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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第70页]

作者:静待良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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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鱼声仍然在响,声音仍然匀称有力,如个修行者临危不动的呼吸。
    “哎,造孽,造孽啊……”
    忽然,一声轻叹从那巨石后传了出来,伴随着轻叹声,那木鱼声响终于停住,一个人影已逐渐从巨石后晃动而出。
    我仔细一看,就见那走出来的竟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和尚,身披一件破旧袈裟,手托木鱼,一露面,先朝我们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你,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嘛?”
    那带头的鬼将再度吼问,和尚仍是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周围的鬼兵们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也都没有挡他,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来,随后,那和尚停在了我的身旁,我盯着他,他盯着我,都不说话。
    “喂,和尚,老子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将再度怒吼,那和尚听了这才扭过头去扫了他一眼,忽又抬手朝着背后的望乡台巨石一指,叹道:“这些鬼魅盘踞于鬼门关外不能投胎,本已够可怜了,你们身为冥府官吏兵丁,本该以度化为主,如今却将这些鬼魅残害,害他们魂飞魄散荡然无存,这实属罪大恶极!”
    那和尚瞪着鬼将一通责备,鬼将听完却只是一声冷哼,又道:“和尚,你跟我谈度化?你当你是谁?这阴曹地府内任职的和尚高僧倒是不少,可敢在这地方谈度化的却只有一个,正是住在地狱门外的地藏菩萨,你又能算老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妖僧?”
    “阿弥陀佛,度恶向善何时还分了高低贵贱?万物众生本就平起平坐,又何谈配与不配?可悲,可叹,千年鬼都,万年幽冥,何时开始被你们这些家伙,搞得如此的乌烟瘴气?”
    和尚摇头轻叹,鬼将顿时瞪眼又道:“你他妈少说废话!我问你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呵,你该不会是那群被我们宰掉的诀别岭恶鬼们的同伙吧?连和尚都能当恶鬼了,这世道确实够古怪的……”
    “我是敌是友?我非敌非友。”
    “那你要做什么?”鬼将又问,问时一脸莫名其妙。
    和尚微微一笑,手中木鱼竟又再度敲响:“我要做……对的事……”
    木鱼声响,声音不大,但响起的一瞬间却把山上山下所有的凄厉喊杀声、惨叫声甚至漫山遍野的阴气血腥气全都压了下去,不知为何,我慌张的心情莫名地一阵安宁……
    “死和尚,少耽误大爷们做正事!你不说,那我就当你是诀别岭的恶鬼,一起宰了便是!”
    鬼将又一瞪眼,说着话举刀上前就朝那和尚迎头砍了下来……
    虽然那和尚就立在我身边,可我压根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又要做什么,哪儿敢多事,于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鬼将一刀劈下,心说这和尚若真有本事,也必定有办法自保。
    怎料想鬼将手起刀落就听‘噗嗤’一声,竟已不偏不倚地从和尚额头开始,顺着鼻梁、脸颊、脖子、划出了一条深深地大血道子……
    看到这里我心头‘咯噔’一声,心说这和尚怎么不躲?才出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他只是出来卖个萌露个脸不成?
    但我这想法才刚萌生,甚至不等慌张地心情平复下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奇了怪了,那和尚脸上身上的血痕竟已凭空蒸发不见,倒是从对面‘噗’地喷溅过来一大片血雾……
    我再度一惊,赶紧循着那血雾传来的方向一眼望去,妈呀,竟是那和尚原本身上被刀砍出来的伤痕,竟以丝毫不差地出现在了对面你挥刀鬼将的身上……
    鬼将甚至来不及一声惨叫,霎时间又听‘噗’一声响,整张脸已然一分为二掉向两侧,紧接着‘噗通’一声倒地,死了。
    眼看到这儿,不只是我惊了住,周围一大群鬼兵全都慌张地不知所措,唯有那和尚仍旧满脸慈祥地眯着眼敲着木鱼,小声念叨着:“世间万物,本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既是我,我既是他,他就是你,万物归一……”
    那和尚念叨时,不远处鬼群中的一个鬼兵,竟已悄悄然地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忽地一刀横斩,刀锋正从身旁另一名鬼兵的腰身上划过,那被砍的鬼兵疼得“哎哟”一声惨叫,再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一分为二,整个上半身一倾斜摔落在地,竟从血泊中撑起了半截身子来,指着那砍他的鬼兵一声怒喝:“你他妈有病吧?昨天老子还请你喝酒吃肉,你砍我干嘛?”
    “我,我不知道啊!”
    那砍人的鬼兵吓得赶紧扔了手中的刀,慌张又道:“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啊……”
    他话音没落,地上撑着半截身子的鬼兵已然倒地惨死,紧接着就听又一声惨叫从鬼群中传了出来,竟是又一名鬼兵不知何时举起刀来,抹了身旁人的脖子……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原本气势汹汹包围着我的鬼兵们竟都开始嗷嗷惨叫着自相残杀,没多久的功夫,周围已是一片尸骸遍地血迹斑斑,最后竟只剩下一名浑身是血的鬼兵还摇摇晃晃地立在满地的尸骸之中,手中握着满是鲜血的刀,颤抖着朝那仍在敲木鱼默念的和尚慌张问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和尚微睁开眼扫了那鬼兵一眼,笑道:“你能不死也算机缘,但不死亦不如死,死更好过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那鬼兵咬牙切齿吼道:“我们这一大队人中了你的邪术竟自相残杀了起来,如今就剩下我一个,就算我活着离开也交不了差,必被上级怀疑,让我尝尽地狱酷刑,将我折磨得体无完肤,你说得对,老子拜你所赐,只剩下死路一条了,还不如自己来个痛快的……”
    那鬼兵话才说完,立刻将手中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噗嗤’一声鲜血飞喷,人已随声倒地……
    那和尚见状一声轻叹,念了声‘善哉善哉’,又道:“你在这阴曹地府之中任职,维护阴间秩序,本该是一件大德行,却有如今这下场,怎能怪得了贫僧,分明是你自己所作所为所至……”
    那和尚说着话竟又抬眼朝我望来,吓得我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弥陀佛,贫僧名一个‘果’字……”
    “果?”
    “对,果。”和尚又道:“这世上万事万物,有因则有果,有果则有我,万事皆可成‘因’,而我既是‘果’……”
    我一愣,又问:“你这名字我没听过,也不想多了解,可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竟然,竟然一下就害死这么多的鬼兵?”
    “害死他们的只是他们自己,我不过是他们最后的果报,又能做什么呢?”
    那和尚说完一笑,说中的木鱼也不再敲响,回身边朝那望乡台上巨大的望乡石走,边又头也不回地道:“你回去吧,这些鬼兵的果报虽已到来,可你的还没到,去做你在人世间还没完成的事,等做完了,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我急忙追上他的脚步,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是从鬼门关外诀别岭来的吗?”
    “诀别岭?哈哈,当然不是,但你放心,我无意害你,只是想与你做一件交易……”
    说话间,那和尚双眼中划过一丝诡异地奸诈。
    我一愣,不自觉地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又问:“交易?什,什么交易?”
    和尚笑而不语,忽然抬起袖子一晃,‘呼啦’一声,一团烟云已从我眼前绽开,瞬间将我带入一片苍白地迷雾之中……
    ……
    那迷雾逐渐消散,迷雾的后面徐徐现出一片黑暗,一阵轻微地哭嚎声随后从那黑暗之中逐渐传出,隐隐约约地,两道人影逐渐从我眼前呈现出来……
    “当家的,怎么会这样啊?咱现在可咋办啊这……”
    哭嚎声越来越清晰,仔细听,是个女人的哭泣,哭泣声中我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很快看清楚,那正在我眼前哭嚎的一对人儿,正是李家老大夫妻俩。
    就见两人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跪在我的身前不远处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而距离两人身旁不远处的地方还窝着一只猫,正在低头轻轻舔舐着自己身上的一处处抓咬伤口,那些伤口血淋淋的,看起来惨不忍睹,这猫我自然也认得,正是那只陪伴了李家老太太十几年的老猫。
    渐渐的,我逐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恢复,没等李家两口子发现我的苏醒迹象,我‘腾’地一声就从地上坐了起来,开始如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吸凉气,头脑终于逐渐清醒……
    而我这‘诈尸’一般突然惊起,倒是吓得李家两口子一声惨叫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地盯了我半天,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我才终于完全恢复了清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依旧红肿疼痛,似乎是之前被那恶鬼用手掐出来的伤还未消肿,我又朝着周围一看,这才发现此时此刻我们竟然身处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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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朝着李家夫妻惊问道:“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在我们村外的荒地里,”那李家大儿子壮着胆子答了一声,随后反问:“你,你怎么又活了?”
    “怎么,我死过吗?”
