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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千灯客栈》——清新派,系列悬疑志怪故事[第65页]

作者:单向度蓝99
首页 上一页[64] 本页[65] 下一页[66] 尾页[7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某蓝得了严重的节前综合症,码不了字,嘤嘤……番外等十一回来后贴过来,完整的哟~
    表打脸~
    或者回来了,这回累伤了,丢了半条命,回来继续养身体熬~
    ——————————————————————————————————
    千灯客栈

    番外 七月十五之中元

    第一章 花灯

    今天是七夕,明明是人家牛郎织女夫妻团聚的日子,却被商家演绎成了中国的情人节。好在小镇没有习惯过这种节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无限孤单无线悲凉还要忍受着墨墨无休止的聒噪和挖苦的夜晚该怎么挨。
    偷眼瞧着墨墨,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咬着铅笔。这家伙一个晚上都很安静,对着那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黄纸片比比划划,投入得很。
    “挺忙啊?”
    “唔。”他勉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手却一刻没停。
    “叠什么呢?”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忍不住问他。
    “说了你也不会懂,”他终于抬眼看了我一眼,傲慢地补充道,“以你的智商。”
    我真的很有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进那堆废纸里面去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好声好气道:“要不要帮忙?”
    “要啊!”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朝旁边的椅子一指,“你乖乖坐着,别给我添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我简直觉得自己今晚的脾气好得出奇,被他这种尺度的挑衅居然能忍住没发火。不过也是,对于墨墨这种性格的家伙,有求于他的时候一定不能采取强硬手段。
    真是近墨者黑,他的老油条气质已经被我学得七七八八了。我马上换了副腔调,嬉皮笑脸地贴过去:“给我看看嘛!”
    墨墨很夸张地浑身一抖,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你的撒娇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算了,当我没说……”我沮丧道。
    墨墨的手指很灵活,纸张在他手里翻转着,变成一个个小小的角状。积累了一小堆,他开始把这些“角”拼接起来,手中渐渐有了雏形。
    原来他是在叠莲花。那些“角”都是片片花瓣,这样拼出来的莲花就是全立体的,一层层的盛开着,很是精致,也相当复杂。
    我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好好看,叠来放花灯的吗?”
    “为什么要放花灯?”墨墨停了手里的动作,一脸无辜。
    “今天是七夕啊,七夕不是要放花灯的嘛?”
    墨墨闻言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把我打量了一遍。我见状心里大呼不妙:这分明是要挖苦我的前兆哇!真是后悔,这家伙可能都不记得今天的日子,早知道不提这一茬了。
    “哟——我说我家小合怎么这么得闲,原来今天是七夕啊。”
    我的脸刷地红了,这让我更加的没面子,只好讪笑着岔开话题:“这不是花灯是什么呢?”
    “就是花灯啊!”他已经笑眯了眼睛,“不过是放给死人的。”
    “中元节还没到的好不好?!”我对他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有点生气,转身想离开,却被他拉住了。
    “别走,等我叠完了这一朵,带你看鹊桥好不好?”
    “鹊桥……都能看?”我狐疑道。
    “当然。”墨墨眼波一转,笑得很诡秘。
    墨墨做事真是细致,看他叠莲花看得我心急得要命,可又不敢多催,怕把他惹毛了食言。好不容易叠完了,他捧起来炫耀道:“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又不是给我的。”我不屑。
    “我给你你敢要么?”
    “呃……不敢。”
    “那就是了,”他起身拍掉身上的纸屑,“走吧,咱去看鹊桥。”
    我以为他会像三月三去鬼市一样会带我出门去逛,谁知他直接关了大门拉着我来到天井的大水缸边上,一言不发探手进去就是一通乱捞。这水缸以前是做储水用的,现在有了水龙头就基本荒废了,一直闲置在天井里,日积月累里面已经积满了水。我一直想在里面种点睡莲养点鱼啥的,但是小镇冷的天数太长,我又太懒,所以这个念头跟这水缸一起被搁置了。
    “你做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他。
    “嘘——”墨墨的手忽然停住了。光线不好,再加上水又浑浊,不清楚他的手在水里摸到了什么,我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当口,他忽然大呼一声:“有了!”胳膊猛地往外一抽,我吓了一跳,赶紧去看。
    一只很小的青蛙趴在他手掌里,通体碧绿,非常好看。
    长期积水的地方总会生出些小动物,里面有只小青蛙不足为奇,奇的就是这绿色也太鲜艳了吧,貌似教科书上都是这么说的:体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
    就算小镇的污染程度低,这积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见墨墨这么大咧咧地就直接伸手进去了,我就已经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而且他刚才伸手去捞的时候连袖子都没卷,这会儿湿衣袖全贴在了手臂上,湿答答地滴着水,他却全然不在意,毫不掩饰一脸的兴奋。“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在!”
    我扯扯他,担忧道:“喂,小心点啊怕是有毒!很多毒性很强的树蛙都长这样的。”
    “它不是一般的青蛙呢!这是冥蛙,生长在最幽暗的地方,所以是不需要眼睛的。”墨墨把小青蛙伸到我眼前,得意道:“你看,它真的没有眼睛呢!”
    我仔细一瞧还真是,小青蛙那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是两个半透明的泡泡,正随着肚皮的呼吸一起往外一鼓一鼓的。
    我吐了吐舌头,瞥着水缸问道:“你刚说它是生长在最幽暗的地方,就是指水缸这样的?”
    “话是这么说呢,你就意会一下嘛,意会一下,嘿嘿……”
    “好吧……你捞它做什么?还不带我去看鹊桥啊?”
    “你待会就知道了,嘿嘿……”
    第二章 鹊桥

