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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2页]

作者:蛇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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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梦想砸碎 2017-10-24 16:5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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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茄子
    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谭巫师已经停止了舞蹈,所有的村民也都停止了呼麦的歌声。除了铃铛声音,整个坟趟坪一片寂静。我在一片赤红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对婚礼的队伍,从坟趟坪西侧的小路上慢慢的行驶过来。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坟趟坪的村民要在这个时刻,让所有人看到的世界是一片赤红,因为婚礼的队伍,也全部是红色。
    红色的婚礼队伍,在红色的世界里,十分的模糊。当整个队伍靠近坟趟坪的这个空地的时候,我才分辨出整个队伍都骑着马。
    黎江在一旁轻声说:“子时到了,婚礼开始了。”
    我仔细数了,一共有十九匹马,十九个人。十八个送亲的人都穿着红色的长袍。当中一个女性穿着红色的婚服,没有顶盖头。

    我知道这个女性就是新娘,与十八个送亲人黑色枯槁的脸庞不同,新娘的脸孔煞白,不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就是坟趟坪的村民敬奉的布卡赫。坟趟坪的村民全部都朝着布卡赫跪下来。
    布卡赫的脸庞转到我这边,我才意识到我没有跪下。我心里在犹豫,我毕竟不是坟趟坪的村民,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下跪。黎江在一旁拉扯我的胳膊,我看见黎江的脸色十分的严肃。于是也就不再矜持,低头跪了下来。

    我低着头,听着马蹄的声音在地面铎铎的靠近。两个鲜红马蹄在我的身前停下,我知道有一匹马在我身前停驻,想了一会,我抬起了头。果然是新娘卡布赫骑着马在我身前停留。
    我是一个外来人,可能会对坟趟坪的习俗忌讳有所冒犯,这是人之常情。布卡赫没有理会黎江,证明黎江已经参与过这个婚礼了。是的,黎江说过,他三年前就来过坟趟坪,时间能对的上。

    我和新娘布卡赫对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我决定还是别说话了。布卡赫弯腰低头,仔细的打量我。我看见她的脸庞惨白,脸孔皮肤如同瓷器一样的细腻光滑,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嘴唇通红。
    整个坟趟坪赤红一片的世界里,也就是布卡赫的脸庞是白色,非常的显耀。
    布卡赫这样看着我,我心里也发毛。谭巫师慌忙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碗酒,我明白了谭巫师的意思,于是站起来,端着酒,一饮而尽,酒水里混合着牛血,腥味很重。我把酒喝完后,把酒碗倾斜,示意我已经干了。算是祝贺了布卡赫。
    谭巫师又端了一碗酒,恭敬的递给布卡赫。布卡赫坐在马上,伸手接了酒碗。
    我看见布卡赫的手指是黑色的枯骨,大拇指上有一个通红的玉石扳指。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的让我震赫。
    布卡赫,一只手的枯骨捏着酒碗,另一只手,就伸到了自己的耳朵的下方,瞬间,布卡赫的脸皮就轻轻的揭下来。
    其实我在看见布卡赫的第一眼,就已经有所猜测,布卡赫的洁白美丽的脸庞,其实是一个面具。现在我的猜测被印证。
    布卡赫揭下之后的脸孔,是一张深红色的骷髅头,鼻孔和眼眶都是孔洞,嘴部的牙齿倒是十分的洁白晶莹。
    我写了这么多恐怖故事,应该是比一般人的胆子要大一些。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看着布卡赫把酒碗送到自己的嘴边,然后酒水顺着她的牙齿边缘,流进了骷髅头中。
    布卡赫将酒碗扔在地上,酒碗四分五裂。然后戴上了面具,恢复成美丽的面孔,骑着马转身去了。我回头看了看黎江,黎江朝我点头,我知道,布卡赫已经把我当做了客人。

    婚礼正式开始了,布卡赫下马,走到了牛头人的身边,挽着牛头人的手,依次走到坟趟坪每个村民的身边,每个村民都唱一段歌声,歌词我都听不懂,应该是古老的游牧民族语言。每个村民唱完,就跟布卡赫与牛头人对饮一碗酒。我看见每一个村民喝了酒之后,都非常的兴奋和开心。