    听我一问,两夫妻连连点头,就见大儿媳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可不是吗,我家男人把您从家里背出来之后,您一点气都没有,我们还以为,还以为您死了呢,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我也以为我死了呢,”我摇头一阵苦笑,仔细回想着那不知道是多久前发生的一幕幕不可思议的画面,最终一声长叹:“也许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我不敢再多耽搁,说完急忙站起身来眺望村里方向,又朝着那李家两口子询问如今村里的状况。
    我一问,立刻又勾起李家夫妻的心惊胆战了,一阵沉默后,就见丈夫怯生生地抬手指向那正在一旁舔舐伤口的猫,说道:“是,是它救了我们……”
    “什么?它?这只猫?”
    初听到这话,我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只老猫,本就是什么修行百年的仙家?毕竟猫仙这种东西我早就曾经遇到过。
    于是听李家老大说完后,我朝那猫试探性地走了过去,拱了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猫家的大仙家?”
    那猫却不理我,依旧趴在地上舔舐伤口,动作慢吞吞的,似乎伤得很重。
    这时就听李家老大又在我身后道:“不,这猫从小就被我家老太太收养,一直养到现在连家都没出过,怎么会是啥仙家,通人性倒是真的,记得我家老太太死的时候,这猫趴在一旁叫得那叫一个凄惨,后来趴在老太太原本住的屋里,几天都没吃东西,差点饿死……”
    我点了点头,叹道:“人老精鬼老灵,这猫已经十几岁了,相当于人类中七八十岁的老人,即便不是仙家,通人性也是难免。可它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又怎么救的你们?”
    听我说完,那李家老大款款道来,他这么一说,我倒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事情还需追溯到群鬼冲入屋中之时,当时我被楼建光算计,正被一只恶鬼死死掐住,连自身都难保,自然也难以估计蜷缩在炕上的李家两口子,后来在那恶鬼的狠掐之下,我终于断了气,这才有了前面那夜游阴曹地府的经历,倒也不知是真死了一次,还是昏迷之时的幻觉一场。
    而就在我失去知觉之后,那些扑进屋子的恶鬼试图冲向炕上的李家两口子,将我们三个全部杀死,怎料想就在这时,一阵怪声却忽然从窗外传来,‘啪,啪啪’,是一阵开始缓慢随后越来越激荡地碰撞声,如同有人在猛烈地敲打着窗户,紧接着就听‘啪嚓’一声脆响,窗户玻璃竟然自己碎了,李家老大形容,窗破的同一时间,一只黑影‘嗖’地一下从破掉的窗口钻进了屋里来……
    那黑影突然钻进来,把李家两口子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又有厉鬼破窗而入,可片刻之间借着外面的月光又仔细一看,不对,那不是恶鬼,而是一只黑乎乎的大蝙蝠,一冲进来就在屋里‘噼里啪啦’地飞了个没完没了了……
    而第一只蝙蝠才刚进了屋,更多的蝙蝠也已经撞破窗玻璃飞了进来,开始满屋子乱飞。
    也是怪了,这些蝙蝠在屋里一阵乱飞之中,就见那些扑向李家两口子的恶鬼竟都开始鬼吼鬼叫着挣扎乱跑了起来,仿佛就跟害怕那些蝙蝠似的,可李家两口子仍然蜷缩在炕上不敢动。
    就在这时,‘喵’地一声猫叫打破了满屋子的恐惧,李家老大再往破碎的窗口望去,就见自己那只老猫正立在窗台上盯着两人看……
    起初李家老大根本不知那猫要做什么,然而那猫却又急促地叫了两声,随后跳到炕上开始叼李家老大的胳膊,试图把他往外拽,李家老大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猫试图带着他们逃跑。
    李家老大哪儿敢含糊,于是二话没说就从炕上抱起了自己的媳妇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就把媳妇先扔顺着破烂的窗户扔了出去,随后他本想直接开溜,可这时回头一眼扫见正躺在地上的我来,大家毕竟是同经了这生死的患难,李家老大于心不忍,于是趁着那一群蝙蝠扰乱众鬼注意力时,又咬紧牙关壮着胆子返回了屋子里,这才把我也给救了出来。
    之后,李家老大发了疯似的扛着我和他媳妇往大门口冲,逃命时往乱糟糟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就见那只黑猫正勇敢无比地挡在自家破烂的窗口前,面朝着屋里乱舞的鬼群发出一阵阵耸人听闻地尖锐叫声,如同示威……
    李家老大可顾不上这猫了,冲出院门后一边叫嚷着一边就沿着街道一阵乱跑,而村里周围人家无一不知李家最近正在闹鬼,听到李家老大的叫喊声求救声,哪儿有一户敢开门应话的,都假装睡觉,于是冲着冲着,李家老大不知不觉地就把我们带到了村外的山坡上,后来体力不支才终于停在了这里……
    又过了不久,这猫慢吞吞地追赶了上来,‘喵’地一声瘫倒在地后开始舔舐伤口,便再也没站起来了……
    听李家老大说完这些,我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想不到事情的最终,我们竟被一只普普通通的家猫给救了?可这猫到底是怎样救的我们?又为什么救我们?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正疑惑时,李家老大忽然叫了一声‘对了’,再度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紧接着就听李家老大惊慌地说:“有件事我忘了说了,血,很多的血!”
    “血?什么血?”我问。
    李家老大答道:“我从窗口把你救出来时,看见破烂的窗户上好多的血,腥臭难闻,而且因为我顺着窗台跳下去时没穿鞋,落地时脚往地上一踩软乎乎的,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竟然趴着好几只大蝙蝠被我踩到了脚底下……”
    “还有这种事?”
    我再度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又站起身来,扫视着村里的方向皱眉说道:“我要回去一趟。”
    “回,回去?小师傅您别开玩笑了,家里现在都是鬼!就算要回也该天亮回去吧?”
    “正因为有鬼才要回去,不然还留我们这些驱魔人有何用处?你们两口子留在这儿,我去看看动静就回来!”
    我将心一横,说完话抬腿就往村里方向走,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背后传来李家老大的吆喝声,回头一看,竟是他已战战兢兢追了上来。
    我问:“你跟来干嘛?”
    “我……我……”
    李家老大犹豫了一下,最终狠一瞪眼,从地上抄起了块石头来,正颜厉色地道:“我跟你一块儿回去!那毕竟是我家,总不能让鬼一直占着!再说了,您铤而走险也是为了帮我们,我不跟去,我,我还算什么男人?”
    一听到这话,我第一反应竟是觉得有些可笑,不由地冷哼了一声,边往前走边又说道:“李老大啊李老大,没想到你也能有血性一回,如果你早就这么有血性,又何必懦弱到不敢对媳妇大声说话,连你亲妈被你媳妇虐待,你都不敢出声……”
    听我说完,李老大顿时一惊,盯着我沉默了半天才怯怯地开口:“您,您都知道了?”
    “哼,我当然知道。”我答道:“你们两口子做人也太虚伪了,外面儿上装成贤妻孝子,其实私底下却是一对王八蛋,只把自己瘫痪的老妈妈当成是累赘,说得难听点,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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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老大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悻悻地跟我往村里的方向走,可才走出去没多远,背后忽然又传来一阵呼叫声。
    我和李家老大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竟是李家儿媳怀抱着那只受伤的老猫追赶了上来。
    李家老大一见,当即惊问:“你跟来干啥?危险,你快回去。”
    “不,让我跟着你们吧。”李家儿媳战战兢兢地道:“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山野岭里面,我,我更害怕呀……”
    见李家儿媳吓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因此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两口子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下了山坡,很快我们一行三人回了村里,往周围一看,依旧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黑灯瞎火,按理说半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附近的人家哪儿有可能还睡的着,可他们偏偏就是睡的着,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们并没多管那些,径直就回了李家,果不其然,没等走到门口呢,我就觉一股股阴冷迎面扑来,正是从李家发出来的,显然是那些孤魂野鬼身上所聚的阴气还未消散。
    快走到大门口时,我特地叫住了李家两口子,转身说道:“你们俩现在外面等我,我不说让你们进去,你们千万不能进去……”
    “为,为什么?这是我们家啊。”李家老大不解地问。
    然而这问话才刚出口,就被自己媳妇狠狠踹了一脚,瞪着眼说:“你傻呀你,万一那群鬼还都没走呢怎么办?咱俩啥也不会,跟进去那不是送死吗?”
    听到这话,李家老大突然回瞪了媳妇一眼,吼道:“你还说呢你,要不是你以前对咱妈那样,咱妈现在会不放过咱俩、带着那么多恶鬼回来找咱们报仇吗?”
