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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末世游轮》这是一个末世故事,没有空间,没有超能力,女主。[第59页]

作者:浅夏一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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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零章 游轮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张晓和往常一样,吃过当天的最后一口干粮,把自己蜷缩在沙发床上,闭目假寐,以此降低身体的消耗。
    当然,张晓起初并不知道此刻是傍晚,白天亦或黑夜,对双目失明的她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直到一缕金黄色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眼帘投射进她的瞳孔,她才颤动了一下身体,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张晓是察觉不到光线的,这突如其来的急症甚至夺走了她的感光能力,所以当她眼前出现了一片久违的光斑时,张晓激动的差点从沙发床上摔下去。
    心脏疯狂跳跃着,几乎要蹦出胸腔,浑身的寒毛更是一根根立了起来,张晓微微颤抖,瞪大眼睛,直视着光线传来的方向,生怕这一切会陡然消失。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野中的黑暗竟如潮水般汹涌退却,不带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只是一场被人掩了双目的恶作剧,连重新适应的过程都不需要。
    张晓怔怔望着映入她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呆坐数秒,喜极而泣。
    这或许是张晓重走末世路以来,最强烈的一次情感宣泄了。换了谁在她的位置,经历了她经历过的那些破事,都无法继续保持淡定吧——瞎着眼睛被囚禁在陌生的环境里,重见天日不亚于再世为人。
    匍匐一旁的大狗听见哭声,敏锐地仰起脑袋,看到人类的泪水和表情,连忙伸长脖子凑过去,轻轻舔舐张晓的面颊。
    张晓低头一瞥,瞧见一只脏兮兮的牧羊犬蜷在身边,原本漂亮的毛发已经打结成束,狼狈非常。不过这点瑕疵完全没有影响张晓的好心情,她一把抱住大狗,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牧羊犬高兴地摇着尾巴,雀跃地轻吠了两声,它能感觉到人类的情绪,张晓此刻的喜悦发自内心。
    最初的兴奋劲终于过去,张晓没时间庆祝自己重获光明,眼下还有一堆问题等着她解决呢。
    她放开大狗,站立起身,用失而复得的视力环顾四周,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将她困住的这个房间。
    这的确是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方形空间,格局也像极了汽车旅馆,过去两周,张晓先入为主地把它想象成了旅馆套房,等她亲眼得见时,才发现事实和想象相去甚远。除了格局,这间屋子没有半点跟汽车旅馆搭界的地方,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形容的话,那就是——偷工减料。
    天花板、地板、墙壁,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材质和颜色,俨然一副半成品的毛坯房模样。一看便知不是砖瓦结构,倒有点像集装箱,全是哑光的金属构架,只漆上一层泛黄的乳白色涂料就算完工了。不仅如此,整个房间还肮脏不堪,墙角和地面遍布污垢,不知是锈迹还是油斑,在浅色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眼。
    张晓有一种感觉,如果周围再多几条裸露的管道,这间房就和那艘货船的机舱差不多了。
    对此,张晓十分惊讶,因为她曾无数次摩挲这几面墙壁,指尖传来的触感并不似金属,反而很像具备一定张力的木头,可敲上去又没有木头发出的声音。这个现象让张晓思索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庐山真面目,她的疑惑却只增不减——那声音不像木头,但也不是金属啊。
    张晓盯着地板和墙壁看了一会,决定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在一旁。
    她的目光随即扫过沙发床和矮桌,发现这两样东西和房间十分配套,也都是乳白色的,但同样被一层污渍掩盖了原貌,除去这点,家具本身倒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椭圆型的矮桌及至张晓的膝盖,桌腿是一根连接桌面和地板的金属支架,位于桌面下的中心部位,两端稍粗,中间略细,属于比较时髦的流线型设计。而沙发床则四四方方,高度和矮桌平行,上面铺着一层灰蓝色的海绵垫,连个套子都没有,扶手和靠背也是一样,任凭脏兮兮的海绵制品光秃秃的裸露着。
    这些东西说起来话长,其实没花张晓多少时间去观察,她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最初那束阳光上。
    能让阳光透进房间的,必然是窗户,张晓盯着那扇玻璃,恍然大悟。原来,固定在对面墙上的圆形物体既不是镜子也不是画框,而是一扇窗子,确切的说——舷窗。直径半米,窗棂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微微突出墙体大约四、五厘米的宽度,没有任何插销或者窗叶,显然完全密封,无法开启。
    看着它,张晓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她两三步上前,透过舷窗驻足观望。远处,一片波涛浩渺的大海横卧于天地之间,被火红的残阳映衬得绚烂异常,近处,一行浅灰色的船舷栏杆一字排开,圈住了墙外甲板的走道。张晓的视线顺着走道左边的空地延伸出去,居然让她在尽头处看见了两张沙滩躺椅和碧蓝泳池的一角。
    这……竟是一艘游轮?
    张晓略微有些吃惊,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在她重生前的那个末世里,的确听说有幸存者队伍拿游轮做基地,坚持了不少时日。而自己之前一直在海岸线附近活动,被游轮里的人撞见也就不足为奇了。可问题是,救她的人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呢?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当她不存在似的,唱的又是哪出?
    想到这里,张晓连忙走向那扇一直打不开的房门,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还是使劲推了两把,结果可想而知,房门仍然纹丝不动。
    张晓摇摇头,摸着质地和墙壁如出一辙的大门叹了口气。
    这扇门和厕所门一样,都是向左推拉的移门,本该安装门把手的地方被一条竖着的凹槽代替,显然是方便拉动的。除此之外,房门上再无其它配件,甚至连个锁孔都找不到,这一点也和厕所门完全一致,张晓瞎着时就摸出来了,如今用眼睛看,更加肯定了她的触觉。门板上既无锁头也无插销,跟洗手间的移门一模一样,可洗手间的门明明轻轻一推就能打开,这扇门为什么死活开不了呢?
    沉吟片刻,张晓暂且按下疑虑,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墙壁。
    那上面有一块薄薄的、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突起物,位于张晓鼻子的高度,光靠手指摸的时候,不论是它的位置还是形状都像极了旅馆房间里启动电源用的房卡插槽,导致张晓一度认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旅馆套房。现在一看之下,才知道错得离谱。
    这根本不是什么房卡插槽,却是一面莫名其妙的小镜子。
    第一一一章 吃饱再说

    看着这面平滑的小镜子,张晓呆滞半晌,脑子完全转不过弯。
    房门旁放置镜子很正常,出入时可以整理衣冠,可那也应该是半身或者全身镜啊,巴掌大小的镜子能有什么用处?张晓百思不得其解。这艘游轮上的人愿意给水管输送高质量的饮用水,让感应龙头二十四小时工作,却对镜子这种非消耗品严格管制,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
    张晓清楚记得,这间房——现在或许应该称它为船舱,连厕所里都没有镜子,过去两周,她在洗脸台附近摸索过无数次,接触到的尽是光秃秃的墙壁。原本,张晓还不觉得奇怪,连浴缸和莲蓬头都省略的卫生间,不提供镜子勉强说得过去,但这会儿偏偏在大门旁出现了一面小镜子,就不得不令人联想了。
    如果这玩意是放在厕所里的,哪怕再袖珍,张晓也可以接受,但它却固定在相对牵强的地方,不论从功能性还是实用性考虑,都毫无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意识的,张晓伸手摸向平滑的镜面,不可避免地在上面留下了几枚清晰的指纹。看着这些纹路,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闪过张晓的脑海,促使她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再拿开,除了指纹变成掌纹外,房门没有任何反应,而镜子依旧是那面普通的镜子,忠实映射着张晓的鼻梁和双眼。
    之后的十几分钟,不死心的张晓又尝试用各种方法试探镜面,一番折腾下来,房门始终纹丝不动。最后,她甚至异想天开地把眼睛凑了上去,仿佛科幻电影中等待虹膜扫描的样子,期待镜子里隐藏着某种高科技开关,能够触动不同寻常的门锁。结果,自然是毫无收获。
    倚着墙壁,张晓把自己狠狠嘲笑了一番,想出去想疯了吗?还是饿傻了?什么游轮会用指纹和虹膜做钥匙?就算真有这种逆天的游轮存在,开启房门的钥匙也不会是阶下囚的虹膜和指纹啊!
    张晓苦笑不迭,暂时放弃了打开大门的想法,坐回到了沙发床上。
    如今,她的身体经不起长时间的站立,为了节约粮食,张晓这段日子一直以“饿不死”为标准分配饼干,消瘦不少的同时,体能也下降的厉害,新陈代谢更是低到了令人发指的水平。刚才站在大门旁一通敲敲打打,早就累得手脚发软了。不止她,连大狗都是一个德行,张晓研究小镜子的时候,它只够力气扭头瞅着,要搁以前,好奇心旺盛的边牧不扑上去凑热闹才怪。
    歇息片刻,张晓恢复了一丝体力,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右手腕的伤口上。
    绷带比她想象中干净,这让张晓颇有些意外,因为她完全没有更换过。之前半个月,张晓压根没心思考虑伤口的问题,她不是经验丰富的瞎子,没能力闭着眼睛换绷带,更不知道医疗包里哪片是消炎药,就干脆置之不理了,反正当初用的是可吸收的缝合线,不必惦记拆线的事。
    后来手腕处开始发痒,她才意识到大概恢复得不错,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创口周围已经长出了凹凸不平的肉芽,彻底收缩闭合,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就是缝合技术不怎么样,估计这条八、九厘米的伤疤往后会十分惨不忍睹,张晓倒是无所谓,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盯着这条如同蜈蚣般狰狞的伤口,张晓不禁回想起洞穴里那头奇怪的丧尸。
    不主动攻击、会躲闪、懂格挡、身体坚韧、力量奇大,完全超出了她对活死人的认知范畴。后面两条暂且不提,前三条却是极端恐怖的存在,这分明是具有智慧的体现啊!那个潜水男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他刚好处于人尸之间的过渡阶段,所以保留了人类的部分智商?