    整个过程十分的漫长,当布卡赫和牛头人与每个人都对饮一碗,喝了一百多碗酒之后,东方的山头已经开始泛白。
    布卡赫的婚礼就这么单调的结束,我本以为会有更多的诡异场面,都没有发生。天亮之后,牛头人头顶的牛头被谭巫师取下来,他自己的头颅又恢复了正常。
    布卡赫与送亲人骑着马离开,顺着小路在黎明中隐没在山林里。
    当布卡赫离开之后,太阳升起,我本来想问黎江,这个诡异的婚礼仪式,对于坟趟坪到底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我看到了身边的世界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却又跟我昨天到来的有一点区别。这让我打消了询问黎江的念头。
    因为我看到整个坟趟坪以及四周的整个群山上到处开满的鲜花,我对植物学毫无见解,几乎都看不出来这些鲜花是什么品种,但我认出了牡丹、百合,这两种花应该不会在这个季节绽开吧。
    然后我看见,每一个村民都非常的开心,即便是布卡赫离开之后,仍旧在空地上畅饮。
    我看见坟趟坪边缘的稻田,我昨天来的时候,都是光秃秃的,现在青翠欲滴的禾苗已经长到了半尺高。难道因为布卡赫的婚礼,让坟趟坪的晚稻一夜之间蓬勃生长。

    接着我又看见,坟趟坪所有的男女都似乎变得年轻多了,样貌没有变,可是男人变得精神起来,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妇女美貌了很多。我意识到了一点,这个布卡赫女神,是他们敬奉的农业和生殖的女神。布卡赫的婚礼,就是古老社会的原始生殖崇拜。

    我没有分析错,因为我看见,在空地上饮酒的村民,除了老迈老者的和未成年的幼童,年轻男女已经开始相互纠缠……
    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个场面惊世骇俗。除了我。
    随即我释然了,这种原始的婚姻形势,在坟趟坪的习俗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禁忌。他们延续这种风俗,可能已经几千年了。

    集体狂欢的场面从清晨一直延续到了下午,坟趟坪的每个村民都坦荡而自然,反而让我觉得自己不敢直视的心态,反衬出我内心的龌龊。
    这就是黎江让我看到的婚礼。实在是大开眼界。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夜晚,才是黎江要向往展示的真正的目的。村民们开始打扫空地。有些村民已经开始换上了夸张的戏服。他们要跳地戏了,我十分的肯定。
    “你将看到一段真实的历史。”黎江端着酒,眯着眼睛对我说。我觉得他已经喝醉了。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我并没有把我个人作为一个角色融入到这个故事里。而是用十分冷静客观的视角,向大家表述我看到的现实而已。
    是的,《泰景亨策》里的故事,跟我个人完全无关。这是一段历史,被抹去的历史。而不是如《大宗师》里给我带来的迷茫,让我不知所措,无法界定真实和代替的关系。作为故事参与的一员,我在《大宗师》里经历过短短的一段离奇事件,可是一切完结之后,我又开始怀疑我的经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经开始否定事件的真实性。我宁愿相信那是我的梦,那是我看了《青冥志》之后的幻想。
    可是黎江把我带到坟趟坪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毫不犹豫的认为是真实的,原因无他,那就是我并非参与者,而是作为旁观的存在,我在见证黎江花费他大半人生去探索,研究的事情。黎江从来都没有明告或者是暗示我要我看到的事情写下来,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是急迫的需要我这么做的。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而公元184年到626年被抹去的历史,最合适表现在大家的眼前的,也只有故事的形式来展现给大家。
    如果我告诉各位,大家从小接触到的这段442年的历史都是假的,是唐初的凌烟阁位功臣集体隐没了《泰景亨策》,而另起炉灶,编撰了东汉末年三国到唐初的历史来取代,大家肯定就把我当做了疯子。所以黎江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可是如果作为一个小说作者,用故事的形式,把黎江提供给我的真实历史,阶段性的表现出来。大家就一定会很乐意接受,对不对。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没有了记忆,那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你不记得你美好的童年,不记得你的初恋,不记得你的高考,不记得你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记得与你肝胆相照的兄弟……等等等等,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思呢,人生不就是一个不断制造记忆,然后去舔舐反刍记忆的过程吗,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记忆其实就是我们生存的意思所在嘛。这也是我们生存在这个宇宙,在这个渺小的星球上的唯一的目的嘛。
    而历史就是整个人类社会的记忆。这就是历史存在的意义。其实整个人类的社会,和人类个体,其实并无多大的区别。人类整体在宇宙中慢慢随着时间而流逝,当人类文明如同阳光中的泡沫在宇宙中淫灭的那天,你能说人类几万年的经历是毫无意义的吗,不是的,因为我们的文明属于历史,属于整个人类的记忆。它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既然如此,如同个体的记忆一样,人类的历史为什么就不能被篡改,或者取代呢。我们都可能会遗忘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用相对美好的臆想来取代那些经历。时间久了,就会把幻想的臆想将记忆的空间取代。实在是不难理解。那么人类的历史,也会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调整和修改呢。答案我不能肯定,但是黎江是坚信的,他完全认为我们中国的历史,把那一段延绵442年的历史都修正了一遍,真正的《泰景亨策》却被隐藏在极个别的人手中,比如古赤萧,然后这本书从古赤萧的手里到了黎江的手里。黎江这个知识渊博的历史爱好者,在家世物质优厚的条件下,不断的去探寻,终于让他找到了些许线索。而坟趟坪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因此他急切的让我到坟趟坪去见证这一切,他希望我写出来。事情就这么简单。