    这李家两口子显然还没有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一时半会我也没时间跟他们解释了,趁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吵架的功夫,我壮着胆子只身推开了院门。
    门一开,一股阴风顿时‘呼’地一声迎面扑来,冰寒刺骨,我抬头往屋里一看,就见屋里一道道虚影乱晃,看得我不由得心头一紧,又一想到如今我被那楼建光暗算被封住了灵兵无法使用,四件祭器也全都丢了,不觉得更是发起了愁来,但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中堂走了。
    没等我走进中堂,一脚踩下去忽然就觉脚底下一软,我赶紧抬起脚来往地上细看,借着月光这么一看,果然,又是蝙蝠,地上竟到处都是已经垂死的蝙蝠,而且尤其以中堂门口以及窗户根下居多。
    我没在意,于是继续又抬步往中堂里走,顺着中堂前后进了两侧卧室各自打量了一番,同样是满地的蝙蝠,甚至空中还有些没死的蝙蝠,正在屋里乱冲乱撞着,而唯独不见的,却是之前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鬼。
    奇怪了,那些恶鬼都跑到哪里去了?
    伴随着一阵沉思,我再度望向地上的蝙蝠,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对啊,蝙蝠。
    我心中暗想:记得以前师傅白龙提到过,蝙蝠这种东西虽然看似邪性,但自古就是人们用来祈福驱魔的灵物,其中原因自然不光是因为蝙蝠的‘蝠’和福气的‘福’同音,而且因为蝙蝠这种东西的身上,本身就如猫、狗、龟、鸡一般具有一定的驱魔灵性。
    这么多的蝙蝠入室大闹,那些恶鬼再凶自然也会惧怕,无疑,如今屋里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正是拜这些蝙蝠所赐,是因为它们的出现,所以才赶走了那些闹事的恶鬼。
    可想到这里时,又一个疑问席上了我的心头,这些蝙蝠又是哪儿来的呢?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有这么多的蝙蝠闯入李家?
    我正在黑洞洞的屋里沉思这些时,一阵叫喊声忽然从院子里传来……
    “回来,你快回来!你去哪儿啊你!”
    我一听那就是李家大儿媳的声音,于是赶紧跳上炕顺着破烂的窗户往外看,原来是李家那只受伤的老猫已经晃悠着身子走进了院子里来,一见那猫跑进来,李家两口子立刻追赶了进来,试图将猫抓住。
    可追到一半时,那李家儿媳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正置身在闹鬼的院子中,登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拽着自己男人转身想跑。
    我见状在屋里喊道:“别跑了,你家已经没鬼了。”
    听到我的喊声,李家两口子总算安了心,于是朝我一路小跑了过来,而这时那受了伤的猫竟已先一个纵身跳到了窗台上,端坐在破烂的窗口前之后,开始盯着我看。
    它看我,我就看它,看了一阵子之后,那猫突然开始‘喵喵’地怪叫个没完,起初我还不懂这猫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仔细一看,就见那老猫叫时,一只爪子不停地抬起来往一旁破烂的窗户上拍。
    我顺着猫爪子往窗上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这才想到我刚刚还阳时,李家老大所说的话——窗上有血。
    血?血是从哪儿来的?
    我急忙凑近窗户又仔细一看,果不其然,窗户上黏着一层薄薄地血迹,仔细一闻腐臭难闻,其中更夹杂着一股腥臭味儿,而这时那猫已又从窗台上跳到了院子中,我顺势也跳了下去,见猫正从地上叼起什么东西来,我凑近再一看,是一条死鱼……
    “你家院子里怎么会有鱼?”我朝李家老大问道。
    听我一问,李家老大立刻也蹲了下来,捡起那条鱼来仔细看了几眼,闻了几闻,答道:“是黄鳝,看大小应该是我们村不远处那个鱼塘里养的,错不了。每年年前年后这段时间,鱼塘的人都会挨家挨户的卖黄鳝鱼,这时候正肥嫩,不过我家没怎么买过,死贵死贵的……”
    话说一半,李家老大指了指旁边那老猫,又道:“不过它口福好,倒是老过去鱼塘里偷鱼吃,我看这鱼八成是它偷来的,你看,这儿还一条呢……”
    李家老大说着又捡起一条黄鳝鱼来,而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又再起波澜,不禁回想起曾经师傅白龙曾跟我提过的一个缺一门的整人小法术来,名为‘鬼叫门’。
    所谓的鬼叫门,就是大半夜的会突然有什么人去敲你家的门,而你开门时外面却又看不见人影,等你进屋后,没过多久门又再度被敲响,这岂不跟李家发生的闹鬼事件出奇的吻合?
    而这所谓的鬼叫门,归根结底其实并非真有鬼怪作祟,而是因为黄鳝鱼的血至腥至臭,比一般的血液更容易吸引蝙蝠,所以将黄鳝鱼的血涂在门上之后,喜好血腥的蝙蝠就会没头没脑的循着气味过来,不停地往门上撞……
    一想到这儿我豁然开朗,赶忙又跑到中堂门口,在他家那两扇黑齐齐地厚实大木门上一通闻,果不其然,血腥味十足,果真是这只猫搞的鬼。
    我赶紧又这回墙根下,仔细盯着那猫的脸开始看,那猫因苍老而显得有些清瘦,一双眼睛大而无神,若是把两侧的脸颊挡住一点、再遮住头上那两只尖耳朵,粗一看,岂不就跟个直勾勾盯着你看的老人似的?这又让我想起前夜在窗帘缝外看到的那张怪脸来,原来,一系列的闹鬼事件根本就是这么一只普普通通的老猫搞的鬼……
    “你家根本就没有闹过鬼,你们家老太太也从没有回来过……”
    “什么?”
    我忽然这么一说,两口子顿时惊愕,然而再看那猫,却出奇地冷静,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仿佛是在默认自己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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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人老精鬼老灵,没想到我们被一只老猫耍弄了这么久,难怪自打楼建光我俩来你家之后,就一点阴气都感觉不到……”
    “可是,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是我家从小养到大的,吓我们两口子干嘛?”
    李家老大一声惊问,可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再一看那猫,此时却已艰难地摇晃着站起了身来,走到窗台下纵身就想往上跳。
    这要是平时,这猫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轻而易举跳上窗台,然而如今由于身上的伤势严重,连跳了几次竟然都从墙上又摔了下来,看起来异常的艰难。
    可它仍然还是锲而不舍,摔下就再爬起来,爬起来后又继续往窗台上窜,就如同发了疯似的。
    连李家老大都一声惊呼:“这猫干什么呢?窗台上又没有东西,它非得想上去干嘛?”
    而见那猫一直不停地往上窜身子,又一次次摔倒,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趁着那老猫再度落地时,我伸手将猫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到了窗台上。
    而那猫的脚才刚刚落在窗台上,就立刻顺着破烂的玻璃窗钻进了黑乎乎的屋里,跳到了炕上去,我扭头循着猫走去的方向往屋里一看,一瞬间脑海中‘嗡’地一声,隐隐约约地,就见房间黑乎乎的角落里,一个黑影正逐渐升高,变得越来越清晰……
    很快,那黑影呈现出一个干瘦的人的轮廓,颤颤巍巍地虚弱声音随后传来——
    “孩子,你们两口子都没事吧?”
    那是个虚弱无力的老太太的声音,一听到那声音我心头一惊,再看李家两口子,更是全都吓得浑身一颤,那大儿媳甚至‘啊’地一声惨叫了起来,不等说话,转身竟然就想逃走,但却被自家丈夫又一把给拽了住。
    “跑,你就知道跑,跑有什么用?”
    李家老大死死拖着拼命挣扎的媳妇,怒声吼道:“妈回来寻仇来了,你还能跑到哪儿去?还不都怪你,要不是咱妈活着的时候你天天虐待她,她现在会回来报复咱们吗?”
    听到丈夫的怒吼声,妻子已只剩绝望地哭泣,‘噗通’一声就瘫痪般跪在了地上,李家老大也开始低着头抹眼泪。
    而我可顾不上他们俩,盯着那墙角的黑影仔细看了一番之后,确定那确实是个枯瘦的老太太,可仔细一想,这事儿不对劲儿啊?如果之前李家闹鬼皆是因为那老猫搞怪而起,那也就是说老太太的亡魂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可如今为何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我判断失误?
    我越想这事儿越乱,索性也不多想了,用脚踢了踢身旁的李家老大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家老太太真回来了,索性趁着现在把事情说清楚,也好做个了结……”
    我说完抬腿就往中堂里走,李家老大抹着眼泪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拽起媳妇,跟我走进了屋去。毕竟,如今他们两口子连家都被满屋子的恶鬼给毁了,还能跑到哪儿去?事已至此也只能摊牌了。
    一进了屋,李家老大二话没说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儿媳一见也不敢含糊,连忙也跪倒在地朝着墙角里那黑影连连磕头,口中求饶道:“妈,我的妈呀,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家老大也抹着眼泪哭道:“妈,是我们对不起您,是我们混账,我们他妈的连畜生都不如!可我们,可我们也没罪大恶极,您就,就饶了我们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您放了她,都怪我这个当儿子的窝囊,没用,要不是我惯着,她也不会那么欺负您了……”
    “不,不妈!您要非得杀一个才消气的话,您,您找我,事儿都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媳妇惹出来的,这回我真知道错了,我是畜生,我对不起您……”
    两口子泣不成声地苦苦哀嚎,而墙角里窝着的那黑影却一直不动不语,唯有那满身是伤的老猫拖着虚弱地身子凑到了它的脚边去,‘喵喵’地叫着,亲热地在它的脚上蹭来蹭去,可蹭着蹭着,那猫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终于站都站不住了,卧在了它的脚边,但脸却还仍在往那老人的腿上蹭……
    那墙角干瘦的老太太见了,竟微微发笑了起来,朝那老猫柔声说道:“大喵啊,我谢谢你了,我老婆子穷苦了一辈子,都没给你吃过啥好吃的,你咋就对我这么好呢?”