    墨墨带着我上了天台,我以为就是在天台看了,他却摇摇头,朝屋檐上努努嘴。“去那里。”
    天台再往上就是挂着一排红灯笼的屋檐,不高,也并不难爬,但毕竟是个斜坡,而且我担心年久失修,那些看起来颤巍巍的瓦片能不能经受住两个成年人的体重。
    墨墨动作轻盈,两下翻上了屋檐,回头朝我伸出一只爪。我已经爬了一半,见他伸手自然以为是要拉自己的,不料他手一缩我抓了个空,差点摔下去,不禁怒道:“你搞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在你减肥成功之前还是别拉你了。”他居然比我还要无辜。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减肥了?!”我怒火中烧。虽然本人自认为并不在需要减肥的行列中,但是出于女人爱美的天性和敏感度,还是见不得别人提这两个字的。
    “还说不减肥?你看屋顶都快被你踩穿了。”墨墨窃笑着,指着后面朝我挤眉弄眼。
    我这时已经爬上来了,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回头去看:刚才踏住的有好几片瓦片已经出现裂缝了,在夜风里摇摇欲坠。我去,这回头又得大出血翻修一遍了!我心想。
    “别愣着了,快过来,”墨墨扭头望向远处,“鹊桥就快出来了。”
    我还在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瓦片,听到他这么说也顾不得脚下了,小跑着过去。皓月当空,皎洁无暇,星星在明月的照耀下相对黯淡了一些,我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能跟鹊桥联想到一块去的地方。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墨墨找了个平坦的位置坐下,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然后在兜里摸出了那只小青蛙。我还以为他早就把它放生了,谁知他给装兜儿里带上来了。墨墨让我闭起眼睛,我依言照做,感到有凉凉的东西扫过眼皮,眼睛轻松了许多。一瞬间,让我想起了以前做苦逼的高考党时,困了累了没红牛喝,就往眼皮上抹点清凉油的情景。
    睁开眼,见墨墨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觉得不对劲,我往他手上一瞅,那小青蛙的舌头还没缩回去,挂在嘴边红灿灿的。下意识摸摸眼帘,上面分明还残留着某种液体,滑滑的。
    我忽然明白他捉这个小家伙的目的了,惨叫着跳起来:“你、你让它舔我了?!”
    “别激动啊……不然你觉得我捉它做什么?”墨墨歪着脑袋朝我眨眨眼,小青蛙也歪了脑袋学墨墨卖萌,我看着好笑,气顿时就消了。不过还是觉得有些恶心,拿袖子抹着眼皮抱怨道:“你又故意来整我了是不?”
    “整你有钱拿么,有好东西吃么,有美女约么?”墨墨呲了一声,“被冥蛙舔过就能看到原先看不到的东西哟,笨蛋。”
    “为什么,我的重明也没用吗?”
    “重明只能看到冥界的东西,鹊桥属于天界,自然不在重明的范围。”
    “那……这个效果能维持多久?”我指指自己的眼睛。
    “差不多够你看完鹊桥了,不过你要还想看别的,就把它留在身边呗!”说着,他捏起小青蛙作势要丢给我。
    “别!别!”我看见小青蛙那遍体黏糊糊的体液就已经鸡皮疙瘩丛生了。
    “我说说而已,真要给你还不被你给养死?再说,这冥蛙的口涎很久要攒很久才够用一次的,笨蛋。”
    我闻言去掐他的耳朵,被他躲开了:“别闹别闹……你不觉得眼睛有什么不同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抬头去看。刚先前相比,夜空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很薄的雾。我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再看时,感觉圆月的光辉收敛了许多,原本黯淡的星光突显了出来。
    墨墨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此时的夜空星光璀璨,墨墨所指的方向有片区域里的星星特别多,形成了一条相对明亮的光带。
    我有些失望:“那不就是银河嘛,小时候经常看的。”
    “你再看看,银河上有些什么?”
    虽说好多年没有看到银河了,但是眼前这条似乎跟小时候的记忆里没什么两样。“光带”的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些云。
    我只能说那些是像云的东西,因为它们流动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已经覆盖了整条银河。暗红色的“流云”跟星光交融在一起,构成一幅很奇妙的画面。
    “那些是血云,传说是有情人因不能团聚而流下的思念血泪染红的。”墨墨解释道。
    “怎么听着有点瘆人呢!”
    “只有你这样没心肝的人才会这样想,”墨墨撇撇嘴。
    “你才没心肝呢!”我小声嘟哝道。墨墨似乎没有听见,继续会说道:“血云只出现在七夕月圆之夜,一年仅此一次,传说无论何处的喜鹊,只要看到血云就会自动往那里聚集。”
    “鹊桥还真是喜鹊组成的呀?”我惊呼。
    “传说而已,凡世的鸟儿怎么可能飞到天界那么高?脑子长来就是用来想的啊大姐!”墨墨绷起食指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自知理亏,便不争辩了。
    “流云”越积越厚,与此同时,表面上出现了一些黑影样的东西,影影绰绰似乎还在移动,我努力揉着眼睛仍然看不清楚,不禁有些心急。“那些是什么?”
    墨墨还未回答,我就感到一阵大风从身边吹过,带着很响的呼啸声,飞快地旋转着,形成一股黑色的龙卷风样的细线直冲天上而去。我吃了一下,发现那阵黑风是朝着“流云”的方向过去的,连忙抓住了墨墨的胳膊:“刚才那是什么?”
    墨墨微微抬高下巴眯起眼睛:“那就是……鹊桥。”
    话音刚落,更见壮观的景象出现了:
    远远近近,多达数十股黑色细线一冲而上,连接了大地和夜空,呼啸声此起彼伏,同下方窗户里透出柔和灯光的农家所呈现出的温馨祥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脚下悬挂着的红灯笼随着风摇摆不定,明暗变化着的光晕把楼下的空地照得犹如喷涌中的火焰,看得我有些心慌,抓着墨墨胳膊的手紧了紧。墨墨察觉到了我的紧张,拍拍我的手背安慰道:“别怕别怕,伤不到你的。”
    没过多久,所有的黑线都已经冲上了夜空,它们纠缠着,翻转着,渐渐拧成了一股粗线,从“流云”的一侧穿过去,横贯了银河。流云底下有星星似的无数小光点慢慢聚拢在黑线的两端,此时的黑线已经可见“桥”的雏形,可是跟想象中相差太远了。虽然蔚为壮观,却不能冠以美好这个词。
    我皱眉,失望道:“原来鹊桥就这个样子的啊?牛郎织女在哪儿呢?”
    “牛郎织女你就别指望了,隔这么远,拿天文望远镜看或许还有戏。至于鹊桥,跟你想象中很不一样是么?”
    “你知道就好。”
    “或许现实就是这样呢。”墨墨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看惯了墨墨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子,所以无论是第几次看到他严肃起来的样子,都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一心惊。“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墨墨不理会我的话,继续道:“是这样么?梦想总是很美好,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明明不满意,却要强迫自己去接受。”
    墨墨说的没错,但是现在来说这个实在是破坏心情,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酝酿出一个笑容,摸摸他的额头笑道:“怎么了嘛,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呢,多煞风景啊。”
    “忽然之间就有感而发了。”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另一个方向。我遁着看去,看见一个人坐在另一侧的屋檐上,手随便搭在膝盖上,注视着远处的某个点,一身白衣袭空胜雪。银色的长发迎风飞扬,弥漫在夜色中,如梦如幻,竟是今夜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喂,白泽!”我在他闻声转过脸的时候挥挥手,“你也来看鹊桥吗?”
    白泽没有回答,隐约看到他的嘴角牵了牵,似乎是笑了一下。
    听见墨墨打了个哈欠,回头去看,他已经躺下了。两手垫在脑袋底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这瓦片凸凹不平的,躺着舒服嘛?”
    “笨死了,顺着槽躺不就行了。”他懒洋洋地扔给我这一句,合上了眼睛。
    “也不怕吹风着凉了,笨蛋。”我嘟哝了一句,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也学着他躺下来。
    远处的鹊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了,残留的血云慢慢弥散开来。望着布满暗红血丝的夜空,却不再感到有任何诡异或是其他的不妥。只觉得这样的夜晚,有这样的心境,有这样的人儿陪在身边而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其实,我的要求并不多。
    夜风习习中,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朦胧中,我感到自己被什么托起,像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徐徐落向地面,只有风从耳边无声掠过。依稀只看到有白色的东西在眼角飘扬,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到有发丝从脸上滑过,很痒,带着氤氲的香气,正如那个最甜美的梦境。
    把后面的一起上了,结局还有最后几百字今天看能不能写完,还有,这个番外会提到百鬼夜行这个词,先提前说一声,免得又被……
    ————————————————————————————————
    第三章 中元

