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恐怖推理 -> 一个古老灵魂的自述,如果你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 正文阅读 |
[恐怖推理]一个古老灵魂的自述,如果你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第6页] |
作者:此消彼长奈何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3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对了。”彭回过神来,“你如今回来,免不了杀伐决断,身边没有趁手的法器怎行?你的旧物,都被我埋在了太行给你陪葬,我命人速去取来。” “无所谓。”我随口说道。 “什么无所谓?”彭一时激动,“你知不知道,你死后我打开你的戎甲库,发现不计其数的法器铠甲,有多么难以置信?简直是穷尽兵戈。我权当是你的心爱之物,命人装了百车运往昆仑葬埋,你现在却说无所谓?” 我望向彭失望无奈的脸,遂安慰道,“多谢,你如此费心,我亲自取来便是,无须再装百车运回了。” 彭摇头苦笑,“我见你那收藏之多,都快赶上我那些瓶瓶罐罐了,还以为你很宝贝呢……” 我无意解释,彭的那些药瓶子当真是他的宝贝,别看他这副温吞的性子,若是有谁敢碰他的药,他必然翻脸震怒。至于我的那些兵器,实在说不上什么心爱。我处在这个位置,很多时候不得不去执行杀戮,但我其实极其厌恶战争,更谈不上爱好武器。之所以收集,是因为不想这些东西成为他人为祸的工具,如果没有必要,我根本碰都不碰。 “我都快忘了。”彭连声说道,“你随我出去,招待一下旧部,毕竟你回来是大喜事,大家都在等你。”说完,便与我一道,出了女娲宫。 |
紧接着,便又是一番痛述忠心,数典恭维的泱泱之势,我大致应承了一番,便尽早回了大咸宫。宫中依然是我喜爱的昏沉色调,宁静祥和,庭前的丹枫树,飘洒红叶,这番熟悉的景致令我差点以为这里还是玄都。然而,弥漫着烟雾的天色和沉重的空气,却时刻提醒着我,此处再不是曾经的昆仑。 我坐于丹樨之后,抬手掌起一盏油灯,翻看大鸿献上的《鬼容区》三卷典册。其上标注了我死后至今的二十七场大战,七百余次动乱。其中除去共工氏毁天灭地的战争之外,还有鲧氏长达两百年的乱政。北冥义军反攻昆仑,共工氏首领康回被困玄都,其见大势已去,怒不可遏,将昆仑万世基业付之一炬,他也于烈火中自焚而亡。此后,共工余众四散逃离,仍旧不甘,妄图反扑,当时的昆仑三巫便任命鲧氏的崇伯为将,讨伐残余。然而,崇伯大权在握,却在征战中,私藏了收缴的昆仑圣物“息壤”。此后,便又是一个邀功希宠,独霸专横的故事。 纵观这三千七百年的大小战争,无一例外均是由昆仑内部瓦解引起,以两败俱伤告终。而在适逢的时机,人类上帝那边总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坐享其成,渔翁得利。这绝不是巧合,看来昆仑内部和这些上帝的瓜葛,远超我的想象。我甚至不禁认为,是否上帝们一开始对地球的大清洗,就与昆仑中的某种势力有关。而我被洗髓,也是这巨大阴谋的一环。 我手按眉间,仍有许多事想不通。我死之前见到女娲,那时的她便十分反常,她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她自从去见了上帝的那个先知之后,便做了这重大的决定,突然而坚决。至于所谓先知,一个据说已近灯枯的孩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竟令女娲改变至此?此后发生的所有事,我们似乎一直被牵着走,疲于应付各方危机,却无法追根溯源。乃至这几千年来,昆仑几乎在自己打自己中消耗殆尽,而我们对于上帝,对于他们那个所谓的星球,对于先知,却一无所知。 |
我正沉思间,宫侍上前禀告,风伯在宫外等候召见。 我召他进来,见他满面的苍霜,颤颤巍巍,体态臃肿。曾经辩才无双,陈说利害,精通权变之术的精悍谋士,如今也不得不说一个“老”字。 “老臣拜见大巫。”说罢,便要行叩拜之礼。 我起身相迎,抬手将他扶起,“风师不必多礼,快起来请坐。” “老臣怎敢...” “场面上行些恭敬之礼,来我宫中便不必拘束。” “这...老臣从命了。” 风伯,我尊称他为风师,我在昆仑的官场之道,能这般如鱼得水,很大程度上是仰赖了他的谋术和献计。其善对派系之争,立党倾轧,趋利避害,八面玲珑,尤其辩论的本事,堪称 “口能覆邦”。 风伯安坐之后,便拱手说道,“大巫连日奔波劳碌,臣长话短说。大巫于旧都鸣金钟以发兵,臣斗胆劝谏万万不可,事出有因。想必大鸿的《鬼容区》三卷,大巫已经阅过,我昆仑三千多年,大大小小打了近八百起战事,打的是什么?是我蛇族的子民和钱。” “风师可说这两样现在如何?”我问向风伯。 “很不乐观。”风伯摇首,“如今,蛇族子民之数,不足大巫离世前的三成。而财政,更是紧迫不堪。昆仑遭逢共工氏、鲧氏等大肆偷盗,又于战争中消耗巨大的财力物力,后在地界重建新都,这些已令昆仑万世的积累挥霍一空。何况如今贪腐依旧严重,为了稳固氏族势力,新都已将纳贡削至极低。不是老臣耸人听闻,眼下我们几乎全赖人皇的祭祀供奉维持。这也是抵巫在商王不再祭祀地皇之后,要扶周灭商的最重要原因。” “他这些年竟靠这个挣钱?” “正是。此为昆仑绝密,仅有极少数经手的蛇族知情。这些年,抵巫一直在不断向人皇施压,尽最大限度的令人间服贡。商王早已不满,后才逆天反了,但此事也怪不得抵巫,他负担太重。昆仑为了维持,面子要做,仗要打,但打的是什么?是血汗啊。” |