    我再次声明:
    故事而已
    无需当真

    坟趟坪的村民,就是用讲故事的方式,展现了一段从来没有在世人的记忆中发生的事情。这一段历史,就是在《泰景亨策》里前段,描述过的一场决定性的战役。《泰景亨策》称:
    “平阳关之战”!!
    中原泰武帝与匈奴须不智牙的一场惨烈的战争。
    而战场就在沙海。
    血染黄沙,白骨千里。
    古今中外但凡是重要的节日和婚丧嫁娶,都会有某些仪式的行为,每个民族都不例外。
    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中国的戏曲,还是国外的歌剧,他们早期应该都是在祭祀上的仪式行为。时间长了,渐渐就演变成为了艺术。
    而现在某些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都还在婚礼和葬礼上跳地戏,跳地戏表现的都是这个民族上古时期的传说——我们认为是传说,但是在本民族的定义里,应该是历史。
    黎江告诉我,坟趟坪今晚就要唱戏了,唱戏的内容就是他们的祖先须不智牙带领的骑兵与泰武帝交战的历史。
    黎江用的是“历史”这个词,不是故事。

    经过了昨晚的布卡赫婚礼,我已经对坟趟坪村民的来历和背景有了强烈的兴趣。我隐约知道,这将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故事里的一部分。坟趟坪的先祖,从酷寒的漠北,到了中国的西南繁衍生息一千多年,这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宏大的故事。

    天又开始黑下来。
    坟趟坪的村民聚集在空地上,每个吊脚楼上的灯笼都点亮了。在空地上也支起了四根柱子,柱子上也挂了最大的四个灯笼。
    谭巫师仍旧是穿戴着萨满巫师的服装,但是他不跳舞了,而是靠着第二根柱子下坐着,把那一面皮鼓抱在胸前。
    咚咚咚,开始了。谭巫师敲响了鼓声。然后他开始唱起来,现在他唱的歌词,我能听懂,因为不在是他之前的北方游牧民族的语言,而是鄂西地区的方言。
    谭巫师唱:
    太阳出来哟红啰,大单于去征东哦
    手拿狼牙棒啰呢,要斩汉人皇帝哦。

    这四句歌词唱完。一个身材高大的村民,穿着盔甲,头顶一个白色的牛头骨,两个牛角弯曲,几乎有半米长,手里拿了一个巨大的木棒,在空地上舞蹈。这个村民装扮的应该就是黎江所说的须不智牙吧,但是唱词有点谬误,在黎江的口里,须不智牙是右贤王,并非是大单于。可能是时间久远,这些村民已经不在意须不智牙是大单于还是右贤王了吧。

    我立即懂得了这个地戏的形式,那就是扮演的角色是不唱词的,只体现动作,而唱词都由谭巫师来完成。

    我问黎江,“谭巫师唱的这些歌词,是有唱本的吗?”
    “没有唱本。”黎江说,“他跟我说过,唱词是上一任巫师口授给他的。”
    “哦。”我问黎江,“这个唱词是就是你说的《泰景亨策》吗?”
    “不是。”黎江摇头,“《泰景亨策》是一本真实的书,内容跟他们的唱词有很多差异。不过大致上是说的一件事情。只是视角相反。”
    “明白了。”我点头,“《泰景亨策》是我们汉人写的史书,而坟趟坪的村民是匈奴人的后裔,当然要用须不智牙的视角来表现故事,立场不同,内容也会相差很远。”
    “没错。”黎江很兴奋,“有时候要一正一反的看,才会看到真相。”
    扮演须不智牙的村民仍旧在舞蹈,谭巫师又开始唱了:
    金盏花开花儿金灿灿哟 太阳出来哟红哦
    跨过沙海哟征啰东 大单于去征东啰
    汉人皇帝乘高辕啰 十八般兵器千千万啰

    然后另一个矮一些的村民汉子,穿着红色的衣服走上了空地,他头顶着一个木板,是用绳索绑在下巴上的,我看见了免不了微笑一下,这个明显就是汉人皇帝的冕旒,却用这种简陋的道具替代了。

    接下来就是两个汉子对着摇晃身体,体现须不智牙和泰武帝之间的战斗了吧。
    黎江说,“平阳关之战,在《泰景亨策》里是是怎么记载的,你想知道吗?”
    “你现在就说吧。”我回答,“不用卖关子了。”

    在谭巫师的鼓点中,黎江慢慢的对我说:

