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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第13页]

作者:蓝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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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
    小道士凑到陈景元的身边,看了一阵布条上的血字,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本事。”
    “此话怎讲?”陈景元问道。
    “我竟然没有看懂,剥几个豆子能把一个千金小姐感动成这样子。”小道士说道。
    “你不懂,我的安安小公主最近经历了重大的家庭变故,母亲没了,父亲忙着杀人,她身边的人都发生了变化,只有我,对她一如既往。”陈景元一脸肃然地说道。
    “家财万贯的人,也会有烦恼吗?”小道士不以为然地说道。
    “锦衣玉食并不代表无忧无虑。”陈景元说道。
    说话间,屋门打开了,曲游拓从门外走了进来。
    “曲师兄,你好。”小道士躬身施礼道。
    “你回屋去休息吧,我陪我的师哥说说话。”曲游拓开口说道。
    “有劳师兄。”小道士很高兴,生怕曲游拓会改变主意,动作麻利,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坐吧,师弟,好久不见。”陈景元给曲游拓搬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床边。
    “师兄,听说前一阵,你在胭脂林大出风头。”曲游拓说道:“做师弟的,好生羡慕。”
    “哈哈,稀里糊涂,当上了擂主,我自己都没有想到。”陈景元伸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师哥,你见过曲游苫吗?”曲游拓又问。
    “见过。”
    “你对他,有何印象?”
    “难得一见的铁腕狐妖,也许有一日,他会将胭脂林的四大部族,整合在一起。那样的话,会出现一只强大的狐妖势力,足以和城隍庙分庭抗礼。”陈景元说道。
    “哎……”曲游拓一声叹息,开口说道:“那个狐妖送了一尊纯金的神像给如英师父,如英师父一提起他,总是赞不绝口。我爹爹在静安堂,苏冉,赵半衣这群人也不愿与曲游苫正面为敌。能对付曲游苫的只剩下一个城隍庙了,师哥,你说,我要不要去寻那叶文青,让他借我一队小道士,想办法暗杀了曲游苫。”
    陈景元咂舌道:“你为何想要杀你的部落头目?”
    “他不死,我永远回不了胭脂林。”曲游苫说道:“他认为我在暗杀胡氏老族长的时候,出了意外。若是让他知道我没有死,还曾与胡氏暗中勾结,立刻会让我身首异处。”
    “说实话,你犯的罪过着实不轻。”陈景元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黄大仙庙避难吧,黄如英法术高强,你跟着她,一定能学到许多的本事。”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做到倾囊而赠的只有我爹爹。”曲游拓说道:“我与黄如英非亲非故,她怎会教我真本事。”
    “话不能这么说。”陈景元觉得他的话有些偏激。
    “师兄,你跟了苏冉师姑这么久,可曾学到她法术的五成?”曲游拓问道。
    “这个……”陈景元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的资质太差,学不到师父的手艺,也是正常的。”
    “你太委屈自己了。”曲游拓说道:“苏冉师姑根本不是一个好老师,她的心思不在教你法术上。”
    “你讲话这般苛刻,叫人如何愿意帮你。”陈景元有些不悦。
    “我的困局,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曲游拓咬牙切齿地说道:“终有一日,我会杀了曲游苫,取而代之。”
    “哎,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打打杀杀,内心不受煎熬吗?”陈景元的脸上,现出些许的厌恶。
    “权力啊,多么的诱人,一般人拿走别人的财物,那叫强盗,做了大头目,拿走别人的财物,那叫供赋,一般人强行睡漂亮的女人,那叫流氓,做了大头目,睡漂亮的女人,那叫临幸,一般人没办法让别人卑躬屈膝,做了大头目,掌握了生杀大权,谁见了敢不跪拜?这个世上,受人仰慕的道路有千万条,最捷径的路,就在爬到权力的塔尖。”曲游拓滔滔不绝。
    陈景元说道:“做大头目是为了维持秩序,不是为了享乐,大发淫威。”
    说话间,屋门被打开了,叶不念从外面闯了进来,望见曲游拓,开口说道:“我到处在找你,你却在此处躲清闲。”
    “发生了什么事?”曲游拓问道。
    “城隍庙来人了,为首的是一个叫刘玉成的小道士,据说,就是这个人,将我二叔诳进了监牢,走走走,随我去看看,看我干妈如何将他拿下。”
    223、
    “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做下这等恶事,还敢蹬黄大仙庙的门槛?”曲游拓一听,一脸怒容地说道。
    “走了,走了,随我去前院看热闹。”叶不念催促道。
    “师哥,你在这里休息几日,等明日,我再来看你。”曲游拓对陈景元说道。
    “你放心的去吧。”陈景元挥挥手说道。
    曲游拓出了屋门,叶不念取来一把铁锁,锁了屋门,转身要走。
    忽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叶不念大惊,刚要开口呼喊,只见那个黑衣人伸手在他的脖颈儿处,轻轻一戳,叶不念一翻白眼,身子软塌塌的,瘫软在地。
    曲游拓从腰间抽出兵器,刚要出手,那黑衣人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曲游拓飞出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个黑衣人身形如电,纵身跳到曲游拓摔倒的地方,用手接着将要坠地的兵器,没有发出声响。
    那黑衣人将曲游拓藏在一处柴草堆中,左右瞧了瞧,看有没有惊动黄大仙庙的其他小道士,一眼瞧见了被关在屋中的陈景元,陈景元瞪着一对小眼睛,正在看他。
    黑衣人冲他使个噤声的动作,又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脖子轻轻抹了一下,意思是说,你若开口呼喊,我就杀了你。
    陈景元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地说道:“宫道长,您怎么来了?”
    那黑衣人微微一愣,低下头,看了一眼缺少三根手指的手掌,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陈景元大喜,开口问道:“宫道长,您是来救叶攸安的吗?”
    宫长安迈步走到屋前,隔住窗户对陈景元说道:“多谢你托安儿把三根断指还给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报。”
    “叶攸安就被关在隔壁的牢房中。”陈景元说道。
    宫长安移步,来到隔壁的屋子前,隔着窗子向屋里观看,只见叶攸安蜷缩在草堆上,两眼哭得红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宫长安又回到陈景元的牢房前,小声对他说道:“你们再在此处忍耐一段时间,我做完庙主交给我的任务,再回来救你们。”
    说罢,宫长安将叶不念抗在肩膀之上,迈步来到院墙下,纵身跳过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景元一声叹息,感慨道:“看来,在岳父泰山的眼中,儿子的地位远胜女儿、女婿。”
    宫长安将叶不念带回了城隍庙,面见叶文青。叶文青大喜,吩咐宫长安将叶不念放在床塌之上,他立在床前,搓着双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
    “宫师弟,你说,这个孩子长得像不像我?”叶文青心情大好。
    宫长安将两个人各自端详一番,开口说道:“眼睛、嘴巴像极了庙主,鼻子不像。”
    叶文青笑道:“鼻子随他的母亲。”
    “原来如此。”宫长安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一下吧。”叶文青说道。
    “庙主,属下在黄大仙庙看到了安儿。”宫长安说道。
    “什么?”叶文青微微一愣,开口说道:“那个丫头,怎么会在那里?”
    “安儿与静安堂的陈景元一并被关在牢房之中。”宫长安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把她救出来?”
    叶文青捻着胡须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个丫头已经许久没有与我说话了。女大不中留,让她在外面吃些苦头也好,你不用管了,量那黄如英也不敢怎样她。”
    “遵命。”宫长安表现得十分顺从。
    就在此时,小道士进来禀报:“庙主,刘玉成回来了。”
    “叫他进来吧。”叶文青说道。
    片刻之后,刘玉成从外面走了进来,双膝跪倒,给叶文青磕头,嘴里说道:“干爹,您交代的事情,孩儿做完了。”
    叶文青问道:“礼物送去了?”
    “送去了,只是,黄如英没有收下。”
    “我的书信交给她了吗?”
    “交给她了。”
    “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来城隍庙做二当家?”叶文青问道。
    “回禀干爹,她说,黄大仙庙是他们黄家两代人的心血。不会轻易放弃,转投城隍庙的门下。”刘玉成说道。
    叶文青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那就让她的二哥一直呆在县衙大牢吧。”
    “干爹,那个女人好像胸有成竹,她让我给您带话,说三日之内,让您设法放了她的二哥,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
    “不然的话,您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叶文青挥了挥手。
    宫长安与刘玉成一起转身离开了。
    叶文青急不可耐,回到床边,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叶不念的身上,好似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就在此时,叶不念悠悠醒来,一见叶文青,大吃一惊,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指着叶文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狗贼,怎么是你?”
    叶文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不要叫狗贼,要叫爹爹。”
    “呸。”叶不念啐了一口唾沫。
    叶文青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想不想救你的二叔?”
    “当然。”
    “那就听我的话,陪我出来走一走,说说话,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放了你的二叔。”叶文青说道。
    “我呸,你这个人,十恶不赦,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说的话。”叶不念一脸厌恶地说道。
    “你的母亲临终遗愿是进叶家的祖坟。”叶文青开口说道:“你不想帮她完成吗?”