我正沉思间,宫侍上前禀告,风伯在宫外等候召见。 我召他进来,见他满面的苍霜,颤颤巍巍,体态臃肿。曾经辩才无双,陈说利害,精通权变之术的精悍谋士,如今也不得不说一个“老”字。 “老臣拜见大巫。”说罢,便要行叩拜之礼。 我起身相迎,抬手将他扶起,“风师不必多礼,快起来请坐。” “老臣怎敢...” “场面上行些恭敬之礼,来我宫中便不必拘束。” “这...老臣从命了。” 风伯,我尊称他为风师,我在昆仑的官场之道,能这般如鱼得水,很大程度上是仰赖了他的谋术和献计。其善对派系之争,立党倾轧,趋利避害,八面玲珑,尤其辩论的本事,堪称 “口能覆邦”。 风伯安坐之后,便拱手说道,“大巫连日奔波劳碌,臣长话短说。大巫于旧都鸣金钟以发兵,臣斗胆劝谏万万不可,事出有因。想必大鸿的《鬼容区》三卷,大巫已经阅过,我昆仑三千多年,大大小小打了近八百起战事,打的是什么?是我蛇族的子民和钱。” “风师可说这两样现在如何?”我问向风伯。 “很不乐观。”风伯摇首,“如今,蛇族子民之数,不足大巫离世前的三成。而财政,更是紧迫不堪。昆仑遭逢共工氏、鲧氏等大肆偷盗,又于战争中消耗巨大的财力物力,后在地界重建新都,这些已令昆仑万世的积累挥霍一空。何况如今贪腐依旧严重,为了稳固氏族势力,新都已将纳贡削至极低。不是老臣耸人听闻,眼下我们几乎全赖人皇的祭祀供奉维持。这也是抵巫在商王不再祭祀地皇之后,要扶周灭商的最重要原因。” “他这些年竟靠这个挣钱?” “正是。此为昆仑绝密,仅有极少数经手的蛇族知情。这些年,抵巫一直在不断向人皇施压,尽最大限度的令人间服贡。商王早已不满,后才逆天反了,但此事也怪不得抵巫,他负担太重。昆仑为了维持,面子要做,仗要打,但打的是什么?是血汗啊。” |
风伯掩面痛诉,“大巫可曾看见,人间曾经的山河大川,满地金玉,奇珍异兽,比比皆是,而今安在?早已被搜刮殆尽,只剩陋石废木,愚禽钝兽。人类的欲望,就如同一把烈火,烧透了人间,而我们也分食着这贪婪。只怕哪时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昆仑再无力承载,万古蛇族就毁在我们这一辈的手上了...”风伯痛哭,尽是悲苦。 我眉头紧皱,风伯一生彪悍,何曾有过这般凄楚。看来,新都繁华的背后,恐怕已难以济世。 “车马未到,粮草先行。今财政空虚,谈何征战?穷兵黩武,只为徒惩我一时之快,苦的是我蛇族大众,有违道德。风师所言,本巫纳谏。” “谢大巫体恤,老臣替万千子民,谢大巫洪恩。”言罢,风伯跪地俯首,感激涕零。 “免礼。”我搀扶风伯,“风师怕是要助本巫一臂之力,除些蛀蚁了。” 风伯抬眼看向我,眼中闪过精光,“贪腐内患的名册,老臣三日后奉上大巫。” “好。”我颔首道,“风师老当益壮,但要保重身体。” “大巫放心,老臣还有精力。”言罢,便又一派糊涂模样,趔趄地拜辞了。 此刻,天已既白,又是一轮朦胧的太阳当空,我略感压抑,于是步出大咸宫,往黄泉走去。 |
三十七、情愫 新都依旧采用三朝五门的旧制,划分宫城、外朝、宗庙、社稷、府库、厩、官署、市、国宅、闾里、仓廪各部。我出了宫城应门,来到外朝西侧的厩里,此处是饲养神兽坐骑的地方。步至马厩,迎面跑来一玃,身着官服,恭敬行礼。这玃说来倒有意思,生于皋涂之山,模样与一般猴子无异,仅是身形偏大一些,但她却是猴王,且是母猴王。之所以饲养玃这种大母猴于马厩,是因为她每月有天癸(月经)流于草上,马食了这草便不生疾病,可辟马瘟疫。故由玃看管马厩,最为妥帖。 玃知我是来寻飞黄的,便速跑进去,将它牵来。这偌大的马厩共饲养了二百六十匹神骏,皆有玃独自打理,除了一股浓重的猴臊味之外,倒也井井有条。我跃上飞黄,正欲离开,却见玃一副欲言又止,徘徊反侧的样子。本来以她的级别,是和我说不上半句话的,但当时不知是触发了何种机缘,我竟脱口道,“说吧。” 那玃恍惚了一刻,确定我是在说她之时,忙跪倒在地,“我愿追随大巫,鞍前马后,拜马提缰,求大巫提拔。”说完,便连连磕头,一派虔诚。 “你对官位不满?”我沉声问道。 “眼下昆仑正值用人之际,却将有本事的才能之士安于厩里,实在遗憾。久闻大巫圣明,知贤善任,便自告奋勇,求个进取。”玃陈词道。 我有些惊讶,这玃相貌鄙陋,官职卑微,说的话倒是不同凡响,语气威武,并无惧惮,强调的是昆仑纳贤,而不是她自己的翻身。正所谓豪杰不安其位,则良臣出,仔细看她,身形矫捷,长耳阔颅,的确是副上佳的根骨,当个马倌屈才了。 “便做个郎中吧。”我对她言罢,胯下飞黄腾踏,便往新都城外去了。 |
半刻,出了新都,黄泉路畔,广褒的原野上尽是金灯花。这花正红色,光焰如金灯,一簇五朵,每朵十二瓣相须而生,而实不相连,以气相属,故又名离母。艳红的金灯花海,是这风烟俱净的黄泉路唯一的风景,只是它“离母”的名字,令人感伤。 我漫步花海,思忖即将面对的局面。我此番回归昆仑,蛇族子民、氏族首领、文官武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将有何作为。眼下虽然内政堪忧,但声势不能减,三天之后拜将台全军点兵。一来试探忠心,整顿军务,将领中若有消极不从者,尽数调离查办。二来彰显军威,威慑蛇族大小氏族,稳固昆仑强势地位。三来振奋子民,以惩治外患之名,拉拢民意,响应民声,团结统一。四来为我惩治贪腐的肃清运动,开局。这场誓师大会,目的当然不是真的发兵打仗,而是掀声势,造舆论。 点兵之后,大咸宫开设夜宴,我彭抵姑四巫与氏族首领、文官武将聚齐一堂。点兵为虚,夜宴为实,到时众生百态,群像毕露,有多少真假,便可一目了然。此次诸事,交予风伯、力牧、大鸿三臣操办施行,最为得手,这三人随我多年,为我心腹,必能裨补阙漏,优劣得所。 昆仑今非昔比,攘外必先安内。三苗之事,虽不能就此作罢,但绝不宜兴师动众。看来,我只有亲自去一趟三危山了,顺藤摸瓜,没准还能找到巫罗和北斗鬼蛇的线索。此行,我不想暴露,但求万无一失,于是想起彭埋在太行的法器,倒是可保个周全。打定主意,招来飞黄,一跃升空,前往人间太行洪崖山。 |
