地人多以狩猎为生,此时节正是各种走兽飞禽膘肥体硕,猎人们进山围猎的好机会,老头子乃是满山生灵之主,想要满载而归,必须先找他老人家求告一番。 提前多少天,老头子庙门口就开始布置,净水泼街、张灯结彩、高搭戏台、架设席棚,山民们除了拜庙进香以外,还要在此看戏听曲、吃肉喝酒。山里人性情豪爽,家家户户有酒的出酒、有肉的出肉,席棚里垒起临时的炉灶,大风箱拉得“呼哒呼哒”作响,老少爷们儿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再配上戏台上浪不丢儿的小曲,那真是贼拉带劲,从早晨起来一直闹到后半夜才算完,真比过年还热闹。 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不料那看灶的贪杯,喝了个人事不省,灶膛里的火苗子蹿出来,引燃了地上的干柴,山里边风大,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瞬间熊熊的烈焰便吞噬了老头子庙。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等一众酒蒙子七手八脚扑灭了明火,再看老头子庙,已是断壁残垣、七零八落,连老头子的牌位都烧成了灰烬。可把山民们给吓坏了,一个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没想到按倒了葫芦瓢又起,庙后的镇妖塔里忽然传出阵阵怪响,紧接着冲天的黑气从塔中喷涌而出、四散而去。救火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不好,塔里的群妖跑了!” 众人循声观望,说话的乃是看庙的冯老蔫。此人是个老光棍儿,一辈子混吃等死、好吃懒做,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起来,从来不爱说话——懒得张嘴,因此上得了个“老蔫”的雅号。从年轻的时候就穷得叮当山响、秃头光腚的,活了七十多岁愣是没尝过女人啥滋味儿。也难怪,他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天天在老头子庙里睡觉,顺便看管香火,靠着村里人的周济过日子,哪家的闺女也不愿意跟他。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冯老蔫此时开口说了话了,而且是正颜厉色、斩钉截铁,哪还是那个连眼皮都懒得抬的老光棍儿呀?正在众人惊愕之际,冯老蔫一个箭步蹿到镇妖塔跟前,抓起块石头照着自己的头顶便砸了下去,顿时血流不止,他却似全然不觉,用手蘸着血在塔身的四周各画了一道符咒,说也奇怪,随着符咒画好,塔中冒出的黑气由浓转淡,继而消失不见。 冯老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面色肃然,沉声告诉众人他并非是游手好闲的老光棍儿,乃是老头子跟前顶香的弟马,帮老头子管精辖怪,扶保一方。如今老头子牌位尽毁,塔中的群妖趁机出世作乱,自己的血符只能管得了一时,大家伙赶紧重修庙宇,请老头子归位。另外还要有人出山,将放走的妖怪捉回来,否则天帝震怒,山中必将生灵涂炭,咱们的活路也就断了。并且来说,此一番逃走的精怪里有四个上古的妖王,老头子当初费尽了周折才将他们镇在塔内,如今遁入人世,若等他们养精蓄锐,恢复了元气,到时乾坤颠倒、阴阳逆转,免不了一场人间浩劫。 山民们听罢不由得直嘬牙花子,重修庙宇好办,可谁有能耐出山捉妖呢?冯老蔫说自己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出山,此一番要选四个胆大心正之人前去,而且得是未曾婚娶的童男子,你们各自回去想想,有谁愿意,明天一早来找我,我传他降妖之法。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真有四个大小伙子来找冯老蔫拜师,皆是失孤的苦孩子,也别说,爹娘还在的,谁也舍不得。打那天开始村子里再没见过这几个人的身影,直到一年以后,冯老蔫才带着他们回到重新修好的老头子庙,再瞧这师徒几人,早已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都快看不出人模样来了。洗过澡换好了衣服,冯老蔫带着他们来到镇妖塔下,从东西南北四个角里各抠出一块青砖,让他们背在身上出世降妖。 师兄弟四个人领了师命、背上青砖,从此各奔东西。放下那三个不提,其中尤数大师兄天资最高、学艺最精,深得冯老蔫喜爱,此人非是旁的,正乃关小义的爷爷——关镇山。 |