    “从前的时候,与你说这个事情,你总是推三阻四,到了今日,你又提起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孩儿,你可知晓,你的母亲,才是我的一生挚爱。”叶文青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嘴里说道:“我从前不答应,是身不由己,现在,周家兄妹都死了,再也没有能妨碍我做事的人了。”
    “……”叶不念微微一愣,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文青哽咽地说道:“孩儿,你可知道,离开你们母子的这十七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们娘俩。”
    “骗子。”叶不念怒道:“城隍庙与黄家庄相隔不过几十里,你若有心,十七年中不曾回去一趟,害得我母亲郁郁而终。”
    “孩子,你还小,哪懂这世间的艰难,世上的夫妻,哪一个不是男人出去谋生,女人在家抚养孩子。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叶不念一脸的不屑。
    “来来来,你随我来。”叶文青拽起叶不念的手,将他拽到门外,围着城隍庙转起了圈圈。
    “你要做什么?”叶不念一脸的不耐烦。
    “孩子,你看到了吗?”叶文青一脸激动的说道:“为父用了十七年的时间,为你打下了这一大片家业,这座偌大的城隍庙,现在,姓叶了。”
    “呵呵,谁稀罕!”叶不念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叶文青拽着他来到一座香堂,里面有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香客,正在跪倒祷告。
    “孩子,你看这些年轻的姑娘,有相中的吗?”
    “…… ”叶不念眼睛一扫而过,最终,眼光落在一个窈窕少女的脸上,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孩子,只要你一句话,今天夜里,这个姑娘会脱的光溜溜的,钻进你的被窝。”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
    叶不念的喉结抖动了一下,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声音颤抖地说道:“为老不尊。”
    叶文青也不气恼,拽着他向后院走,来到城隍庙的马厩处,这里面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
    “孩子,你瞧一瞧,这些马中,可有喜欢的?”叶文青说道。
    叶不念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跑到一匹黑色的西域马前,忍不住伸手去摸马的毛发,嘴里称赞道:“这匹马可真威风,身上的毛发好似绸缎。”
    “喜欢这一匹?”叶文青冲一旁的马夫使个眼色。
    马夫会意,将黑马牵出马厩,套上马鞍,缰绳,将马鞭送到叶不念的面前。
    叶不念大喜,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围着院子,跑了两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从马上跳下来,拍拍马的脖子,嘴里说道:“真是一匹好马。”
    “孩子,黄如英待你再好,百年之后,会将黄大仙庙交给你打理吗?”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叶不念说道。
    “我没有挑拨离间。”叶文青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身上,流淌着我们叶家的血脉,百年之后,你会继承我的意志,活在这个世上,到那个时候,这座偌大的城隍庙,就是为父留给你的产业。”
    “爹爹,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和母亲寄人篱下在黄家,受了多少的委屈。”叶不念“扑通”一声,跪在叶文青的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224、
    叶文青一把拽起叶不念,揽入怀中,爷俩抱头痛哭。哭了好一阵,叶文青从袖中掏出手帕,给儿子擦抹泪水,之后,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开口说道:“今日高兴,为父要喝上几杯。”说罢,拽着儿子,回到自己的房中,吩咐手下的小道士,置办一桌酒席。
    小道士领命,半个时辰之后,准备了一桌丰盛之极的饭菜。
    “下去吧,今日,我与我儿父子相认,有许多的话要说,你们不必在此处侍奉。”叶文青挥挥手,将屋中的小道士打发走了。
    叶不念目不转睛地盯着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不住地用袖子擦抹嘴角的口水。
    “吃吧,别客气了。”叶文青开口说道。
    “多谢爹爹。”叶不念抓起筷子,好一阵风卷残云,吃得满嘴是油,前胸沾了许多的汤汁。
    叶文青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瞧着叶不念的吃相,不住地皱眉,最后,忍不住说道:“慢一点,好吃吗?”
    “好吃,好吃。”叶不念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般丰盛的酒席。”
    “这么多年,让我儿受委屈了。”叶文青说道:“你住在黄如英的庙中,每一日的伙食一定十分的寒酸吧?”
    “哎,一言难尽。”叶不念说道:“干妈说,出家人要清心寡欲,不可贪图口舌之欲。因此,每一日的伙食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
    “这个黄如英也忒过分,我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只吃青菜豆腐,如何得了?”叶文青一脸心疼地说道。
    “挨不住的时候,我就跑出去打只野兔解馋,有一次,被干妈发现了,将我好一顿训斥,说我杀生,将我关进柴房,一天没有饭吃。”叶不念说着,手中筷子不停,不住地往嘴里塞食物。
    “欺人太甚。”叶文青怒道:“竟然如此苛刻,我一定要找机会,向她兴师问罪。”
    “其实,干妈也有她的难处。”叶不念话锋一转:“黄大仙庙地处偏僻,每一日,只有百余名香客,收入与城隍庙没办法相提并论。节俭一些,也是应该的。”
    “你这个干妈,绝对不能轻视。”叶文青说道:“自从她建起了黄大仙庙,抢走了城隍庙两成到三成的香火,望舒县的姑娘,少妇,若是想求姻缘,求子嗣,首选不再是县城闹市处的城隍庙,而是,费尽周折,出城走几十里的路,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烧香磕头。本来属于我们城隍庙的香火钱,一年最少会有两千两银子,流入黄如英的荷包之中。”
    “两千两银子。”叶不念咂舌道:“这么多钱?”
    “这还是保守估计。”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终日替黄如英卖命干活,到头来,每日只能吃些青菜豆腐之类,你自己说,冤不冤?”
    “兔子头上带帽子,我冤到家了。”叶不念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陷入了愤怒之中。
    “你怎么不吃了,接着吃菜啊!”叶文青说道。
    叶不念拍了拍自己肿胀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开口说道:“我有些吃不下了。”
    “既然吃饱了,那就进行下一步项目吧。”叶文青说道。
    “什么项目?”叶不念好奇地问道。
    “常言道,食饱思淫欲。”叶文青说道:“酒足饭饱之后,当然是找个姑娘来陪陪喽。”
    “爹爹,你是不是在与我说笑?”叶不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作为父亲,叶文青不应该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谁知道,叶文青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道士。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叶文青问道。
    “回禀庙主,都安排好了。”小道士说道。
    “把她带进来吧。”叶文青说道。
    “遵命。”小道士答应一声,离开屋子,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回到屋中。
    叶不念瞥了一眼那个姑娘,不由得身子一震,嘴唇颤抖,良久才说:“怎么是她。”
    那个姑娘正是自己在大殿中相中的那个烧香的窈窕少女。
    “为父瞧你对这位姑娘青睐有加,便命人与她攀谈一阵,姑娘是知书达理之人,答应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叶文青说着,站起身,走到那个姑娘的近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好好侍奉我的儿子,他若满意,事后,我再送你一匹锦缎。”
    姑娘一脸献媚地说道:“老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文青微微一笑,离开屋子,随手关上了房门。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门再一次打开,那姑娘披头散发,步履蹒跚,手扶着墙,缓缓地向外移动,嘴里小声地嘀咕:“禽兽。”
    叶不念随后从屋里走了出来,红光满面,意犹未尽。
    叶文青坐在院中的凉亭里读书,叶不念整理一下衣衫,一路小跑,来到叶文青的面前。
    叶文青抬起头,望了一眼,笑道:“坐吧。”
    叶不念坐在叶文青的对面,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叶文青问道。
    “爹爹,您是如何说服那个姑娘,对我投怀送抱的?”叶不念说道:“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姑娘们都不用正眼看我,可是,方才那个姑娘,对我恭敬到了极点。”
    “你可知,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给她的价钱,够她辛辛苦苦赚三年。”
    “看上去,那样端庄的一个姑娘,原来也是爱钱之人。”叶不念感慨道。
    “孩子,你记住。”叶文青一本正经地说道:“在这世上,只要价钱合理,你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爹爹,我觉得,你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叶不念说道。
    “有何不同?”叶文青饶有兴趣地问道。
    “天下哪个爹爹,会花钱给自己的儿子找姑娘睡觉呢?”叶不念说道。
    “儿子,为父欠你太多了,想尽一切办法,只为补偿你。”叶文青动情地说道:“爹爹在你这般岁数,家穷,自卑,看到漂亮的姑娘,明明心里爱煞了对方,却不敢上前与她说一句话,现在,爹爹钱也有了,地位也有了,却没有了睡姑娘的欲望。人生充满了悲哀,年轻力壮的时候,兜里没钱,兜里有钱的时候,年老体衰。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你长大成人之后,回想少年时,满是遗憾。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喜欢什么,就告诉爹爹,天上的星星,爹爹也替你摘下来。”
    “爹爹,您对我太好了。”叶不念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现在,我的心里,有一个隐患。”叶文青说道。
    “什么隐患?”叶不念追问道。
    “你是我派人从黄大仙庙偷出来的,总有一日,黄如英会寻上门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叶文青一脸痛苦地说道:“一想到这个场景,我就痛不欲生。”
    “爹爹,我的身上,流着叶家的血,她姓黄的,凭什么把我带走?”叶不念说道。
    “可是,我打不过黄如英,在胭脂林的断指大会上,我就被她从擂台上踢下来。”叶文青说道:“见到那个女人,我从心底发怵。”
    “爹爹,您不用惧怕她。”叶不念说道:“我知道那个女人的软肋在何处!”