一路疾行,到达太行时,天色已晚,我将飞黄放逐山野,便信步登山。峰崖僻静,罗幕天青,想起当初我于此山醒来,潦倒饥寒,弱不禁风,后来一番遭遇,身处乱世,绝处逢生,不禁伤怀惆怅,忆起故人。犹豫片刻,折路向太行山谷走去。 我来到白素的洞府,简陋依旧,半分未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洞口的树枝,上面却没有那熟悉的身影。以前,她最喜欢爬树,张着脖子往远处看,看我什么时候从洪崖山修炼回来。 我伫立半刻,心中消沉,她应该会恨我,恨我没有救那宫女,恨我不辞而别,恨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是谁。我从来不后悔什么,也不愿沉溺于已成过去的回忆,平复心情,便欲转身离开。 “呜…”一声响起。 我转身望去,一身形瘦削的女子正用力捂着嘴巴,眼中满含着泪。她望着我,越哭越急,终于抑制不住,朝我奔来,死死抱着。温热的眼泪滚落在我的肩膀,沾湿了衣衿,剧烈跳动的心,敲击着胸口。 我抬手搂紧她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心中升起一片美好。 |
“白素。”我轻唤一声。 她依然痛哭不止,头埋在我肩膀,听见我唤她,亦止不住。 我就这样任她抱着,站了许久。白素哭够了,擦了擦眼睛,终于抬起头,凄苦地望向我,“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你没在。” “我去给筮草取甘露了。”白素抽噎,双眼通红,幽怨地望了我一眼,“进来坐吧。”说完,便一边拭泪,一边往洞中走去。 我缓步随行,洞内仍旧是老样子,乱七八糟,一片杂物。她不喜欢收拾洞府,到处堆着吃喝用度,我曾几次忍无可忍,亲自动手帮她整理。我坐于石凳上,打量对面的白素,她形销骨立,面色苍白,一副劳心疲惫的模样。虽然我只离开了两个月,可对她来说却经历了六十年,想必是挨了不少风雨。 “我以前总是幻想,有一天再遇见你,要和你说什么?”白素淡然一笑,“总结了好多好多话,可真见到了,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闭口不答,静静地听她说。 “你一点都没变。”白素盯着我看了又看,长吐口气,“这些年你去哪了?” “西方极乐。”我低声道,“那日...” “那日,我哭天喊地,你就是不回来。我一直对自己说,小青绝不会丢下我,她虽然跳了鹿台,但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白素泣不成声,“可鹿台塌了,他们搜遍了整个朝歌,再也没找到你。” “我跳下去,是有我的原因。”我试图向白素解释。 “我知道你受了伤,但没想到你伤得那么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已经快要不行了?”白素大喊。 我无言以对,从前到现在,我不曾对谁言过伤痛,因为这样做除了让别人替我担心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尤其对白素,她一个小女孩,在朝歌的重压之下,如果得知我当时的处境,势必心急如焚,惶恐不安。更何况,她知道与否,我都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
白素哭泣许久,看向我时,满眼悔恨,“我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你从来没把自己的命当命,也就不能有任何牵挂。但我知道,你对我好,比谁都好,只怪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托你后腿,对你乱发脾气。” 她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努力平复情绪,缓缓言道,“你身坠鹿台之后,帝辛和那些大臣,便说量你有再高的本事,也活不了了,他们甚至还很高兴,说‘它’一定会满意。闻仲在帝辛面前保释了我,众人看到你都死了,便没再为难追究。我与闻仲回到太师府的当夜,周公旦便将我劫走,带去回了西岐,随行一起的还有妲己。后来听说那晚鹿台塌了,青铜火也灭了,朝歌自那之后下了六十四天的雨,洪水泛滥,淹了整座城池。” “我到了西岐,周公旦便问我许多关于你的事,问你在太师府有没有受什么伤,我当时一个字也没说。他见问不出我什么,就也不问了,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实则就是将我放了。那天,我正欲离开西岐,却在城里街市上,遇到了宫女春莺,我本以为她早死了,却没想到她还活着。