    泰武皇帝太正二十九年,匈奴右贤王须不智牙领领骑兵两万,号称五万入凉州,斩杀帝国沙海西郡平阳关郡守李象,一路东进,穿越沙海,兵临沙海东郡定威,直逼泰朝都城长安。
    定威郡郡守赵獾告急,长安震动,泰武皇帝率五万北护军亲征匈奴,行军定威郡戈壁沙海,遇黑沙暴,泰武皇帝慌乱行军中,驻扎孤山,避过黑沙。
    黑沙暴并非空穴来风,由匈奴右贤王须不智牙祭天而起。须不智牙黑沙有旱魃,泰武皇帝北护军储水,不分袋壶,在沙暴中一夜之间干涸,北护军掘地七丈不见水,七日之后,泰武皇帝被困沙海孤山,十五万北护军干渴将死。泰朝凉、雍两州各郡集结勤王,被须不智牙分兵阻隔在沙海。
    时泰朝国师篯铿随泰武皇帝出征北护军中,篯铿别号彭祖,泰朝天下第一术士,当世唯一长生不死圣人。篯铿于定威郡孤山,沙暴之中斩杀旱魃,沙暴遂止。旱魃死后,一黑龙盘旋于孤山,龙泪不止。篯铿仗剑拼杀黑龙,将黑龙绑缚后,埋入孤山之下,留一洞穴,洞穴中清泉涌出,解救泰武皇帝五万军士。
    泰武皇帝得水之后,与匈奴在沙海中一战而胜,击破匈奴须不智牙部,追须不智牙于平阳关。须不智牙于平阳关收拢残余匈奴骑兵,与泰武皇帝在平阳关决战。史称“平阳关之战”。



    黎江说完之后,我问:“那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戏,他们表现故事里,平阳关之战,是须不智牙赢了,还是泰武帝赢了。”
    “我知道你认为这个地戏里表现的是须不智牙击败了泰武帝,”黎江说,“可是我三年前看到他们跳的地戏,真实表现了须不智牙是怎么被泰武帝击败的。这也是我认为他们描述的是真实历史的缘由。”
    我明白黎江为什么这么坚信这段被抹去的历史了,即便是战败的一方,也没有在地戏里颠倒胜负关系——在几乎所有的戏曲形式里,都是站在本民族的立场,把败仗描述成胜仗的。

    黎江做的没错,我的确是在一步步的化解我的质疑,而并不是一上来就给我说一段我不能接受的所谓抹去的历史。黎江是个聪明人。

    谭巫师的唱词在鼓声中继续。又有一个村民走入空地,这个村民穿着黑色长袍,脸上挂着白色的长须,脸上抹上了面粉,一张脸煞白,不过在额头上用碳灰画了一个简陋的眼睛。
    “篯铿上场了。”我平静的对黎江说。
    “大人物。”黎江点头。

    中国的各种早期的历史书籍上,都或多或少的记载了篯铿这个人物,这个在《泰景亨策》里出现的术士,看来在正史里也无法回避。这是一个抹不掉的人。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影响力了。
    大家可能对篯铿这个名字很陌生,可能连读音也不能准确的念出来。这两个字的确是十分的偏僻,不过这个人有另外一个名字,所有的中国人都非常熟悉。
    “彭祖”
    有的历史书上说彭祖活了八百岁。其实并不准确。就是在《史记》里,彭祖这个人物出现在西汉的时候,就已经说自己经历过夏朝。而且在后来的到了晋朝的书籍里,也描述过彭祖出现过。可能篯铿是中国史书里最为神秘的一个人物了把。


    而在中国道教文化里,就不称呼这个术士为彭祖了,而是尊称为篯铿。并且在《道藏》里,不断的提起这个人。各种描述都直接说篯铿应该是中国历史上道法最高明的术士,另外一个起名的术士就是姜太公,而姜太公的名字叫吕望。
    当然还有偏门的稗史书籍考证过,吕望和篯铿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可见篯铿这个人拥有无上法术的术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历史上回避掉的人物,至少我作为一个对道家比较熟悉的人,是非常明白篯铿这个人的真正地位。

    根据黎江口述的《泰景亨策》,表明篯铿是泰朝国师,跟随泰武帝参与了平阳关之战。
    坟趟坪空地上三个人舞蹈一阵之后,五六个村民举着龙灯上场了。场面顿时热闹起来。龙灯已经应该表现的是,沙海里须不智牙召唤的黑龙。
    泰武帝和篯铿渐渐落入了下风,舞动龙灯的村民,绕着泰武帝和篯铿围绕。
    果然跟黎江描述的平阳关之战的节奏一模一样。

    但是随即谭巫师的唱词变得低沉。篯铿将黑龙灯龙头的村民面前摇晃一阵,龙头的村民翻了个筋斗。耍龙灯的村民,扛着龙灯退场。

    然后是篯铿和泰武帝将一左一右的站在须不智牙两边。

    按照黎江跟我描述的情节,接下来的情节,就是泰武帝和篯铿将须不智牙击败,让后斩首在平阳关城头。

    我和黎江相互看了一眼,这个地戏就要结束。
    可是接下来的情节,让我大为吃惊,黎江也呆住了。
    因为跳地戏的内容,现在跪在地上的是泰武帝,而举起刀的人却是须不智牙!