    225、
    “她的软肋在何处?”叶文青饶有兴趣地问道。
    “干妈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每一日庙中琐事缠身,她疲于应付,总是莫名其妙地烦躁,发脾气。”叶不念说道。
    “然后呢?”叶文青问道。
    “她每隔十日,都会差遣手下的人,到望舒县的妙手堂,买一种补药。”叶不念说道。
    “什么补药?”叶文青追问道。
    “这种补药名叫‘十全汤’,是由黑木耳、黑芝麻、桑葚子、天冬、麦冬、银耳、山药、阿胶、当归、百合十位药材加食材组成,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早晚两次服下。”叶不念说道。
    “有点意思。”叶文青手捻着胡须,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她是我的干妈,我怎能想办法害她?您是我的爹爹,为爹爹分忧,乃是做儿子的分内之事。”叶不念笑道:“爹爹不要再往下追问了,孩儿还是想做个忠孝两全的人。”
    叶文青笑道:“滑头。”
    “孩儿什么都没说。”叶不念狡猾地笑了笑。
    “十全汤,有点意思。”叶文青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放下叶氏父子不表,再说黄如英,赶走了城隍庙的刘玉成,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生闷气。
    贴身的小丫鬟解劝道:“奶奶,与那种人,不值得生气。”
    黄如英说道:“城隍庙早就将我们黄大仙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口吞下。让我去城隍庙做什么二当家,只怕,我一踏入城隍庙的大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奶奶,那个刘玉成说话十分的傲慢,又是将二爷诓入牢房的恶人。”小丫鬟不解地问道:“您为何还有放他离开?”
    “哎……”黄如英一声叹息,开口说道:“他只是受人指使的傀儡而已,扣下他,又有何用?惹怒了叶文青,只怕我二哥在牢中又要多吃苦头了。”
    “还是奶奶想得周全。”小丫鬟说道。
    黄如英咬牙切齿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救出了二哥,再找那个刘玉成算帐。”
    就在此时,两个小道士抬着昏迷不醒的曲游拓,从外面闯了进来,一个小道士说道:“启禀庙主,大事不好,庙中潜入了刺客,打伤了曲游拓,掠走了黄若水。”
    “什么?”黄如英吃了一惊,站起身,奔到担架前,检查曲游拓的伤势,只见他的小腹处有一片鸭蛋大小的淤青。黄如英命手下人取来药箱,抢救曲游拓,忙碌了一阵,小狐狸悠悠转醒。
    黄如英追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我没看清。”曲游拓一脸羞愧地说道。
    黄如英坐在椅子上,寻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看来叶文青往这里派了两路人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那个叶攸安也被掠走了?”黄如英问道。
    小道士说道:“回禀庙主,没有,那个小姑娘还被关在牢房中。”
    黄如英一听,再一次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这个叶文青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要儿子,不要女儿吗?”
    到了晚上,黄如英独自一人,去了后堂,屋中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摆放着爹爹黄老先生的灵牌。
    “爹爹,女儿好难。”黄如英跪在灵牌前,垂泪道:“二哥在县衙大牢已经关了将近两个月,城隍庙整日虎视眈眈,女儿孑然一身,连个坐下来商量事情的人都找不到。”哭了一阵,黄如英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丫鬟端上一碗熬好的十全汤,送到黄如英的面前。
    黄如英接过,一口一口地吃。
    小丫鬟立在一旁,开口说道:“奶奶,月初抓的十副十全汤,吃得差不多了。”
    黄如英说道:“明日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再去抓十副。”
    “奶奶,是药三分毒。”小丫鬟说道:“不然的话,停个十天半月,再开始吃。”
    “哎……”黄如英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吃这个十全汤,我夜夜失眠,吃了这个十全汤,每夜最少能睡一两个时辰,再者说来,木耳、芝麻、山药、银耳都是食材,哪里有毒。听我的,明日再去抓十副回来。”
    “奶奶,这些东西,若是从集市上购买,不过几百文钱,比起妙手堂,便宜太多。”小丫鬟说道:“何必去花那冤枉钱?”
    “你懂什么?”黄如英说道:“妙手堂开了三十年,光是那块招牌就价值不菲。从集市上卖,吃出问题,去找谁负责?”
    “奶奶说得是。”小丫鬟答应一声。
    第二天傍晚,小丫鬟端着一碗熬好的十全汤送到黄如英的面前。
    黄如英接过,喝了一口,咂摸一下滋味,开口说道:“今日的汤,味道有些怪异!”
    小丫鬟说道:“妙手堂的大夫问我您最近的身体状况,我说,别的都挺好,就是如厕的工夫有点长,那大夫便将酒当归换成了生当归。味道应该有所不同吧。”
    “原来如此。”黄如英不再迟疑,将碗中的十全汤全部吃光。片刻之后,黄如英的腹中绞痛,叫一声不好,张开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226、
    “奶奶,您怎么了?”小丫鬟大惊失色,一时间,慌了手脚。呼唤了良久,黄如英始终不见醒来。
    小丫鬟跑到院子,大呼小叫:“不好了,快来人啊,奶奶吐血了。快来人啊,奶奶吐血了。”
    被她这么一喊,庙中的小道士们开始汇集在黄如英的房门前,这其中便有曲游拓。
    “别慌,你说清楚一些,庙主怎么了?”曲游拓问道。
    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奶奶喝了十全汤,吐了好多血,现在人事不省。”
    “我来瞧一瞧。”曲游拓迈步进了屋。
    “对对对,你是曲神医的儿子,想必医术也是极高的。”小丫鬟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说道:“这一下,奶奶有救了。”
    曲游拓进了屋,蹲在黄如英的身前,翻看她的眼皮,感受她的脉象。之后,对小丫鬟说道:“取一篓香油来。”
    小丫鬟没不敢问,飞奔出去,取了一大葫芦香油。曲游拓撬开黄如英的牙床,开始往她的口中灌香油,之后,将黄如英放在一条长板凳上,脑袋垂地,片刻之后,黄如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灌进肚子里的香油以及一碗十全汤,吐出了大半。
    之后,将黄如英平放在床塌之上,曲游拓取出一粒解毒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只听黄如英的小腹“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黄如英悠悠醒来,挣扎着直起身,张开嘴,哇哇地吐出了许多的污秽物。之后,头颅重重的躺在枕头之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小丫鬟大喜,拽着曲游拓的胳膊,不住地摇晃,激动得泪流满面,嘴里说道:“你把奶奶救活了,你把奶奶救活了。”
    曲游拓面色凝重,对小丫鬟说道:“ 赶紧准备一辆马车,我要送庙主去见我的父亲,耽搁了时辰,庙主的性命不保。”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小丫鬟六神无主。
    马车备好之后,众人合力,将黄如英抬上车,曲游拓与小丫鬟守在两旁,车夫拿起马鞭,驾车直奔望舒县城而去。
    走出去约莫四五里路的光景,小丫鬟忽然间用手指着黄大仙庙的方向大喊道:“不好,你看。”
    曲游拓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火光冲天,偌大的一座庙宇,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回去,快点带我回去。”黄如英面如死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对着曲游拓喊道。
    “这般火势,十有八九是有人纵火,庙主若是执意回去,只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曲游拓神色黯然地说道。
    “我黄家两代人的心血啊!”黄如英垂泪道。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曲游拓解劝道:“只要您能把这个坎迈过去,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黄如英听了曲游拓的话,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马车之上,流着泪说道:“蜜蜂采蜜,惠及世人,到头来任人宰割;马蜂无益,毒刺在身,吓退了叵测之人。”
    “庙主,当下之际,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替您解毒,其他的事,可以从长计议。”曲游拓解劝道。
    黄如英睁开眼睛,对车夫说道:“你速速回黄大仙庙,替我查明一件事,是不是城隍庙的人放的这把火。”
    “遵命。”车夫答应一声。
    “拓儿,你来赶车,送我去寻你的父亲。”黄如英说道。
    “遵命。”曲游拓从车夫手中,接过马鞭,赶着车直奔望舒县城的方向而去。
    车夫原路返回,回到黄大仙庙,火势迅猛,已经没有扑灭的可能。他躲在路旁的草丛里,向前方观望,只见庙门前的空地上立着十几个拿刀的黑衣人,一边观望着火势,一边大声地叫好。在他们的身边,立着那一尊纯金的神像,那尊神像,原本供奉在大殿之中。黄大仙庙中的一众道士,一个个瘫软在地上,神色萎靡,看样子,好似中了毒。叶攸安与陈景元也在其中。
    一个黑衣人对他们的头领说道:“大哥,金像已经到手了。庙也烧了。我们是不是该回悦澜山了?”
    为首的黑衣人迈步走到小道士们面前,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听了,兄弟们乃是悦澜山占山为王的大王,因为兜里缺了几两银子,特地来你们这里化缘,我也不杀你们,等明日官府来人,问起你们谁烧的黄大仙庙,你们可以如实交代,有本事,就去悦澜山寻我们。”
    一众小道士低下头,不敢看那个黑夜人的眼睛,生怕惹怒了他,性命不保。
    那个黑衣人将目光投到叶攸安的面前,笑道:“小丫头长得不错,要不要随我回山,做个压寨夫人?”
