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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连载】梅花镇，一座存在于画卷里的鬼镇[第17页] |
| 作者:一碗扁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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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秦时月小店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兼之还有特殊的功效，熬过开业初期的一些时日，后面他的生意却是渐渐爆火。 当然他俊美的形象，一身宽袍大袖的汉服也是吸引人的原因，更特别吸引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女生。 于是91号大楼附近，生意最冷清的老板，又变得只有李寂然一人。 可惜他不思进取，仍然每日过得悠哉悠哉。 这不，这天大清早，胡三娘出门买菜，青牙带着白尾巴辛苦摆摊，秦时月抱着一堆木块雕刻新品时，唯有李寂然拖出一张躺椅，坐在门口喝茶。 尤其气人的是，边喝茶他还边与刚走出酒馆大门的许四郎，嗯，就是那僵尸聊天，嘲笑诸人蝇营狗苟，甚是市侩。 许四郎生前亦是农家子弟，对李寂然的话当然嗤之以鼻。况且他自己还挑着一副担子，要去街上卖正宗的唐朝馄饨呢。 所以勉强应付李寂然几句，他就飞一般逃了。 各人忙碌，无人陪李寂然说话，李寂然把目光又投向隔壁的奇装异服三人组，逍遥、阿愚与阿达。 他招手喊他们过来，三人却在大声争论某一剧本的剧情，仿佛没听到。并且他们争论了一会，又坐进小车，嘻嘻哈哈地赶场演出去了。 留下李寂然在小车尾气里凌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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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李寂然，最后只得独自看书。 他孤独寂寞地看到上午十点，大约是天可怜见，终于来了一个人与他说话。 这人算是李寂然的熟人了，他就是简卫国的儿子简挚。 他搭乘一辆出租车，下了车就往这边走，李寂然高兴地向他挥手。 但是很快，李寂然就察觉他的状态很不好，双眼通红，头发凌乱，一身憔悴的味道。 “失恋了？被苏绾绾甩了？”李寂然调侃他。 “不，不是失恋，是我爸失踪了。”他带着哭音一屁股坐到李寂然旁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音讯。” “什么？失踪？”李寂然转过身，惊讶地问简挚:“别急，你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简挚对李寂然叙述：“三天前，我爸与王睿去城外的山里捉一逃犯。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别的许多同事，可是等捉到逃犯收队，我爸与王睿却在山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无论怎么联系呼叫也没音讯。” “我爸单位组织了许多人搜救，又请了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帮忙，但找到昨天，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简挚越说越激动，他一把抓住李寂然的手，“大师，我知道你法术高明，心肠又好，我求你！求你出手救救我爸！” “出手！出手！我一定出手！”李寂然赶紧安慰失控的简挚，“放心吧，以我与你爸的交情，我也要帮这个忙。” 待简挚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李寂然抽出被他抓得紧紧的手臂，问他道：“你爸他们失踪前的具体位置，你可知道？” “我问过他的同事，大概就在这个点附近。”简挚赶紧掏出一张地图递给李寂然，地图上，被人用红笔在城外的山区画了一个圈。 李寂然接过地图瞟了一眼，还给简挚。 “行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吧，等着我的好消息，我这就去找他们。” 说完，李寂然进屋拎出旧藤箱，往地图上的那个红圈位置而去。 临走前，他对简挚又说了一句话，安他的心。 李寂然说：“你爸和王睿应该都没事，因为他们有一张我给的告警符，至今还没使用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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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进山，李寂然深入山林，很快接近了地图红圈的位置。 大概因为是失踪后的第三天了，山林里搜寻的人不多。远远地，李寂然只看到几个警察与一些村民。 