春莺将我唤住,语中尽是歉意和感激,她说她本来要被献祭给十条腿的巨怪,却被你救了。她们十个女人,都逃出了鹿台潭底,后来各奔东西,她无处可去,随着逃难的灾民到了西岐。在街上见我失魂落魄,于心不忍,便对我说了实情。” 白素哽咽道,“一想到春莺被抓的当晚我还那样说你,便悔恨莫及,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后来,我左思右想,不能一错再错,便在出西岐城前,去见了周公。我和他说,你在太师府确实受了伤,且不知是何原故,并将你之前的伤情告知了他。他问我,自那之后,你是否再没施过法术?我回答他是,他便确定你那时应该已经伤得极重,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我不知道而已。我听了更加无法释怀,想到你都伤成那样,还要去和怪物拼命,还要一人承担,我便撕心裂肺的难受。你知道,我一家灭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你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真心对我好的人,我真的不应该就这样失去你...” 白素抓着我的手,冰凉的掌心传递着她此刻的悲伤。我反手握住,轻声说,“ 别担心,我还在。” 白素扯出一抹笑容,流着泪笑着说,“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能等到今天,一切都值得。” 我还以微笑,这倔强的小姑娘,依然如此善良,重情重义。 |
白素继续道,“说真的,周公在得知你身负重伤的时候,他的伤心绝不亚于我。我知道他将贴身的玉佩赠予你,意味着已经心属于你。但他说到底,也只和你见过一面,却对你用情至深。我那时才知道,有些人一旦爱了,就会用尽全力,毫无保留。他和你相处了一天,抑或是相处了一辈子,他的爱都一样炙烈。我为此动容,便对他说了,后宫那晚,你听到了他和妲己的谈话。并且和他说出,在閟宫听到春莺所讲的关于妲己构陷伯邑考和容妃私通的事。他听完之后,很平静地和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你,一定请我转达,他要和你解释,请你一定要见他。” 我听罢白素所言,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我还记得抵曾在鹿台说的那番话,我似乎一直在逃避和周公的缘分,从相识之初,就是我在躲,他在追。然而我堂堂昆仑大巫咸,向来磊落,何时躲避过谁,又何必躲避一个凡人。 我蹙了眉头,问向白素,“他在哪?” “呃...你还不知?”白素惊讶,“二十年前,周公已经去世了。” 我心中一紧,不觉帐然若失,是呀,我走了六十年,他等不了这么久。 “他年近半百的时候,曾经找过我。那时他便身患重疾,看上去形色已衰了。他交给我一卷经书,名曰《易》,分为三部,《连山》、《归藏》、《周易》。他说这是他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后,掌太卜之法的集成之作。他说,你看了这《易》,便会明白,请我一定转交给你。他临行前还说,他这一生,从没忘记过你在西岐客栈的忠告,他遵守了承诺。” 白素叹了口气,“ 我虽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羁绊,但周公旦,的确有超凡的气概。以他的功业,足以当上人皇,但他一生都未称帝,仅位居摄政王。先后辅佐其兄姬发、其侄姬诵,制礼作乐,经营成周,讨伐数次叛乱。且他规定,周王不可称帝,只可称天子,皆由长子世袭。可以说,周是周公一手建成的,但他却从未觊觎过皇位,并且,他一生未娶,仅有义子,并无血脉。” 我胸中郁结,竟不知所言,周公一生的作为,已经是最好解释。反倒是我,误会于他,又敷衍应付,及不上他的至情至性。 我沉默半晌,对白素道,“将周公所著《易经》拿与我。” “好,那个...我放在...”白素嘟囔一句,便到一片狼藉中翻找。 我颇感无奈,若是周公知道他的心血被乱置于此,不知作何感想。 “收拾一下,随我回去。”我说道。 “什么?”白素一怔,愣在地上,“你...说什么?” “回去。” “去哪?” “地界。” 白素瘫坐在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垂首想了许久,蓦然抬头,“你到底是谁?” 我步至白素跟前,蹲下身来答道,“巫咸。” |
三十八、墓葬 我是谁?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是我最不愿回答的问题。 如果从道法的角度看,我已经反骨洗髓了三千七百年,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青蛇。 如果从佛法的角度看,我回归了本我,从昆仑巫咸,化为了众生沧海中的一粟。 那我还到底是不是我?这就像问你是活在梦中还是现实,能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一样,永远无解。 人类很喜欢问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 我曾经便是利用这三个问题,诱惑伊甸中的那一男一女,吃下了生命之果,使他们有了灵魂。但人类即便有了灵魂,却依旧不明白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始终认为,记忆和意识,记忆更加重要,而选择性地忽略意识。又或者说,记忆对人类的影响远远超过了意识。这可能与人类被创造时的勾画有关,我想这应该是一种缺陷。 我没有了记忆,我还是不是我?我当然还是我,我的行为,我的思想,我的意识,这些东西是我灵魂的印记,永不磨灭。而对于很多人类来说,抹去他们的记忆,似乎就是一种“重生”,可以重头来过。之所以会这样,是我当初祝由的不够完美?抑或是人类本身没有珍惜灵魂?总之这种巨大的“记忆缺陷”,是今后昆仑得以继续统治人类的根本法则,我们称之为“转世”。 |