    “怎么跟我上次看到的不同!”黎江惊呼。
    但是没有人理会黎江的呼喊。
    空地上跳地戏的三个人同时动作,篯铿惨白的面孔突然变了一张脸,接着须不智牙的变成了惨白,挂上了胡须,这是川剧里的变脸技艺,没想到在坟趟坪也有流传。但是我小时候听说过,川剧里,还有一个失传已久的技艺,叫做换头。川剧的绝技叫做“改头换面”。如今流传下来只有换面,也就是变脸。而换头,已经早已经佚失。听说换头在川剧里的演员施展的时候,头颅能够飞出来,在戏园子里飞舞一阵,然后才回到了演员的头上。我一直不相信有这种表演的形式。

    现在我看见了,表演泰武帝的村民,手上的绳索与须不智牙交换,在换脸之后的篯铿手中长刀的挥舞下,他的头颅真的飞舞起来,片刻之后,回到了身上。
    这种近乎于妖术的戏曲技艺,可能是一种古老的魔术吧。
    三个人的改头换面表演,在一瞬间完成。

    而我已经被这个地戏完全的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甚至我已经几乎认为进入到了当年平阳关之战的现场。

    沙海西边平阳关,一轮残阳缓缓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还有肉体被烧焦的味道,漫天的狂沙之中,泰武帝的北护军已经将匈奴骑兵全部击败,一万匈奴兵已经缴械,束手就擒,站立在平阳关之下。监守他们的,是泰武帝的北护军。
    城墙之上,三人站立。分别是泰武帝,篯铿,还有绑缚着双手的须不智牙。
    须不智牙对着泰武帝大喊:“将我须不智牙的头颅,挂在城墙之上,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匈奴骑兵,攻陷平阳关。”

    然后是一阵黑色的沙暴卷席了平阳关城头。当沙暴消散之后,我看到,本来是胜利者的泰武帝,跪在地上,而篯铿穿上了泰武帝的衣服,本来应该站立在一旁的篯铿,变成了须不智牙的面孔。

    泰武帝的头颅在城墙之上滚动,但是城墙下的北护军都齐声高呼:
    “大泰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坟趟坪的地戏跳完了。现在应该是凌晨的时分。黑夜里一片寂静。我内心震撼,隔了很久,才听见身边虫豸的鸣叫声。

    我对着黎江说:“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黎江回答,他也跟我一样,对刚才地戏的内容难以置信。

    “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我对着黎江说,“骗过了撰写《泰景亨策》史官的阴谋。”
    “不仅仅是史官。”黎江虚弱的说,“是当时所有的人。”

    我和黎江两人,在这个偏远的鄂西山村里看到了这么一场诡异的地戏。我亲眼看到了川剧的绝学“改头换面”。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但是我知道,对于我和黎江来说,探寻这一段历史,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抹去的历史,一上来就有颠覆性的反转。这更加激起了黎江探明这段历史的决心,而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的激发了起来。

    我和黎江离开了坟趟坪,回到宜昌,我们分手的时候。黎江把《泰景亨策》交给了我。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黎江一定会这么做的。他需要我这么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的帮助。

    然后黎江告辞了,我知道他要去甘肃青海新疆去探寻历史痕迹,找出被抹去的泰景亨三朝的历史考古证据。
    而把《泰景亨策》这本书展现给大家的任务,就托付给了我。

    黎江走后,我拿着这本古书,看见封面和封底被火烧了大半,剩下残页本来应该有字的地方,也已经被黑烟燎得没有了字迹。我可以想象得到这本书当年罹遭厄运,被人扔进火堆,却又及时被人从火堆抢救回来的场面。至于是有烧书的人舍不得,反悔了。还是另有人从火堆里抢夺出来,我也无法确认,只有两种状况都脑补一下。

    在我表述《泰景亨策》这本书的内容之前,我很想暗示大家我得到这本书的途径是某个街角的卖旧书的书摊,我这个写书人机缘巧合,命中注定得到了这本古书云云……这是大多数类型小说开头的惯例做法。
    我也很想这么安排这个小说的开局,但我还是要说,这本书并不是偶然得来的,而是跟古赤萧有莫大渊源的黎江送给我的。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也无可奈何。