    听到这里,我朝那老人问:“您真是已经过世的李家老太太?”
    那老太太微微颔首,仍旧声音柔和地说:“没错,就是我。”
    我又说:“人各有命,您有此收场也是前生造化注定,又为何要死后还纠缠着家人不放呢?”
    “不,那些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是我的猫。”
    老太太说完低头,又慈爱地望向了脚边那昏昏欲睡的老猫,接着又说:“这猫被我从小养大,虽说我孤苦伶仃的自己都吃不饱饭,可它从来不嫌弃我,我腿脚不好每天躺在炕上动不了,它就不出去,卧在旁边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别提多亲热了,后来我死时啊,还真挺舍不得它呢……”
    “您说,是一只猫搞出来这么多事?可它又为了什么呢?”
    “为了帮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出气啊……”
    老太太笑道:“我想啊,肯定是它天天陪着我,知道我可怜,知道我那儿子呀儿媳妇呀都嫌弃我,对我不好,所以它见了也生气吧。后来我走了,它就开始偷偷在家里搞事,吓唬他们两口子,它会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大师我求求您了,您别怪它行吗?它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猫……”
    听她说完,我又问:“这么一说,这猫的所作所为,您原本就都知道咯?”
    老太太再度颔首,答道:“不瞒您说,我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能管,因为我已经死了,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不敢现身,不敢回家,我怕,我怕我真回了这个家,会吓着我的儿子儿媳……”
    “所以说,其实您本身并不想找他们报仇?难道您不恨他们?”
    我有些惊讶,然而老太太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不恨,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儿媳,我为什么要恨他们?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用,到死也没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他们,害他们清清苦苦的受罪,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们啊……”
    老太太说着几声哽咽,那跪在地上的两口子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妈,您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您,是我们混蛋,我们不是人啊……”
    大儿媳哭得昏天抢地,一个劲儿不停地往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流血了还不停下。
    而我又问:“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您既然无恨,也就是无怨,无怨无恨如今又为何会沦为孤魂野鬼没去投胎,又返回到家里来呢?”
    “这与怨恨无关,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啊,挨过饿受过穷,什么苦都吃过,一切都看得开,可到死却有一件心事割舍不下,因这执念,我才落了个无法投胎的下场,没日没夜地在周围徘徊游荡……”
    “什么事令您这般割舍不下?”我又问。
    老太太顿时一声长叹——
    “我想像其他人家似的,围在一张桌子前,跟我的儿子、我的儿媳和和美美的吃顿饭,就一顿,我就死而无憾了……我知道我老婆子又老又脏,人家都嫌我,不想跟我一桌子吃饭,我不怪他们,可我,可我就是想好好跟我的家人们吃顿饭,想看他们笑,想听他们说话,我,我放心不下他们……”
    “你他妈听见了没!”
    老人话音没落,李家老大忽然猛地推了媳妇一把,用颤抖地声音嘶吼道:“快给咱妈做饭去!快去!”
    大儿媳抹掉满脸泪水踉跄起身,朝老人苦苦一笑——
    “妈,您想吃啥您说,儿媳这就给您做去!我们陪您一起吃!”
    884
    “都说人老精鬼老灵,没想到我们被一只老猫耍弄了这么久,难怪自打楼建光我俩来你家之后,就一点阴气都感觉不到……”
    “可是,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是我家从小养到大的,吓我们两口子干嘛?”
    李家老大一声惊问,可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再一看那猫,此时却已艰难地摇晃着站起了身来,走到窗台下纵身就想往上跳。
    这要是平时,这猫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轻而易举跳上窗台,然而如今由于身上的伤势严重,连跳了几次竟然都从墙上又摔了下来,看起来异常的艰难。
    可它仍然还是锲而不舍,摔下就再爬起来,爬起来后又继续往窗台上窜,就如同发了疯似的。
    连李家老大都一声惊呼:“这猫干什么呢?窗台上又没有东西,它非得想上去干嘛?”
    而见那猫一直不停地往上窜身子,又一次次摔倒,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趁着那老猫再度落地时,我伸手将猫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到了窗台上。
    而那猫的脚才刚刚落在窗台上,就立刻顺着破烂的玻璃窗钻进了黑乎乎的屋里,跳到了炕上去,我扭头循着猫走去的方向往屋里一看,一瞬间脑海中‘嗡’地一声,隐隐约约地,就见房间黑乎乎的角落里,一个黑影正逐渐升高,变得越来越清晰……
    很快,那黑影呈现出一个干瘦的人的轮廓,颤颤巍巍地虚弱声音随后传来——
    “孩子,你们两口子都没事吧?”
    那是个虚弱无力的老太太的声音,一听到那声音我心头一惊,再看李家两口子,更是全都吓得浑身一颤,那大儿媳甚至‘啊’地一声惨叫了起来,不等说话,转身竟然就想逃走,但却被自家丈夫又一把给拽了住。
    “跑,你就知道跑,跑有什么用?”
    李家老大死死拖着拼命挣扎的媳妇,怒声吼道:“妈回来寻仇来了,你还能跑到哪儿去?还不都怪你,要不是咱妈活着的时候你天天虐待她,她现在会回来报复咱们吗?”
    听到丈夫的怒吼声,妻子已只剩绝望地哭泣,‘噗通’一声就瘫痪般跪在了地上,李家老大也开始低着头抹眼泪。
    而我可顾不上他们俩,盯着那墙角的黑影仔细看了一番之后,确定那确实是个枯瘦的老太太,可仔细一想,这事儿不对劲儿啊?如果之前李家闹鬼皆是因为那老猫搞怪而起,那也就是说老太太的亡魂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可如今为何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我判断失误?
    我越想这事儿越乱,索性也不多想了,用脚踢了踢身旁的李家老大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家老太太真回来了,索性趁着现在把事情说清楚,也好做个了结……”
    我说完抬腿就往中堂里走,李家老大抹着眼泪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拽起媳妇,跟我走进了屋去。毕竟,如今他们两口子连家都被满屋子的恶鬼给毁了,还能跑到哪儿去?事已至此也只能摊牌了。
    一进了屋,李家老大二话没说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儿媳一见也不敢含糊,连忙也跪倒在地朝着墙角里那黑影连连磕头,口中求饶道:“妈,我的妈呀,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家老大也抹着眼泪哭道:“妈,是我们对不起您,是我们混账,我们他妈的连畜生都不如!可我们,可我们也没罪大恶极,您就,就饶了我们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您放了她,都怪我这个当儿子的窝囊,没用,要不是我惯着,她也不会那么欺负您了……”
    “不,不妈!您要非得杀一个才消气的话,您,您找我,事儿都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媳妇惹出来的,这回我真知道错了,我是畜生,我对不起您……”
    两口子泣不成声地苦苦哀嚎,而墙角里窝着的那黑影却一直不动不语,唯有那满身是伤的老猫拖着虚弱地身子凑到了它的脚边去,‘喵喵’地叫着,亲热地在它的脚上蹭来蹭去,可蹭着蹭着,那猫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终于站都站不住了,卧在了它的脚边,但脸却还仍在往那老人的腿上蹭……
    那墙角干瘦的老太太见了,竟微微发笑了起来,朝那老猫柔声说道:“大喵啊,我谢谢你了,我老婆子穷苦了一辈子,都没给你吃过啥好吃的,你咋就对我这么好呢?”
    听到这里,我朝那老人问:“您真是已经过世的李家老太太?”
    那老太太微微颔首,仍旧声音柔和地说:“没错,就是我。”
    我又说:“人各有命,您有此收场也是前生造化注定,又为何要死后还纠缠着家人不放呢?”
    “不,那些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是我的猫。”
    老太太说完低头,又慈爱地望向了脚边那昏昏欲睡的老猫,接着又说:“这猫被我从小养大,虽说我孤苦伶仃的自己都吃不饱饭,可它从来不嫌弃我,我腿脚不好每天躺在炕上动不了,它就不出去,卧在旁边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别提多亲热了,后来我死时啊,还真挺舍不得它呢……”
    “您说,是一只猫搞出来这么多事?可它又为了什么呢?”