山林太大，他们却是没有看见李寂然。 李寂然使出神通，脚步似慢实快，很快在这片山林内走了几个来回。 他发现这根本就是普通的一座山，没有妖魔，没有鬼怪，甚至没有大的野兽。 “这样安全的地方，不可能失踪两个带着枪械的警察啊？”李寂然自语。 情况诡异，他索性不盲目地寻找了。 埋首旧藤箱里，摸索半天，李寂然摸出一根香，点燃举到眼前，透过袅袅的白烟，他四处查看。 然而眼前的景物，模样还是依旧。 直到李寂然举着香，绕行至一丛灌木后。 眼前才景致一变，凭空在密林中多了一条青石板的小路。 小路横穿山林，不知道来自何处，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李寂然移步其上，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漫步而行。 大约走了数十步，李寂然吹灭香火，白烟消散，眼前的小路却是依旧还在。 李寂然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果然显示没有。 简卫国与王睿，应该就是不慎失落于此间。 李寂然判断道，他收回手机，大步前行，寻找这两个家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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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李寂然走在这条青石板小路上，终于遇到人烟。 他看到一座小小的、藏匿在山谷里的村镇。 接近村镇，站在镇外河边的石桥上，李寂然凭栏仔细观察石桥下洗衣服的两位村妇，见她们神清气爽，居然都是纯正的人类。 虽然她们一身装束，俨然是明朝的服饰。 走进村镇，李寂然还在镇口的大柳树下，看到一间私塾。 私塾内七、八个半大小子摇头晃脑地读书，而教书的先生则趴在桌子上午睡。 李寂然看得有趣，再往前行，镇内的街道却是没什么人了，大概都在午间休憩。 只有一家杂货酱油铺子还开着门，但里面的老板同样打着呼噜。 李寂然快走到镇子的另一边，才算是遇到了几位靠着墙根晒太阳的老人。 他上前与他们搭话，欲打听简卫国与王睿的消息。 老人们咿咿呀呀，说的是本地的乡音，李寂然听得懂，但老人们都似乎太衰老了，要么耳聋，回答李寂然的问题个个答非所问。 幸好就在李寂然一筹莫展，一头雾水之际，从镇外走来一扛锄的女子。 她站立一旁，听李寂然又问了老人们一遍，突然插嘴：“你别问他们了，他们都老糊涂了，我知道那两个警察的事情。” 这女子说的话，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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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带李寂然回自家门口，她放下锄头，洗了一把脸。搬出小桌小凳给李寂然坐，又端出一壶凉茶，为李寂然和自己各倒了满满一杯。 喝着凉茶，她说道：“好久没见到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了，近日却一来就来了三位。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悲伤？” “此话怎讲？”李寂然不解女子话里的意思。 “你以后就明白了，这里，其实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时空。”女子苦笑。 “啊？你是说我穿越了吗？”李寂然小心翼翼地询问女子。 “对，你穿越了！”女子认真点头。 “那我穿越到了什么朝代？”忍着笑意，李寂然又问。 “不知道。”女子皱着眉头，“我百般打听，本地土著懂得汉唐宋元的历史，亦知晓明灭蒙元，他们自诩是明之遗民，绵延至今。” “按时间推断，应该是到了清朝。” “但我后来出山进城，城里的人又没一个拖着鼠尾辫子的。”女子苦恼道。 “还有城？”李寂然愕然惊问，这方小世界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巨大。 “当然有城。”女子仿佛觉得李寂然的太是大惊小怪，白了他一眼。 “只是我一弱女子，很少走那么远的路进城。过来这边的世界后，我几乎都是生活在这小镇里。” “对了，你要寻找的那两位警察，他们昨日离开了这儿，说要进城去一探究竟呢。”女子告诉李寂然。 “算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到了山下的城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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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然知晓，自己根本没有穿越，他只是进入了一方小世界。 这方小世界应该是某位神祇大能开辟出来给明末遗民避难的，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不过这番话要解释给女子听太过艰难。索性，就让她误认为自己穿越了吧。 