太行洪崖洞内,我打开泥石混合夯成的墓堆,顺延着石道,向下走去。此处是我的随葬墓室,采用昆仑黄肠题凑的形制,即一层黄心柏木夹一层玉石,然后层层叠起,如同盖楼一般。每隔九尺,便有一层排列整齐横穿冢丘的穿木,一律为粗细相当的千年柏木,共有九层。 “这...这是什么地方?”白素在我身后,惊恐地问道。 “九重祀。” “下面是什么呀?”白素跟紧脚步,对此处颇为惧惮。 “第一层是牲、畜、人的殉葬,我们要去的是第二层。”我简单对白素说。 “殉...殉葬?”白素声音有些颤抖,“我...我现在脚底下踩的...不会就是...” “是。”我随口说道,“我见你害怕,并未掌灯,你且随我走便是。” 白素紧紧抓住我的手臂,蹑着脚步,一旦踩出些声响,便紧张不安,“这里是你的墓?天呀,我到现在都还浑浑噩噩,你竟然就是祖巫。” 我未有以应,对于这件事,想必她理解起来是要颇费些功夫。至于这九重祀,是我昆仑蛇族能享有的最高等级墓葬,又叫琉璃阁。说起来,我至今还未见过谁真把这琉璃阁建成过,听闻需要至少一万的蛇族修建十年方可完成大概。如今,置身于此,的确是宏伟壮阔,巧夺天工。我虽未掌灯,但可想象四壁柏木金黄,绽放精光,玉石莹莹,绣墙题凑。甬道两侧,尸骸累至穹顶,不计其数,其中应多数是我先时御统的部族和灵兽,至于人,我倒是好奇,为我殉葬的人类是谁,有多少?不过,念及白素见不得这场面,便只好此作罢。她今日已连遭震悚,不能再刺激她。 缓步前行中,白素的嘴里一直未停,她似乎借此而转移注意力,“你知道怎么走吗?我们走了好久了,不会一直在原地绕圈子吧?” “不会。”我倒是不知她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墓室不是迷宫,其主要目的是尊重死者,以显尊崇,不会采用故弄玄虚的规制而迷惑墓主。我看,她怕是看人间的盗墓传说,看得多了。 |
“我当初见你,就觉得你一身气宇不凡,之后你幻化人形,美的摄人心魄,原来昆仑大巫竟是长成这个样子的。我白素竟然和巫咸生活在一起,天呀...我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白素滔滔不绝,我偶尔回应,直到她发现类似的话已经重复多遍,确为事实的时候,终于不再纠结。“你想不想听,我当年从西岐走后发生的事?” “说吧。”我随口道。 “恩,我当初在春莺处得知你在鹿台潭底与那巨怪一战,心中便想着你要是没死,可能会回太行,于是便夜以继日地往回赶。中途走到东边的时候,正逢商与人方大战,两军摆阵,声势浩大。我当时看到,商这边的军队是联军,分为两种服装,帝辛的将军飞廉率商军在前,着玄服,后方列阵的是鬼方的军队,着赤服。人方那边,在沂水对岸,亦是举全国兵力,誓死一战。两方鸣鼓开战,商这边横渡沂水,多次不利,难以靠岸。人方那边巧用地势,以火攻为主,第一轮大歼了商军前锋。后来飞廉亲率部队,借风势,搭快船,终于渡过沂水。那将军确实是位豪杰,有万夫不开之势,听闻他和闻仲一样,亦是出身截教,战场之上,万道寒光乍现,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可就在商和人方酣战之时,鬼方的军队却按兵不动,在沂水隔岸观火,商这边多次发了信号,对面身着赤服的鬼方军,就是沉默不动。后来,飞廉将军被人方算计,取了首级,人方全歼商军。此时,虽然人方得胜,但已是些残兵步卒,没了气焰。鬼方趁机大兵压境,一举夺了人方的城池,捉了人方王。” 白素叹道,“哎,这一战,我算见识了什么叫渔翁得利。不过,鬼方千算万算,也是没逃过周公之手,后来老老实实地交出了人方的邦城,献给了周,退回到自己鬼方的疆土了。只是可惜飞廉将军,错信他人,前有强敌,后无援军,一世英雄,死的悲惨。” “良禽择木而栖,他择错了主公,死得其所。”我缓缓道。 |
“是呀,帝辛虽不能称之为无能昏庸,但是太过自负逞强,自信自己可以逆天行事,竟看不到险象环生。其实商的四方诸侯,都是些明哲保身之辈,怎会真的为他打仗而削弱自己的实力。这一点,周公便看得很透,他伐商之时,集结八百诸侯小国,会盟孟津,说‘诸侯所由用命’,将周灭商之后的好处,一一定好,明确关系。诸侯无不拜服,皆举了伐商的义旗,这些小国单拿出来是不起眼,但是汇在一起便也了不得。周和商的最终大战,定在牧野,帝辛七十万大军不敌周军五万。据说开仗当日,八百多诸侯旌旗蔽空,浩浩荡荡,单看气势,就是八百多个国家。而商那边的七十万大军,见此情景,当场就降了三十三万。况且,商在东边刚刚吃了人方的败仗,鬼方又反了,西边的羌方本来就和周走的近,见势不好也一并反了。商四面楚歌,回天乏术,仅剩闻仲一人支撑,他欲往北海搬救兵,可惜路经绝龙岭时,被阐教练气士云中子击杀。至此,商再无依靠,胜败已成定局。” “声东击西,好战术。”