    从七夕的那个晚上开始,墨墨不再做别的事情,甚至诀别了他最爱的薯片和韩剧,整日埋头于那堆纸片中,夜不思寐。极少看到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连我都不忍心去打搅,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一朵朵莲花在他指尖盛开,等到他察觉到我的存在,才揉着熬得红红的猫儿眼对我一笑:“小合,中元马上到了哟。”
    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卖力,只是依稀知道,这些莲花是为中元节准备的。白泽也沉默了许多,他本来话就不多,如此,就更少听到他发出声响,只是更加频繁地擦拭着他那根被当成宝的“青铜棍子”。这些天来,隐隐之中总感觉将会发生点什么,这让我有些不安,而这两人的反常举动让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但想到很有可能是我自己神经过敏,不愿去多问什么,因为惧怕自己的乌鸦嘴再一次变成了现实。只好努力让一切照旧,除了心仍处于忐忑中,等待着中元的到来。
    小镇这里没有过中元节的传统,例行的法会自然也没有举行,而且这个月的日子在中原人的眼中都不大吉利,再加上暑期即将结束,这都多少影响到了客栈的生意,这使得气氛更加的沉闷起来。
    我正在柜台里打哈欠,忽闻墨墨兴奋地高呼一声:“搞定!”
    瞌睡顿时被吓跑了,我探头一看,见他已经把叠好的纸莲花往一个布袋里收,揉揉眼眼睛过去问他:“叠够了?”
    “是哇!”他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脸上掩盖不住喜色。
    我也松了口气,清了清喉咙道:“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叠这些莲花是作什么用了吧?”
    “这些么,过中元要用的。”
    “我知道,但是具体做什么用嘛!”
    “别急,到时候给你演示看就明白了,现在说不清楚。”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卖关子,虽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心有不甘,便侧了脸用眼神秒杀他。
    “别这样,亲爱的。”墨墨笑眯眯地把我的脸掰正,“你这眼神哀怨得让我感觉如果不娶你就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在外人眼里,墨墨的嘴巴那叫一个甜。只要是个雌性动物,不管老少一律叫做美女,稍微熟悉了一点就改称亲爱的。依照他的话说就是“美女”和“亲爱的”只是个统称,而且,他还要强调是妹子们的统称。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从来不这样叫过我。他眨眨眼,一脸谄媚地说了句:“那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是最最特别的那个嘛,自然不能用这些俗称啦!”
    “真的?”好奇怪,明明知道这只是墨墨的一个不负责任的玩笑,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动了一下。
    我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赶紧切换下一个话题,可还是被他揪住了,嬉皮笑脸缠着我问:“有没有心动呢?有没有非哥不嫁的冲动?”
    “嫁?嫁你大爷!”被揪了短,我气急败坏起来,直觉得墨墨这会儿的脸越看越让人来气,忍不住再加上一句:“老娘嫁谁都不会嫁给一只猫咪!”
    吼完之后,我就看见墨墨的脸变绿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修成了人形,可以像人一样生活,却被别人这样揭了短,就如同被当场打回原形一样的丢面子,所以妖精们似乎都见不得别人提到他们的原形。尤其是像墨墨这样敏感的小心脏,还非常反感人类给他们取的像咪咪之类的昵称,他觉得这简直是对他以及他同类的侮辱。我知道这一点,所以逼急了我就会故意这么说气他,这个时候墨墨很大可能会被我惹毛,倏地变回猫形,冲我呲牙咧嘴挥舞爪子。
    所以,这场争吵最终还是我获胜了,我很得意。