4 酒桌之上关小义和郑大乾听了个瞠目结舌,尤其是关小义,把他打死再救活了,也想不到爷爷关镇山竟是此等奇人,而且家里的这块青砖当真是镇妖的法宝,不由得接着往下追问。葛大牙告诉他,听说那师兄弟四个人走遍天下,各处降妖,三年之后才相继回到长白山,将当初逃走的妖王投回镇妖塔,冯老蔫见他们功德圆满,这才放心撒手人寰。四个人哭了一场,将授业恩师远抬深埋、料理好后事,商量起日后的打算,最后决定还要接着出去行走江湖、收妖降魔,也不枉师父教导一回。打那以后便风流云散,各自出去闯荡,又干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暮年之时,关镇山在河西务安定下来,本打算甘老林泉,过几年与世无争的清净日子,没想到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关小义还要再往下问,葛大牙摆手道:“别的我也不知道了,这些往事你爷爷从不对人提起,也就是他老人家爱惜我这个徒弟,真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才跟我念叨过几次,头些日子我访遍了津京两地江湖上的故交,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关小义搓手叹道:“现在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这仇可怎么报呀?” 葛大牙说:“有道是水有源树有根,现在看来想要寻出线索,还得到关外老头子庙走一遭。” 关小义闻言眼前一亮:“对啊师叔,咱爷俩一块去,明儿就动身。” 葛大牙摆手道:“你可去不得,好不容易混上的差事不能丢,再者来说,你那妹子现在生死未卜,眼下还得紧着这事儿办。” 提起麦穗儿,关小义心中难过,无奈道:“那就烦劳师叔跑一趟了,您快去快回,我在天津卫等您的消息。” 葛大牙说:“贤侄,你以为这是戏台上呢?隆咚仓、隆咚仓,来几声锣鼓点儿,多远的地方转眼都能到了。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这一去山高路远,慢说碰上什么豺狼虎豹、毒虫猛兽,如今世恶道险,遍地都是落草的土匪、滚马的强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怕出不了山海关就得搭上性命。另外还有一节,你与那妖僧结仇不浅,倘若我走了,他来寻仇你又当如何?” 到底是老江湖,葛大牙几句话说的有条有理、面面俱到,真把关小义给问住了,但眼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便如何是好?难不成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葛大牙道:“谁说不报了?但那句话怎么说的?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事还得分一个轻重缓急,我已经盘算好了,把我身上的这点本事也传给你。别看你爷爷当初教了你不少,但毕竟他老人家多少年未曾涉足江湖。我呢,不敢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这么多年历练出来的能耐,从你爷爷那儿可学不着。打明儿开始,你白天到衙门口儿当差,晚上回来,跟着我学本事,有道是艺多不压身,保不齐哪天就能用上。” 关小义听到此处眼圈儿红了,他从小无父无母,除了把他捡回来的爷爷,再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当即暗下决心,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得好好跟师叔学。此时一旁的郑大乾插言道:“叔儿,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您顺便也教教我?” 葛大牙笑道:“你不用,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你天生神力、刚猛过人,学不来这些。