李寂然这般想，同时对女子说道：“谢谢了！” “找到他们，我能回去我们的世界，到时候你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带着感激女子提供消息的心情，李寂然问女子。 女子猛地睁大双眼，盯着李寂然。 “你不是骗我的吧？” “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李寂然回望着女子的眼眸，认真回答。 “回，当然要回去！”女子兴奋站起，语气斩钉截铁。 “我在这边快十年了，当年我穿过来时，我的小孩才一岁多点……” “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他们。” 女子转身，再次回屋抱出一大堆小娃娃，摆在桌子上。 “你看，这是我爱人，这是我父母，这是我孩子小时候，这是他在读书，这是他成亲时，这是他媳妇儿，这是他们生的小小孩……” 女子絮絮叨叨，满脸幸福地摆给李寂然看。 摆着摆着，她忽然察觉到自己失态，一脸泪水地抬起头，笑着反问李寂然：“你说我想不想回去？” 凡事有利有弊，这一方小世界曾经救活生民无数，却也让许多如这女子一般的误入者同亲人痛苦分离。 李寂然内心喟叹，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手绢，递给女子。 “搽干净眼泪吧！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 想了想，李寂然又对女子说：“你若知道附近还有别的穿越者，请一并通知他们，想回家的都到你这集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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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问清去城里的路径，李寂然告别女子。 他出了村镇，沿另一条青石板小路往山下行去。 他走得极快，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到了山脚。 站在山脚的一块高石之上，李寂然昂首眺望，茫茫的一大片田野中央，真的屹立着一座城池。 它没长安那般宏大，却也不小。 城墙高耸，横平竖直的约摸有数里方圆。 怕它入夜关门，李寂然加快脚步，天黑之前，他终于赶到城门口。 暮色中，李寂然看到在城门口的上方，竟悬挂了数颗风干的人类首级。 里面虽然没有简卫国与王睿两人，但莫名地，还是让李寂然心中一沉。 这方世外桃源，似乎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安全起见，躲城外僻静处，李寂然用符咒换了一身服饰，方跟着一伙晚归的车夫进城。 不出意料，李寂然进城时发现，盘查的很严。 幸好李寂然换了原先的外形，他一身明人装束，行为举止又无破绽，轻松瞒过了守城门的士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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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后的李寂然，顺着一条街道往前走。 华灯初上，两旁商铺纷纷点燃烛火。 估摸简卫国与王睿那两个家伙应该会先找地方住宿落脚，李寂然把目光便投向沿街的客栈。 但李寂然一家一家地打听过去，连问了四五家，俱没有消息。 这两人难道一直露宿街头？李寂然猜测。 带着这般想法，他又去街头巷尾的偏僻角落寻找。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找累了的李寂然决定先休息一会，他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这时，从夜幕深处，忽然传来兵刃撞击声，三个黑衣人挥舞刀剑，与一队穿着飞鱼服，拿着绣春刀的武士搏斗，踉跄着往这边退却。 退到李寂然附近，三个黑衣人寡不敌众，身上各中了数刀，已然不支。 他们背靠背互相支持不倒，其中一人对另两人惨笑道：“当初穿越过来，我以为我是天命主角，后来发现这世界其实只有螺丝壳一般大小，心就凉了一截。再后来被你们这些先穿越过来的余孽蛊惑，为了什么公平正义闹革命，我真是吃错了药。” 另两人闻言却是同声大笑，笑完，他们问先说话那人：“张老三，别扯那么多，就问你一句，后悔不后悔？” “后悔个屁！”被喊做张老三的那人骂了一句粗口，挥刀逼退一武士。 “从一普通屌丝变成一革命烈士，我这一辈子值了。” “我只是忽然有些怀念那个世界。”张老三声音略微低沉。 “不成，我得喊一句口号给自己打气。” “喊呗。”另两人无所谓地说道，他们身上这一会儿，又被埋头进攻的那些武士添了数道伤口。 没空再与张老三打趣。 “那我喊了，啊！”张老三又确认一遍。一时失察，此时他大腿却被一武士贴地滚进身来砍了一刀。 嘶嘶呼疼，张老三一脚踢飞偷袭自己的武士，他张嘴大喊道：“为了联盟！为了暴风城！真他妈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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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阴影里的李寂然，好笑地观察这三个黑衣人。