    这会儿听到墨墨拿这个称呼来叫我,我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有泛滥的趋势了,一把把他的爪子拍掉,不屑道,“谁要你娶来着?还有,别叫我亲爱的,我受不起。”
    “嗯嗯,我错了,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俗称,下次不会了。”墨墨一脸的 媚相。
    我哼了一声,故意不理他。
    “别这样,”墨墨挠挠脑袋,“时间还没到嘛别急,不如这样,先给你讲故事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墨墨作为一只妖精活得年岁一定比人长得多,而且作为一只“闯荡过江湖”的见过世面的妖,他的阅历注定比普通人要多得多,所以墨墨的故事总是非常引人入胜的。有时候他会给我讲讲他以前走过的路,他的奇闻乐见,当然,这只限于他心血来潮同时心情允许的情况下。我想要再继续深入的探究时,他就会打住不说了,然后无比幽怨地咋着舌头说我总是像个间谍,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其实对我来说,墨墨的故事就是一次科普,或者说是扫盲。
    墨墨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对我絮絮地说:我所谓的中元节其实只是道家的说法,在佛教里面是叫做盂兰盆节的,而在民间,这也就是中国三大鬼节之一,所以七月份这段时间包含的节俗就比较复杂了。
    “至于中元和盂兰盆的起源,不必细说,现在网络资源那么丰富,动动手指头就能了解个七七八八了。”墨墨说着,斜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那眼神的意思,赶紧回答道:“嗯嗯,这我知道。”
    相传农历七月是“鬼月”,七月的第一天,也就是初一,是鬼门开启的日子,这样一直持续到七月结束鬼门才完全关闭。在这一整个月中,冥界的“游民”会涌到人间,徘徊着寻找可吃的东西。而七月十四和七月十五交替的时候,是鬼门大开的时刻,这时会出现百鬼夜行的现象。
    “百鬼夜行,一定很壮观的吧?”我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可能吧,听说有人为了看这个壮观的夜行丢了性命呢!”墨墨不动声色地说。
    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便厚着脸皮贴过去:“放心,百鬼夜行该多吓人啊,闲的没事啊我,才不去看呢。”
    墨墨撇撇嘴,起身拎起打包好的纸莲花抛到背上。我见他要走,连忙问他要去哪里。
    “阁楼的,走起!”他不回头,扔给我这一句。
    说什么话呢?我嘀咕着,跟了上去。