    想到这里,张晓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根本说不通,人就是人,尸就是尸,不可能同时拥有丧尸的体格又保留人类的智力,这是自相矛盾的两个条件。
    怔怔望着舷窗外的夕阳,张晓的脑子乱成一团。
    超乎常理的丧尸,突如其来的急症,无人问津的软禁,一桩桩一件件尽是解不开的谜团。好像自从她踏进那个洞穴,怪事便接踵而来,甚至连洞穴本身,都充满疑问——明明空无一人,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头丧尸?究竟是裂缝中另有乾坤,还是自己的眼神出了毛病?
    思索半晌,毫无头绪,张晓只得揭过不提。
    反正视力已经恢复了,脊椎的疼痛也早就消失,不管这些症状和胳膊上的伤口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潜水男造成的,都不重要了。弄清楚悬崖上的洞穴和里面的丧尸有何蹊跷并不能挽救张晓目前的困境,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否则两周之后,她只能活活饿死在这了。
    打定主意,张晓麻利地给右手腕缠了条新绷带,便扶着墙壁站立起身,准备对船舱进行新一轮的探查——比起盲人摸象般的触觉,她还是更相信用了几十年的视觉。
    环顾四周,张晓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对面的舷窗上,她望着这扇毫无遮拦的大窗户,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监视感。游轮上的人虽然不和她接触,但极有可能通过舷窗观察她,估计看出她是个盲人,所以把她救了回来却又置之不理,大有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张晓自个否决了,隔离监视她的确有可能,但不至于用这么缓慢的方式弄死她,一刀一枪不更痛快吗?再说救她的人也没有牵走牧羊犬,还给她留了一袋原封未动的物资,不像赶尽杀绝的样子啊。莫非船上的人都是变态,喜欢在暗处看人受苦?
    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瞬间窜进脑子,搅得原本就混乱的思维越发跳跃,张晓连忙收敛心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船舱里。
    正当她准备移开锁定舷窗的目光时,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突然从玻璃左侧缓缓走进了她的视线。
    张晓惊愕万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这道逆着夕阳的人影是男是女,那人却陡然朝着舷窗扑了过来,拿一双浑浊的灰白色瞳孔直愣愣地剐住张晓,张大嘴巴,扬起胳膊,拼命拍打玻璃,仿佛想要破窗而入,将里面的人生吞活剥。
    张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得一盆带着冰渣的凉水从头淋到了脚——这不是人,是丧尸,一只随意游荡在甲板上的丧尸!
    什么样的幸存者基地会允许活死人四处流窜?答案不言而喻。
    联想到将近半个月无人问津的事实,张晓顿时一身冷汗。
    莫非,在她失明的那段日子里,这艘游轮已经沦陷了?所以才一直没人和她接触,因为船上的幸存者都跑了,剩下的只是丧尸!
    张晓脚步发虚,扶着矮桌慢慢坐了下去,眼里看着那头被自己刺激得发狂的活死人如同哑剧演员般挥舞双臂,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苦笑。
    良久,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如血残阳中,直视着窗外癫狂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渐渐从震惊变成了平静。
    丧尸而已,哪没有?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末世不就这么回事?
    张晓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沙发床上散落的压缩饼干,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萌芽了。
    她不再理会甲板上的丧尸,转而抓起还没吃完的第六袋饼干,将里面的干粮一分为二,一半扔给了大狗,另一半留在袋子中。然后走进洗手间,向袋子里灌了少许凉水,待饼干变成糊状后,一口一口地挖出来吃掉。张晓坐在厕所的地板上,吃得极慢,虽然她很饿,但她知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不能突然暴饮暴食,所以只吃到胃里稍微舒服点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张晓准备逐步加大食量,慢慢恢复体力,她不想耗着时间在这苟延残喘了。
    不会有人打开那扇房门,等待毫无意义。如果不能出去,关在屋子里的她横竖都是个死,早死晚死而已。如果能出去,饿得头晕眼花的她如何对付外面的丧尸?想拼也得有体力!不管结果如何,张晓肯定不会试也不试就认输等死,说实话,她现在宁愿被丧尸弄死,也不愿意窝窝囊囊的饿死。
    总之,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想办法出去,出去了才有希望活下去!
    天大的事,吃饱再说!张晓恨恨地想着。
    当她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舷窗外的丧尸已经不见了,火红的夕阳也消失在了海平面上,没有光源的船舱被一片静谧的阴影笼罩着,显得格外安详。
    张晓信步踱至窗前,注视着灰蓝色的海洋和天空中若隐若现的繁星,心情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她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在赌博,但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赌,死路一条,赌了,还有渺小的希望。倘若这艘游轮真是她的劫数,张晓无话可说,至少她没有放弃过。
    第一一二章 毛骨悚然的小事

    船舱里除了沙发床和矮桌,没有其它家具摆设,所以当夜幕降临时,连一盏驱散黑暗的小灯泡都找不着。还好今晚天气不错,皎洁的月光透过舷窗玻璃洒落房间,勉强照亮了张晓的视野。
    她现在已经吃完了饼干糊,靠坐在灰蓝色的海绵垫上,望着对面的舷窗若有所思。
    方才,趁着光线还没这么暗淡的时候,张晓把船舱大致查看了一遍。基本上,和她摸索出来的结果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有些东西还是略微出乎她的意料。
    比方说厕所里那残缺不全的马桶,原来不止没有马桶盖,连冲水用的小水箱都省略了,简直就像在地上放了个形似漏斗的金属制品,简陋得令人发指。张晓之前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但她毕竟对盲人的生活没有经验,所以只是摸上去觉得奇怪,脑子里却始终无法形成直观的画面。现在一看之下才明白,这玩意居然偷工减料到了如此地步。
    幸好张晓每次都用塑料袋里的贮备水冲马桶,倒也没有造成屎尿横流的局面,甚至还维持得挺干净。
    至于那个洗脸台,就更扯淡了。本以为能配置感应龙头的地方肯定比较讲究,结果看上去竟像个被一剖为二的粗大水管,拿半个弧形剖面做水槽,再在弧面上钻了个指头粗细的小孔当下水口,便完事了。和流线型的感应龙头搭配在一起,就像夏利轿车装了个宝马标志,不伦不类,引人发笑。
    从厕所里的这些东西联想到光秃秃的海绵沙发床,张晓强烈怀疑,这间船舱原本肯定只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临时改装成了勉强住人的单间,所以到处都透着半成品的感觉。
    逛了一圈,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张晓本想拾掇拾掇牧羊犬拉在墙角的大便,但她发现那片墙角刚好隐匿在月光抵达不了的地方,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等天亮再收拾。反正已经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将近半个月,嗅觉好像都麻木了。
    随后,张晓就一直坐在沙发床里,一边慢慢吃着剩下的饼干糊,一边盯着舷窗外的景色发呆。
    仅仅消灭这几口干粮的工夫,她就从那扇圆形玻璃里数了七头路过窗前的蹒跚丧尸,虽然月色朦胧下看不清它们的模样,但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更加证明了张晓的推测——这艘游轮确实沦陷了。否则怎么可能任凭丧尸四处溜达,置之不理。
    “怎么样,你敢出去吗?”张晓伸手抓了抓大狗的下巴,正儿八经地问道。
    大狗仰起脑袋看她,乌溜溜的眼珠在黑暗中格外闪亮。
    “胆小鬼,出去就走不动道了吧。”张晓吐槽。
    大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张晓的手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类鄙视了。
    “看在你把我拖进小船,又老老实实陪了我这么些天的份上,我也帮你一次吧。”张晓笑了笑,“只要我能出去,就把你带走,怎么样?不过结局可说不准,你愿意吗?”
    大狗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晓,努力解读人类的表情。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张晓揉了揉大狗的脑袋,“以你的身手,应该逃得掉吧,到时候我给你绑上救生衣,实在不行就往海里跳,说不定这艘游轮停在海岸线附近呢?”