再者来说,就以贤侄你这幅尊容,一般的妖魔邪祟见了自会退避。” 郑大乾性子直,没听出葛大牙话里有话,其实这话说白了就是:“你那模样能把鬼吓跑了。” 简短截说,第二天关小义就开始跟着师叔学能耐,葛大牙倒也不保守,真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什么叫画符念咒、走阴串阳、趋吉避凶、打煞除殃,掰开了揉碎了全教给了关小义。但是咱有什么说什么,无非是些江湖术法,真让他腾云驾雾、撒豆成兵,他也不会。外带着呢,又给他讲了讲“江湖海底”,什么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蜂麻燕雀、金皮彩挂,什么是侠、什么是盗、什么是魔、什么是妖,出过多少奇人、多少异士,会多少绝活儿、趁多少宗宝贝,连同唇点黑话、江湖暗语,细说起来真是浩如烟海。可关小义学着倒不费劲,除了他天生灵慧以外,葛大牙说的是口若悬河、连批带讲,比书馆儿里的先生都不在以下,甭提多有意思了。 话说这一日,关小义跟郑大乾到衙门口儿上差事,正坐在班房里喝茶聊天,有人来招呼他们哥儿俩,说大老爷有事儿找。来至二堂请过安、见过礼,但见大老爷从书案上拿起一卷公文,打开看了看,递给关小义道:“有个差事你们俩来一趟。” 这下可要了他们的短了,两个乡下孩子,谁也没念过书。郑大乾笤帚疙瘩倒跟前儿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关小义跟爷爷学过点,好歹还算认识仨俩的,可要说成卷的公文那也看不懂。两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窘得抓耳挠腮。一旁的师爷看出来了,上前给解围,告诉他们说有个外阜的逃犯在天津卫被擒,按照规矩得押解回当地处置,眼下衙门口儿三班六房都抽不出闲工夫来,让他们哥儿俩当一次解差,走上这么一趟。 其实来讲,并非抽不出人手,只因这趟差事实在没什么油水儿。真要说是天津卫的哪个豪绅富户、达官显贵犯了案子,判了个流刑,也就是发配,差人们都抢着去,怎么呢?有钱的人家,为了不让犯人受罪,那真舍得花,上下都打点到了,本来仨月应该送到的,走半年也没人管,一路上游山逛景、打尖住店,真可以说是吃香的喝辣的,赶上州城府县热闹的地方,什么叫烟馆、妓院、戏园子,哪儿好玩儿去哪儿,当然了,都是发配的这位大爷掏钱,押解的差人呢,白吃白玩儿一趟,回来还能落下不少银子,这差事谁不乐意去? 可大老爷给关小义他们的这趟差事可太惨了,外阜的一个臭贼,在当地杀了人犯了案,要着饭逃到天津卫,捕快们拿着人的时候,已经在破庙里快饿死了。押回当地就是“咔嚓”一刀,都过不了夜的主儿,一分钱油水儿也攥不出来。公差们嘬牙花子直后悔,后悔没在庙门口多蹲会儿,等这主儿咽了气,也省得这么麻烦。这倒好,一路上风餐渴饮、晓行夜宿,定是又苦又累,一点儿实惠落不着,弄不好还得搭进去几双鞋,所以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去。 但对于关小义和郑大乾来讲,这可是个好事儿,在衙门口儿混了这么多日子,干的都是沏茶倒水、跑东到西的杂活儿,没赶上过一件正经差事,这次难得大老爷高看,算是开了张了。最关键的,既是解差可就不能还穿平常百姓的衣裳,一人领了一套官衣,还给发了佩刀,两个怯小子从头到脚穿好了戴齐了,把刀挂上单手插腰彼此一相面,嘿!这叫一个威风,怎么看怎么得意。 晚上两个人兴高采烈回到永福杠房,跟师叔葛大牙打过招呼,爷仨喝了顿酒。第二天办好了一应手续,到牢房把人犯提出来,签字画押、披枷带锁,这便要启程上路,哪知道不走不要紧,这一走险些是有去无回! |
感谢一直追更,一直捧的列位看官,说实在的,您了各位也看得出来,咱是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确实更的慢点儿,不过您放心,绝对有始有终,不太监,哈哈。 最近又出了个新作: 《德胜馆传奇》——清末民初天津卫光怪陆离的市井奇人 http://bbs.tianya.cn/post-16-1782645-1.shtml 您穿乎儿看着,省得等得着急,我两边一块更,还请诸位雅正。 谢谢各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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