    叶攸安望了他一眼,一脸厌恶地说道:“少在我的面前作妖。”
    那个黑夜人,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手下,笑道:“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把她给我带走。”
    “遵命。”两个黑衣人冲上来,就要架叶攸安的胳膊。
    叶攸安怒道:“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不然,要你们的好看。”
    两个黑衣人听闻此言,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回过头,用眼神望向头目,希望得到指点。
    黑衣人头目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给她找一匹马,让她自己骑。”
    “遵命。”黑衣人手下竟然真的牵来一匹马,送到叶攸安的面前。
    叶攸安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景元,开口对黑衣人说道:“给他也找一匹马,让他跟我一起走。”
    “这个,有点过分了。”黑衣人头目眉头紧锁。
    “不然,我不跟你们走。”叶攸安说道。
    “好吧,给这个小子也找一匹马。”黑衣人头目大喊。
    于是,陈景元也得到了一匹马。
    黑衣人带着叶攸安与陈景元一起离开。行至无人处,叶攸安开口说道:“刘玉成,你可以啊,偌大的一座黄大仙庙,被你一把火烧了,你不怕将来下地狱吗?”
    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扯下脸上的黑布,正是刘玉成,他冲着叶攸安深施一礼,开口说道:“我是奉了庙主的密令。”
    “这么快,就开始替我爹爹做脏活了,那么,等待你的命运只有两种。”叶攸安说道:“要么锦衣玉食,妻妾成群,要么从这个世上莫名其妙的消失。”
    刘玉成嘿嘿一笑,指着陈景元说道:“大小姐,您是庙主的独生女,即便是知道了我们做的密事,我们也不能把您怎样,这个小子,就不同了,他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情,一定要死的。”
    227、
    陈景元坐在马背之上,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眼前这群城隍庙的道士,偷袭黄大仙庙之前,在院中放了毒烟,毒倒了一众小道士。陈景元脖子上戴着白玉蟾蜍,这般毒雾奈何不了他。但是,众人都倒地,他也装得呼吸不畅,四肢无力。
    “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陈景元有气无力地说道。
    “若是我相信了你,你明日去县衙门告我纵火,大老爷即便不杀我的头,也会将我充军发配三千里。”刘玉成抽出匕首,恶狠狠地说道:“既然让你知道了其中的内幕,你就必须要死。”
    “安安,救我。”陈景元望向叶攸安,一脸的可怜相。
    “想杀他,先问我答不答应。”叶攸安从马上跳下来,挡在刘玉成与陈景元的中间,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当着黄大仙庙的那群人,让你带上他你便带,现在,到了无人处,你反而要杀人?”
    “属下怕大小姐在那些人的面前,揭穿我的身份,因此,顺从了你。”刘玉成说道:“一旦身份暴露,就要把那些人统统杀了灭口,几十条人命,那就是惊天的大案子了,县衙门一定会全力追凶的。”
    叶攸安回头望了一眼陈景元,开口说道:“无论你说什么,这个人我是一定要保。”
    刘玉成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做不了主,这样吧,带他回城隍庙,是杀是留,让庙主自己定夺吧。”
    “我不想去见他。”叶攸安恨恨地说道。
    “这个事,由不得你。”刘玉成一脸坚毅地说道。
    “你想与我动手吗?”叶攸安冷冷地说道。
    “属下不敢。”刘玉成低下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您是庙主的掌上明珠,若是有了闪失,属下吃不了兜着走。”
    “算你识相。”叶攸安说道。
    “不过,这个人,跟庙主没什么关系。”刘玉成用手指着陈景元,开口说道:“即便是打残,打死,我想庙主也不会怪罪我的。”
    “你敢。”叶攸安怒道。
    刘玉成冲手下人使个眼色,手下人会意对准陈景元的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那匹马吃痛,一声嘶鸣,开始向前狂奔。一众黑衣人各自上了马,跟在陈景元的身后,奔着城隍庙的方向而去。
    只留下叶攸安一个人立在原地,气得她直跺脚。思量一阵,翻身上马,在后面紧追不舍。
    回到了城隍庙,刘玉成将陈景元关在柴房之中,独自一人去见叶文青。
    叶文青坐在太师椅上,手捧一本《商君书》,读的津津有味。瞧见刘玉成,放下手中书,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干爹,黄如英喝了十全汤,吐血昏迷,被手下人送去静安堂求医,属下假扮悦澜山的山贼,将大殿中的纯金神像掠了出来,一把火烧了黄大仙庙。”刘玉成说道。
    “黄如英没死?”叶文青问道。
    “孩儿使用的毒,乃是当初巳龙山赵德泰给我的蜈蚣毒,毒性极大,即便是曲阳,只怕也无力回天。”刘玉成自信满满得说道。
    “安儿带回来了吗?”叶文青问道。
    “带回来了。只是……”刘玉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叶文青问道。
    “只是,大小姐执意要将那个静安堂的陈景元一并带回来。”刘玉成说道:“我们的所作所为,那个小子都看在眼里,一清二楚。”
    “什么?”叶文青脸色一变,开口说道:“为何这般的不小心?”
    “大小姐以死相逼,孩儿不敢杀那个陈景元。”刘玉成说道。
    “那个陈景元现在何处?”叶文青问道。
    “被孩子绑了,锁在柴房里。”刘玉成说道:“是杀是留,全听干爹吩咐。”
    叶文青寻思一阵,开口说道:“你去把他带我的这里,我要与他聊一聊,再决定他的生死。”
    “遵命。”刘玉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陈景元回到叶文青的面前。
    叶文青将陈景元上下打量一番,陈景元冲他献媚的一笑。叶文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小子,他就莫名其妙地感到厌恶。
    “叶叔,您老人家身体可好,晚辈陈景元给您磕头了。”陈景元说罢,跪倒在地,给叶文青行礼。
    “罢了,罢了。”叶文青不用正眼看他,摆摆手说道。
    “叶叔,求您一件事。”陈景元说道。
    “何事?”叶文青问道。
    “求您将女儿许配给我。”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
    “门不当,户不对。这是你的痴心妄想。”叶文青一脸不屑地说道。
    “若是有一日,我做了您的乘龙快婿,一定说服我的师父与师叔,加入城隍庙,为您效力,撮合城隍庙与静安堂结成秦晋之好。您看如何?”陈景元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叶文青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明显有些动心。

    228、
    陈景元跪在地上,脑子里想得全是那一夜赵半衣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元儿,你一定要记住,诉诸武力,十分的劳民伤财,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使用的。敌对双方在厮杀之前,都会有彼此的试探与谈判,有一日,你遇到叶文青,就说静安堂的人,十分期盼拜入他的门下。有一日,百刃师兄问起你,你就说,城隍庙的叶文青,十分想让他做城隍庙的二当家。元儿,你是小人物,决定不了事态的走势,只是记住一点,有了功劳,那是大佬的,永远落不到你的头上,不要痴心妄想,你要做的,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叶文青坐在太师椅上,察言观色,见陈景元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忍不住又问一遍:“方才你说什么?”
    陈景元回过神来,对叶文青说道:“叶叔,实不相瞒,平日里与我家耿伯闲谈,字里行间,耿伯一直有加入城隍庙的愿望。若是您老人家愿意把安安嫁给我,我愿从中牵线搭桥,促成城隍庙与静安堂的联合。”
    叶文青眼珠转了两圈,身体靠在椅子背上,一脸矜持地说道:“静安堂那三五个人,我还真看不到眼里。”
    陈景元开口说道:“叶叔,静安堂不似黄大仙庙,屡遭暗算,任人宰割。耿伯,我师父,曲师叔,赵师叔,单拉出一个来,与您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您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张师叔,漂泊在外,那个人的实力,恐怕您不能小瞧吧。”
    叶文青听了陈景元的话,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张君奉那张傲慢且玩世不恭的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嘴里说道:“那个疯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陈景元继续说道:“周之秋死了,杜秋泽也死了,城隍庙元气大伤,您的手下,只剩下一个宫长安,断了三根手指,一个刘玉成,只会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黑暗勾当。百年城隍庙,没有几个能人扶持,如何维持?”
    叶文青鼻子“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说得好听,将你们静安堂的人,招入城隍庙,只怕引狼入室,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灯。”
    陈景元反驳道:“唐三藏手无缚鸡之力,手下三个徒弟,个个武艺高强,也没见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将他们的师父如何如何!”
    “…… ”叶文青一时无语。
    “叶叔,静安堂不是一副毒药,一把大火就能解决的!”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
    叶文青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把你们静安堂的人招过来,我能得到什么呢?”