    2016年秋天某个下午,阳光明亮。我在北京八里桥的住所里,坐在书房的靠椅上,翻开了《泰景亨策》这本书。发现这本书其实是残本,因为书的内容按照时间顺序,最开始的内容应该是《泰策》。
    可是我看到最开篇第一部分,已经是《景策》,时间是景朝的至阳六年。
    一上来说的是景朝宣帝服用鹿矫金丹飞升——其实是嗑药把自己作死了——之前的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以三件事起头。
    分别是安灵台发现了飞星掠日,和太子姬缶在邯郸内城被行刺,还有一个是定威郡沙亭泉眼干涸。
    先说的是沙亭。
    如果不是在《泰景亨策》里有记载,沙亭这个位于沙海东部的一个小亭,是根本就很难被提起地名。这必然就说明了一点,沙亭在这段历史中的重要性。
    书中描述,沙海本无沙亭绿洲。
    中原向西河西走廊,一路是戈壁沙漠,也就是沙海,定威郡以西入沙海两百里,有哭龙山。
    沙亭之所以有人居住,更平阳关之战有莫大的关系。
    平阳关之战,泰武皇帝大获全胜,将须不智牙斩首在平阳关城墙,须不智牙右贤王部众战死五千,一万兵卒投降。
    须不智牙在临死前说过,他要留着头颅,在城头上看着匈奴大军击破平阳关。威震四海的泰武帝竟然答应了须不智牙的恳求,真的将他的头颅许吊在了城墙之上。

    随后泰武皇帝带着一万匈奴俘虏,班师回长安,后将一万匈奴兵改建骑兵署,迁徙至南方巫郡,镇守泰朝西南边陲。平阳关之战后三百余年,匈奴不再侵犯中原半步。西域诸国慑服泰朝,年年纳贡,平阳关与定威郡成为商旅通途,也就是河西走廊。直到景朝代泰,一直延续。

    《泰景亨策》看到这里,我明白了坟趟坪村民的来历,他们就是匈奴右贤王须不智牙部下骑兵的后代,迁徙到了巫郡,也就是现在鄂西川东的范围,这个地方,在古时候称作为巫郡。这些匈奴骑兵的后人,经过了一千多年的繁衍生息,不与当地人通婚。可能还经历无数的战乱和饥荒,人口慢慢的缩减为现在的数量。由于秉守着游牧民族的传统和风俗,干脆就躲进了大山里这个偏僻坪坝坟趟坪。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生活。反而保留了当年的记忆。无意中证明了《泰景亨策》这段历史的真实性。
    黎江能找到他们,可见费了多大的功夫。这些事情,暂时就先说到这里。我开始仔细的翻看书上记载的沙亭龙井干涸的事件来由。首先说的沙亭是怎么来的。

    平阳关大战之后,泰武皇帝班师回朝,过沙海孤山,赐孤山名为哭龙山。并留军士百人,置沙亭,北护军百夫长干亮,与士兵百人留守沙亭,驻守哭龙山。
    此为沙亭由来。
    故事讲得多了,也就成了历史。现在很清楚了,沙亭的百姓都泰朝武帝北护军的后代,即便是到了景朝,他们的身份仍然是泰朝遗民。

    沙亭唯一的水源是哭龙山下洞穴内的一眼龙井,这一眼龙井流淌出来的泉水,流出龙穴之后,灌溉沙亭一千六百多亩的田地,沙亭百姓就指望着一千多亩耕地种粟。靠耕作粟的收成,在浩瀚的沙海里勉强维持生计,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在几乎被大景朝遗忘的一角,竟然人丁还维持到了四百多人,也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沙亭能维持这个境地,很大的一个原因是每年的收成不用缴纳赋税,只需要给西去的景朝官队提供补给,勉强算是朝廷的设置在沙海里的驿站。西域路途遥远,途径沙海出使西域使节,一年也没有几趟。景朝天下太平,与沙海西边列国不动兵戈,更没有军队需要路过补养。
    只是沙海气候恶劣,田地薄瘠,关键是几乎没有雨水。整个沙亭的百姓,就指望着这个龙井世代延续,苟延残喘。都说龙井下面有一条黑龙,这个黑龙一直在流眼泪,眼泪就是龙井的清泉来源。
    守护龙井的人叫干用,是沙亭亭长干护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也是有传统的,就是沙亭的亭长和守井人,都是要由干家人来监守。
    干用作为守井人,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天天晚上守着井,陪着井下的黑龙睡觉就行,这个也是个怪事,因为这个龙井就只在白天的辰时开始冒水,到了晚上戌时就停止。所以说龙井下面有一条黑龙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这条龙跟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它也睡觉。
    因此呢,沙亭三百年来,就一直有一个干家的后代,每天晚上看护龙井,到了辰时,就敲一下龙井旁边的钟,钟声一响,龙就醒了,泉水就冒出来。守井人干用干的就是这个差事。这个差事轻松,不用在沙海酷热的气候里,耕种粟田,就是日夜颠倒,全亭的人都睡觉的时候,他要醒着,辰时龙井的泉水流淌了,他就睡觉。
    三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个差事已经脱离了实际的缘由,几乎成了一个仪式性的过场。守一天井,撞一天钟。
    干用这晚上就点了蜡烛在龙井旁守着,沙亭孤悬沙海之中,亭民也没什么消遣,看书绝无可能,整个沙亭,除了亭长干护,没有人识字,除了亭长干护掌管的亭薄和户籍,把沙亭翻遍了也找不出两本书出来。
    不过龙穴里有壁画,壁画画的也简陋的很。这些壁画,就给守井人提供了给亭民讲故事的根源。干用从十二岁开始做守井人开始,就天天看这些壁画。壁画里的每个细节他都了然于胸。其实,每一代的守井人都跟干用一样,对壁画上的情节十分的熟悉,导致他们有了另外一个职业,就是在农歇的时候,给沙亭的亭民讲故事。讲的就是壁画上的故事。
    当然干护所说,也并不是完全照搬壁画上的描绘,干护也会夸张描述当年泰武帝作战如何勇猛,万夫不敌。国师篯铿法术高强,召唤阴兵百万。北护军也是泰朝最精锐的虎狼之师,为泰武帝在平定西域。每次说到这里,沙亭亭民都情绪激昂,为自己的祖先当年立下的万世功勋兴奋不已。