我低声说,心中大致明白了周公伐商的线路,以东边人方牵制商的兵力,西边趁机燮伐,闪电作战,速战速决。 “值得一说的是,周方兵临朝歌城时,周公将妲己推出了阵前,让她站在城下。周公说,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宠幸佞臣,荒淫无道。周方不忍荼毒朝歌百姓,乃将帝辛宠后妲己交出,望商王勿再一错再错,打开朝歌城门,免城内百姓于水火。周公这样所,便是想拿妲己换帝辛投降。结果,帝辛知道后,出了一道圣旨,悬于城门之上,细数了妲己三大罪状,说妲己是帝王淫恶的罪魁祸首,祸君乱主,残暴歹毒,干预朝政,为害忠良。当场就命将军恶来,一箭射死了妲己,拒不投降。此后,朝歌城内大乱,百姓人心惶惶,皆不再为帝辛卖命,周方未费多少军力,便得了朝歌城,帝辛亦自杀了断。” |
“妲己是这么死的?”我问道。 白素语气轻扬,开怀道,“是啊,反正我听了很是解气。要不是她,你能跳了鹿台吗?这恶毒的女人,活该得到这样的下场,令天下人世世代代辱骂她。对了,和她一道的那个同伙,一脸色欲的微子启,倒是捡了大便宜。周公灭商之后,将原来的殷商旧地,交予帝辛的儿子武庚管理,微子启辅佐摄政。当时武庚年幼,微子启便独霸朝政,等于坐上了他前半辈子做梦都想得到的皇位。不过后来听说,没几年也因叛乱的罪状,让周公杀了。至此之后,成周稳固基业,平定天下。要说这建周的功劳,全凭周公的谋略和胆识,而最后,他却让他的哥哥姬发当了天子。说起姬发,实在是个目光短浅,软弱无能,畏战胆小之辈。哎,周公令天下归心,却不居天子,一生全身而退,真是后世效仿的人臣典范。” 我轻笑说道,“如今又多了一个崇拜周公的小女子。” “啊!我...我没有...”白素急欲解释。 “到下一层了。”我提醒一句,缓缓向下走去。 |
白素这才意识到我们还在这琉璃阁中,匆忙跟上了我,小心翼翼道,“下...下一层是什么?” 我未答她,待到达平地时,抬手一挥,点亮墓室宫灯,霎那间,亮如白昼。 白素眯了眼睛,对这强光难以适应,待再能视物时,已经惊得动弹不得,便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望着眼前陈列整齐,延伸不见尽头的戎甲库,共有九条经道,九条纬道,摆放了我亦不知其数的武器、法器、铠甲等。刀、锛、凿、斧、矛、戈、钺、镞,衣、甲、服、铠、胄、盔,以及形式各异的法器。这些东西时间之久,连我都忘了是在何时何处所得,故熟悉而陌生。 我望向呆若木鸡的白素,莞尔一笑,“挑件你喜欢的。” 白素果然回不过神,口吃道,“这...这些...都是你的?” “恩。”难怪她会这般反应,确实是多了点。 “我挑?”白素单指指向自己。 “对。”我再次肯定,随即转身漫步这兵器池中。 白素见我走了,连忙跟上,似乎有种怪异的情绪浮在脸上,眼中放着光,笑容难以抑制,“哇...简直是...宝藏啊。” 白素搓搓手,于我身后,垂涎问道,“这是什么?这里面都是金子吧?” 我转身看去,随即答道,“是。” “那...那我就要这个了,这个宝贝。”白素一副欣喜模样。 “这个没什么用。” “哦?这不都是法器吗?怎么没用?”白素满不在乎。 “金缕玉衣。”我开口道,“死人穿的。” “啊?”白素猛的后退,吓得再不敢碰,那张财迷心窍的小脸顿时变了色。 我无奈一笑,“你找个趁手的武器,以作防身。”说完,便转身,继续前行。 |
白素跟在其后,再不敢起贪财之欲。寻了半天,将走完一条经道时,停住了脚步。 我再次转身看她,她这次站在一根赤色的鞭子前,仔细地看着。 “赭鞭。”我低声道,“好眼力。” 白素抬头望向我,“这鞭子叫赭鞭?模样很是好看。” “赭鞭是我一位故人的旧物,以华胥软玉为底,千毒千药侵炼,既能医病,又能毒杀。”我缓缓说道。 “这么厉害?”白素感叹,“我能试试吗?” 我颔首示意,白素拿起赭鞭,吃惊道,“这么轻?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 我双臂环胸,一脸笑意,这小姑娘竟然说赭鞭普通,殊不知它的厉害,天下武器中能排上前三。“以你的修为,如今是使不了它,需好生修炼,方可运用。” “是吗?”白素将信将疑,笑盈盈道,“既然有缘,就它吧,也正好低调。” 我无奈摇头,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吧。于是随手拿起一旁的蛇矛,负于身后,“走吧。” “啊?好。”白素将赭鞭别在腰间,快步跟上,“你不再下去了?下面不是还有七层?” “等你心理能承受的时候,我再带你看。”说完,便快步出了琉璃阁。 |
外面已是黎明,我招来飞黄,带白素坐于其上。白素自然又是一番惊愕,我见飞黄有些嫌弃,但碍于我在,不敢发作。 飞行至黄河孟津口,我独自下马,对白素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大咸宫。” “回...回宫?”白素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对。”我说完,便欲离开。 “是...是后宫吗?”白素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颇为错愕,不知她何意? “你...你不会是要我...给你当妃子吧?”白素脸红到耳根,双手死死揪着飞黄的鬃鬓。 我无奈一笑,真不知这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飞黄亦噗嗤一声,喷了一地的口水,似乎已是听不下去了。 “白素。”我礼貌道,“我大咸宫后宫一万年来,还没有过女主,你若想当,还要多努力才是。眼下,先练好赭鞭更重要一些,耐心等我,我去去就回。”说完便眼看着飞黄一个猛跃,扎进黄河,白素在它身上被甩的离了位,一并消失在猛浪中。 我暗叹口气,施法去往三苗三危山。 |