    大狗一脸天真,似懂非懂地叫了一声。
    张晓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体力恢复了,我们就想办法出去。”
    说完,她平躺进沙发床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舷窗外,徘徊的丧尸仍然时不时地蹒跚而过,张晓却已经没有兴趣关注了,自从身陷囹圄以来,她头一回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张晓就被饥饿感吵醒了。她麻利地翻身起床,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七袋压缩饼干,取出其中的一块,掰成大小不等的两半,稍微小点的扔给了牧羊犬,大点的则拿在手上慢慢啃着。
    一边啃,张晓一边低头打量矮桌的支架——那根连接地板和桌面的金属条。
    昨天睡觉前,她就一直在考虑这根金属条能不能拆卸,如果拆得下来,倒是把不错的武器,也可以用来撬门。结果一看之下,发现金属条和桌面间竟没有任何缝隙,俨然一体筑成,分离不得,张晓只得失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大狗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它跳下海绵垫,踱至墙角,抬起后腿,哗哗地撒了一泡尿。
    张晓无奈苦笑,再有家教的狗,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也只能这么解决大小便的问题了。
    之前张晓看不见,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却无法忽略了,船舱就这么点大,每天睡在屎尿里可受不了。虽然张晓重生前待过比这更肮脏的环境,但那实属无奈,如今明明有条件清洁,自然没理由放任不管。而且根据张晓的估计,她起码还要在这间屋子里待三、四天,吃完三袋压缩干粮,才能恢复足够的体力,有条件和丧尸拼命。
    想到这里,张晓随手将吃剩的饼干放在矮桌上,拿起昨天换下的绷带,打算先把那堆结成壳的狗大便扔进马桶里去。结果刚刚靠近墙角,张晓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她闻不到尿骚味。
    难道嗅觉已经麻木到如此程度了?张晓愕然。
    她又往前探了几步,蹲在被大狗淋湿的墙角下,使劲抽动鼻子闻了闻,依旧什么异味都没有。
    张晓忍不住回头看了大狗一眼,到底是它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嗅觉也和视觉一样,暂时消失了?
    略微思索片刻,张晓放弃了纠结,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有精力操心鼻子灵不灵,不如多想想到底该怎么出去吧。
    自嘲两句,张晓隔着纱布捡起一包狗大便,扔进了马桶里,等她转回头准备继续拾掇时,又一个更为诡异的现象赫然摆在了她的面前——大狗刚刚撒的那泡尿不见了。
    这下张晓没法忽视了,她分明记得墙角下积了一大滩液体,怎么出入一趟厕所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迟疑着用手摸了摸地板,原本积水的地方一片干燥,连半点湿润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记错位置了?张晓茫然四顾,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记错,船舱的墙角遍布污垢,每块形状不一,明显区分得开,而且这间屋子小的可怜,怎么可能看走眼?再说其它地方也没有水渍呀。
    张晓机械地站立起身,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得时间太久,产生了幻觉。她连忙丢下绷带,几步来到洗面台前,接了满满一捧凉水,使劲洗了把脸。情绪刚刚平复了些,眼角的余光却又瞅见了另一桩怪事——被她扔到马桶里的狗大便也不见了。
    这个简陋的马桶没有水箱,不具备冲水功能,下水管十分细窄,所以张晓失明的时候一直是用塑料袋里的储备水反复冲刷。她方才还想着,等扔完狗大便,肯定又免不了一通折腾,谁知一转眼,马桶里的东西竟也跟墙角的积水一样,人间蒸发了。
    接二两三的“小”意外,终于让张晓失去了淡定。
    事情本身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背后的原因值得深究。
    如果是张晓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她还怎么踏出这间屋子和丧尸硬拼?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个节骨眼犯了病。倘若不是张晓的幻觉,那两样消失的物品又怎么解释?是的,它们只是尿和屎而已,说出来都觉得恶心的污秽物,丢了就丢了,谁也不会真的去找。可关键不在于东西的价值,而是整件事情太邪乎!
    此时此刻,张晓甚至觉得房间里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替她做着她想干却还没来得及干的事。
    这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刺激得张晓一阵恶寒,比让她面对成群丧尸更可怕。
    她呆立在洗脸台前,良久未动,消化着满心困惑与不解。
    几分钟后,张晓拎着装满水的塑料袋从厕所里迈了出来,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她径直走向墙角,解开塑料袋的封口,将袋子里的水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然后便直愣愣地看着那片水渍,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要验证一件怪事很简单——再做一次!
    张晓不错眼珠地盯着,过了大约一、二十秒,地面上的水渍果然发生了变化,它的面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几乎一瞬间便踪迹全无,仿佛被一块看不见的海绵吸干了似的。张晓愣了半晌,探手摸向那块地面,指尖传来的触觉,竟是百分之百的干燥。
    难道和地板的材质有关?这摸起来像木头、看起来像金属、敲起来声音却很奇怪的建材具有吸水快干的功能?但再快,能快到这种程度吗?那可是满满一袋子水啊!
    张晓皱着眉头想了想,找不到答案,便将这个问题暂且搁下了。
    袋子里的水是货真价实的,这至少证明她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之前看到的一幕也并非幻觉。
    第一一三章 逃离船舱的办法

    张晓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精神状态,既然这个隐患被排除了,别的问题都好说。
    水渍的“蒸发”自然有其原因,张晓不是建材专家,没法深究。至于厕所里消失的狗大便,受地板启发,她估计蹊跷多半出在那个看似简陋的马桶身上。
    张晓当即“案件重演”了一遍,果然发现任何扔进马桶里的东西都会在几秒钟后被彻底“吸”走,强大吸力甚至可以把粗过下水管道本身的物体挤压成合适的大小,期间不需要半点水份参与,竟有点像飞机上的真空马桶——利用“压力系统”代替“虹吸原理”,抽走秽物,达到节约用水的目的。
    不过,船舱里的厕所显然更加先进。因为飞机上的马桶或多或少还是需要一点水源的,而且冲厕时噪音极大,但眼前这个看起来偷工减料的马桶却能够悄无声息地完成整个过程,不发出一个分贝的动静。难怪张晓失明时用了它两个礼拜,也没察觉到马桶和水龙头一样,都是感应的,还巴巴地拿塑料袋里的储备水冲厕,真是多此一举。
    张晓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挺简单的事,硬是被自己幻想成了什么隐形人,看来半个月的失明和软禁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了。不过,这倒也不能全怪张晓,谁会想到其貌不扬的马桶居然暗藏玄机,简直像六十年代的老爷车装了个法拉利的引擎。
    无论如何,警报算是解除了,张晓终于松了口气。
    走出厕所前,她下意识地瞟了眼马桶和洗面台,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颇为奇特,都是看着寒碜,用着高端,有点“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意思,低调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现在仔细端详,好像连那个感应龙头也和她平时看到的不同。一根比拇指还要细的金属管,弯曲成彩虹状立在水槽边,那么一丁点横截面的管道可以喷出既充沛又温和的水流,似乎把水分子打散到了小得不能再小的程度。总的说来,更像喷嘴,而不是龙头,反正张晓每次想接水的时候都得等半天。
    种种迹象表明,原本在这艘游轮上生活的人对水资源十分珍惜,因为厕所里的设备全是节水型的,但对电能就不那么重视了,感应开关随处使用,二十四小时激活,明显不差电的架势。
    这大概是远洋船舶的特点吧,张晓猜想,她没有在海上生活的经验,只能推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艘游轮不简单,起码里面的技术都是顶尖的。
    想到这里,张晓打住了思绪,不再研究这个问题,眼下不是感叹高科技的时候,还是干点正事吧。
    她先将墙角的狗大便全部拾掇干净,然后洗了手,认真吃完了剩下的小半块饼干。和降低新陈代谢一样,逐步提高代谢、恢复体力也是门学问,张晓不是专家,只是重生前被松树谷基地收留时,在医生的辅导下,有过一次系统的调理经验,所以大致记得相关步骤,如今依葫芦画瓢罢了。
    趁着嚼饼干的工夫,张晓也没闲着,她把牧羊犬“抢救”回来的那袋物资详细梳理了一遍,想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
    袋子本身早就被拿去储存清水了,里面的几样东西则一直放在矮桌上,张晓一眼望去便看了个一目了然,根本用不着整理,因为物资实在太少了——三包压缩饼干、一个医疗包、一枚火焰信号弹,便是她目前拥有的全部家当。这枚信号弹还是考虑到防水问题,才跟最重要的食物和药品放在了一起。
    张晓看着它们,目光来回扫荡,眉头越锁越紧,好像没什么能帮助自己离开船舱的玩意啊。
    思量间,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火焰信号弹上,盯了许久,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片刻之后,张晓突然瞪大眼睛,一个激灵站立起身,伸手往衣兜里摸去,不一会儿,竟让她从内测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黄橙橙的东西——步枪子弹!
    也难怪张晓现在才记起来,这些子弹确实被收藏得太久了,上一次看到它们还是在汽车渡轮上,和那群“次代丧尸”鏖战过后,盘点弹药时被张晓搁进了衣兜里。
    后来,张晓的步枪只击发过一枚子弹,没有装填的必要,也就不曾动用它们。再后来,货船沉没、洞穴遇袭,双目失明、遭遇软禁,一桩桩一件件尽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丢了步枪又焦头烂额的张晓自然顾不上这批物资,直到今天,同为弹药家族一员的火焰信号弹终于提醒了她。
    有子弹,就有发射药硝化棉,那是可以拿来做炸药的东西!