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前。眼前这三个黑衣人的身影，渐渐和当年那些意气风发，慷慨悲歌的年轻人重合。 他变回原貌，拎着旧藤箱，从门洞里走出来。 一伸手，银色小剑从他掌心飞出，化作无数道流光撞击到那些武士们身上，将他们纷纷定住。 “快逃啊！”定住武士的李寂然见三个黑衣人还在发呆，忍不住大声提醒。 三个黑衣人惊醒，赶紧互相搀扶，一跛一拐地走到李寂然面前。 “多谢大侠相救……”黑衣人中，一中年汉子代表三人开口致谢。 “无须客气。”李寂然摆手。 “你是从民国穿过来的吗？”一旁张老三插嘴。 “不。”李寂然摇头，“我才从二十一世纪过来。” “啊！”张老三愣住。 “难道是平行宇宙，你那个宇宙的二十一世纪，人们的服装审美还停留在民国时期？” 对这张老三的脑洞，李寂然无语。 他转移话题，问中年汉子：“你们伤的不轻，下一步如何打算？” “先出城去，回我们的营地休养。”中年汉子回答李寂然。 “大侠与我们一同吧！” 中年汉子热情地邀请李寂然一起同行，他告诉李寂然，最近因为他们这些穿越者闹腾得厉害，城里对新来的穿越者很不友好，李寂然留在城中危险很大，不如随他们偷偷出城去。 李寂然有些动心，但想到简卫国与王睿可能还在城里面，不得不拒绝了他的好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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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三人离去，李寂然回头拍醒一位武士，拷问他们近日可见过简卫国与王睿二人。 武士不敢隐瞒，他搜索脑海回忆后，告知李寂然真没见过那两人，并且他很肯定的保证，城主府的牢狱之中也没他们。 因为这方世界能够耕作的地方就那么大，可供养的兵卒其实不多，他除了是捕快，还兼职狱卒。 顺便还负责看护城主府的文书。 听闻这武士还管理文书，李寂然问了他一个自己很感兴趣的问题:“这儿穿越者一共有多少人？” “这个啊！”武士挠头。 “一般隔很多年才穿越过来一个，有些穿越者隐居附近山村，更是无法统计。” “总体来说，穿越者是非常稀少的。” “非常稀少？”李寂然不信武士的话。 “我看他们都闹革命了，并且有自己的营地，怎么可能非常稀少？”李寂然反问。 “大人有所不知……”武士苦笑。 “穿越者稀少，但他们留存的后裔却是越来越多啊！” “特别是近百年来的穿越者，个个都喜欢宣讲什么人人平等的歪理邪说，他们的后代以及学生受其影响，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比如适才三个人，就只有一个是真正的穿越者，另外两位都是其他穿越者的后代与学生。” “而历代城主遵守仙人遗训，对这些穿越者都不管不问，亦致使他们坐大。”武士叹息。 “一年前他们终于露出爪牙，反了城主，在城外另建造了一营地，隐隐有与我们分庭抗礼之势，城主才颁下命令，不再欢迎穿越者。” 武士说道这儿，破口咒骂穿越者忘恩负义，没一个好东西。 李寂然面色尴尬，他现在也算穿越者一员呢，黑着脸，他伸手轻点武士额头，让他继续躺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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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躲了一夜，李寂然第二天溜出城。 昨夜与张老三等三人分手匆忙，忘了问他们营地的地址。 李寂然只好拎着旧藤箱在城外溜达。 这小世界里的气候与外界一样，现在也是冬季。 田野里除了东一堆西一堆残雪，什么都没有。视野非常开阔。 李寂然边溜达，边寄希望于简卫国与王睿潜伏在周围，恰好看见自己，过来会合。 但李寂然如此溜达到了中午，围城都转了一圈，那两个家伙也没出现。 倒是他不管走到哪一方向，哪一方向的城门就紧紧关闭，防他象防瘟神一样。 李寂然估计，应该是昨晚的那些武士回去把自己吹嘘得太厉害了。 吓着了这座城的城主。 无奈的李寂然，最后只得随便选一个方向离开。 他顺着一条土路，渐渐越走越远。 走到傍晚五、六点，夕阳之下，李寂然望见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城池。 这方小世界里还有第二座城？李寂然诧异地停下脚步。 他手遮眉梢，翘首遥遥眺望，越看却越是熟悉。 得，绕了一圈，他又绕回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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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回原地的李寂然，索性就地歇息，不再乱转。 点燃一堆篝火，李寂然放出纸老虎阿布，命令它去周围拾捡柴火，又放出萤火虫，在头顶飞舞照明。 自己则取出一本书，坐在篝火旁阅读。 冬夜凄清，月明星稀。 李寂然读着读着，就读到了半夜。 