    “为了帮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出气啊……”
    老太太笑道:“我想啊,肯定是它天天陪着我,知道我可怜,知道我那儿子呀儿媳妇呀都嫌弃我,对我不好,所以它见了也生气吧。后来我走了,它就开始偷偷在家里搞事,吓唬他们两口子,它会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大师我求求您了,您别怪它行吗?它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猫……”
    听她说完,我又问:“这么一说,这猫的所作所为,您原本就都知道咯?”
    老太太再度颔首,答道:“不瞒您说,我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能管,因为我已经死了,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不敢现身,不敢回家,我怕,我怕我真回了这个家,会吓着我的儿子儿媳……”
    “所以说,其实您本身并不想找他们报仇?难道您不恨他们?”
    我有些惊讶,然而老太太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不恨,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儿媳,我为什么要恨他们?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用,到死也没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他们,害他们清清苦苦的受罪,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们啊……”
    老太太说着几声哽咽,那跪在地上的两口子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妈,您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您,是我们混蛋,我们不是人啊……”
    大儿媳哭得昏天抢地,一个劲儿不停地往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流血了还不停下。
    而我又问:“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您既然无恨,也就是无怨,无怨无恨如今又为何会沦为孤魂野鬼没去投胎,又返回到家里来呢?”
    “这与怨恨无关,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啊,挨过饿受过穷,什么苦都吃过,一切都看得开,可到死却有一件心事割舍不下,因这执念,我才落了个无法投胎的下场,没日没夜地在周围徘徊游荡……”
    “什么事令您这般割舍不下?”我又问。
    老太太顿时一声长叹——
    “我想像其他人家似的,围在一张桌子前,跟我的儿子、我的儿媳和和美美的吃顿饭,就一顿,我就死而无憾了……我知道我老婆子又老又脏,人家都嫌我,不想跟我一桌子吃饭,我不怪他们,可我,可我就是想好好跟我的家人们吃顿饭,想看他们笑,想听他们说话,我,我放心不下他们……”
    “你他妈听见了没!”
    老人话音没落,李家老大忽然猛地推了媳妇一把,用颤抖地声音嘶吼道:“快给咱妈做饭去!快去!”
    大儿媳抹掉满脸泪水踉跄起身,朝老人苦苦一笑——
    “妈,您想吃啥您说,儿媳这就给您做去!我们陪您一起吃!”
    885
    东南方向的天空,黑乎乎的夜色下逐渐泛起了一层鱼肚白,估计再没多久就天亮了。
    毕竟年才过完,这个时间家家户户还都在睡觉偷闲,唯独李家烟囱早已冒起了层层炊烟。
    中堂里,大儿媳边抹眼泪边蹲在灶台前,时而添柴烧火,时而双手握着风箱的柄拉个不停,大锅里炖着肉炖着鱼,香味早已飘出了几里地远……
    “你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抱柴火来啊!”
    大儿媳忽然朝中堂门外一声怒喝,紧接着就听院子里传来应答——
    “来了来了,来了!”
    很快,李家大儿子抱着一大抱柴火飞奔似的跑进了中堂来,把柴火往灶台前一扔,抹了把汗珠子问:“咋样,够不够?”
    大儿媳瞪了丈夫一眼,骂道:“够个屁啊够,火还得再旺点,咱妈还等着吃呢!再去抱,快!”
    “好嘞!”大儿子狠一点头,扭头就往院子里跑。
    忽然就听屋里飘来老太太的声音——
    “不急不急,你们慢点,我不着急……”
    听到这话,大儿媳又抹了一把眼泪,朝着门外天空泛起的鱼肚白扫了一眼,哽咽道:“妈,您不着急我们急,您再多等等!这就好,这就好!”
    说完话,大儿媳更卖力的开始拉风箱。
    看到这幅场景,我坐在屋门口旁的小板凳上,不禁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流,然而阵阵的晕厥却在脑海中越发地清晰了起来,浑身也越显无力。
    我反复回忆着之前那‘梦境’中所遭所遇的场景,前所未有的真实,可那经历却又如此的经不起推敲,恍然若空……
    难道我真的下到阴曹地府去走了一遭?那大成哥他们现在岂不是都已经……
    我没敢继续往下多想,心里莫名一阵冰寒。
    “妈!好了好了,出锅了!”
    大儿媳一声高呼打断了我的思路,抬头看,一股腾腾蒸汽已顺着中堂门口方向朝我迎面扑来,香气扑鼻。
    大儿媳两只手里各抓着一块抹布,从锅里端起装着满满登登大块红烧肉的大海碗,就往屋里跑,而屋里早已经摆下了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鱼虾,米饭,凉菜和炒菜,几乎挤满了一大张桌。
    而桌子靠近墙角的黑暗中,桌前坐着个人影,在那里咧着嘴笑,盯着满桌的菜,朝大儿媳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吃不完吃不完……”
    “妈,不多,不多,”大儿媳摇摇头道:“相比这些年我们两口子亏欠您的,这算什么?”
    大儿媳说完又往中堂跑,再进来时,端进来的是热气腾腾的鱼。
    一连把锅里几大碗‘硬菜’都端上桌之后,两口子这才在桌边坐了下来,低着头坐得很直,显得很拘束。
    这时就见老太太朝我一摆手,笑道:“小师傅,您也来一起吃吧,谢谢您帮我了结了这心事。”
    我自然不会客气,于是撑着墙站了起来,在桌边落了座,抄起筷子笑道:“行,天色也不晚了,咱开动!”
    “哎,开动!开动!”
    两口子连连点头,随后大儿媳先夹起盘里的一块大鸡腿,放到老太太面前碗里哽咽道:“妈,您尝尝鸡腿,我故意炖得烂烂糊糊的,可香甜了……”
    “哎,妈吃,你们也吃,你们也吃……”
    “妈!吃鱼!我记得您年轻时候最爱吃鱼!”
    大儿子说完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了老太太碗里,老太太甜甜的笑。
    这原本该是和和美美无比幸福的一幕,然而如今看在眼里,我却只觉出一股莫名的凄凉堵塞心口。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幸福,却偏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一家人,难道不是应该每天都这样吗才对?
    一阵鸡啼忽然打破这前所未有过的祥和幸福,两口子瞬间变色,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不禁都朝着老太太的方向望了过去,而直到此时老太太还连筷子都没有动过一次。
    “妈,您快吃点,您快吃饱了再上路……”
    “妈不饿,妈看到你们两口子和和美美的,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妈就高兴饱了,你们快多吃点,看你们吃的香甜妈就高兴……”
    “妈,我们吃,我们吃……”
    大儿子索性将碗端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大儿媳拿手肘怼了丈夫一下,骂道:“你倒是吃两口菜,别噎着”,说完往大儿子碗里加了点菜,大儿子流着眼泪又继续猛吃。
    吃了才没多久,角落里又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我……该上路了……”
    “妈!您别走!您留下吧!”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大儿子扔下碗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儿媳紧随其后,哽咽道:“妈,以前是我们不好,您别走了,您留下咱还跟以前一样好好的,我们好好伺候您!好好伺候您!”
    “不行,孩子,妈……是鬼啊……”
    “妈!我们不怕!”大儿子吼道:“别说您是鬼,您就算是王八是骡子我们也不害怕!”
    “你瞎说什么呢!”
    大儿媳气得又狠怼了大儿子一下,逗得老太太直笑,两口子也不禁破涕而笑。
    “行了,你们的心意啊妈都知道了,妈这口怨气散了,也该是时候上路了,阎王爷叫我三更死,我能留到五更已经是前世的造化了,临走前能看到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妈也就放心了……妈,只是……只是……”
    话说到这儿,老太太忽然哽咽,大儿子最先猜出了老母亲的心事,抹着眼泪道:“妈,您是还放心不下我弟弟吧……”
    “哎,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你弟弟也没来看过我一次,我,我不放心他……”
    “老二那个混账东西,说失踪就失踪,连您都不管,妈您甭想他!”
    “话是这么说,可终究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妈怎能不想……不过事已如此,也没办法,能见你们好好的妈就知足,妈知足……”
    老太太笑了几声,那笑容却仍不从容,满是不舍,然而身影已变得越发模糊,逐渐消失,两口子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太太又低头扫了一眼一直趴在她脚边那只老猫,安详得如同睡着了似的,老太太欣慰一笑:“你啊你啊,都说狗不嫌家贫猫不嫌家富,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受罪,过穷苦日子,就一直陪在我个糟老婆子身边,我谢谢你,更谢谢你为我做得这么多的事儿,可咱俩都老了,都该歇息了……要是真有下辈子啊,你还当猫的话就找个好人家,别再找个我这样的主人,跟着我受罪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老太太说话时,就见那趴在地上如熟睡般的猫晃了几下尾巴,似是在回应,但却因不忍而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而话音落下,老太太的身影也已在屋里完全消失了……
    两口子的哭嚎声越演越烈,那猫却始终趴着,尾巴也不动了……
    猫的哭声会是什么样的?我没听过。
    “妈!您到最后连一口好吃的都没吃上,儿子对不起你!儿子亏欠你!儿子猪狗不如啊!”