    张晓的心跳陡然加速,她仔细端详这十多枚弹药,发现底火和弹头部分的漆条相当完整,触感十分干燥,说明子弹并未受潮,应该还能使用。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让原本一筹莫展的张晓兴奋不已。
    她摩挲着弹药,望向矮桌对面的舷窗,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了。
    其实,张晓老早就在打舷窗的主意,既然大门出不去,窗户便是唯一的突破口了。虽然舷窗的钢化玻璃没那么容易破坏,但至少比船舱的其他部位脆弱得多。
    所以,张晓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凿击工具,她手上倒是有一柄救生筏提供的多功能匕首,可压根派不上用场,拿它往舷窗上砸,连个白印子都磕不出来。
    方才,张晓也尝试过拆卸桌腿或者沙发床的支架,结果发现这两件家具居然是一体成型的,而且统统被固定在了地板上,不知采用的什么工艺,连接部位毫无缝隙,想撬都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就连厕所里的马桶和洗面台也是一样,不论水管还是水槽都跟长在墙上似的,根本移动不得。
    屡次受挫后,张晓只得打消了拆分家具的念头。
    不过,她没有放弃破坏舷窗的想法,因为这个直径半米、和她肩膀平行的出入口实在太适合防守了。
    就算游荡在附近的丧尸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蜂拥而至,也不可能一股脑地挤进来,舷窗的大小和高度限制了肢体的活动范围,每次最多只能通过一头丧尸。张晓要做的,就是拿着匕首,站在窗前,见一个捅一个。以她的技术,相信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办法还可以提高她在船舱外的生存几率,多消灭一头丧尸,出去后便少一分威胁。
    当然,这是件很消耗体力的事,张晓必须先恢复力气。
    而且,这一切都建立在舷窗能够敲开的基础上,如果破坏不了钢化玻璃,想得再周全也是白搭。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竟让张晓摸出了十多枚步枪子弹,虽然子弹原本就是她自己放进兜里的,但关键时刻翻出来的喜悦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不过,张晓也没有盲目乐观,想要利用子弹里的火药炸开玻璃,还必须解决一个关键问题。
    炸药和火药是有区别的,简单说来,点燃炸药的结果是爆炸,点燃火药的结果仅仅是燃烧,而子弹里的发射药正属于后者。倘若只是把子弹头撬开,取出火药洒在舷窗上引燃,最多只能留下一道黑色的烧焦痕迹罢了,这显然不是张晓期望的目标。
    其实,张晓没有亲手做过炸弹,但她看姚远干过,主要原料便是子弹里的发射火药。
    步骤是什么呢?张晓坐在沙发床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黄橙橙的弹药,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整个过程并不复杂,只有三、四步的样子,制作材料也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像报纸、酒精、宽胶带、口香糖之类。她手边似乎都能找到替代品,报纸是为了包裹炸药将它压实,眼下可以用装饼干的锡纸代替,酒精和宽胶带医疗包里有,口香糖是为了调节炸药的粘稠度,或许能够用糊状的压缩饼干凑合?
    张晓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这一想,居然就是整整一下午。
    在此期间,她除了按计划补充热量外,其它时间都在苦苦回忆当时的场景。
    直到火红的夕阳再一次落进她的眼底,张晓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有把握复制姚远的炸药了。
    重点在于,她的破坏对象只是一面钢化玻璃而已,并不需要威力多么逆天的炸弹。虽然张晓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要么活活饿死,要么拼命一搏。
    打定主意,张晓拿出匕首,准备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的时候,先撬几枚子弹头。
    刚刚铺开架势,一直窝在沙发床里的牧羊犬突然跳到了矮桌上,拿屁股冲着张晓,脑袋对着墙上的舷窗,摇起了尾巴。
    张晓纳闷地抬眼望去,竟在舷窗里发现了一位老熟人——昨天张晓视力恢复后看到的第一头丧尸。
    这是一头男性丧尸,身上的衣服早已肮脏得看不出原貌,头发也悉数掉光。它正努力张大嘴巴,拍打玻璃,显然又想破窗而入把里面的人生吞活剥。
    “你冲它摇什么尾巴?”张晓没好气地戳了戳大狗的脊梁骨,“叛徒!”
    第一一四章 死循环

    牧羊犬没有理会张晓,只是从矮桌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原地不停地挪动前爪,仿佛坐立难安似的,低垂的尾巴也跟着左右晃动,显得很是焦虑。
    张晓当即明白,大狗不是在表达亲热和讨好,而是感到十分矛盾。
    犬类摇尾巴,可不仅仅只有一种解释,当它们好奇、疑惑、甚至生气时都会下意识地这么做,只不过摇动的角度和幅度大不相同罢了,有时候也要配合其它肢体语言去解读。比方此刻,大狗又是扭脖子又是晃脑袋,明显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说明它眼下的情绪绝对不是欢喜。
    “放心吧,那些东西进不来。”张晓替牧羊犬顺了顺背毛,夸奖道,“你胆子变大了嘛,以前看到丧尸都走不动道,现在也能挣扎一下了。”
    在张晓看来,大狗正处于左右为难的状态中,大概一方面无法摆脱对丧尸的心理阴影,另一方面又因为过去两周的经历,知道这些走来走去的怪物伤害不了它,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躲起来,还是该继续围观。边牧的好奇心很强,当危机感消褪之后,对丧尸产生探究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不会是看习惯了吧,先说好,出去以后可别往上凑。”张晓连忙警告。
    末世中,作为人类最忠实的伙伴,不少勇敢的护卫犬都曾在主人受到威胁时毫不畏惧地扑向丧尸,用牙齿与它们撕咬对抗,结果却是立刻死亡。被丧尸咬亦或咬丧尸,本质上并无不同,都会感染病毒,而动物一旦被病毒感染,不会有丧尸化的过程,只会在短时间内一命呜呼。
    某种程度上,库伯的牧羊犬能活到今天,得益于它胆小如鼠的个性,从不挑战活死人。
    “行了,别看了,我又不指望你变成护卫犬,你就老老实实躲着那些怪物吧。”
    说着,张晓挥了挥手,把大狗赶下了矮桌。
    大狗识趣地跳回到沙发床上,却还是仰起脑袋,盯着舷窗外的丧尸,一脸好奇。
    张晓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过去半个月中,这头丧尸肯定经常露脸,不然牧羊犬也不会对它“另眼相看”。整整一天,外面徘徊的活死人虽然算不上络绎不绝,但也绝对不少,偏偏只有这一头引起了大狗的注意,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熟归熟,要是我们能出去,你一样得绕着它走。”张晓警告大狗。
    牧羊犬委屈地哼唧,它听不懂人言,但能接收到张晓语气中的严厉。
    张晓无奈地耸耸肩,不再理会大狗,自顾自地拿起一枚子弹,准备刮掉底火取下弹头。结果夕阳余晖实在消失得太快,不过一会儿工夫,船舱里的光线就明显暗淡了下来。张晓不得不捏着子弹走到窗前,在最靠近阳光的地方进行操作。
    隔着钢化玻璃,那头丧尸还在拼命拍打窗户,张晓却显得异常淡定,一点也不担心玻璃会被拍碎。
    游轮上的舷窗可比汽车窗户结实得多,而张晓面前这块恐怕更不简单,离得这么近,她都听不见一丁点声音,甚至感觉不到玻璃的震动,说明这扇舷窗要么极厚,要么就是双层的。倒让她有点担心自制炸弹的威力够不够了,如果外面那位老兄能把窗户砸出一丝裂纹,张晓反而要谢谢它。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眼中光线一亮,再抬头,发现那只癫狂的丧尸居然不见了。
    这一幕令张晓大感意外,按理说,以活死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性,它们绝不会轻易放弃眼前的猎物。倘若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张晓倒还还说,如果看到了,是决计不可能转身就走的。昨天这头丧尸之所以离开,因为张晓去了洗手间,大狗又趴在房间的阴影处,才让它失去了目标。但此时此刻呢?完全说不通啊,除非……别处有更强烈的刺激转移了它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张晓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趴在玻璃上,往左右两边拼命张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丧尸。
    可惜,舷窗能提供的近端视野实在太狭窄了,特别是和舱壁平行的甲板,只能企及非常有限的一段距离。当张晓贴近窗户时,刚好看见那头丧尸的背影消失在了死角中,根本无从得知更深处是否存在异动。
    莫非游轮上还有幸存者?张晓愕然,倘若果真如此,她面临的问题就复杂了。
    一时间,张晓的脑子里挤进了许多想法,喜忧参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果她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想再多也是白搭。
    发了会呆,张晓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到了弹药上,趁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撬开了两枚子弹头。随即,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饼干袋,把黑色的发射药悉数倒了进去,然后折上封口,将袋子放进了外侧衣兜。做完这一切,张晓便倚着舷窗,望向灰蓝色的大海和渐渐浮现的繁星,陷入了沉思。
    夜晚来临,缺乏光源的船舱只适合休息,要干什么都得等到天亮再继续。张晓倒也不着急,关于“等待”,她一向极有耐心,只要别把她扔回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梦魇就行。幸好这两日天气一直不错,皓月当空,辰星如幕,不至于让张晓两眼一抹黑,否则她恐怕会担心一整晚自己的视力问题。
    舷窗外,甲板上时不时地蹒跚过几头披着月光的丧尸,张晓隔着一道玻璃端详它们,竟生出了一种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感觉。虽然被夜色笼罩的那些身影不是特别清晰,但离得这么近了也足够看出个大概。
    一头女性丧尸,自右往左缓慢移动着,似乎穿着一件低胸晚礼服,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亮闪闪的钻石项链。不一会儿,又一头西装革履的男性丧尸踉跄而过,衬衫上的领结一丝不苟。
    这多半是末日病毒爆发初期便丧尸化的人类,因为不会有哪个幸存者在末世里长期保持这幅打扮。
    或许,灾难来临时,游轮上正在举行舞会吧,张晓无聊地猜想着。
    忽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个极端不合理的现象闪过了她的脑海。
    如果有人曾拿这艘游轮做基地,应该事先肃清里面的丧尸啊。张晓之前还以为,这些游荡的活死人是在过去两周内,因基地意外爆发二次感染而遇害的,现在看来,根本不像。
    幸存者基地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消耗宝贵的物资举办舞会,特别是在末世刚开始的几个月中,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弄清楚,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丰富娱乐生活?所以,这些“衣冠楚楚”的丧尸,只能是末日病毒爆发初期就被感染的人类,并且从那时起,一直在甲板上徘徊至今。
    倘若果真如此,拿游轮做基地的结论便有些站不住脚了,因为没有哪个避难所会允许丧尸乱窜。
    如果这里从来都不是幸存者基地,那张晓是怎么上来的呢?这更不合理啊。
    顷刻间,张晓突然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永无止尽的死循环,好多逻辑都前后矛盾。
    她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完这口气,张晓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想不通,就不想了,一切等出去再说。既然这艘游轮疑云密布,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睁大眼睛,提高警惕,硬是去想那些没结果的问题,只能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甩甩头,张晓又用一种消磨时间的姿势放松了身体,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了舷窗之外。
    这片海,是她如今唯一能看到的风景了,倒也有沉淀心灵的作用。
    正瞅着,一头缺了左臂的丧尸忽然缓缓进入了舷窗边缘,不知为何走得格外吃力,像喝醉了似的蛇形向前,刚刚挪至舷窗的正中,便用那浑浊的灰白瞳仁跟张晓瞪了个对眼。
    张晓淡淡地看着,等着它发疯。
    结果,这头丧尸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张晓是个活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路过了。
    第一一六章 游轮?