远处城池里，传出了三下清脆的更鼓声。 李寂然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收起书卷，准备趴到纸老虎阿布身上睡觉。 但此时不经意地抬头一瞥，李寂然瞥到黑乎乎的城墙上竟缓缓飘落一提着灯笼的人影…… 这人影落地，慢慢便向这边行来。 他走得很慢，半个多时辰才走近李寂然的篝火。 火光映照下，显出一张满是深深沟壑的老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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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隔着篝火，两人静静对视。 冬季的田野静谧，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火星子偶尔炸裂的爆响。 良久，从城墙飘下来的老叟终究熬不过李寂然，他先开口道：“上仙不应该是误入进来的……” “我特意进来的。”李寂然坦然承认，“只为找寻两位朋友。” “找到了他们呢？”老叟又问。 “当然是离去，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李寂然漫不经心地回答。 老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老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我们阖城上下，定当鼎力帮助上仙寻找。” “多谢！”李寂然客气地拱拱手，他盯着老叟，突然又问道，“你活了多少年？” 老叟一愣，下意识地脱口应答：“六百多年了吧。” “多少岁进来的？”李寂然仿佛拉家常似的与老叟闲聊。 “奉老师的命令，陪先帝进来时，我方而立之年。”老叟陷入回忆，神情有些唏嘘。 “先帝？你们自诩明末遗民，那应该是崇祯帝……”李寂然诧异。 “他不是吊死在煤山上了吗？” “不是崇祯。”老叟看了看李寂然，大约觉得对他隐瞒没什么意义。 他低声道：“是建文帝。” “我的老师很早就推算出建文帝有此一劫，他早三十年便托病假死，暗中动用朝廷的龙气为建文帝开辟了这一方避难场所。” “靖难之役时，我奉师命护着建文帝躲入此间。” “当时随之一同进来的，都是愿意誓死追随建文帝的忠臣义士，在大家心目里，大明被逆贼篡了位，已然名存实亡了，故一直是自称明末遗民。” “这般自称了百余年后，便也就弄假成了真。” 暗夜里，老叟徐徐说出了一段秘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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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说来，此地的城主都是建文帝的后裔？” 李寂然指着远处的城池好奇询问。 老叟点头。 “六百年的时光啊！”李寂然叹息。 “你们就甘愿蜗居一隅，没想过要重返人世？” “我老师怕有人告密，没有设置出去的门户。” “初始百年，他偶尔来看望我等，带我出去了几次。后来，老师一直没来，连我也出不去了。” 老叟苦笑。 “所以无所谓甘愿不甘愿，而是我们根本也没法子出去。” “若我有法子开一道门呢？” 李寂然随口一说，盯着老叟的眼睛，他看到老叟的眼里有杀机一现。 “这里的人安居了数百年，上仙此门一开，恐怕人头滚滚！”老叟语带威胁。 “何解？”李寂然换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随手丢一根木柴进篝火。 “因为这一代的城主绝不会允许他的子民们离开，他锦衣玉食惯了，性格又暴虐。” “到时候一方要走，一方阻拦，必然干戈相见。” “难道你也没办法管教城主？就这般纵容他。”李寂然不信。 “我？”老叟再次摇头苦笑，“历朝历代，哪有允许神权干涉政权的。纵使我有护佑先帝的功劳，但年深日久，先帝的后裔们终是看厌了我这张老脸。” “三百多年前，我就被当时的城主贬斥，做了守城门的一老卒。” “心灰意冷之下，我索性隐匿了起来，不再过问世事，现如今，这代城主连我这个人恐怕都不知晓了，又何谈管教。” 老叟抱怨着，佝偻的身躯却慢慢挺直。 他瞪着李寂然，“但护佑先帝一脉，是我的职责，纵使他们不再需要我。” “上仙法力远胜于我，可是若届时你与先帝的后代为难，我也只能舍却性命不要，与上仙分个高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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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愚忠之辈，李寂然见得多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 “大明朝两百年后，洪武皇帝的子孙你猜有多少？”李寂然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问老叟。 老叟莫名，他直率地回复：“不知。” “大约有十多万吧，又说数十万。”李寂然自问自答。 “你这蕞尔之地，最多养活数万人，六百年的光阴，如果放任生育，恐怕连立锥之地都无。我猜能随意生育的人家，不用想也知道是建文帝一脉。” 李寂然停顿了一下，他笑吟吟望着老叟：“所以这城里的多数人口，其实现在都姓了朱吧？” 老叟哑然，他默默计算了一下，察觉李寂然说的不错，这一方封闭的世界，不知不觉建文帝的遗脉已经占了一半有余。 “这城中占了多数的建文帝后代，他们肯定不再是世袭罔替的贵胄，他们的生活日趋平凡，大多沦为卑贱的贩夫走卒，以及辛劳耕作的农夫。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真的就甘愿永生永世，都永远蜗居在这里？”李寂然反问老叟。 “而且通过那些穿越者的讲述，当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平和的很，物质又丰盛，他们就不羡慕？” “我若开了门，来去自由，他们必然高兴。” 李寂然的声色突然变得严厉：“你莫忘了，他们可也是建文帝的子孙！” “你所谓的先帝后代，难道就只是高坐城主府里的那几个人？这城主府外万万千千的先帝后裔就不算了？你所谓的不为难，难道就只是让这几个锦衣玉食的家伙开心就成？万万千千的先帝后裔们的死活却不管？” “我……我……唉！”老叟被李寂然质问的无语。 一跺脚，他提着灯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走出老远，他幽幽飘过来一句话：“上仙教训的对，这出不出去，已经是他们老朱家内部的事情了，我用不着掺和。” “就像那叛军的头目，其实也是这一任城主的长子，他受了穿越者蛊惑，要反了他爹，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大同之世。我亦是没管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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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临去前的留言，点燃了李寂然的八卦之魂。 令他对这叛军的头目，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简卫国与王睿两个人。 想到这儿，李寂然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天色未亮，熟睡中的李寂然忽然被一阵喧闹的人声与脚步声吵醒。 他抬起头，看见从远处开来一只队伍，人数约有数千人。 领头的家伙里有一人李寂然居然认识，是大腿与手臂绑着绷带的张老三。 他坐在一辆木推车上，大冬天的，手中却挥舞一把蒲扇。 这只队伍逼近城门，在弓箭的射程外驻扎。 看得出来，队伍里的成员多是农夫，他们手中的武器俱是锄头草耙。 他们也没什么纪律，闹哄哄东一堆西一堆，不过士气倒是旺盛，偶尔队伍前头有人举着铁皮喇叭喊一句，便都一起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喊。 李寂然凝神细听，听出他们喊的是:“打倒城主恶霸，消灭特权，人人平等……” 对面城墙上的兵卒，相对来说颇为安静，他们的装备也好一点，但明显士气低落。 许多人见下面的叛军只是叫嚷，更索性抱着刀枪，靠着城墙又呼呼大睡。 这等奇葩的战争，李寂然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太阳升起时，他看到城头终于出现身穿华服的一群人。 为首一长得富态的肥胖老者抢趴在城墙上，他痛心疾首地怒骂：“逆子啊，逆子！你是被灌了迷魂汤啊……” 城墙下的叛军走出一青年，他指着肥胖老者，义正言辞地训责：“爹，你应该认清形势，与人民为敌是没有前途的，我们朱家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数百年，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若不趁早醒悟忏悔，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青年说得快意，抢过身边人的铁皮喇叭，对肥胖老者继续喊道：“爹，赶紧投诚，接受人民的审判……” 这时，一锦衣少女也趴到了城墙上，她冲城墙下的青年大叫:“哥，你别说了，爹要被你气死了。” 见青年停住，她又气恼道:“你要闹什么革命，完全可以等爹爹百年后，你继位城主再折腾啊，那时随便你怎么闹，都不会有人阻拦你。” 青年垮着脸，想反驳几句，但估计又不想真的气死肥胖老者。 他无奈地挥挥手，驱赶少女：“你回去，跟你无关，你也是封建统治下的受害者，凑什么热闹。” 说完，青年转回人群，不再与城墙上的少女对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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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然观赏了这一番父子阵前反目，兄妹争执，估摸接下来就是攻城大战了。 果然，他看到队伍前方的张老三一挥扑扇。从队伍后方就被人推出高高的一辆塔车，塔车顶端笔直站着两个人。 