    推开阁楼的门,一股发酵了很久的霉味儿直扑而来,令人窒息。我捂住嘴巴咳嗽着退去:“什么情况,上个月不是才打扫过嘛?!”
    “上个月……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么?”墨墨丢给我一个口罩,自己也拿了一个戴在脸上。
    每年的六月到八月,小镇的气候都很不稳定。早上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到中午就阴雨绵绵了,有时候可能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太阳,所以这个时节是霉菌泛滥的日子。想到晚些时候又要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晒这个强大的工作量,我就感觉一阵眩晕。
    墨墨没有理会我的想法,直接进了去,掀开盖着的旧布一阵翻找,嘴里还在嘟哝着:“哪儿去了呢?”
    他这翻箱倒柜的我看着心烦,就过去戳了戳他后背说:“找什么?姐姐帮你。”
    “对哦,”他想起了什么,直起身体捉住我的手腕,“白泽不会进来,这屋就只有你和我进来过,不是我那应该就是你了。”
    我真心觉得自己很冤枉。
    “就是个神龛,你没看见?”墨墨描述了半天,我才明白过来,那日收拣的时候差点被当做烂木头丢掉的就是他现在要找的东西。
    “摆外面碍眼,我给塞到箱子里了,你要那干嘛?”
    墨墨的头几乎埋进箱子里去了,含糊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
    “嘻,有了!”墨墨气喘吁吁地把那个所谓的神龛搬了出来摆在一旁的雕花木架上。“好了,咱归位。”
    “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干嘛啊?”
    “开光呀!”他把神龛摆端正了,抹着上面的灰尘,回头对我道:“这才是人家原来的位置,你没事别乱动,当心人半夜找你!”
    “切——你没事少吓唬我。”
    我仔细看了看神龛,说真的,要不是墨墨提起,真看不出这玩意儿是以前放置神像的小阁。印象中,这类东西做工应该都很精美讲究,想想寺庙里那些嵌满了珊瑚松石蜜蜡象牙的佛龛就觉得心驰神往,而眼下这尊根本就像一截残破的被挖空了的烂木桩,除了勉强能辨别出个形状来,再作为神龛简直有点亵渎神灵了。
    但是醒目如我,是绝不会再让墨墨看出自己不识货的。我窃笑着,帮他把纸莲花从袋里拿了出来,学着他摆成一圈。
    “去,把蜡烛拿来。”墨墨也不客气,指挥我去干活。
    拿回来时,发现他以及把先前摆的顺序打乱重摆了,三十六朵碗口大小的白色莲花以神龛为中心,呈放射状排列。其实不仅仅是放射状,我很难去形容这阵势,更像是个符号。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有多问,我知道:为了保持着那份该死的神秘感,不到最后时刻这家伙是不会告诉我的。
    墨墨把蜡烛逐一立在莲花的中心,我这才注意到,纸莲花的中央还刻意留了一个放蜡烛的小插槽,这让我不得不赞赏墨墨的手艺和细心。摆好后,他直起身体舒了口气:“好了,明天再来收吧。”
    鉴于墨墨总能给我无限意外,永远不能揣度他的创意和想法,我也没多问。不用想,就知道他所谓的“开光”一定不会是通常意义上的开光。可是等就等吧,他偏偏还要加上这么一句:“晚上不要来偷看哟你!”
    这丫的不是找抽嘛?!
    我一听不禁火大,跳起来追着他打。墨墨一声不吭,抱着头在前面跑,我一追着他跑到楼下,忽见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我一个刹车不住差点撞上去。
    “你在做什么?”
    “白泽,他欺负我!”
    “谁?”
    “他!”我往前一指,见白泽看着我没反应。再一瞧,哪儿还有墨墨的身影?
    第四章 晨