    “妈,您走好,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妈您在那边保重身体……”
    天终于亮了,阳光顺着窗口渗进来,灰蒙蒙的,屋里有了光。
    慢慢的一桌子饭菜,老人一口未动,其实她想动,但身已成鬼,又怎吃得下这人间的佳肴?
    可我相信她并不会因此不甘懊恼,毕竟临走之前,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画面。
    想到这些我不禁一声长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然而随后就觉脑中‘嗡’地一声,一切归入黑暗,耳畔仿佛有人叫我……
    我听出,那是白薇的声音……
    886
    “小六子,小六子……”
    白薇声声呼唤清晰入耳,我想回应却张不开口,想起身去寻却使不出力,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干着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力气似乎逐渐恢复,我的眼前有了光,只听得有人轻声呼唤:“小师傅,小师傅?”
    那不是白薇的声音,是个男人。
    我勉强挣开疲乏的双眼朝着前方看去,隐隐约约就见两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是李家大儿子和大儿媳。
    一见我终于醒了,两人这才转忧为喜,就听李家老大惊喜地道:“小师傅您总算是醒了!您可吓死我们了!”
    听李家老大说话时,我扭头朝着窗外望去,就见外面天色已经一片漆黑,我急忙回过头来又朝李家老大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李家老大答道:“小师傅,您清早倒下后整整昏迷了一整天!”
    他边说边帮着媳妇把我扶坐起来,我朝周围望了一眼,才知自己如今仍身处之前和李家老太太吃饭的那间屋子里,桌子还没收,桌上摆着的大鱼大肉都已经凉透了,也都还没收。
    “你们家老太太呢?”我问。
    听我提及老人,李家大儿媳不禁转起了眼泪来,哽咽道:“小师傅,我妈她已经安心上路去了,临行前特地嘱咐我们两口子要好好谢谢您,谢谢您为她了却了最后的心愿,谢谢您也让我们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过错,谢谢您了……”
    说着话,李家大儿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赶忙搀扶,然而才稍微一动就觉脑中一片晕眩,身体更完全如被抽光了力气似的,无疑,是之前楼建光为我下得咒已经越来越深。
    我又问:“对了,那只猫呢?你家那只老猫怎么也没在屋里?”
    听我一提,大儿媳库得更凶了,李家老大抹了下眼角说:“小师傅,那猫清晨时也随我家老太太去了……”
    “死了?”我惊呼道。
    李家老大点点头说:“是啊,清晨天快亮时,我家老太太满意而去,随后我们一看一直窝在她脚边的老猫,竟早已安然断气。那猫从小被我妈养大,如今为了点醒我们两口子更现出了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我家的大恩人,于是趁您没醒,我将那猫也埋去了我家老太太的坟边,也好让它继续在下边陪着我那老妈妈,互相做伴也免得寂寞……”
    我听完不禁一声叹息,答道:“哎,都说猫不忠主,其实万物有灵万物有情,又怎能一概而论呢?一只老猫,却做得了人都做不出的忠孝之事来,也许如今随着自己的老主人而去,正是最好的结果吧……”
    我说完强行撑起身子就要下炕,两口子赶紧扶着我问去哪儿,那李家大儿媳甚至从炕沿下把尿盆端了起来,嘱咐我不用下地,想尿就尿盆里,她替我端出去。
    我苦苦一笑,摇摇头说:“你们家的事已经了了,我耽误了太久如今还有急事要做,也得马上离开了……”
    听到这话,李家老大忙问我要去哪儿,我边扶着炕沿往外摇摇晃晃地走着,边随口说道:“你们市市郊有个挺大的养殖场,那养殖场里闹了脏东西,如今我最喜欢的女人正在哪里除魔,生死未卜……”
    我原本只是想简单一说,谁料想话才出口,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回头看时,只见两口子都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随后才见李家儿媳扭头慌张地朝丈夫望了过去,战战兢兢问道:“那,那不是老二开的吗?”
    听到这话,我心头猛地一震,只见李家老大也已狂点头道:“是啊,我们市市郊一带一共就一个养殖场,是我弟弟开的啊……”
    “你说你家老二是那家养殖场的老板?”我惊问道。
    “没,没错啊,老二做买卖赚了点钱,就在市郊圈地开了那家养殖场,生意一直不错,也正因为生意太忙,所以很少回家来……”
    听完这话我虽满心震惊,但仍不敢多耽搁,于是跟两口子道了声保重后又继续往外走,怎料想才刚走进中堂,身子一软已‘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两口子见状赶忙把我搀扶起来,李家老大惊声说道:“小师傅,您现在身子骨虚弱,外面三更半夜天寒地冻的您根本走不了啊!”
    “走不了也得走,再错过今晚,一切,一切都晚了……”
    我拼命往外挣扎,见我不听劝阻两口子也没了辙,李家老大想了想,忽对着媳妇说道:“快,快去把咱棚子里的三轮车推出来!”
    媳妇一听赶忙问道:“当家的,你想送小师傅去老二的养殖场?”
    李家老大坚定点头,又道:“小师傅为咱家做了这么多,咱怎么能防着他这样不管,我今晚亲自把老二送过去,正好顺便问问老二,他那边到底怎么个情况,说不定还能帮上小师傅的忙呢!”
    媳妇点头道:“恩,那我也去,一路上多个人多个照应!你快去把家里被褥都抱出来,垫在三轮车上免得小师傅路上冷!”
    几句话商量好之后,两口子赶忙开始忙活,很快就从院子棚子里推出了辆三轮车来,又将从屋里抱出来的被褥把三轮车的后斗垫了个严严实实暖暖呼呼,这才把我搀上了车。
    李家媳妇又带了点路上吃的干粮之后,就跟着我们上了路,我躺在三轮车里被厚厚的几床被褥包裹着,李家老大在前面热火朝天的蹬三轮,李家儿媳则背着个包袱,跟在一侧全力推车。
    黑乎乎的乡间小路并不平坦,寒风凛凛更如刀般从人脸颊刮过,然而两口子一前一后一个骑车一个蹬车,却都累得大汗淋漓,早已感觉不出丝毫的寒意来了,而我,心里更是暖洋洋的,对这改邪归正的两口子更是满心的感激之情。
    大概十点来钟,我们总算是进了市郊,李家老大一刻不停地继续蹬着三轮往前又赶了半个多钟头,才朝我惊喜地说道:“小师傅您别着急,就到了,就到了!”
    我从被子里撑起身子往外看,隐约就见前面现出一片平房,似乎是个小村子。
    李家老大道:“我家老二的养殖场就在这村子边上,虽然我们兄弟俩不常走动,但我来过几回。顺着这村子再往前,没多久就进市里了……”
    李家老大边说边蹬三轮车,很快就顺着道路把我带到了一个大厂房门口,我顺着墙上挂着的牌子一看,‘养殖场’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然而即便到了,我提心吊胆的心情却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
    停了车,李家老大率先从三轮上跳了下去,走到门前‘啪啪啪’开始疯狂砸门,没多久就听一阵声响,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门卫制服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从门里探出头来。
    “你们老板呢?”李家老大怒声问道。
    那门卫显然认得李家老大,于是直接朝里面指了指说:“老板在办公室呢”,说着话,也将大门打了开,李家老大二话没说又跳上三轮车,带着我一路骑进了养殖场里。
    顺着养殖场甬道往里走时,我心中隐隐不安,环视四周黑乎乎的环境,只觉得一阵与寒风不同的阴凉刺骨,我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无疑那是阴气,这养殖场里果然不祥。
    但毕竟还没查出线索,于是我也没着急将话说出来,随后,三轮车又在一间养殖场深处一间亮着灯的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两口子把我搀下车后,李家老大狠一脚踹向办公室房门,‘啪’地一声房门被踹开,往里看,一个面带惊色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朝门外的我们慌张扫量……
    “哥?你,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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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疑,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个神情惊慌的人,就是李家老二。
    李家老大一见弟弟,当即瞪着眼冲进了屋去,一把就将自己的弟弟从椅子上给拽了起来,怒声吼道:“老二,妈没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老二沉沉低着头,似是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睛。
    “知道?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去?妈到死都在惦记着你,可你竟然不去送她老人家一程!咱两兄弟从小让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有什么用啊!我不孝就算了,你竟然也跟我学,你以前的孝顺劲儿哪儿去了?你还算是个人吗你?”
    对于老大的一番训斥,老二顿时面露惊色,似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这时老大媳妇也已经缠着我进了屋,扶着我落座之后,回头朝着老二哽咽道:“是啊兄弟,我们两口子以前不孝顺,有你经常回村儿去看妈,妈心里还舒服一点,可妈临走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为什么你连面都没露?你知不知道妈至死都还念叨着你,想着你啊!”
    “我,我不孝……”
    李家老二没多解释,才三字出口,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老大松开老二,一声长叹后又道:“算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大说着拽起老二朝我走来,恭恭敬敬地笑道:“老二,这位是小马师傅,可是位降魔除妖的高人啊!”