这两人一老一少，戴着大檐帽，腰挎手枪，端的是英姿潇洒。 正是简卫国与王睿师徒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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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简卫国与王睿在塔车上耀武扬威，就像两尊门神，不对，像两个吉祥物。 他们被叛军推到阵前，坐在木推车上的张老三仰头对他们高喊：“警察同志，可要瞄准了打！我们这一仗的开门红，就全指望你们二位的手中神器了。打掉了他们的指挥者，那地主家的傻儿子……错了，我们的首长一吆喝，估计就能兵不血刃地革命成功。” 简卫国老成持重，只微微一笑回应张老三。王睿年轻张扬，他得意洋洋地挥手道：“放心，你王哥可是射击冠军。” “说好了，等进了城，记得先帮我们找回朋友啊，还有国防部长与警察局长的位置得留给我们……” “中，中！都留给你们，没人跟你们抢。”张老三意气风发，一挥蒲扇指着城头。 “开始吧！”他催促道。 “瞧好了。”王睿抽出手枪，遥遥对准城上诸人。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他面对的又不是射击场上的枪靶，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家伙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瞄准了一个看起来最像是坏人的面孔，他一咬牙，刚准备扣下扳机，眼前一花，就看见一穿长衫的年轻人，拎着一个旧藤箱，慢悠悠走到两军阵前。 “李哥！”王睿垂下枪口，高兴大喊。 “大侠！”张老三与叛军里的另两人也挥臂欢呼。 城墙上的士卒亦有不少人惊叫，却是吓得。 嗯，这些人都是那夜追击张老三，被李寂然打倒的一干人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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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寂然的出现，让己方士气更加低落。 城主肥胖老者对身边一人悄声嘀咕了几句，这人转身，就去吩咐城墙上的弓箭手们，让他们一起弯弓搭箭瞄准李寂然。 然后只闻一声清脆的梆子响，一蓬乱箭就从城头飞出，纷纷飞向李寂然。 众人惊呼声里，李寂然回头一笑，他潇洒地张开手掌，对着来袭的箭矢虚虚一推，这些箭矢就一根根定在了半空中。 他再一推，箭矢一齐转向，锋利的箭尖变得面向城墙。 城墙上的所有人顿时吓得一缩脖子，躲藏到墙垛后面。 然而躲了半晌，他们也没见到箭矢回袭。 有胆大者便悄悄探出脑袋窥视，看见那些箭矢依旧悬浮半空。 但李寂然却不在原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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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李寂然这家伙究竟去了哪里呢？城墙上的人看不见他，对面的叛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其实走到了城池的门洞内，一阵捣鼓，竟然拆下了半扇城门！ 拖着这半扇城门，他又回到原处，费力地把城门竖了起来。 接着他掏出飞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指挥飞剑削斫城门。 前不久李寂然看了一部叫星际之门的美剧，恶趣味地，他便把这半扇城门削成了星际之门的模样。 一个圆形的门洞，充满了异域风情。 等门洞彻底削好，他又从旧藤箱摸出一直朱笔，围着门洞鬼画符一般画出数十个符箓其上。 待最后一笔落下，门洞猛然并发出强烈光芒，刺激得众人忍不住偏首闭眼。 十余秒后，光芒慢慢减弱，众人睁开眼睛，看见门洞不再通透，里面荡漾着一层蓝色的微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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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李寂然拍拍手，悬浮半空的箭矢也一并掉落尘埃。 他对尤站在塔车上发呆的简卫国与王睿师徒俩打招呼：“老简啊，你们是继续待在这里做你的国防部长，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当你的小警察？” 简卫国一脸尴尬，“这不是以为回不去了吗。才跟着一起胡闹。我老婆儿子还在那边，当然要回去的。” “你呢？”李寂然问站在简卫国身旁的王睿。 “师父要走，我也走吧。”王睿砸吧着嘴唇，“这新政府的警察局长看来还是与我无缘啊！”他神情颇为憾恨。 “那你俩先过去，我还需要去接一个人。” “接谁？你这儿还有朋友？”两人好奇。 “算不上很熟，其实你们也认识，就是山上村镇里的那个女人，我答应了也带她回家。” 