    “《水浒传》里的故事没听过吗?招安了宋江,征讨方腊。”陈景元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加入城隍庙,可以帮你围剿胭脂林的曲氏狐妖,不然的话,我们就会联合胭脂林的曲氏与你作对。何去何从,您自己决断。”
    “这个……”叶文青陷入了沉思。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庙主正在审问陈景元。”刘玉成的声音传了进来。
    “滚开。”叶攸安大声喊道。
    紧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叶攸安怒气冲冲从外面闯了进来。一眼瞧见陈景元跪在地上,冲上前,将他拽了起来,用手指着父亲的鼻子,直呼其名道:“叶文青,我警告你,不可动伤害陈景元的念头,不然的话,父女也不要做了。”
    叶文青望了女儿一眼,忍不住一声长叹,无奈地摇摇头,开口说道:“景元啊,一会儿,我写一封书信,你带给你的百刃师伯,告诉他,三日之后,我在望海楼摆一桌酒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坐下来,谈一谈你与安儿定亲的事情。”
    “什么?”叶攸安听闻此言,一脸地惊愕。
    229、
    陈景元拿着叶文青的书信,离开了城隍庙,回到静安堂。
    “景元来了。”曲阳瞧见他,打声招呼。
    “曲师叔,黄庙主的毒,解了吗?”陈景元问道。
    “无大碍了,只是要卧床修养一段时日。”曲阳说道。
    陈景元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曲师叔不愧为华佗在世。”
    “休要说笑。”曲阳不住地摆手。
    “您忙,我去拜见耿师伯。”陈景元说道。
    “去吧。”曲阳挥挥手说道。
    陈景元见到耿百刃,单腿跪地,献上叶文青的书信。
    耿百刃接过,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之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一旁的苏冉从师哥的手中接过书信,读罢,怒道:“这个天杀的叶文青,又憋着什么样的坏主意。什么强强联合,什么城隍庙二当家,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师哥,你不可轻信那个骗子的鬼话。”
    “他能欺骗旁人,却不敢欺骗我。”耿百刃不以为然地说道。
    “为何?”苏冉问道。
    “这个世上,一切靠实力说话的,实力不济,真的也变成假的,实力雄厚,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一个泼皮无赖可以对普通人大动拳脚,见到县衙捕快却好似老鼠见到猫。为何?那是因为普通人没有对付泼皮的手段,而县衙捕快却能将他关进大牢。”耿百刃说道:“叶文青有没有与我对抗的勇气,这一点,值得商榷。”
    “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希望你去与叶文青那种人打交道。”苏冉坚持己见。
    耿百刃寻思一阵,对陈景元说道:“景元,去把你的曲师叔与赵师叔唤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曲阳与赵半衣被请到屋中,陈景元搬了两把椅子,师兄弟二人各自坐好。
    “两位师弟,瞧一瞧叶文青的这一封书信。”耿百刃将书信递给了曲阳。
    曲阳接过,看了一遍,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将书信递给赵半衣。
    赵半衣接过,看了一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曲师弟,你如何看?”耿百刃不动声色地问道。
    曲阳说道:“我在城隍庙做过一段时间,不敢说殚精竭虑,却也是全心全意,到头来,落了个什么下场?师哥,你在那个地方,付出得少吗?到头来,他们又是如何对你?难不成,你在那暗无天日的葫芦中,还没住够吗?”
    “师弟,你这般考虑问题,有失偏颇。”耿百刃说道:“从前,你我都被城隍庙算计过,现在,若是我们二进城隍庙,还会吃从前的亏吗?再者说来,从前是单打独斗,现在不同了,我们师兄弟四个,同去城隍庙,叶文青能一口气害我们四个吗?相反的,有一日,也许我们四个联手,还可以将叶文青拉下马,取而代之,也体验一把做城隍庙之主的滋味。”
    “咱们用心经营静安堂,有朝一日,一样可以受人敬仰。”曲阳说道。
    “谈何容易。”耿百刃说道:“树苗变成小树,只用一年时间足已,从小树长成参天大树,却需要百年时间。”
    “做难事,必有所得。”曲阳说道。
    耿百刃见曲阳十分的固执,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赵半衣,开口问道:“半衣师弟,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赵半衣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联合不联合的,先放在一旁,三日后的望海楼,一定要去瞧一瞧,毕竟关系到景元的终身大事。”
    陈景元立在一旁,听见赵半衣这般说,立刻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苏冉说道:“天下女人千千万,为何偏偏要娶那叶文青的女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他爹坏成那个样子,她能好到哪里去。将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不知哪一日,就会被她害死。”
    “我同意师姐的观点。”曲阳随声附和道。
    陈景元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冰凉。
    “你们两个,十分的迂腐。”耿百刃说道:“月老牵红线,缘分天注定,若是两个孩子有缘分,岂是你们两个能阻拦的?”
    “师哥,你是铁了心要做那城隍庙的二当家了?”苏冉怒道。
    “有何不妥吗?”耿百刃反问道。
    “那叶文青是何等的歹毒。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吗?”苏冉说道:“胭脂林的断指大会上,黄如英将他踢下了擂台,他怀恨在心,派人给黄如英下毒,一把火烧了她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庙宇。现在又来拉拢你。若是有一日他派你去征讨胭脂林的曲氏,你该怎么做?”
    “那就征讨呗。”耿百刃脱口而出,一旁的曲阳听闻此言,脸色一变,耿百刃看在眼里,赶忙补充道:“把那个曲游苫赶下台,让我曲师弟坐那个位置。”
    “…… ”曲阳沉默不语。
    苏冉继续问道:“若是那个叶文青让你对付我,你又如何?”
    耿百刃的脸变得很难看,不悦地说道:“你莫要在这里无事生非,那叶文青知晓你我的关系,他为何要派我对付你?”
    “叶文青抛弃糟糠之妻,攀附富贵,得势之后,又将为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害死,你与这样的人为伍,难道,我不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危吗?”苏冉的情绪有些激动。
    “无理取闹。”耿百刃怒道。
    “师哥,你变了,变得我都不敢认你了。”苏冉说罢,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离开屋子。

    230、
    “师父,师父,您别走啊!”陈景元慌了神,起身忙要去追。
    “随她去吧。”耿百刃说道:“景元,你留下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可是,可是,师父她老人家生气了。”陈景元左右为难。
    “她的脾气我了解。你此时去追她,免不了要挨一顿拳脚,淡她一阵,自己消了气,就没事了。”耿百刃用手指着身旁的椅子,开口说道:“坐下,坐在这里。”
    “遵命。”陈景元不敢违耿百刃的意,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耿百刃一脸严肃,将陈景元与叶文青会面的过程,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陷入了沉思。良久,这才说道:“叶文青想要与我们合作,是出自真心的。”
    “师哥,要不要随我去隔壁看看那黄如英。”曲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昨日还是黄大仙庙的庙主,好端端的一个人。今日,庙让叶文青派人烧了,她也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难道说,你就看不出其中的凶险吗?”
    “师弟,除了与叶文青合作,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吗?”耿百刃问道。
    “世间道路千千万,关键在于你如何选择。”曲阳说道。
    “你的脑中,迂腐的条条框框太多了。”耿百刃说道:“如果不能跳出来,永远没办法走向巅峰。”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曲阳反驳道:“若是这个世界没有规矩,会变成一个怎么混乱的模样?”
    “常言道,杀人偿命,可是,朱元璋一生杀人无数,也未见他有丝毫的悔过之意。常言道,欠债还钱,可是,朱元璋修金陵城,向沈万三借钱,最后,无力偿还,便将他开刀问斩。”耿百刃说道:“我在暗无天日的葫芦里困守多年,想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曲阳问道。
    “你若守规矩,永远爬不到高处,你到了高处,可以轻松地践踏规则,制定规则。”耿百刃说道:“你看不懂叶文青,只能说,你没有站在他所处的高度。要爬到他那样的高度,必须像他那样做事。”
    “我这一生,从未想过,要爬到人上人的位置。”曲阳说道:“我也不想,有一日,活成自己曾经厌恶至极的样子。师兄,师姐说得没有错,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黄如英的伤势很不稳定,我还要去悉心照料,你与半衣师弟聊吧,我先告辞了。”
    曲阳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耿百刃感慨道:“我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他们两个为何就是听不明白呢?”
    赵半衣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半衣,我的话,你听得懂吗?”耿百刃问道。
    “师兄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赵半衣笑眯眯地说道。
    耿百刃喜出望外,向赵半衣的身边凑了凑,开口问道:“你赞成我与叶文青见面,谈结盟的事情吗?”
    “赞成。”赵半衣笑着点了点头。
    “好兄弟,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思。”耿百刃大喜。
    一旁的陈景元眉头紧锁,一脸不解地望着赵半衣,心中暗想:半衣师叔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呢?
    231、
    三日之后,傍晚时分,耿百刃带着赵半衣与陈景元去望海楼赴约。
    叶文青带着宫长安与刘玉成立在酒楼门前迎接。
    双方寒暄一阵,进了酒楼,雅间之中,分宾主落座。
    叶文青坐在主座,笑吟吟地问道:“百刃兄,曲阳兄弟为何没有来?”
    耿百刃笑道:“黄大仙庙的女庙主身染重疾,正在静安堂就医,曲师弟分不开身,因此没有赴宴。”
    “医者父母心,曲阳兄弟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在下佩服至极。”叶文青笑道:“想当初,曲阳兄弟在城隍庙开诊堂的时候,小女安儿还求他瞧过病。今日,他没有来,改日,一定要补上一桌酒席,聊表心意。”
    “叶庙主太客气了。”耿百刃笑道。
    叶文青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赵半衣,开口说道:“半衣兄弟,胭脂林的断指大会一别,你们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
    赵半衣嘿嘿一笑,开口说道:“你竟然对我使毒。”说罢,用手捂住小腹,一脸的痛苦。
    叶文青登时想起在胭脂林,赵半衣假败的事情,登时哈哈大笑,用手指着赵半衣,嘴里说道:“论谋略,我比你差得远。”
    “庙主,您太客气了。”赵半衣笑道:“说到底,望舒县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您叶庙主一言九鼎。”
    “哈哈,半衣兄弟说笑了。”叶文青笑了笑。
    说话间,酒菜陆陆续续上桌,三十六道菜,摆满了酒桌。耿百刃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说道:“看来,叶文青是真心实意地想拉拢我,这么多菜,足见诚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文青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合作,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开口说道:“百刃兄,你的身份尊贵,在师兄弟几个人当中,威望甚高,你的话,他们几个人不敢不听吧?”