    不论是胳膊摆动的频率,还是肩膀倾斜的角度,都和张晓昨天看到的那一幕极其相似,相似到几乎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张晓无法拿“巧合”说服自己,因为与记忆重叠的画面不仅仅是这头丧尸,还包括远处摇摇欲坠的夕阳,甚至连天边染红的云彩都透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所有细节加诸在一起,令张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久久伫立在舷窗前,脸上写满震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到了夜幕降临。
    身穿低胸礼服、戴着钻石项链的女人,西装革履、领结一丝不苟的男性。两头曾给张晓留下深刻印象的丧尸又一前一后地走过甲板,时机、位置,动作,都如同重播的电影片段般精准。
    张晓咽了口唾沫,倒退着绕过矮桌,一屁股瘫软在了沙发床上,笼罩船舱的苍茫月光顿时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格外惨白。整整一夜,她就这么僵硬地坐着,仿若老僧入定般,死死盯住正前方的圆形玻璃,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当黎明的微光唤醒海洋时,彻夜未眠的张晓才突然活了似的,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凝视着天空中的一簇黑点,急促地呼吸起来。
    肥硕的海鸥、狩猎失败的丧尸、三根随风飘荡的羽毛。
    目睹这一切“再次”尘埃落定,张晓终于放弃了挣扎,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从日升到日落,再到月正当空,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这扇圆形舷窗外,竟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内容!
    难道这压根不是什么舷窗,而是一块屏幕,循环播放着一场三维电影?
    逻辑上,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做出推测的张晓连忙贴近玻璃,左顾右盼,想找出其中的破绽。
    任何三维电影都不可能逼真到与现实分毫无差,更别提她现在根本没戴任何辅助眼镜,一旦改变观看角度,必然会造成画面失真。张晓采用的便是这个方法,让自己的视线在直径半米的舷窗内上下挪移,特地挑选边边角角的地方仔细观察。虽说她已经对着这扇窗子有些时日了,但之前从没考虑过真假问题,自然很容易被蒙蔽,如今有了心理准备,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结果,张晓上蹿下跳了一个多小时,硬是在二十度的室温中折腾出一身微汗,却依旧毫无收获。不论是路过的丧尸,还是远处的海岸线,竟都瞧不出半点作假的痕迹,预料中的蛛丝马迹更是一个也没瞅见。
    正当张晓一筹莫展时,身后的牧羊犬突然叫唤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张晓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大狗叼着一袋压缩饼干,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巴巴看着她,一副肚子饿了求喂食的模样。
    叹了口气,张晓无奈坐回到沙发床上,草草分了干粮,自己却没什么食欲,仍然怔怔望向那幅诡异的风景,一脸黯然——她实在找不到那是一场三维电影的证据!别说画面的破绽了,光线的变化她都理解不了,三维电影玩的是视觉游戏,就算有光,也是屏幕发出的电子光,绝对不可能模拟真实的自然光线。
    然而,张晓清楚记得,她昨天晒了一个下午的发射药,明明亲身感受过穿透玻璃的煦暖阳光,还跟着阳光射进船舱的角度,调整了好几次堆放火药的位置。每一处细节,无不彰显着大自然的货真价实,什么逆天的三维电影能模拟到如此程度?!
    张晓很想推翻这个假设,但窗外那片海倘若是真的,又怎么解释如同镜头回放般的重复场景呢?
    哪怕将丧尸的行为勉强归结于徘徊状态下的运动规律,海鸟的问题却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了。难道每天清晨都有一只膘肥体壮的海鸥,以同样的角度飞上船舷栏杆,再被同一只丧尸扑走,然后不多不少地留下三根羽毛,甚至连羽毛在空气中翻腾飞舞的路线都一模一样?
    张晓摇了摇头,这种小概率巧合比超乎常理的三维电影更让她难以接受。
    而且不论是三维电影还是逆天巧合,都有明显违背常理的地方,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张晓深吸口气,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摸着牧羊犬的脑袋叹道:“你一定见过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也知道外面的情况吧,可惜你不会说话。”
    半个月前,正是大狗把张晓从小船里拖到了岸上,之后的事,失明又昏睡的张晓一概不知,醒来后便已然处于这间诡异的船舱之内。中途究竟遇到过什么人,又是怎么进入船舱的,恐怕只有不懂人言的大狗全程目击了。
    这只大狗如今专心致志地啃着饼干,吃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搭理张晓的意思。
    张晓自嘲地哼笑一声,也不再浪费时间,囫囵咽下早餐,拿凉水醒了把脸,便开始继续昨日未完成的工作——制造炸药。
    一如既往的,她把想不通的问题暂且搁下了,懒得再去分辨那到底是游轮舷窗还是电子屏幕,反正一包炸药炸开它,不就真相大白了?至于后果,张晓更加无所谓了,最糟能糟到哪去?窝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只能饿死,外面就算再凶险怪诞,还能让她死两次不成?张晓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她将去除杂质的火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饼干袋的锡纸包装里,再把另一袋同样的包装内外翻转过来,撕下里面的一层油纸,割碎成条,捻成细细的圆柱体,头尾相接,当做引线。然后将这条引线插进填满火药的饼干袋中,用医疗胶布在外面死死缠裹几圈,压实封包,大功告成。
    本来,应该还有一个浸泡乙醇和混合胶质物的过程,张晓一开始打算拿医用酒精和调成糊状的压缩饼干代替。不过救生筏上的医疗包纯粹是应急物品,虽然内容齐全,但数量有限,医用酒精已经被张晓手腕上的伤口消耗得所剩无几了,余下的那点压根不够用,使了也是浪费。至于饼干糊,则属于试验失败的替代品,根本达不到预期要求。
    权衡再三,张晓果断放弃了这个步骤,反正她记得姚远说过,这只是为了稳定炸药同时增强威力,算不得必不可少的环节。相信十几枚步枪子弹的火药堆积在一起足够炸裂玻璃了,就算缺少那两样物质,也应该影响不大。
    做完这一切,张晓用医疗胶布将土质炸弹固定在了舷窗玻璃的一角,让长长的引线垂挂至墙根,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焰信号弹,站在了离舷窗一臂开外的地方。信号弹是手持的,激活后握在手中便如同火把一般,用来引燃导火索刚好合适,而且除此之外,张晓也找不到其它能点火的玩意了。
    身后的牧羊犬已经被她赶进了厕所,没有指令不会出来。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点燃引线的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躲进洗手间。
    火焰信号弹只有一枚,成败在此一举!
    深吸口气,张晓一把扯下信号弹尾部的拉绳,明亮的红光瞬间在船舱中扩散开来,绚烂无比。
    张晓连忙眯起眼睛,伸直手臂,准备引燃导火索……就在这个时候,一团白雾突然从离得最近的墙壁上喷射而出,不偏不倚地覆盖在了火焰之上,下一秒,原本蓬勃炽热的烈焰顿时偃旗息鼓,只留下一缕冉冉青烟。张晓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缕烟尘便顺着墙角消散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船舱里更是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甚至连一丝燃烧过后的异味都闻不到。
    张晓彻底傻眼了,这是……自动灭火装置吗?