三十九、三苗 昆仑发源六水,分别为赤水、黄水、洋水、黑水、弱水、青水,三危山就在黑水之北,赤水之东。我出了黄河关,顺渭水向西,行至洮河,溯至源头,有鸟鼠之山,因鸟鼠同穴得名。此山山势高险,重峦叠嶂,终年积雪,濯濯秃石,荒凉萧瑟,其上无任何树木,天气变化无常,一日之内竟有四季气候,可谓恶劣穷凶之地。山中鸟儿,形似雀,色灰白,名曰本周鸟,因无树筑巢,只能栖息于洞穴之内,久而久之双翼已无法飞翔,只靠双腿行走。山中有鼠,尾若赘疣,名曰兀儿鼠,山里地洞皆为其所造。本周鸟白日在外觅食,晚上钻进地洞,并于洞内产卵、育雏,与兀儿鼠同穴同居,这一怪异现象,便是鸟鼠同穴。鸟儿失了翼,只能与老鼠一同栖居狭窄逼仄的地洞,这本就是种侮辱和讽刺,鸟鼠山的恶名,因此而得。 翻过鸟鼠山不远,西南处有一块穷谷之地,便是三危。我行至关口,驻足而望,平沙茫茫,大漠孤烟,北风卷地,白日黄昏。北有鸟鼠之山,积雪高寒,南有三峰危峙,绵延百里,河水萦带,群山纠纷,蓬断草枯,凛若霜晨。此处,便是我当初流放三苗之地。时隔几千年,这里仍旧黯兮惨悴,风悲日曛。 |
在我主导的所有战争中,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一个昆仑最为庞大的氏族集体屠杀流放,是极其罕见,甚至绝无仅有的。原因无它,盖因三苗为祸之猖獗,令天下生灵涂炭之惨状,旷古绝今。回想当年,三苗的首领“郎”,号称饕餮,因其对巫术的痴迷和狂热,甘愿自食身体,以至有首无身,堕落为幽灵。其麾下族众,视他为神,对郎极端崇拜,纷纷遁入此道。在极短的时间内,邪术污染便爆发至全族,如蝗虫过境之势,贪婪地鲸吞一切。 战争初期,我率领部下,击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面目可憎的怪物时,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曾是和我们一样的蛇族。而这些饕餮面对我们所爆发的攻击性,亦不带任何情感。他们仅剩头颅,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吃,不停地吞噬,仿佛这样便能填饱那已消失的身体。昆仑战后估算,当时被饕餮吃掉的生灵,足有十万之多,破坏最为严重的积石之山,本是万物无不有焉的丰茂之地,成了光秃的死山,长留山、章莪山、符惕山尽被荼毒。 狂妄肆虐的侵吞,如同瘟疫般不断蔓延,昆仑将士死伤惨重,节节败退之时,饕餮却因为越吃越多而越来越强大。我与饕餮大军多次交手,他们的力量异常凶猛,且毫不畏惧生死,脑中似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吃,任何的战术和攻击都无法对他们形成强有力的阻挡。直到一次战役,我偶然发现有一只饕餮在面对婴儿时,似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食欲,痛苦不堪,我便怀疑这些怪物的行为也许并非自愿。我将其带回昆仑研究,发现他仍残存良知,只是行为不受自身控制,如傀儡般听从首领郎的指挥。饕餮中大部分都已丧失自我和主观,仅有很少一部分能保留情感。 |
我依照这只饕餮脑中破碎的记忆,在汶山找到了郎,与之决战,将其杀死,头颅埋在了十万大山。我一直记得他死前和我说的话,“讲什么世间苍生,万物生灵,不过是神族为了自己果腹而已。芸芸众生,终日忙来忙去,不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如此说来,你们这些所谓的天命造化,与我这饕餮恶兽,又有何分别?”几千年了,郎的这番话还会偶尔在我脑中响起,我们都以为他是疯子,是极端、残忍、贪婪的怪物。可在他将死时的脸上,我却看到了悲天悯人,看到了大爱。如此的讽刺。 我不相信三苗的投降,因为一个曾经被野蛮吞噬的民族,心中的狂热是浇不灭的,即使他们看起来再无反击之力。我杀了三苗所有的饕餮和那些侥幸没有变成饕餮的成年男女,仅留下孩子流放。我知道这些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复仇,因为历史留给他们的,只有亲人的离世和苦难。今日,我再次踏入三苗的土地,不是为了赶尽杀绝,而是阻止悲惨再一次重演。 |
麻衣、圆花裙、火麻鞋、虎伞,我变幻了三苗的装束,步入敦薨城。城中市井喧嚣,熙熙攘攘,芦笙悠扬,满地烟尘,房屋皆为石砌,圆顶夯筑,高低错落,倒是一片繁荣之景。观察往来行人,大多都是人类,只偶尔见着蛇族,衣着服饰区别明显,但相互间并无隔阂,可见敦薨,为“人神混居”之城。 我行至市中,方形的广场上,矗立一宏伟建筑,形制十分特别,整体呈四方形,正面有七排自顶落地的拱型巨窗,两侧五排,顶部由金色尖劵柱廊环绕,风格庄严凌厉,透着压抑。这种建筑外观,与昆仑的飞檐斗拱截然不同,我亦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向正门望去,陆续有三五成群的人类在其中进进出出,看似并无把守,我亦随着人流,混进其中。 室内穹顶高堂,左右各分两层,由八根并排的石柱上下连接,四壁采用方圆的图案描绘,工致精美,色彩丰富华丽。堂中有一石台,白玉砌成,其上立一石碑,碑上有两行金色的文字。这些文字很是特别,每个都方方正正,但都缺一口,朝向不同,排列组合成句。我仔细看去,这字似乎是在哪见过,却怎么也忆不起出处,不知其含义。石碑前放置一七烛台,由一柄分出七支,其上烛火长明,似燃烧的树枝。环顾左右,进入此地的人类大多拖家带口,老少妇孺,皆毕恭毕敬地面向七烛台叩拜行礼,久久匍匐在地,口中喃喃念叨,似在祷告着什么。他们边说边哭,开始哽咽,后来痛哭,泣诉之声在偌大的高堂内回荡。 |