    因为心里有惦记着的事情,一大早就醒了,火速洗漱完,冲进墨墨房间去把他拍醒。这家伙四仰八叉的,睡相一点都不雅观,而且还有裸睡的不良嗜好。当然,这个我没有亲自考证过,只是听他所说:不到最冷的时候,是绝不穿睡衣睡觉的,所以我是先趴着门看他是盖着被子的,才敢进来。
    “嗯……着火了么?”这家伙眼睛都还没睁开,乌鸦嘴一刻也不闲着。
    “着你大爷!快点起来,昨天的莲花应该开好光了。”
    “那你去看不就得了,”他依旧没睁眼,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掀你被子啦?”
    “你试试。”墨墨不回头,闷声闷气地说了句。
    “试试就试试,以为我不敢?”我大笑:小样儿,激将法在老娘这儿可行不通嘞!
    “先申明,我可是裸睡的,你要是想看就动手吧,不过出了事我可不负责哟。”他说着好像来了精神,侧过身来看着我,目光灼灼。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虚:要真是裸睡的,他也不吃亏,倒是我,不小心看到会长针眼的。可是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硬的:“切——谁怕谁?”
    等了一下见我还没动手,墨墨翻了个身,挑起兰花指点着我的脸面露鄙夷道:“去,瞧着势浩大其实还是纸老虎一只,人家早就看透你啦,小样儿!”
    被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火急攻心了,再加上他此刻故意摆出的那副睡姿和表情,无限欠揍,让我觉得不灭灭他这股子嚣张的气焰就对不起天地良心了,所以,一时间老娘的理性和本该优雅的举止就被冲动给击垮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把他被子一扯就掉头跑出去的,管他到底裸还是不裸,我是不去看的,反正把只要把被子掀了就代表我胜利了。
    可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为避免看到不该看的,我是抓住他被子往下掀的同时背过头去的。可是就在我得手后转身欲离开的同时,手腕被捉住了。我吃了一下,手往回一抽却没有成功,便下意识地一回头。
    这时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手腕传来的力道牵引着,栽倒在床上了。紧接着眼前一黑,那张带着体温和特有的氤氲气息的被子已经将我覆盖了。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我的脑子还没能从瞬息变化之间反应过来,整个世界便安静了。
    脑子里却还是混乱着,黑暗中,我听见有均匀的呼吸声,在离我耳边很近的地方,带着一阵阵沁入肌肤的温润,这让我不由地心跳加快。我试着想坐起来,没有成功,身体被压得死死的,摸索着,我想把压在身上的重物推开,却触到一块富有弹性和温度的结实的肉体。
    不消猜,那便是某人的胸膛。
    触电般地缩回手,扭头想远离这沉沦一些,却不能。
    那呼吸愈发地近了,那逼近的热气,慢慢温热炙着皮肤,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慢性毒药,从皮肤渗入肌理,再到骨髓,无药可救。我感到耳朵根烫得厉害,那种难以形容的悸动,完全脱离了已经短路了的大脑的控制,它们荡漾着,沿着脖颈,后背,乃至全身。如电流流过般,所过之处,毛孔无不如即将喷涌的火山,悄悄蓄积着力量,慢慢张开。
    然后,我感到有手指抚上了我的脸,我的额头。
    “你的脸很烫。”很轻的一声,如同迎采夕阳的候鸟贴着我的脸低低掠过,漏下一片余晖,那个温暖,把我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如果不带任何情绪和偏见来评价,墨墨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那随着喉咙的张弛而蹦跳出来的顿挫,有着不事雕琢的光洁和柔润。而此时略带晨起沙哑的磁音,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轻佻,像是无处不在的重心引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喔……”我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墨墨的脸再次靠近了,他呼出的气直接吹打在我了脸上,脸颊上细微的汗毛随之颤动,如同碎石落水带起的涟漪,再次掀起新一轮的悸动。
    我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用力闭上眼,再睁开。
    已经适应了黑暗,我看见墨墨光洁的脸近在咫尺。按理来说,猫科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应该是很亮的,可他不是,鼻梁的高光两侧,是深邃的两眼泉里的漩涡——无声地吸引着人深陷其中的漩涡。
    漩涡?
    我很想拍拍脑袋问问自己在乱想些什么,可是动弹不得,身体被压得很死。我只好嘟哝道:“你把我的腿压麻了。”
    “让它麻。”墨墨不动,但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
    我再次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你说你还想他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可以肯定地是,如果我不采取点什么措施,我自己很有可能沦陷进去,而且这个沦陷的后果就是,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里自己怎么再去面对他,而且如果因为这件事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话,我以后的日子会很惨。
    有这么夸张么?
    必须有!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又回来了,这让我非常庆幸。我伸手扳住墨墨的脸,把它推到一个较远的距离,然后尽量学着他的调侃语气道:“这是闹哪般啊,大清早的要不要这么激情?”
    他没有回答,这让我不免心虚。片刻,他才问道:“喜欢么?”
    语气依旧是轻轻的,淡淡的。
    想了想,我打岔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我听见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很轻的一声,轻得几乎可以被忽略掉。然后眼前一亮,突如其来的天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紧接着,我被一脚踹到床边上。
    “让位让位!本大爷要起床了!”
    困惑着回头,看见墨墨裹了被子斜着我,那一脸的嫌弃把我从刚才的暧昧中一下拉回现实中,连一丁点儿回味的余地都不留。
    我怒道:“干嘛踹我?”
    “没看见本大爷要起床么?不踹你你会主动让位么?你不让位本大爷怎么去煮早餐?你打算喝西北风是么?”
    “好吧……”脸早已不红了,可心还是虚的。我磨蹭着站起来,指了指门口讪讪道,“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哥要更衣了……”墨墨把头重新埋进被子里了,后面还说了句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我悄悄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刚想舒口气,却意外地碰上了白泽。他立在晨风中,手里环抱着那根青铜棍。“你在慌张什么?”
    “你说我么?”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在他再次发问之前赶紧反问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也没有回答我,而是说了几个简单的字:“今天,不要出门。”
    “为什么?”
    他做了个噤言的手势,然后一个飞身,轻轻落在屋檐上。远眺了片刻,才对楼下目瞪口呆的我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今天不要出门就是了。”
    我还想问什么,却见他盘腿坐了下来,把青铜棍平放在腿上,然后闭起了眼睛。
    搞什么鬼,跑那么高的地方练冥想嘛?

    第五章 百鬼夜行

    白泽果真在屋檐上静坐了一整天,连午饭和晚饭都省了。每次经过天井时神经质地会抬头看,看见那一道雪白的身影端坐在风中,后背就嗖嗖的凉。
    鉴于早上的事情,我暂时不敢直面墨墨,只好躲在柜台里没事不出来。只不过在墨墨上阁楼的时候厚着脸皮跟在后面去了。墨墨径直走到那排莲花跟前,弯腰捡起,然后眯起眼去瞧。
    我见状也捡起一朵来看,可是以我的眼力看不出丝毫变化,可是碍着面子不好去问,正在郁闷中,听到墨墨“咦”了一声,紧接着又“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哼唧什么呢?”
    他像不认识似地盯了我半响,然后道:“不是不打算理我的吗?”
    我一愣,上午的事情一闪而过,不禁脸红着嗫嚅道:“瞎说什么呢?”
    “唔……”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晚上一起放花灯吧。”