    她一把甩掉报废的信号弹,朝着喷出白雾的那个地方摸了过去,指尖传来的触觉是略带磨砂感的平滑墙壁,没有细孔,也没有裂缝,肉眼看上去一片平整,根本找不到任何喷射口。
    张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跳如鼓——信号弹是一次性的,已经无法点燃了。失去唯一的明火,再想引爆炸弹,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屡屡受挫的张晓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不论做什么都图劳无功。
    沉吟片刻,张晓缓缓站起身来,压抑着满腔不忿环顾四周。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吸水除臭的地板、真空无声的马桶、自动灭火的墙壁,最后停留在了曾被她怀疑是电子屏幕的舷窗玻璃上。盯着这扇所谓的窗户看了许久,一个大胆的假设猛然蹦进了张晓的脑海,惊得她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
    莫非……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游轮,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假象?!
    张晓之所以认定自己身处游轮之中,完全是因为舷窗外的这片海洋,倘若窗外的景致真是某种匪夷所思的立体画面,那么这间面积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建在哪里都行啊!张晓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反正从马桶到地板再到墙壁,无一不是超出她知识范畴的东西,如今多一样她理解不了的三维电影,也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事情。
    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第一一七章 船舱的秘密

    其实,张晓现在已经有点失去冷静了。
    整整半个多月,被囚禁在陌生诡异的环境中,眼见一桩桩匪夷所思的怪事接连上演,张晓的心理承受能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她一直努力维持良好的心态,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好不容易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却在临门一脚时,莫名其妙的让一阵白雾打回了原形。换做谁,都不可能继续保持淡定了,张晓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
    一时间,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进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可能性被无限放大了。可以模拟自然光线又毫无破绽的三维图像,在前一刻,还因为太过违背常理而令她难以相信,后一刻,却变成了唯一符合逻辑的事实。这看似前后矛盾的结论,皆源于张晓情绪上的强烈起伏。
    盛怒之下,她的思维模式不可避免地变得简单粗暴起来,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然后细细推敲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张晓如今只有一个感觉——她被人算计了。
    从她上岸的地方到这间所谓的“船舱”,必然存在连接两者的途径,鉴于当时的张晓昏迷不醒又双目失明,只能是被另一个,或者另一群人弄了过来。那么显而易见,这些人便是所有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张晓强烈怀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否则怎么解释这间屋子里的古怪设备和循环播放的三维电影?那都不是随处可见的玩意,花这么大手笔做这件事,总有目的吧,不可能只是为了活活饿死她吧。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挫败感,再加上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让张晓彻底爆发了,她开始在屋子里肆意破坏,疯狂地打砸踢踹。然而,能给她破坏的东西着实不多,矮桌和沙发床都固定在地板上,想掀个家具发泄发泄都没辙,不过灰蓝色的海绵垫倒是遭了殃,让张晓用匕首划了个里外开花。
    划完沙发床,张晓犹不解气,一扭头,正好瞅见关得死死的船舱大门,顿时怒上心头,冲过去连踹两脚,却只震得腿骨生疼。疼痛感越发激怒了张晓,她顺手扬起匕首,朝房门旁的小镜子狠狠砸了过去,一片镜子而已,本以为肯定会被刀柄砸个四分五裂,结果竟毫发无伤,跟砸在墙上没什么区别。
    张晓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又来了。
    看起来是墙壁却能喷出白雾的自动灭火装置、偷工减料却能吸水除臭的地板、平平无奇却能无声抽空的马桶,还有那分明是舷窗却在循环播放三维图像的玻璃,现在又加上一个看起来无疑是镜子却比金属还坚硬的古怪玩意。
    对此,张晓已经表达不出惊讶了,她只觉得恼怒,没来由的想要发火。看着镜子中映射的自己,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愈发明显,这面镜子位于大门旁边,而大门正对着沙发床和矮桌,如果镜子里有个隐藏的摄像头,完全可以将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看个一清二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晓冲着镜子大吼起来。
    没人回答她,除了心跳声,屋子里一片寂静。
    胆小又聪明的牧羊犬早已被张晓的行径吓得不轻,躲在厕所里不敢动弹,生怕触了霉头。
    张晓气喘吁吁,死死盯住镜面,却只看见了一个满头是汗,近乎癫狂的女人。
    这是被逼疯的前兆吗?望着这个神色可怖的自己,张晓的嘴角不禁牵起了一丝苦笑,镜子里的画面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什么被人监视,不过是走投无路下的无端臆测罢了,就算果真如她所料,真有一群人拿她当猴子观赏,那些人也不会搭理猴子的愤怒啊。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有什么用?纯粹浪费精力罢了。
    恢复理智的张晓无奈地叹了口气,发泄过后的疲惫顿时席卷而来,让她心悸不已。
    张晓晃了两晃,无力地倚向墙壁,拿额头抵着冰凉的镜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滴滴”声突然传入了张晓的耳朵,惊得她一个哆嗦,猛地站直了身体。
    张晓下意识地左顾右盼,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转了一圈,却发现“滴滴”声竟然来自眼前这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欣喜若狂的张晓连忙凑了过去,凝视着平滑的镜面,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面镜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块无法反射物体的磨砂玻璃,玻璃之上,从左至右地闪过一连串不知是字母还是图画的黑色线条,频率快到人眼根本无法捕捉具体的内容。线条闪完之后,引起张晓注意的“滴滴”声骤然消失,紧接着,玻璃的中心渐渐浮现出一枚孤零零的黄色光球,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光球刚一成型,便开始在玻璃提供的范围内缓慢地漂浮移动,格外引人注目。
    一块巴掌大小,像极了触屏手机的磨砂玻璃,一颗游走其上,存在感爆棚的黄色光球。
    这么明显的操作提示,相信只要是个稍微有点想象力的现代人都能看懂。
    张晓迟疑片刻,试探着伸出手指摁了上去……
    光球被人一触之下,果然停止了运动,颜色瞬间由黄转绿,并且迅速扩大膨胀。当柔和的绿色占据了整张磨砂玻璃时,船舱里陡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音乐。
    张晓顿时呆住了。
    方才,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万万没料到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按钮居然只是播放器的开关!
    不死心的张晓伸手推了推船舱大门,发现它一如既往的纹丝不动。
    张晓哭笑不得,带着满腹疑虑转过身去,想看看船舱里还有没有其它变化。谁知一看之下,惊得她再也没了脾气。
    只见原本缺乏光源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鹅黄色光晕,光晕并不明显,因为舷窗透过的自然光几乎将它彻底掩盖了,但仔细分辨的话,还是可以瞧出区别的。毕竟张晓对这间屋子已经十分熟悉了,稍微有一点不同,就能立刻察觉。
    这层鹅黄色的光晕似乎有魔力般,不知不觉竟让张晓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再搭配上耳边轻柔舒缓的音乐,心情更是祥和了不少。张晓没有注意到具体的变化,只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也冷静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确。
    她随即意识到,发光的物体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四周的墙壁和头顶的天花板。难怪这里不需要电灯之类的玩意,到了晚上,这些不知由什么材料组成的平面足够提供照明了。
    然而,会发光的墙壁还不是令张晓吃惊的主要原因,真正让她瞠目结舌的是那张搁着半块压缩饼干的椭圆型矮桌。
    张晓几步走过去,慢慢坐在被她划破的沙发床上,怔怔盯着眼皮子底下的矮桌,半天没有动静。
    许久,张晓僵硬地抬起头来,看看舷窗,又看看矮桌,如此反复几趟,终于深吸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靠,还真是三维电影。”
    张晓之所以如此肯定,因为她面前的矮桌已然变成了一张播放着动态画面的电子屏幕,而画面中的内容,正是同步的舷窗外景,唯一不同的是,舷窗外的景致是立体的,屏幕里的画面却是二维的。但这至少说明,张晓一直以来看到的景色,极有可能都是人为的结果。
    张晓的脑子瞬间被无数问号塞满了。
    为什么把她关起来的人突然愿意让她接触这些设备?难道是刚才的歇斯底里吓到他们了?他们又为什么偏偏反复播放一段游轮上的立体视频呢?究竟出于什么理由,非要让张晓以为自己身处游轮之内,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那些人费尽心机的搞这么多花样,却迟迟不肯露面,又是什么道理?
    张晓强烈感到,尽管“船舱”里的秘密正一步步地浮出水面,但她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出于习惯,张晓下意识地碰了碰矮桌屏幕,赫然发现右手食指居然畅通无阻地穿了过去。
    张晓先是一愣,随即才注意到,不是她的指头穿过了矮桌,而是矮桌本身并不是屏幕,真正的屏幕是一层平行悬浮在桌面上的光屏。因为张晓的视角居高临下,再加上光屏离桌面也就一、两厘米的距离,所以一时间很难察觉。
    尽管张晓的手指大喇喇地穿过了屏幕,但丝毫没有影响光屏做出正确的反应。
    原本满屏都是与舷窗同步的动态图像,经张晓一指,瞬间起了变化。画面犹在,可光屏右边三分之一的地方突然跳出了一列黑底白字的半透明菜单,全部由一行行的阿拉伯数字组成,有的十二位,有的十五位,密密麻麻,数量繁多。
    张晓克制不住地点击了唯一一个拥有绿色背景的十二位数字,等了半天毫无反应。她又选了紧随其后的另一行数字,绿色方框瞬间挪移而下,变成了这一行的背景。光屏里的动态画面顿时刷新,从舷窗外的同步景色,变成了另一片海洋,依旧是白天,也还是在游轮上,只不过改变了视角,明显是从船头楼体望出去的样子,因为画面的下半部分,除了尖尖的船首甲板外,还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蓝色泳池。
    张晓一惊,连忙抬头,却发现舷窗外的景致并无变化,看来只是在光屏上选择画面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三维图像。
    或许,还需要其它操作?