    如果龙井没有干涸,沙亭的亭民,在亭长带领下劳苦耕作,收获后听守井人吹嘘沙亭祖先一番事迹。日子虽然艰难,在沙海中也能世代生息。只是到了大景的至阳六年,龙井突然干涸,整个沙亭陷入了绝境。

    凉州定威郡沙亭亭长干护现在很绝望。
    守井人干用跪在干护的面前,赤膊着上身。定威郡郡薄崔焕,拿着官文等着干护做出决定。
    干用告诉干护,在龙井干涸前一夜,在守护龙井的时候,渎职睡着了。在睡梦之中,他梦见一辆黑色马车,驶入龙穴,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带着腐烂盔甲黑色幽灵,从干用身前走过。干用大惊,想询问来者是人是鬼,可是口中无法发出声音,身体不能丝毫动弹,眼睁睁看见黑色幽灵从身前走过的时候扭头看了干用一眼。干用在梦魇中更加恐惧,因为这个黑色幽灵朽烂的头盔之下,是一张没有五官口鼻,茫茫一片的白脸。干用在梦中看见这个幽灵跳入龙井,在睡梦中干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黑色幽灵从龙井中无声无息的出现,而手里多了一把钝剑,钝剑上鲜血低落。干用仍旧无法摆脱梦魇,黑色幽灵登上马车,马车驶出龙穴,向西方而去。随即龙井中红色泉水喷涌,干用被通红的泉水淹没,在窒息之中,干用终于醒了。龙井里一切如故,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干用受了梦魇惊吓,不敢在偷睡,本以为是自己一场噩梦。没想到辰时敲钟之后,龙井里的泉水,不再如往常一样喷涌。
    干用这些托词,都不被沙亭亭民信任。龙井的泉水干涸了,守井人的一定要服罪受诛。

    现在沙亭治下九十七户,男女妇孺共四百七十一人,顺着龙渠东侧站立,都茫然的看着干护。今天没有风沙,哭龙山下一片寂静,所有人拿着犁头,都在站立的沙地上,太阳已经偏西,众人的身影在沙地上拉出了两丈有余。
    颀长的影子,比人更加的安静。
    干护看了看天空,心里明白,绝对指望不上今年会有雨水——沙海里也并非是滴雨不落。上次沙亭下雨的时候,干护才七岁,现在干护四十一岁。
    龙渠里仅剩下一股缓慢流淌的细流,如同砂砾一样滚动,越来越滞涩,干护能看到仅剩的细流被西下的阳光照射蒸上了沙地表面。阳光在贪婪的吸允沙亭一切事物的水分,整个沙海,包括哭龙山,都泛出了赤红,沙亭的一切事物都在收缩,在崩裂。
    龙渠蜿蜒盘绕在地面,曾经滋养一千六百二十九亩粟地,现在所有的粟苗也变成了赤红色。干护隔着水汽看到粟苗和远方沙海,一起扭曲出妖冶的姿态。
    干护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抉择。
    干护在心里痛恨自己的生不逢时,干家世世代代为沙亭守护,三百余年一直就在这沙海里带领百姓,靠着一千多亩田地种粟,苟延残喘。三百年都过来了,偏偏在干护任上,龙井干涸,龙渠断流。