    似乎李家老大这‘降魔除妖’四个字才刚出口,老二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些震惊,随后重归于平静。
    “哥,你,你带个这种人来干嘛?”
    那李家老二偷偷抬眼扫了我一下,又迅速将眼神闪躲,似有顾虑。
    没等哥哥回答,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老二问道:“这位大哥,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名叫白薇的女孩儿来过?”
    “没有,”李家老二坚定异常地答道。
    我稍稍一愣,片刻间已从老二神情中分辨出他在撒谎,可他为什么撒谎?
    想了一下,我有些不悦,于是压低语气又问:“既然你不愿直言相告,那我可就直说了。你家养殖场上阴气密布,恐怕早就出了问题,因此才会被天诛府盯上……”
    “天,天什么?你胡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听我说完老二更加慌张了起来,那神色越显不对。
    而这时老二已搀住了自己大哥的胳膊,就往门口送,边送边说:“哥,你们就先回去吧,今晚我还有事要忙,拉我送送你们……”
    听到这话老大有些彷徨,这分明是在逐客,不由地气不打一处来,拖着老二就是不走。
    一想起白薇来,我更是来了脾气,拽着老二又要发问,可老二却依旧不回答,只是推着我们三人将我们往门口送,变得越来越慌张。
    见我们死活不走,那老二气得直跺脚,无奈下一声长叹,终于走到门口将办公室门从里面反锁了上,才又朝我急声说道:“兄弟,不瞒你说,白薇小师傅她,她确实来过……”
    “她到底在哪儿?这儿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我更显焦急,就听老二又道:“白薇小师傅来的第二夜,在我们养殖场里布阵抓那东西,没想到,没想到那东西真的来了……”
    “那东西?那东西是什么?”我急声问。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结,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时就见老二眼神中又闪过一丝彷徨,沉默了一下子才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僵尸。”
    果然是僵尸。
    我赶忙又问:“那之后呢?白薇现在在哪儿?那东西又在哪里?”
    老二答道:“白薇小师傅已经被……”
    ‘咚咚咚……’
    老二的话都没等说完,就听一阵清脆地敲门声已从外面传来,一瞬间,老二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人都僵直了一般。
    不等老二回过神来,离门口最近的李家老大已转身走向了门口,老二一见顿时一声惊呼:“哥,别开门!”
    这话出口,刚抬手拽住门把手的老大顿时愣住,谁料想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的一阵开锁声音已映入我们耳中,外面人竟有钥匙。
    老二彻底慌了,谁料想正不知所措之际,办公室的门已被从外面打开,随后就见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端着盘水果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女人才一进门,老大媳妇立刻亲热地迎了上去,笑道:“哟,这不是弟妹吗,这么晚我们还以为你睡了呢!”
    “嫂子,我刚听说你们来了,这不,专程给你们送水果来了……”
    听到这话我才明白,原来来人竟是李家的二儿媳。
    而老二一见自己媳妇进门送水果,脸上不光没有丝毫地喜悦,反而变得更加惊慌了起来,瘫软地往办公椅上一坐竟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这表现异常古怪,我不由地朝那走过来的二儿媳又扫了一眼,就见二儿媳面带笑容神态从容,不仔细看倒是并觉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儿来,然而再仔细一看,就见她脸上虽化了妆,但粉底还是掩盖不住皮下透出的雪白色,而她往桌上放水果时,那比常人更要长出几寸的灰色指甲,更一下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中暗想,不对,这老二媳妇绝对有古怪。
    我没声张,这时就听老二媳妇朝坐在办公桌前的老二笑眯眯问道:“当家的,聊什么呢?”
    “没,没聊什么……”老二赶忙摇头。
    倒是老大爽直,当即回道:“弟妹,我说了你可别害怕,你们这养殖场里闹僵尸了,你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吗?”
    “僵尸?真的假的?”
    老二媳妇顿时一惊,忽又话锋一转答道:“对对,养殖场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不干净,前两天还专程有个女师傅来看过呢……”
    听闻这话老大赶忙凑到弟妹身前,惊问道:“弟妹,那女师傅后来去了哪里?”
    “这……”老二媳妇朝门口扫了一眼,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朝李家老大招招手道:“大哥,隔墙有耳,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你……”
    老二忽然慌张地试图开口,然而才刚说出一个字来,就见媳妇回头一眼瞪了过去,吓得老二登时语塞,而这时李家老大已走到弟妹身前,附耳上前。
    “那小师傅啊,她已经……”
    老二媳妇话都没等说完,忽然间毫无预兆地一张嘴,猛一口就朝老大探过去的脖子一口咬了过去……
    她这举动突如其来,吓得李家老大登时一愣,根本来不及缓过神来,而庆幸的是,我一早就察觉到这女人有些不对,索性悄悄凑近李家老大背后一直试图观察。
    一见二儿媳朝李家老大的脖子一口咬去,我二话没说抬手往前一抓,‘啪’地一下一把就掐住了那女人的两腮,又用力一挤,就见两颗惨白色地尖牙从女人口腔两侧被挤了出来,吓得李家老大惊呼着慌张后退。
    一见被我制住,那女人竟还试图挣扎,一对手上尖利地指甲当即朝我脸上抓来,好在我手疾眼快,牟足力气猛一脚就朝那女人肚子上踹去,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女人已被踹出老远,正好摔在了丈夫的办公桌上……
    “原来你们就是养殖场里的僵尸!”
    我一声怒吼,吼声中就见女人试图挣扎起身,怎料没等撑起身子,李家老二已飞扑上前按住自己的媳妇,朝我们惊声呼道:“哥!你们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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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老二突然一反常态,倒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就见正按着自己媳妇的李家老二泪眼汪汪转过头来,盯着自己慌张失措的大哥一声嘶吼:“哥!兄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上坟时你多替我给妈磕几个头!告诉她,老二没脸回去看她老人家了!”
    听到弟弟的吼声,李家老二更惊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听得一阵鬼叫声越演越烈,是那被按在桌上的二儿媳已挣扎着爬起身来,一双爪子拼命地在自己丈夫的脸上抓挠不停,没多久的功夫就已把李家老二抓得满脸血迹斑斑。
    “老,老二,这……这……”
    李家老大彻底懵了,大儿媳也吓得躲在丈夫背后不知所措,可就在这时,又一阵撕心裂肺地鬼叫声竟从院子里传进了门来。
    我心头一震,赶忙顺着门口往外望去,黑灯瞎火的空旷院子里,就见几个人影正朝办公室方向扑来,而其中一个,我一眼就认出是之前为我们开门的那门卫。
    “快堵住门!”
    趁着二儿媳还没从丈夫的束缚下挣扎脱身,我赶紧将门锁好,李家老二和媳妇听我一喊,也缓过神来帮忙搬椅子推桌子,趁着那几人还没冲到门口先用桌椅把门给堵了住,几乎同一时间,就听外面传来‘嘭嘭’几声撞击,狠撞在门上的人影失足摔倒,但又第一时间挣扎起来,怒吼着继续往门上撞了起来。
    ‘哗啦’一声,门一侧的窗户也被那些人从外面砸了个粉碎,一条条血肉模糊地胳膊掏过碎玻璃开始往里抓挠,好在窗上盯着铁栅栏,这才不至于让他们直接顺着窗口爬进来,我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仔细一观察,那些在外面抓挠不停的人一个个五官扭曲目露凶光,嘴里露出两根惨白色的尖牙来,哪里还是人,分明都是僵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声惊问,说话间冲向办公桌协助老二将李家二儿媳又按了回去,趁这空档就听老二哽咽着说:“小师傅,我跟您说实话吧!前段时间也是半夜,我们养殖场里不知从哪儿闯进来一个怪人,抓住圈里的牲口就咬,我们当是疯子,就围过去想把他轰走,哪知道……”
    “是僵尸?”
    李家老大冲过来一声惊问,老二泪流满面,狠狠点了下头,又道:“那僵尸把我们养殖场的人都给咬了,之后我们就都变成了眼下这幅模样。我们知道自己变成了僵尸,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更不敢出门,只能每天躲在养殖场里惶惶不安,夜里出来靠吸食牲畜的血过活……”
    听到这话,李家老大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兄弟,难,难道你没去送妈最后一程,是因为……”
    “哥!我变成这副半人不鬼的模样,我怎么去?”一提到故去的李家老太太,老二的哭嚎声越演越烈。
    眼看着李家老二情绪即将失控,我这才想起正事来,死死按住桌上那发了疯般的女人,又朝李家老二惊问道:“那僵尸什么模样?之前来过的那个女孩儿又去了哪儿?”
    李家老二哽咽答道:“那僵尸长得人高马大非常魁梧,少说也得一米九来的个头,身上穿着一身清朝电视剧那种官服……”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惊呼出口:“难道真的是玄魁!”