    虽然张晓现在仍然对自己的处境一头雾水,也不太明白这间房、这光屏到底是谁弄出来的玩意,但她本能地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光屏的内容与舷窗外的立体画面有关,那是否可以通过光屏关掉这幅画面,让真实的窗外展现出来呢?
    还是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窗外,那根本也只是一面特殊的电子屏幕?
    无论如何,张晓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第一一八章 高科技

    捉摸不透的建筑材料、超乎常理的三维影像、变换外观的镜面按钮、悬浮半空的电子光屏。这一切对张晓来说,皆是科幻电影般的存在,但还不至于把她吓得手足无措。
    科幻之所以被称为科幻,正因为它是有科学基础的,并未完全脱离人类的想象。而人类的想象力早已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企及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已经没什么是绝对接受不了的了。
    张晓如今面对的,便是这样一种情况。
    船舱里的各类设施虽然离奇,但本质上都是循规蹈矩的。真空马桶飞机上就有,只不过这间屋子里的稍微先进一些,立体电影更是随处可见,只是比不得舷窗外的以假乱真,至于可以触控的电子光屏,几乎是各类科幻电影中的标准配置,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怪诞的玩意。
    要知道,科幻电影里的超级技术可不纯粹是虚构的内容,某种程度上,还预言着人类科技的发展。例如这几年开始流行的平板电脑,四十多年前仅仅是一部银河科幻电影中被设计出来的道具。还有去年刚刚上映的《钢铁侠》,里面的钢铁盔甲其实和科学家们一直研究的外骨骼战斗机甲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当一面悬浮的电子光屏出现在张晓眼前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进行操作,而不是不知所措。
    在点选了几行数字后,张晓逐渐摸出了里面的门道。
    很简单,一行数字代表一段视频,不全是游轮上看出去的风景,还包含城市、草原、森林、峡谷等各式各样的人工或自然景观。
    其中,关于城市的片段最多,大部分取景于高楼之上,依稀可以看见街道中徘徊游荡的丧尸,以及满目疮痍的建筑。但由于视角有限并且完全固定,所以张晓无法从局部环境判断出城市的名称和位置。只注意到招牌都是英文的,应该是西方国家无疑。
    除此之外,数量第二多的视频则来自森林和草原,记录了大量病变植物和濒死动物。有几段草原上的视频比较特殊,不是固定取景的,反而很像一个人拿着摄像机边走边拍,镜头不停摇晃。好几次这个人的双手也出现在了屏幕中,或采摘病变植物,或检查动物尸体,忙碌非常。但这样的内容都十分短暂,起码不像固定取景的画面那么冗长。
    不知不觉,张晓已经大致浏览了十数条视频,也基本熟悉了光屏的操作技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和一般的触屏电脑差不多。在右边的半透明菜单中点选一行数字,待这行数字的背景变成绿色后,屏幕上的视频便同时更新。也就是说,绿色背景的数字对应当前的播放内容,从这一点上看,倒像极了普通电脑里安装的播放器。
    张晓估计,所有视频加起来恐怕不少于近千条。因为菜单从上到下共有三十行数字,而每当最后一行数字被选定时,菜单会自动上滑翻页,与此同时,底部则会出现页码提示。张晓仔细看了看,她目前所在的页面是二十九杠三十五,说明总页数必定是三十五,再乘以三十,至少一千多条了。
    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浏览着一段又一段的视频,张晓强烈感觉,这里存储着的都是纪录片!记录末日病毒爆发后的种种惨状,无不透着末世的绝望与荒凉。至于这些画面是不是能够悉数变成舷窗外的立体影像,张晓就不得而知了,她猜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只是还没找到方法罢了,否则默认打开的第一条视频不会正好和舷窗同步。
    粗略翻了几页菜单,张晓也没心思一个个点开看了,反正尽是大同小异的内容。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起头茫然四顾,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推测——莫非,有组织正在进行末日病毒的研究工作,这里便是他们的大本营?张晓这么想,不是毫无根据。事实上,松树谷基地的局域网里就储存着不少类似的视频,不过没古怪到二十四小时定点拍摄的程度,也不存在三维效果。
    难道这里是松树谷基地?!张晓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结论。但随即,又被她否定了。
    在松树谷住了七、八年,从没听说基地的科技发达到了如此程度。这间屋子里,除了被她划破的沙发床,没有一样东西是松树谷基地拿得出来的。好歹她老公也是体制内的研究人员,内部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再说了,国家背景的避难所干嘛把她关起来?就算常规隔离,也不会分配这样一间隔离室啊,更不可能半个月不闻不问后,在毫无交流的状态下,莫名其妙地让她看这些视频。
    所以,还是那群把她从海边弄到船舱里的人搞得鬼。
    不知道是房间里的灯光和音乐发挥了作用,还是悬浮的光屏转移了张晓的注意力。总之,她现在已经没之前那么烦躁了,可以开始平心静气地进行思考,首先想到的,便是关于光屏的问题。
    这么高科技的玩意,没理由只是一个播放器,至少应该和电脑一样,具备多种功能。如果将播放器的界面关掉,说不定就能从光屏中获取更多信息了。张晓一边猜测,一边尝试着对光屏做出任何她能想象到的操作,结果却只研究出了如何暂停视频的功能。
    一番折腾下来,徒劳无功,张晓的胳膊都挥舞酸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厕所里的牧羊犬忽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透着分外委屈。
    张晓扭头一看,发现那只大狗匍匐在门槛处,没她的命令不敢跨出洗手间一步,只好用这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张晓这才意识到,自己研究光屏太投入,都忘了牧羊犬被关在厕所里个把小时了,她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大狗解散。
    牧羊犬得令后欢快地跑了出来,钻到矮桌下面转起了圈圈。
    张晓没阻止它,这些天,大狗的娱乐活动就是围着四面墙壁跑来跑去,时不时地上蹿下跳。对于活泼好动的牧羊犬来说,已经十分憋屈了,既然这会儿想拿矮桌当玩具,张晓便由它去了,反正在桌面下扑腾也不妨碍她研究光屏。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大狗突然吠叫了两声,显得异常兴奋。
    张晓纳闷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牧羊犬前爪扑地,后腿伸直,屁股翘起,尾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很是激动,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它格外感兴趣的事物。不过大狗的脑袋刚好被矮桌中间的金属支架挡住了,所以张晓并没有看见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大狗的注意。她只好站起身来,绕过矮桌,从另一边看了过去。
    紧挨着金属支架的地板上,赫然浮现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桔色光球,光球禁止不动,体积也不算大,犹如灯光照射出来的一般,又像是某种激光图像,被印在了乳白色的地面之上。
    张晓可以肯定,在她触动门边那个镜子开关前,这里绝对没有这么个玩意,估计是随着光屏一起出现的,但位置实在太隐蔽,再加上张晓的注意力都被光屏吸引了,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存在。幸好牧羊犬的视野很低,拿它当个稀罕物逗着玩,这才无意间提醒了张晓。
    光球,又是光球。已经摁过一枚光球的张晓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了上去……
    “滴滴滴”,三声清脆又连续的响动在船舱里扬起,刺激得张晓心跳加速。她屏息静气地等了许久,一刻不停地四处张望,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再低头去看光球,竟看到它不知何时由桔色变成了刺目的鲜红色!红色,代表危险和警告,这是每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张晓也不例外,她当即不敢动弹了,生怕闯了什么祸。
    “汪!”兴奋的大狗可不管这么多,在张晓脚边蹿来蹿去,边跳边叫。
    张晓刚想喝令它停下,却目睹了一幕颇为奇异的现象。
    只见大狗每挪动一步,与它爪子接触的那部分地板便突然变成了红色,好像热感应似的,踏一步,就红一小块地方,移开爪子,红色便消失。惹得大狗左扑右闪,和这些追着它的红色光圈玩起了捉迷藏。
    张晓连忙低头,果然发现自己脚下也有一圈红光。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光圈也跟着退了一步,张晓又连退数步,光圈如影随形,直到她退进了洗手间里,脚下的红光才彻底消失。张晓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蹊跷,但还是将大狗喊进了厕所,和她一起待着。
    就在大狗的四肢全部迈入厕所的一瞬间,被张晓摁过的那枚光球骤然从红色变成了绿色,紧接着,船舱里发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晓微张着嘴巴,眼睁睁看到,靠着沙发床的墙壁上逐渐出现了几条纵横交错的裂纹,称之为裂纹或许也不恰当,因为裂纹的缺口平滑规律,组成的图案对称工整,绝对是事先设计好的某种机关。
    随着裂纹的形成,厕所外的整张地板突然平行移动了起来,向着裂纹所在的墙壁迅速靠拢,就像是一张被抽进打印机里的白纸,逐渐被墙角吸纳吞噬。不过,这张“白纸”似乎没有尽头似的,这边被墙角吸走了,对面的另一边却源源不断地有新的地板补充上来,使得地面始终维持着平整完好的状态。