    干护作为亭长,他知道沙亭亭民是前朝泰武皇帝北护军后代的渊源,是真的。因为他的父亲将亭长印绶交托给他的时候,也将沙亭与大景之间的约法告诉了他。
    当年干亮带领兵卒驻守沙亭,后代世世留守,由于沙亭蔽塞,不知景朝代泰,景朝高祖击败泰殆帝后一年,沙亭才接到景朝官文。景朝定威郡郡守将杜准将官文送达沙亭,沙亭百夫长干亮才知道,泰朝已经大势已去,土崩瓦解。干亮听从定威郡郡守杜准颁发景朝官文,取消沙亭驻守军户。沙亭兵卒改为沙亭百姓,只为耕作,并不纳赋景朝。景高祖的条件是沙亭前朝遗民,永不得迁徙到中原。
    除非……
    除非,全部亭民迁徙到西南巫郡,恢复军户,为大景征战沙场。

    在沙亭百姓纳入景朝军户,收拾所有行李,装上车马骆驼,准备开拔西南,辗转穿越大景帝国两千里到巫郡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事情。前来监护的定威郡郡薄崔焕发现沙亭真实的人数,比户籍上登录的多了三个人。沙亭的人户籍册上在去年九月的时候,记载的是四百六十八人。可是现在崔焕一一清点,发现有四百七十一人,但是整个沙亭百姓里,也并没有看见有新生的婴孩。崔焕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亭长干护十分的紧张。因为,收纳流民是一件重罪。大景朝盛世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流民的来历只有一种那就是从高门大户里逃跑的家奴。而这种家奴,既然从主人家里逃跑,一定身负重案。
    崔焕立即让干护解释。干护告诉崔焕,这个三人,是来自天水的一个铜匠和两个儿子,铜匠姓陈名旸。两年之前,陈旸因为妻子去世后,不愿意继续留在天水,于是跟着一队西去的商旅,远赴西域。由于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在沙海里行走不便,掉队后在沙海里迷路。距离沙亭四十里的沙漠里,被沙亭的一个百姓解救。于是陈旸带着两个儿子,就在沙亭里居住下来,干护给陈旸分了十亩粟田,陈旸在农闲的时候,给沙亭打了一副刻漏,放在龙穴里。
    崔焕为了证明干护没有说谎,让干护把刻漏带来给查看。崔焕看了之后,立即让干护把陈旸叫上来询问。
    陈旸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普通人,两个儿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都跪在崔焕面前。崔焕问陈旸,“大景天下百姓用刻漏都只能计算出四刻。可是你做的刻漏却能算到三十六分,据我所知,只有安灵台的刻漏能有如此精细。你一个普通铜匠怎么能够做出来?”
    陈旸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诉崔焕,这个是他家传的手艺,也曾经为路过西去的商旅打造过刻漏,被商旅带到西域诸国。商旅告诉陈旸,他打造的刻漏十分精准,被西域诸国的王室重金购买。这也是他妻子死后,要去往西域诸国的缘由。因此他干脆远赴西域,在西域打造刻漏,生计比在天水更容易。

    崔焕来沙亭的主要目的是催促沙亭百姓迁往巫郡,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详查。陈旸的解释也滴水不漏,他记载下来。在监护沙亭百姓离开定威郡之后,跟天水的郡守应对一下,也就算尽到了指责。

    陈旸回到了沙亭百姓中,与众人一起驱赶车马,浩浩荡荡的离开沙海。在走出沙亭五十里后,几个年老的百姓转身望西看向哭龙山,纷纷跪倒。其余的沙亭亭民,也跟随几个老者,跪拜在地下。一时间,全亭百姓都痛哭流涕。

    干护和崔焕看着众人故土难离,也知道大半的老者可能都会死在长途跋涉的途中。崔焕看见干护的神情凝重,也没有什么言语相劝。这时候,一个年轻的亭民慌张的奔跑过来,告诉干护,他的弟弟干用,已经投井自尽。

    《泰景亨策》记载,沙亭亭民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漫长的迁徙生涯,而远在两千里之外的巫郡,将是他们永远都走不到的目的地。因为沙亭的亭民,将走向一条他们到现在还预料不到的坎坷长征,他们迁徙的道路将会辗转整个天下,成为右景灭亡之后的一个重要军事势力。这就是沙亭龙井干涸一件区区小事,导致了今后左右天下大局,赫赫威名沙亭军的来由。
    (注:景朝至阳七年,景宣帝驾崩,朝廷崩坏,揭族贱民首领妫辕起义,杀景闵帝,灭大景朝。后三年,景朝蜀王姬康东渡,在东吴建业定都,恢复大景帝国,谥号景顺帝。《泰景亨策》中记载,景高祖至景宣帝国祚百余年称为右景,景顺帝至景哀帝景朝六十年国祚称为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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