    “那是自然。”耿百刃略显得意地说道:“我是大师兄,在几个师弟,师妹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叶文青十分地高兴,开口说道:“自从曲阳兄弟离开城隍庙之后,那些来求家人身体康复的香客几乎绝迹了。城隍庙的香火钱少了一成左右。现在,祸害过曲阳兄弟的杜秋泽已经死了,叶某斗胆,想请曲阳兄弟回来城隍庙做诊,不知道,百刃兄,可否能请曲阳兄弟出山?”
    “这个…… ”耿百刃略感失望,没想到叶文青最想得到的人才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曲阳,他寻思一阵,陪个笑脸,开口说道:“这个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叶文青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他再一次端起酒杯,对耿百刃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百刃兄成全。”
    “何事?”耿百刃再一次来了兴趣。
    叶文青望了一眼旁边的赵半衣,开口说道:“原本,城隍庙降妖捉鬼的重任是压在长安师弟的肩上,现在,长安兄弟上了几分年纪,前些时,被胭脂林的曲游苫所害,自断三根手指,法力不比从前了。在下做了城隍庙的一庙之主,从前每日接待香客的营生就交给长安师弟打理。半衣兄弟的实力,在下早已领教。若是不嫌弃的话,半衣兄弟可来我的城隍庙,做那捉妖队的队长,统领六十四名小道士降妖捉鬼,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耿百刃望了一眼身边的赵半衣,有些不悦地问道:“师弟,叶庙主抬举你,你可愿做这捉妖队的队长?”
    赵半衣察言观色,发觉气氛有些不对,笑道:“今日相会,不是讨论景元与叶家小姐定亲的事情吗?怎么说来说去,说到了这个话题之上。”
    坐在末席的陈景元,心中不免感慨,在座的这些人,只有半衣师叔才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着想。
    叶文青笑道:“孩子的婚事,岂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情?先将要紧的事情说完,再讨论那个也不迟。”
    陈景元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一次坠入深渊。
    赵半衣接着说道:“也罢,孩子的事情,放到最后再说。叶庙主,常言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大师兄是我们这些人的头目,你想差遣我与曲阳。也要先给我大师兄一个名份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叶文青笑道:“耿师兄身份尊贵,自然要精心安置才行。”
    “说来听听!”赵半衣说道。
    “我想为百刃兄塑一尊等身高的泥塑,涂了金身,摆在城隍庙的侧殿之中,日日受百姓的膜拜与香火,如何?”叶文青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个礼遇,十分的难得,不知师兄的意思…… ”赵半衣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耿百刃。
    耿百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默良久,开口问道:“叶庙主,您只是给我安排一个吃白食的位置,不让我替你分忧吗?”
    叶文青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百刃兄,你为何如此的想不开呢?人这一辈子,奔波劳碌为了什么,到头来,不就是为了图个清闲,世人见了你,高看一眼,说几句好话,却又无世间琐事来烦你。快活似神仙。”
    “多谢叶庙主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全。”耿百刃一脸漠然地说道。
    “不知百刃兄何时能带着两位兄弟,入住城隍庙呢?”叶文青一脸的求贤若渴。
    耿百刃答道:“此事非同小可,待我回去与两位师弟商量之后,再给叶庙主答复,如何?”
    “也好,也好。”叶文青笑道。
    回静安堂的路上,耿百刃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赵半衣与陈景元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
    远远得瞧见静安堂的大门,耿百刃止住脚步,回过头,一脸怒容地对赵半衣说道:“苏冉与曲阳不同意与叶文青合作,你却跃跃欲试,闹了半天,你是想做那城隍庙的二当家。”
    232、
    “师兄,师弟回望舒县之前,在临县做丐帮副帮主,手下管着几百号弟兄,虽然不如叶文青做庙主那般体面,却也是有些威风的。”赵半衣说道:“区区六十四个人的捉妖队队长,我真的没放在眼中。”
    “你这般说,倒是我做人浅薄喽!”耿百刃仍旧有些怨气。
    “楚汉相争之时,陈平出奇计,离间项羽与范增,楚霸王派使者出使汉营,汉将好酒好菜招待,问亚父有什么口信带到,楚使一脸茫然。汉将故意说:原来你不是亚父的使者而是项羽的使者,便将酒肉撤下,换了些粗茶淡饭上来,楚使大怒,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告项羽。这件事之后,无论范增再出什么计谋,项羽全然不听,负气出走。没有了谋士的项羽,很快就落败了。”赵半衣说道:“这等厚次薄主之术,最能离间人心。”
    耿百刃思量一阵,开口说道:“你的意思,叶文青在离间你我?”
    “静安堂不似黄大仙庙那般好对付,只要咱们师兄弟几个齐心,叶文青会寝食难安的。”赵半衣说道:“曲阳在哪里不能行医,为何要去替他招揽生意?我在何处不能混口饭吃,为何要去替他卖命。”
    “你们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各有所长,他将你们两个奉为上宾。”耿百刃恨恨地说道:“缺胳膊少腿的便是残疾人,而我,肉身早就不复存在了。在叶文青的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师兄,恕我直言,他给咱们三个安置的职位中,您的差使最好。”赵半衣说道:“每一日清闲自在,受世人的膜拜与香火,快活似神仙。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为何在您的眼中,却一文不值呢?”
    “师弟,你可知,做师兄的为何贪图那个城隍庙的二当家?”耿百刃说道。
    “为何?”赵半衣问道。
    “县衙门的大老爷主管望舒县境内全部的人口,统筹望舒县境内全部的钱粮,各类资源。城隍庙的叶文青主管望舒县境内全部的鬼狐仙怪,山中出了宝贝,山妖会送到城隍庙,荒坟中出了鬼事,纷争的双方会找叶文青评理。他是这个地界内的鬼怪之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管是胭脂林的曲游苫,还是黄大仙庙的黄如英,再加上咱们的静安堂,都是叶文青眼中的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这些对他产生挑战的对手,一一荡平,他的权威地位早晚会丢掉。”
    “然后呢?”赵半衣没听明白耿百刃想要表达什么。
    耿百刃接着说道:“黄如英是所有对手中,实力最弱的,他先是招安,招安不成,就选择了剿灭。然后,他又瞄上了咱们静安堂,我原本以为,他会打着城隍庙的旗号,招兵买马,再派咱们做头目,出兵征讨胭脂林的那几千狐妖,没想到,到头来,只是给咱们一些可有可无的权力,毫无诚意。”
    赵半衣不以为然地说道:“不用我们做枪,岂不是更好,作壁上观,看着他们争斗厮杀。”
    “你不懂。”耿百刃摆了摆手,不想再说。
    “我不懂,你可以讲给我听嘛!”赵半衣表现得意犹未尽。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耿百刃说罢,穿墙而过,钻进了静安堂的院子里。
    赵半衣与陈景元立在门前,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叹气。
    赵半衣望了陈景元一眼,开口问道:“臭小子,你为何叹气?”
    陈景元小声说道:“真看不出,耿伯人老心不老,总想借着城隍庙的势,过一把讨贼大元帅的瘾。”
    “人啊,没体验过的事情,总是想成千般好,体验之后,才会明白,都是过眼云烟。”赵半衣感慨道。
    “师叔,您又为何叹息?”陈景元反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群人打着会亲家名义见了一面,到头来,有关你与叶攸安定亲的事情,一点都没提,真是虚伪至极。”赵半衣说道:“这场亲事的前景,一片黯然。元儿,不行的话,换个别家的姑娘吧。”
    陈景元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人生苦短,若是不能牵到意中人的手,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赵半衣笑道:“既然如此,师叔帮你谋划一下,让那叶文青将他的女儿许配与你。”
    233、
    陈景元听闻此言,大喜,绕到赵半衣的身后,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十二分的殷勤。
    赵半衣盘腿坐在门口的石狮子头顶,抱着双肩,闭着眼,一脸的享受。
    “师叔,想出好办法来了吗?”陈景元一脸献媚地问道。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赵半衣假意嗔怒道:“想个主意,哪有那么容易?”
    “师叔,此处是大门口,十分的寒冷,不如咱们进屋,侄儿给您老人家准备几个小菜,烫一壶热酒,您老人家慢慢地想。”陈景元讨好地说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赵半衣笑道。
    陈景元跑了一趟厨房,准备了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小黄花鱼,一盘豆腐干,又烫了一壶老酒,用托盘端着,送到赵半衣的房中。
    赵半衣喝一口酒,吃一片酱牛肉,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十分地合我的心思。”
    “师叔,难不成,您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我?”陈景元的心思,转了六七个弯。
    “胡说!”赵半衣啐了一口,笑道:“我连老婆都没有,去哪里寻女儿?”
    “哦………”陈景元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
    赵半衣察言观色,用手指着陈景元的鼻子,笑道:“你小子,心里想得是,赵花子即便是有女儿,也是一个小叫化婆。对不对?”