    张晓相信,如果不是地板上的污渍和被固定在原地的矮桌和沙发床充当了参照物,她多半察觉不到地板在移动。
    当矮桌和沙发床全都跟着地板撞向墙壁时,墙上的裂纹终于显露出了作用,居然将两样家具严丝合缝地收纳了进去。看来,裂纹的图案不仅和家具的侧面线条完全吻合,其深度也相当可观。
    不到一分钟,洗手间外的船舱就变得光秃秃了,除了两扇房门和一扇舷窗,再无他物,连电子光屏也不知去向。
    第一一九章 秘密空间

    张晓刚想迈出洗手间看个究竟,地板上又起变化,中心部位突然下陷,像是卷起了一个椭圆型的金属漩涡。漩涡原本只有拳头大小,很快扩大蔓延开来,瞬间拓展为一个长度五米不到、最宽部分一米多一点的纺锤状坑洞。由于船舱本身就不大,所以坑洞几乎占据了房间四分之一的面积,较细的一头一尾更是只差半步便能抵住两边的墙壁。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发生的,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时间。
    张晓所在的洗手间正位于坑洞的斜对面,基本上她只要往右跨出两步就能一脚踩进洞里。居高临下的她不费吹灰之力便看清了里面的状况,还没等她完全理解透彻,一样桔色的圆柱形物体忽然“咕噜噜”的从收纳家具的墙角向坑洞滚了过去,最后“哐当”一声消失在了洞沿处。
    显而易见,坑洞的出现使船舱地板以它为重心往内倾斜了,只是角度不明显,乍一看无法察觉。
    盯着这个近在咫尺的机关,张晓震惊不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知道刚才滚进洞里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她扔在地板上的火焰信号弹,大概属于外来物件,所以被墙壁排除在外了,不过放在沙发床和矮桌上的其它零碎倒是一样不落地收进了墙壁中。张晓现在当然没空担心这些东西怎么样了,她只是觉得,如果火焰信号弹没有引起坑洞的进一步变化,表示她也能下去吧。
    又等了片刻,再无任何异象显现,张晓终于深吸口气,朝门外踏出了第一步。
    方才,当坑洞还在逐渐成型的时候,张晓的脑子里曾闪过好几种可能性。也许是地下室的入口,也许是通往外界的走道,总之,出现在眼前的,应该是一截楼梯之类的建筑,结果却大大出乎所料。
    坑洞之内,居然是一处类似船舶机舱的地方,深不足一米,张晓一脚便迈了进去。
    她低头四顾而望,发现整个机舱跟地板并不是一体的,如果把地板下的密室比作一个容器的话,机舱则是比它小一圈的另一个独立空间,刚好被容纳进了密室中,两者间有估摸一指来宽的缝隙。
    机舱的形状跟洞口完全吻合,呈纺锤状,内壁是上宽下窄的弧形,导致底部面积比洞口窄了少许。弧面之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管道和纵横交错的线路,随处可见不知是锈迹还是油斑的污渍,几乎看不出机舱本来的颜色,显得很是残旧。
    除此之外,机舱也格外拥挤。以“纺锤”最胖的中间部位为分界点,半边“纺锤”都被各式各样的仪器和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塞满了,一根根缠绕着裸线的金属支架从内壁延伸出来,将这些设备参差不齐地支撑着,一眼望去如同章鱼的触手般,看得人头皮发麻。不过这些设备眼下似乎都处于静默状态,屏幕一片漆黑,瞧不出什么端倪。而另一半没有被仪器淹没的“纺锤”则宽敞不少,管道和线路也相对稀疏。
    如今,张晓正蹲在较为宽敞的这一半区域对“纺锤机舱”进行着详细的观察。
    然而,琢磨了大半天,她也不知道这间隐藏在密室里的机舱究竟是用来干嘛的,那些支愣着的显示屏不论怎么摆弄都毫无反应。
    正当张晓一头雾水时,她的目光突然被一样本不该出现在机舱里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块长宽四、五厘米的布条,被卡在一截固定管道的金属环之间,张晓将它拔出来后,立即认出这是保温毯的布料。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觉得很正常,因为她身边的确有一张保温毯,用来包裹防水袋的。保温毯上也确实破了好几个洞,在屋子里留下一片布料不足为奇。但她很快意识到,这间地板密室是刚刚才打开的,外面的布条怎么可能出现在里面?就算布条和火焰信号弹一样,是方才不小心掉进来的,也不该处于被卡住的状态啊,这分明是保温毯在管道上剐蹭时留下的痕迹。
    难道保温毯曾经和这间“纺锤机舱”有过交集?张晓凌乱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自从她苏醒过来,就一直待在船舱里,绝对可以肯定这间密室从未打开过。
    又是移动地板,又是收纳家具,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到。
    如果保温毯不是在此期间刮上机舱壁的,又怎么解释这块布料的存在呢?张晓百思不得其解。
    她皱着眉头,疑惑地审视着“纺锤机舱”,越想越纳闷。总觉得有什么关键问题即将浮出水面,却偏偏没法抓住突破口。就这么呆呆地看了许久,张晓的视线集中在了没有被金属支架和显示屏占满的半边机舱中,目光来回在左右舱壁之间扫射,神情渐渐凝重。
    终于,一个大胆的结论电光火石般闪过张晓的脑海,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张晓面向那堆显示屏坐了下来,然后慢慢躺倒下去,伸直双腿,闭上了眼睛。
    机舱总长四米多,宽一米左右。张晓躺倒的这半边也有两米来长,她一米七二的个子还不至于碰到头顶的舱壁和脚下的显示屏,所以躺平后并不觉得十分拥挤。调整好姿势,张晓开始模拟失明时的状态,伸出双手向四周摸索,她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脊椎疼的厉害,根本无法移动,只能摸到身体两侧的内壁,而这一截弧形内壁上的管道走了一个“凹”字型,刚好大部分都比较光滑,指尖可及之处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张晓咽了口唾沫,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仿佛是为了让她的结论更具说服力,厕所里的大狗突然吠叫着冲向洞口,居高临下地站在地板上,探出脑袋,一口咬住张晓的衣领,死命地想要把她拖出机舱。张晓微微颤抖着,尽量放松对身体的控制,任由大狗拽了许久,才一个翻身自己爬上了地板。但她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紧贴着微微倾斜的地面,静止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坐直身体,睁开了眼睛。
    “那天我落水后,你在海里遇到的,是不是这艘‘小船’?我们是不是乘着这个东西直接从海上到了这间屋子里?我们后来不是靠岸了,而是出现在了这个坑洞下面,你也不是把我拖上岸,而是拖上这块地板,就像刚才那样,对不对?”
    脸色苍白的张晓望着牧羊犬,连珠炮般扔出了一堆问题。
    口不能言的大狗自然一个都回答不了,只是歪着脑袋看向张晓,试图理解她的表情。
    没错,这就是张晓的结论,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却符合所有的环境证据。
    为什么密室机舱里会有保温毯的碎片?因为包着保温毯的防水袋栓在大狗身上,它跳出机舱时剐蹭下一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张晓的触觉还是感觉,甚至连大狗的行为举止,都明确指向了这个看似荒谬的结论——船舱地板下的“纺锤机舱”,就是大海中被张晓当做救命稻草的小船!
    失明的张晓在“小船”里一直昏迷着,压根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当她被大狗唤醒时,发现“小船”不动了,大狗又能踩着坚实的地面拖拽她,自然以为是靠岸了。
    而后,大狗将迷迷糊糊的张晓拖出“小船”,张晓刚刚“上岸”便失去了意识,也没机会了解四周的情况,完全有可能由始至终便昏睡在这间屋子里,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移动过。
    至于船舱的地板是如何恢复原状的,地板下的“纺锤机舱”又是怎么脱离船舱、往返于游轮和大海之间的,张晓就不得而知了。她现在也懒得去考虑这些过于深奥的问题,反正这艘游轮上的科技没有一样是她解释得了的,甚至连这里到底是不是一艘游轮都要打个问号,想再多也是白搭。
    此时此刻,张晓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纺锤机舱”能把她带进来,就一定可以带她出去!
    这个发现无疑是张晓目前唯一的希望,她必须也只能这么想,否则等着她的,就是活活饿死的结局。
    破釜沉舟的张晓连忙再次跳进“小船”里,甚至把大狗也叫了进来,尽量模拟当天在海上的状况,一个躺着,一个趴着,瞪大眼睛,伸手乱摸,企图寻找周围是不是有什么能够启动“小船”的装置。
    换了个角度,还真让她折腾出了与刚才不一样的效果。
    此时的张晓,脚底冲着那堆显示屏,身体因为手上的动作而不断下滑,忽然间不知踢到了哪块屏幕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觉得脚踝一紧,像是被某种环状物攫住了脚脖子,两条腿陡然动弹不得。张晓心中一个咯噔,刚想低头去看,头顶上却又生变故,只见一片黑色物体自上而下迅速将整个“纺锤机舱”覆盖了起来,张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中,那感觉就像是被关进了棺材里一样。
    幸好这片黑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几秒钟后,张晓眼前不足一臂远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了一片弧形光幕,脚底下的显示屏似乎也一个接一个地启动了,散发的冷光将密封的机舱照耀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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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6:22:55  更:2021-07-12 21:2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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