李寂然解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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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简卫国与王睿两人穿过门消失不见，李寂然转身，对看看呆了的对阵双方说道：“你们也别打了，这丁点儿大的地方，打来打去多没意思。这道门我留给你们，每天可以出去三个人，而门对面，就是外面无限大的世界。你们想回来也好办，我负责送你们回来……” 李寂然说的仁至义尽，但看对阵双方，虽然有不少人意动，却还是没有罢手言和的意思。 “罢！罢！罢！”李寂然摇头叹息。 他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心思。 “我走了，懒得管你们了。”他一挥衣袖，拎着旧藤箱就要离开。 忽然想起什么，他抬头又对双方说：“这道门谁也不许独占，谁也不许制止任何人通行！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李寂然皱眉思索，终于想到一个恶心人的办法。 “否则我就加入另一方，帮助另一方打架。” 说完这话，李寂然又看了眼张老三，问他：“你不是这儿的土著，要不要回去？” 张老三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拒绝李寂然道：“我才不回去！这里我能够发光发热，回去我就一待业青年！得，现在还是待业老青年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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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李寂然只送走简卫国与王睿，意态阑珊地他离开战场。 身后那道门孤零零地立在那儿，门前对阵的双方又开始了隔空叫骂。 等李寂然爬到城池旁的半山腰，回看两拨人已然厮杀在了一起，就像两群黑乎乎的蚂蚁。 直到他深入山林，厮杀声才渐不可闻。 中午，李寂然再次走进了初到这方小世界时，接触到的村镇。 还是那般安详，有村妇在桥下洗衣，村口的大柳树下，读书声依旧朗朗。 进入村镇内，杂货铺子的老板也还是在打瞌睡；青石板的街道两旁，打扫得也还是那么干净。 这令李寂然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才刚刚进入这个世界。 山下城池前的厮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当然错觉终究是错觉，看见娴静坐在家门口缝补衣服的女子，李寂然的心情就回到了现实。 “还要这些破衣服干啥？”他对女子说。 “回去了，又不会再穿。” “就当是个念想。”女子咬断线头，利索地收好衣服，塞进一个包裹。 “你的朋友找到了吗？”她关心地问李寂然。 “找到了，他们先回去了。”李寂然打量四周，发觉就女子一个人。 “没有别的穿越者？”他疑惑问女子。 “本来有一个。” 女子笑着摇头:“她这边结婚生子了，不愿意回去，只写了 ，让我带给她父母。” “这样啊。”李寂然表示理解。 “那我们走吧，回去的门我开在了山下的城池附近。” “争取天黑前赶到。” 他帮女子背负一个包裹，大声说道:“然后回家！” “回家？”女子背起另一个包裹，她做梦一般重复了一遍李寂然的话。 “我终于要回家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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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然给女子双脚贴上甲马符，女子的速度也与他一样飞快。 黄昏时，两人就走出了山。 城门口的两拨人还在厮杀。 女子害怕，踌躇不前，她问李寂然：“他们在干什么？” “男人的游戏。”李寂然宽慰她道。 “精力多了没地方发泄吧。” 李寂然牵住女子的手，拖着她朝那道门行去。 沿途的厮杀者见李寂然靠近，纷纷自觉停战，让开道路。 这般很快，李寂然拖着脸色苍白的女子就站到了圆形的门前。 “穿过这道门，你就回家了。”李寂然对女子介绍。 女子这时却停住了脚步，她狐疑地上下打量李寂然。 “你别骗我，我看过电视的，这就是星际之门。” “星际之门都是通向外星球的，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女子说着，悄悄后退一步。 “电视里演得怎能算数？难道导演也是外星人？” 被怀疑成外星人，让李寂然抓狂。他气鼓鼓地先穿过门，不欲再管女子。 但良心上的不安，又还是让他从蒙蒙蓝光里伸出一只手。 “快过来，不然我就先走了。” 女子四顾，见周围都是杀红眼的凶悍之徒，他们都奇怪地盯着自己。 怯怯抱着肩膀，她只好走到门前，伸手抓住了李寂然的手掌。 一声尖叫，在战场上的数千目光中，她被李寂然一把拽进了门。 所有人都吓得一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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