    “师叔,您说,是不是造化弄人?”陈景元岔开话题。
    “此话怎讲?”赵半衣问道。
    “那叶攸安出生在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偏偏对我这个穷小子一往情深,现在的我,一名不文,立在叶文青的面前,根本没有开口提亲的资本。”陈景元自怨自艾。
    “男儿当自强。”赵半衣说道:“你看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你拼了命地想得到蝴蝶,但是人家有翅膀,你捉不到的。不如潜下心来,种一院花草,花香四溢的时候,蝴蝶不请自来。”
    “我今年十七岁,您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做,才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叶文青心甘情愿地将女儿嫁给我?”陈景元问道。
    “…… ”赵半衣愣了许久,摇摇头,说道:“我都三十七岁了,也没做出什么大事件。听师叔的话,死了这条心吧。你指望叶文青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给你,实实在在地痴心妄想,除非……”
    “除非什么?”陈景元眼中放出光芒,急切地问道。
    “我瞧叶家那个小姑娘,对你心之向往,不如把生米煮成熟饭,待木已成舟之后,还怕叶文青不答应吗?据说,叶文青当初就是用这种手段将周之秋的妹妹骗到手的,时至今日,你如法炮制,也是天道轮回。”赵半衣挤眉弄眼地说道。
    “我不。”陈景元摇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为何?”赵半衣愕然道。
    “我是讨老婆,又不是寻姘头,这等苟且之事,我做不出。”陈景元肃然道:“安安是我的心爱之人,我怎能用这般下三滥的招数对付她。”
    赵半衣感慨道:“你坚持你的底线,有一日,你的心上人嫁作他人妇,你会不会伤心?”
    “师叔,叶文青让你做城隍庙的二当家,前提是,你要杀掉曲师叔和耿师伯,你做不做?”
    “在我眼中,那个城隍庙的庙主,有如草芥。”赵半衣一脸傲然地说道:“我若醉心权势,早在万人之上。”
    屋中陷入一阵死寂,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赵半衣端起酒杯,喝一口酒,捏起一条小黄花鱼,咬一口,慢慢地咀嚼。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赵半衣说道。
    “什么可能?”陈景元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是将叶文青从城隍庙的庙主宝座上拽下来,他沦为平民百姓,家道中落,你们两家门当户对之后,你再娶他的女儿,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师叔,您有办法将叶文青从城隍庙的庙主宝座上拽下来吗?”陈景元问道。
    “嗯…… 没有……”赵半衣如实答道。
    “……”陈景元一时无语,十分地沮丧。
    “我有办法,帮你娶到美娇娘。”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两人大惊,赵半衣推开窗户,向外观瞧,只见黄如英面如死灰,由曲游拓从旁边搀扶着,立在院中。
    “你想怎么样?”赵半衣问道。
    “叶文青那狗贼烧了我的庙宇,将我破害至此,我要亲手杀了他。”黄如英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叶文青一死,那个小泼妇变得无依无靠,穷困潦倒,你再娶她,不费吹灰之力。”
    赵半衣望她一眼,开口说道:“你现在这般模样,如何杀得了叶文青?”
    234、
    黄如英缓了一口气,强打精神说道:“我知道,你们静安堂正在与城隍庙谈合作的事情,叶文青对你们的戒备心不重。你可以去给他带话,就说我伤好之后,正在谋划行刺他的事情。然后将我用绳子捆了,送到他的面前。只要我能靠近他,在一丈之内,便可以下手,将他的项上人头取下。这个计策如何?”
    赵半衣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若是他不要俘虏,只要你的项上人头,又该如何?”
    “这个……”黄如英一时无语。
    “黄庙主,听我一句劝。”赵半衣开口说道:“当务之急,先将身上的伤养好,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
    “你…… ”黄如英不死心,还要接着往下说。
    赵半衣摆摆手,开口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有些乏了,这些事情,咱们改天再说吧。”说着,不住地打着哈欠。
    黄如英急得一跺脚,转回身,忿忿地离开了。
    “你也回屋睡觉去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赵半衣对身边的陈景元说道。
    “遵命。”陈景元起身告辞。
    屋中只剩下赵半衣一人,他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心中盘算着事情。
    就在此时,桌上的蜡烛一阵莫名的摇曳,烛火变成了诡异的淡绿色。
    赵半衣意识到了什么,猛一回头,却见身后的墙根下,立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师姐,这么晚了,您有事吗?”赵半衣开口说道。
    苏冉的魂魄飘到赵半衣的身前,满面愁容地望着他。
    “师姐,何事烦恼?”赵半衣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问道。
    “耿师哥在屋中大发雷霆,你们与那城隍庙的叶文青谈崩了?”苏冉一脸忧愁地问道。
    “师哥十分的想不开。对那个叶文青抱的希望值太大,到头来,自寻烦恼。”赵半衣说道。
    “相见不如怀念。”苏冉垂泪道:“没寻到他之前,心中所念,是他的千般好处,事到如今,这才记起来,我们小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赵半衣见苏冉哭泣,有些慌神,不住地解劝道:“师姐莫哭,师姐莫哭,凡事都是好商量的。耿师哥胸怀锦绣,壮志未酬,他想成就一番功绩,受世人仰慕。你要理解他的苦衷。”
    苏冉摸一把眼泪,开口说道:“他想变成叶文青那样的人,必然会像叶文青那样行事。终有一日,我们这些人,不是变成绊脚石,被他一脚踢开,就是变成垫脚石,被他操纵利用。”
    “师姐,您来寻我,希望师弟为您做些什么呢?”赵半衣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冉一脸茫然地说道:“咱们师兄弟几个之中,你的鬼点子最多,你帮我想一想,如何让耿师哥跟我好好的过日子。我不想让他日日冲我发火。”
    “师姐,你不要再说了,师弟明白该怎么做了。”赵半衣说道。
    “你想做什么?”苏冉问道。
    “景元那孩子想娶叶家小姐,这件事最大的障碍便是叶文青。黄如英最大的仇家也是叶文青,耿师哥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坐上叶文青的位置,受世人膜拜,想必,他梦想成真之后,就会心满意足,他高兴了,师姐的日子也就开心了。”赵半衣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想办法,把叶文青干掉吧。”
    “这……太为难你了。”苏冉说道。
    赵半衣笑了笑,开口说道:“你是我师姐,只要你开口,师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二日,赵半衣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独自一人,来到城隍庙,对守门的小道士说道:“劳烦您替我通报一声,就说静安堂的赵半衣,有要事拜见庙主大人。”
    “善人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小道士转身,进了院子,片刻之后,叶文青从庙中迎了出来,大喜道:“半衣兄弟,哪阵香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里面请,里面请。”说罢,拉着赵半衣的手,进了城隍庙。
    235、
    待客厅中,两人分宾主落座,仆人献茶。
    叶文青将身子向赵半衣的方向挪了挪,以示亲近。满脸堆笑地说道:“怎样,你们师兄弟商量的结果如何?”
    “这个……”赵半衣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叶文青身后站立的两个小道士。
    叶文青会意,扭回头说道:“你们两个,不必在这里侍奉了,我与赵先生有要事要谈。”
    “遵命。”两个小道士离开了待客厅,从外面将屋门关好。
    “如何?”叶文青又问。
    赵半衣开口说道:“我们师兄弟几个商量了一番,他们决定先派我来城隍庙打个前哨,做一段时间,若是事事舒畅,曲阳兄弟随后就到。”
    “哦,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叶文青说道:“不知半衣兄弟对月俸有什么要求?”
    “我一个臭叫花子,没有啥非分之想,有口饭吃,有碗酒喝,也就心满意足了。”赵半衣大大咧咧的说道。
    “既然如此,一个月先给你开二十两银子的月俸,如何?”叶文青试探性问道。
    赵半衣笑了笑,开口说道:“庙主果然是大方之人。”
    “先前的捉妖队,一共六十四个人,半衣兄弟可以亲自考核,看上眼的,便留下,看不顺眼的,直接踢出去就是,需要多少人手,你与我说一声便是,我只管拨银子,除此之外,一切全凭你来做主。”叶文青说道。
    赵半衣挑了挑大拇指,开口说道:“庙主这般知人善任,半衣定当拼尽全力才是。”
    “半衣兄弟是个帅才,能得到你的辅佐,城隍庙必定兴旺发达。”叶文青一脸欣慰地说道。
    赵半衣笑了笑,开口说道:“想当初,我在恩师门下学艺,师父教我许多的本事。那时浅薄无知,觉得学这些法术有何用途,没想到,时至今日,变成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苏各空苏老前辈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叶文青说道:“当初,我跟随师父学艺时,便听闻苏老前辈法术高强,今日能得到他老人家高徒的辅佐,真是三生有幸。”
    赵半衣笑道:“叶庙主,我听说黄老先生擅长使用幻术,这事巧了,我师父三项绝技中,排名第一的便是幻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叶庙主答应。”
    “何事?但讲无妨。”叶文青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你我切磋一下幻术,如何?”赵半衣笑道:“上一次,在胭脂林,难得有机会与庙主交手,却被我浪费了,今日,你我比试一下幻术如何?点到为止即可。”
    “这个,怕是不好吧。”叶文青笑道。
    “那……就算了。”赵半衣的脸沉了下来,一副沮丧的模样。
    叶文青见他一脸的不悦,权衡利弊之后,开口说道:“既然半衣兄弟开了口,咱们就比试一下。”
    “如此甚好。”赵半衣又一次来了精神,开口说道:“请庙主手下留情。”
    叶文青听了赵半衣的话,心中疑虑,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中加着小心,提防赵半衣的暗算。
    两人面对面坐好,四目相对,同时进入一个冥想创造出来的幻境之中。
    赵半衣双手结印,在他的身后,出现两个金甲武士,叶文青如法炮制,也派出两名金甲武士迎战,一阵厮杀之后,叶文青的武士占了上风,打倒了赵半衣的两名武士。
    叶文青哈哈大笑,对着赵半衣拱拱手,说道:“承让了,半衣兄弟……”说罢,便要从幻境中脱身。
    哪知赵半衣诡异的一笑,闭上眼睛,默默地念咒,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顺着右眼的眼角,流下一行血泪。
    那滴血泪落地之后,整个幻界开始地动山摇,血红色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眨眼间,淹没了两个人的下半身。
    叶文青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说道:“半衣兄弟,只是寻常的切磋,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赵半衣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对不住了,叶庙主,今日之事,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叶文青警醒,知道赵半衣来者不善,登时怒道:“想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说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齐腰的血水之中,钻出来一条三丈长的五爪金龙,叶文青纵身跳到金龙的背上,便要离开。
    谁知道,从血水之中,忽然涌出了无数的骷髅手臂,抓住了金龙的龙爪,龙尾,硬生生将一条金龙拖进了水中,当金龙再次出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白骨。偌大的一条金龙竟然被生吞活剥了。
    叶文青大骇,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登时一路狂奔,奔着小山包而去。好不容易脱离了血水,上了山包,却从地下生出了无数的开刃钢刀,将他的手脚扎出了许多的透明窟窿,鲜血不住地向外涌。
    叶文青无奈,又一次跳入了血水之中。赵半衣脚下踩着两根白骨,立在血水水面之上。张开嘴,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火球。
    那个小小的火球,落入血水之中,登时化成一片火海。
    叶文青无法脱身,痛苦地挣扎,嘴里哀求道:“半衣兄弟,凡事好商量,又是刀山,又是火海,为了哪般?我可没有得罪过你们静安堂的人。”
    赵半衣不语,只是不住地操纵火势,东南北三个方向的火势越来越大,只有西面的火势越来越小。
    叶文青慌不择路,连忙奔着西面逃去。跑了没几步,只见眼里出现了一座万丈深渊,幸好他发现地及时,若是多迈一步,只怕会万劫不复。
    正在他暗中庆幸之时,赵半衣跟到了他的身后,在他的后背处,轻轻一推,叶文青便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赵半衣紧随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一起来到了幽冥界。一队鬼兵发现了叶文青,将他五花大绑,押进了酆都城。
    阎罗王大人坐在公堂之上,审讯叶文青:“你这一生,可做过何等罪孽?”