    虽然没有过中元节的习俗,但多少受到中原地区的印象,今日的小镇比平时安静了不少。没什么客人,再加上白泽“不许出门”的叮嘱,我只能陪着墨墨看韩国肥皂剧,无聊得要命。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想着这沉闷的一天快结束了,我的心情终于好上了一点点。
    这么想着,我起身朝窗外看了看。
    可能是天气不太好的缘故,天空呈现出一种很别扭的土黄色,大片同样颜色的厚重的云朵低低地浮在头顶,就像大漠里风沙欲来的那种,却有没有一丝风。那颜色光看着就干干的,跟沙漠一样缺乏活力和生命力。总感觉人要是站在那底下,仿佛也要被抽干了浑身的水分,变成一具同样土黄色的木乃伊。
    我为自己的恶趣味乐了一下。
    “笃笃笃——”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我瞅了瞅墨墨。他明显沉浸在那狗血剧情里面,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我无奈地吐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停住了,因为大门是开着的,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正在惘然中,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窗户的方向传来的,我闻声望了过去。
    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站在靠边的那扇窗前,身上穿着很粗糙的土黄色麻布衣服。对,没错,就是土黄色,我简直对这颜色神经过敏了!他的双手连同脸都紧贴在窗玻璃上往屋里瞧,贴得很紧,以至于脸都已经变形了,皮肤被压得毫无血色,鼻子也起了皱,下面两个猪鼻子一样的硕大鼻孔,可他还在努力往玻璃上挤,看上去滑稽极了。
    我冲他挥挥手,见他没有反应,便走到窗前敲了一下玻璃。男人吓了一跳,倏地缩回了手脸,冲我笑了一下。
    他那被压变形了的脸还没完全恢复,所以笑容一点都不好看,甚至,有些狰狞。可他还在努力朝我笑着,咧着嘴,一丝口水顺着流了下来,滴在胸前的皮肤上。
    忽然很奇怪,因为他的皮肤并不是先前看到的苍白,而是土黄色,跟他的衣服、天空、云朵一样的颜色,如果不是那颗程亮的光头,他几乎要跟背景色融在了一起。
    我感到自己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小合,你在做什么?”
    回头,见墨墨跟看白痴一般看着我。“怎么突然痴呆了?”
    他推开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责怪道:“又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了?”
    再次看向窗外,原以为那光头男人已经在墨墨出现的瞬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可是不是。他还在,但他身上冒出了大量肉眼清晰可见的颗粒状烟雾,黄沙一般从他的后背、肩膀处喷出,然后被上方的某个点吸走了。他的身体随着烟雾的流失迅速萎缩,干裂,跟常年失水的黄土地一样,不一会儿皮肤上便布满裂口。很快,那些裂口处开始一片片地剥落,变成粉末,跟最后的烟雾一起,终于消失了。
    整个过程男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苦,他依然那么笑着,好像那身体不属于自己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去。
    墨墨显然也看到这幅情形,却不动声色地拿手指弹了弹窗玻璃,对我说:“天色暗了,今天咱早点打烊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