我隐了身形,走上石台,对着七烛台上的烛火吹了口气,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气焰高涨,炎舌飞窜。我心中明了,这火不是自燃,而是与某个灵邸连着,看这火势,透着妖氛。我手握烛柄,欲将烛台抬起,却挪不动半分,看来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眼下室内人类众多,我不便动手,于是下了石台,往门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听见跪在地上的一个少年低声祷告,“盘古,盘古,保佑我带我妈离开这里。”他说完,匆匆磕头,站起身,左右小心张望,低头迅速闪进了一处侧门。这侧门隐藏在满墙的方圆图案里,颇不显眼,我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 我打量这少年,身材颀长,瘦削挺立,面黄肌瘦,身着粗麻,虽然高大,但其实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他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查看,看样子很怕别人知道他要去的地方。走至尽头,是一面石墙,看似没了路,少年确定四周无人,便动手松动墙上石头,手法利落,半倾便拆出了一人可过的洞。我站在一旁看着他,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可想而知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迅速钻进洞内,我尾随其后,探个究竟。洞中是个只有一人宽的夹层,少年点燃蜡烛,深入其中,单手划着墙壁,口中数着,“五、十、十五、二十….”,待他数到五十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小心冀冀地将蜡烛放在地上,双手又开始松动墙上的石砖,他拿下一块,在墙内掏出一木盒。我借着烛光,看他打开盒子,里面满满全是铜贝。他掏出身上的钱袋,仔细数了数,也一并放入其中,怀抱着盒子,掰手又算了几遍,一脸痴笑。少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将木盒复放进墙中,恢复原貌,欣慰地喘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
我并未跟随,待他出去后,显出身形,施法将墙面拆下,里面竟然已经积累了半墙高的木盒,我随手打开几个,皆装的满满当当,除了铜贝,还有银贝。这些钱虽说不上巨富,但在敦薨城,也算是一笔横财。那毛头少年,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后,是如何赚得这许多钱的?我思忖片刻,随手拿了一盒,闪身出了夹层。 走出神殿,集市里人流涌动,比肩接踵,我挤在其中,搜寻着刚才的少年。走了许久,终在一处高悬彩带的石楼外,找到了他,他正端着澡盆,往街上泼水,惹得门口花花绿绿的姑娘,一阵嬉笑。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气模样,路过一个姑娘时,拍了拍对方的大腿说道,“干活去。”那姑娘轻浮一笑,便扭捏着身姿,上街招揽客人。 原来这小子是干这个的,我一阵无奈,难怪能攒下这许多钱财。自古娼寮是销金窟,机灵谨慎如他,左边赚着姑娘们卖身子的钱,右边赚着男人们寻欢的钱,自然是能捞到不少。当然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关心的是,像他这样的人,能帮我做什么。 我辗转来到娼寮的后院,见他正和几个粗鄙凶恶的大汉围在一起掷“榖”,一种形似陀螺的骰子。他咋咋呼呼,左右逢源,一副三流赌徒气质,先是输了几把,待众人放松时,“稳操胜券”地掷出了六。众人不甘,又几番与其对赌,皆大输,而他自然已是赚得钵满。他倒是见好就收,慌称有事,借口溜出了后院,走至门口时,见到了我。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3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
我所认识的龙族 |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
修仙悟 |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