    叶文青跪在公堂之上,一脸无辜地说道:“启禀大王,文青这一生,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十分地严于律己。”
    阎罗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嘴里呵斥道:“刁民,满嘴的谎言。”说罢,吩咐手下的鬼差带上了几个鬼魂为证。
    叶文青抬头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自己的情人阿兰,结发夫妻周碧华,大舅哥周之秋,以及他杀过的所有的人的鬼魂统统涌上的大堂,群鬼哀嚎,无数的鬼手伸向叶文青,要取他的性命。吓得叶文青不住地后退。若不是鬼差从中阻拦,只怕叶文青会被众鬼生吞活剥。
    阎罗王大人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可知罪?”
    叶文青望了一眼身后的群鬼,心有余悸地说道:“小人知罪,请大人责罚。”
    阎罗王大人说道:“剐。”
    一对鬼差冲了上来,架着叶文青上了剐刑台,铁链锁住了他的四肢。一个蒙面的鬼差从腰间摸出一把磨得雪亮的小刀,对叶文青说道:“这等剐刑,最是费时辰,要割三千六百刀,耗时九天,若是你中途死了,我这个行刑的人,要受大王的责罚。”说罢,一刀下去,割去了叶文青前胸的一块薄肉。
    叶文青一声惨叫,险些晕倒。
    行刑人笑道:“你且慢慢忍受吧,还有三千五百九十九刀。”说罢,又割去他前胸的一块薄肉。
    第六日,叶文青双腿,左臂上的肉已经被全部割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行刑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收起刀子,端了一碗饭,下了剐刑台,找个没人的地方,吃饭去了。
    叶文青被绑在剐刑台上,奄奄一息,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定睛一看,眼里站着一个人,正是赵半衣。
    “你来做什么?”叶文青有气无力地问道。
    赵半衣不语,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塞进叶文青的右手之中,望了他一眼,这才开口说道:“要不要死个痛快,自己决断吧。”
    城隍庙的待客厅中,赵半衣与叶文青对面而坐,叶文青从赵半衣的手中接过那把短刀,呆呆地出神,之后,慢慢地伸向自己的脖颈儿。
    赵半衣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一刀下去,你就彻底的解脱了。”
    叶文青听了赵半衣的话,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咬牙,刀子抹向了脖子。
    赵半衣心中大喜,暗道:“成了。”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不念奔到了赵半衣的身后,举起手中的匕首,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后心之中。赵半衣“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不念一伸手,抓住了叶文青的手臂,大喊一声:“爹爹,万万不可。”
    叶文青这才回过神来,望了望手中的匕首,又望了望倒在地上的赵半衣,心有余悸地说道:“念儿,若不是你,为父险些被这狗贼害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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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6、
    “哎,偷鸡不成蚀把米。”赵半衣倒在血泊之中,两眼无神地望着叶氏父子,苦笑道:“原本想要暗算当爹的,到头来,却被做儿子的暗算了。一切皆是因果。”
    “你这狗贼,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派你来行刺于我?”叶文青怒不可遏。
    赵半衣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一刀杀了你。”叶文青用刀子抵住赵半衣的咽喉。
    “爹爹,若是一刀杀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一旁的叶不念开口说道。
    “我儿,你说该怎么办?”叶文青问道。
    叶不念冷笑着说道:“不如剥了他的衣服,将他的全身涂满蜂蜜,捆绑在草丛之中,让他尝一尝虫蚁叮咬之苦。”
    “好计策。”叶文青笑道。
    赵半衣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望了望叶不念,感慨道:“原来歹毒是可以世代相传的。也罢,也罢,也罢。”他突然目光如炬,张开嘴,吐出舌头,一口下去,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血流如注,喷了叶氏父子满脸的鲜血。
    当天夜里,赵半衣的魂魄回到了静安堂。他先是来到了耿百刃的屋门前,跪倒在地,磕头道:“师兄,师兄。”
    耿百刃听见呼喊声,从屋中闯了出来,大惊道:“半衣,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半衣跪倒在地,开口说道:“我来与大师兄道个别,做师弟的,要离开了,师兄一定要保重。”
    “师弟,是谁杀了你?”耿百刃问道。
    “说出来,太过丢人,不提也罢。”赵半衣笑道:“师兄保重,听师弟一句劝,凡事不可太执着,一定要珍惜眼前人才好。”
    “……”耿百刃一时无语。
    “请师姐出来说话。”赵半衣开口说道。
    苏冉立在耿百刃的身后,早已泪流满面,扑倒赵半衣的面前,嘴里说道:“师姐害了你,师姐害了你。”
    赵半衣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对不住了,师姐,师弟答应您的事情,没有办成。”
    “莫说了,莫说了。”苏冉垂泪道:“是不是叶文青害死了你,师姐定然替你报仇血恨。”
    赵半衣摇摇头,开口说道:“师姐,祝您与师哥百年好合。做师弟的,先退下了。”
    苏冉放声大哭。
    赵半衣又来到曲阳的屋门前,曲阳早已立在门前,泪流满面。
    “我要走了,保重。”赵半衣说道。
    “不走行不行?”曲阳垂泪道:“我舍不得你。使些银钱,买通了鬼差,你照样可以留在阳间的。”
    赵半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活着的时候,不想身后事,该离开的时候,不恋阳间人。”
    曲阳垂泪不止。
    赵半衣又寻到了陈景元的屋中,陈景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说道:“我愿终身不娶,只为换回师叔的一条性命。”
    赵半衣轻轻抚摸着陈景元的脑袋,开口说道:“傻孩子,保重。”说罢,转身走到了静安堂的门口,两名枉死城的鬼差等在此处,赵半衣对着两名鬼差深施一礼,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塞进两名鬼差的手中。鬼差收了银票,对赵半衣笑脸相迎,也不用铁链锁他。
    赵半衣回过头,望着静安堂门前为他送行的一众人,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诸位,愿你们岁月静好,一世长安。告辞。”说罢,跟随着两名鬼差,渐行渐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日上午,叶攸安坐在叶宅的后花园出神,宅中仆人捧着一只包裹来的她的近前。
    “小姐,门外有个少年,自称陈景元,他让小的将这个包裹送到小姐的面前。”仆人说道。
    叶攸安猛地站起身,开口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还在大门口吗?”
    仆人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回禀大小姐,那个人将包裹交给小的,便转身离开了。”
    “哦!”叶攸安从仆人的手中接过包裹,打开,定睛一看,不由得楞住了,只见里面是自己曾经送过陈景元的那件护身宝衣,宝衣的上面,还有一块布条,上面写着六个血字,天不老,情难绝。这个布条,乃是她在黄大小庙写给陈景元的。
    叶攸安的脑中,想起旧时的一桩往事,那个时候,陈景元与自己打哑谜,要自己放弃定亲对象,与他相交。自己问道:“放弃他,选择你,我能得到什么?”
    陈景元答道:“我能让你的爹爹,安享晚年。”
    叶攸安不以为然地说道:“没有你,我的爹爹也能安享晚年。”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陈景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说,你若答应做我的妻子,看着你的薄面之上,我可以允许城隍庙的那群道士,得一个善终。”
    想到此处,叶攸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瘫坐在石凳之上,掩面而泣,哭得伤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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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6 17:10:55  更:2021-07-16 17: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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