    墨墨似乎也有心事,这从今晚饭菜的质量就能看出来,就因为没有了鸡蛋,番茄被硬生生地棒打鸳鸯,跟门不当户不对的青瓜呆在了一起。看到他晃晃悠悠端出来的那盘番茄炒青瓜,我两眼都直了。不过我也懒得计较了,胡乱着填饱了肚子,就各自回房呆着了。
    趴在床上看书,觉得眼睛有点累,边闭眼休息一会儿,结果睡着了。朦胧中听见屋顶方向有人来回在跑,把瓦片踩得咔嚓作响。心想可能是白泽打坐累了,起来在活动的吧,便翻了个身没去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我再次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床头灯没关,光圈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我坐了起来,想把灯关掉,可是手还没触到开关,灯泡就自动灭了。再打开,灯却不亮。
    什么情况?烧坏了?
    我摸了摸灯泡,冰凉冰凉的,不是该有的热度。
    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了起来。我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很黑,星星月亮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空的黑暗却衬托出街头远处的一片微弱的荧光。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那团光芒不是静止的,似乎是很多的小光团拥挤着往前移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却看不清楚。
    勿视!勿视!
    我默念着把窗关好,重新钻回了被窝。强迫着自己入睡,却往往事与愿违。瞪着斑驳的天花板,心想今天的日子不好啊,早知道让墨墨变成猫咪来陪我睡了。
    没过多久,嘈杂声越来越近了,听起来是来自街上,似乎是很多人在一起结伴走。
    瞅了瞅钟,凌晨三点不到,难道是有人喝多了在大街上发酒疯?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像这样很多人集体发酒疯的,倒是很新鲜的,尤其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是起了床,往窗外瞧了瞧,我发现街道上还真多了许多人,黑乎乎的一大片人头攒动,浩浩荡荡都往这边走来。
    咦,这是什么情况?半夜三更的还这么热闹??
    虽说好奇心已经被吊了起来,我还是记住了白泽的话,只扒了窗玻璃看,没有像往常一样冒冒失失地就往外面闯。
    不多时,人群已经走到客栈很近的地方了,奇怪的很,明明刚才那么嘈杂,走近了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今晚的月色不佳,我努力睁大了眼睛也没能看清那群人的面孔。
    正在纳闷着,人群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止步于离我窗口十来米的距离,静静地立着,仰起脸望着天空的某个方向。我所在的角度看不到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却见人群开始有了骚动的苗头,后面的人往前挤来,前面的人却不肯再前进半步,很快队形就乱了。与此同时,远处重新亮起原先看到的那种荧光,并且随着人群的蠕动往前扩散而来。
    那光芒,分明就是来自于那些人们的身上!
    “不知道我在这里的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那无形的撞击力引发了人群再一次的骚乱。
    惊讶间一瞥,我看见窗下的地面上清晰地映着一个影子,一个人的身影。
    明明没有月光,这影子是怎么映出来的?这个反常让我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抓起衣服推开门冲了出去。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但这种空白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因为明白了什么而一片澄明。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上了阁楼,一直冲上天台才停下。
    一个人立于我斜上方不远处的夜空中,长发在墨色中银亮如雪,无风自动,而我仰头的时候看到的不只是飞舞着的黑色衣摆,还有那双悬空不曾着地却稳如泰山的脚。就在闻声看向我的一瞬,那双眼中有道光带着比黑夜还要黑的凌厉,一闪而过。
    白泽?我哑然失声。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朝着下面几乎被光芒淹没的人群张开了他的黑色斗篷。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握着一根东西。
    “承影出,夜色破。”身后一个声音。
    墨墨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我不要发问,绕过我走到天台的栏杆处,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回头朝我一笑。
    我随即一惊。
    我惊的不是他的反应和他的话语,而是他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狭长的一道缝隙。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这才是真正属于猫的眼眸,毫不掩饰地闪着兽的光芒。
    “墨墨,你……”
    他再次一笑,转头去看白泽。我清楚此时一定不是他该回答我的时候,便也遁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青铜棍”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小截仍握在白泽的手中。他从容地一抬手,朝着人群中一指,有亮光随着他的动作直劈而下。我再次愕然,因为那地面上的影子,那小段“棍子”上面,长而直的影子分明是一把剑!
    难道……那“青铜棍”只是这剑的剑鞘,且这把剑只能见其影,不见其形?
    墨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与人群对峙的白泽,而我则思绪万千: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因为墨墨和白泽两人的变化……让我产生了强烈的陌生和不真实感。

    “破——”一声低吼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地一缩,却见白泽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周围突然就起风了。这风来势汹汹,却无声无息,且只环绕在他的周围,他的头发和斗篷急剧地飞舞起来。那些动漫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居然真的就发生在眼前了,我一时间看呆了。
    下面的人群不知何时停止了骚动,等我意识到这点时,四周静谧得可怕。少顷,人群开始慢慢后退。他们后退的方式非常诡异,身体完全转到背后的方向,而脑袋还保持着原先仰望的姿势不动,看起来就是脑袋生生转了180度的方向。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光芒愈发的强烈,那种不带温度的冷光照得他们的脸庞白惨惨的,却依旧看不清楚五官。
    不消几分钟,人群完全淹没在了荧光里,一时间我有了一种他们或许本身就是那一团团荧光的错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光团,已然没有了惊惧,相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竟出了神,没有察觉到墨墨的爪子已经在我眼前晃了老半天:“喂!又在发癔症了么?”
    “……嗯?”
    “我们放花灯吧!”墨墨再看了我一眼,拖着我上去屋顶。那些纸莲花已经被摆在上面了,我瞅了半天,脑子还没完全从神游的状态完全恢复,愣愣问道:“要怎么放?”
    墨墨没有笑我,托着我的手拈起一朵纸莲花,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送,缩手,那花朵竟然悬浮在了半空中,悄悄绽放了,花蕊中的蜡烛也着花瓣的开放而自动点亮起来。我一下来了精神,也跟着“放”了好几朵。那空中如同有条看不见的小河流,盛开着的纸莲花“漂浮”在水面上,烛光闪烁不定,它们自动排成一条线,随着河水的流动慢慢飘向虚空的尽头。
    “七月半,愁绪断,归乡情,花灯引……”墨墨在一旁低声哼唱起这首童谣来。很熟悉的旋律,记忆深处某个片段似乎就快要被唤醒了。
    我拍拍自己脑袋,有点茫然。
    “花灯放完了就早些回去歇息。”白泽出现在我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长发和斗篷很自然地顺着身躯垂落下来。
    “怎么没穿白色了?你第一次穿黑色衣服哟!”我感觉很新鲜,便走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平日看多了的缘故,感觉穿黑色衣服的白泽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说不出,但可以肯定的是,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这样还喜欢么?”白泽转过脸问我。
    我想了想,回答:“喜欢……不过感觉穿黑色有些消沉了点,还是穿白色衣服看着习惯,跟你的名字一样嘛。”
    白泽闻言,竟然嘴角上扬,笑了。
    这浅浅的笑依旧有些冷,但是……足够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我给说愣了:谁跟以前一样呢?
    “月亮出来了呢!”墨墨的一句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果然,月亮不知何处高挂在空中,很圆,很亮。


    番外完结,结局昨下午写完的,赶着出去来不及贴上,所以,还是刚出炉热乎的~
    结局仓促喵,再考虑要不要来个中元2,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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