    “玄?玄魁?那是谁?”
    李家老二显然还不知道那祸害了自己一家的真凶是何来头。
    而我哪儿还有功夫解释那么多,又朝李家老二惊问道:“还有,之前来过那女孩儿到底去了哪里?”
    “她……”
    李家老二才刚出口,却先听李家大儿媳的惨叫声从门口传来……
    听到声音我们回头一看,就见那被桌椅堵住的大门后面竟穿破伸进一条胳膊来,李家大儿媳一直在门口顶住门免得外面的僵尸冲进来,怎料这胳膊一伸进来,不偏不倚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媳妇!”
    见媳妇被僵尸掐住,吓得李家老大调头就往门口冲,怎料想还没等冲出几步就听‘噗’地一声闷响传来,那僵尸已狠插进大儿媳喉管的五指猛地一扯,霎时间血雾纷飞,大儿媳的喉咙就这么被生生给扯断出了……
    “我的媳妇啊!”
    眼见喉咙不停喷血的媳妇身形一晃噗通倒在血泊中,李家老大悲愤交加,气得恋恋鬼叫着冲到门口,从地上随手抄起根桌子腿就朝那穿过门的胳膊狠狠砸了下去。
    而趁我们这一分神的功夫,再加上我本来就身体虚脱,一直被我和李家老二按在桌子上的二儿媳一个翻身竟就挣扎起身朝我一口咬了过来,我本想躲闪,怎料想后退时双脚一软险些摔倒,再抬眼一看,那李家二儿媳已近在眼前一口咬向了我的喉咙……
    “不能啊!”
    危急关头,就见李家老二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来,猛一下堵住了自己媳妇的嘴,二儿媳倒也不含糊,狠一口就咬了下去,两颗尖牙如钢钉般钉进自己丈夫的手臂,生撕下了一大块血肉来……
    李家老二疼得一声惨叫,但还是拼死用血淋淋的手按住妻子,试图将妻子再次按在桌上束缚住,就听妻子恶狠狠吼道:“你都已经变成僵尸了,干嘛还要护着他们!他们是咱们的食物!”
    “咱们不是僵尸!咱们是人!是人!这些日子我们都不敢出去喝人血,你今天吸了他的血,就万劫不复了!”李家老二嘶声吼道。
    “人?哈哈!下辈子吧!”
    二儿媳显然已成了狂,终是僵尸,又怎能抗拒得了对鲜血的渴望呢?
    见丈夫死死按住自己不放,急得二儿媳两眼通红,一口口狠狠咬在丈夫的胳膊上、手背上,甚至用双爪继续去抓挠丈夫那张已经被挠得血肉糜烂的脸,可李家老二死死按着妻子却仍不撒手。
    我趁机起身又望向门口,情况同样不乐观,大儿媳已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中惨死,满心悲愤的李家老大挥舞着沾满血腥的凳子腿狠狠砸向破门而入的手臂,将那只胳膊生给砸得都变了形,可对方却仍在放肆地抓挠着。
    伴随着一声声撞击,门锁也已被那些僵尸从外面撞变了形,不只再有几下之后,这原本就不厚实的大门就会被外面的僵尸撞开甚至撞碎,一旦群尸冲进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危急关头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就听在办公桌上按着妻子的老二又嘶声吼道:“小师傅!求你快想个办法带我哥逃出去!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吧!”
    听到老二撕心裂肺般的求助声,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救?我倒是想救,可如今连自己都深陷绝境,我又能怎么去救别人?
    ‘轰隆——’
    猛一声巨响突然传来,李家老大的惨叫声已应着响声响起,我循着声音往门口一看,果然是单薄的大门终于已被外面的群尸撞碎,群尸疯狂往门里挤,吓得李家老大噗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庆幸的是,门虽碎了,但堵在门口的桌椅一时间却还并没被群尸撞倒,倒是群尸争抢着冲进来时又是推又是挤的,一时半会竟被桌椅拦着卡在了门口不能动弹。
    “快过来!”
    我一声惊呼,就见李家老大吓得连滚带爬地往我这边跑,然而没等跑出几步,最前头几只僵尸已翻过桌椅扑入房间,眼看为首一只扑向慌张跑来的老大,我哪儿还顾得上自己的虚弱无力,吼了声‘小心’,迎着那僵尸就撞了过去,猛一脚将僵尸踹翻在地的同时,自己却也虚弱地翻倒在了地上。
    李家老大连忙把我扶了起来,慌张呼道:“小师傅,这,这可咋办!”
    我没说话,只因早就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索性一咬牙一瞪眼,盯着争抢扑过来的一只只僵尸,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谁料想几乎就在群尸扑过来的同一时间,又一声巨响却从上空传来,巨响声中就见一大块水泥礁子从房顶上猛地砸下,瞬间将扑过来的一只僵尸砸得头破血流翻倒在地。
    我急忙抬眼一看,只见房顶上竟被人砸出个黑乎乎的大洞来,顺着洞口再看,隐约露出个人影,正探着身子朝我们喊叫。
    不看清那喊叫的人的模样还好,才一看清楚,一团怒火已从我心底‘轰’一下炸开了花……
    “楼建光!我c你大爷!你还敢露面!”
    那正从房顶洞口探出身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把我害成这样的南海派驱魔人——楼建光。
    听我一骂,那楼建光脸上也显出几分尴尬,但仍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一捆绳子顺着洞口扔了下来,又喊道:“小六子,之前是我对不起你,那旧账咱过后再谈,你快上来!”
    听到这话我顿时一愣,忍不住立在原地骂道:“你他妈又耍什么鬼花样?”
    “来不及多说!快爬上来!”
    楼建光又一声嘶吼,一只僵尸却在这时趁我失神而近了身来,双臂一搂,一口就朝我脖子上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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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是换了平时,我往后一闪也就避过去了,可如今不同,楼建光的符咒搞得我浑身软绵绵的,走路双脚都发软,更别说闪避这僵尸凌厉的攻击了。
    可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一只粗糙的手却从一旁伸了过来,不等我有所反应,那迎面扑来的僵尸已猛然一口咬在了那只人手的手背上,霎时间血光四并,我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身旁传来。
    我猛然回头,伸出手来挡住那僵尸血盆大口的,是李家老大。
    “小师傅,走啊!”
    趁那僵尸还没松口,李家老大狠一下将僵尸推出老远,僵尸的头一扭,生从他手背上撕下了一大块肉来,可李家老大依旧瞪圆眼睛毫无惧色,转身之际竟将我懒腰抱了起来,朝着房顶上的大洞托了过去……
    “走!快走!”
    “老哥,可是你……”
    我心中一震,没等说话就被李家老大托起了老高,又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楼建光扔下的绳子,开始往我的身上缠,怎料就这节骨眼上,几只僵尸已从后面疯狂扑来,扑到李家老大身上就是一通乱咬,眨眼间的功夫,浑身是血的李家老大身上已多出了好几个血肉淋漓的漆黑牙洞,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李家老二之前那啼血般的委托声不自觉地在我脑海中盘旋了起来——
    ‘小师傅!求你快想个办法带我哥逃出去!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吧!’
    救?这下还怎么救?到头来好心帮我的人无一有好报,我和个废物又有何不同?
    “哥!”
    李家老二一声怒吼,说话间愤然挺身而起,冲到自己哥哥面前就和那一群僵尸纠缠了起来,一边撕扯推搡一边又扭头朝自己哥哥急声吼道:“哥,你快走!你们一起走!这儿交给兄弟!”
    哪知李家老二的神情却异常的平静,甩了甩手上的血,笑道:“兄弟,来不及了,咱一大家子就在这儿团圆了吧!”
    说话时他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正躺在地上血泊中抽搐的媳妇,就见媳妇的身体抖了几抖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神木讷的双眼,开始试图爬起身来,又扭头往背后桌子上一看,自己的弟妹也已经鬼叫着爬起来正扑向自己……
    而我,正被楼建光咬牙切齿地拉着绳子越吊越高……
    李家老大抬头朝我嘿嘿一笑:“小师傅哎!你的恩情,我们李家算是报了!”
    “李家大哥!大嫂子!我他妈……对不住你们……”
    “你给我上来吧!”
    楼建光猛一用力,将我从黑洞拽到了房顶上,我再低头一看,群尸已然将李家兄弟两人埋没其中,霎时间一片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才刚把我吊上去,楼建光立刻扔下绳子又抓起一旁一个大汽油桶,顺着黑窟窿就往屋里倒。
    我吓了一跳,拽住他胳膊一声喝问:“楼建光,你这什么意思?”
    “小六子,这些人都没救了,不能留啊!”
    楼建光猛一把搡开我,然而不知为何自己竟也虚弱地摇了两摇,又继续讲桶里的汽油倒光之后,连整个汽油桶一并砸进了屋里,划了根火柴就扔了下去,紧接着就听呼啦一声,一片火光瞬间将眼前所有一切吞没其中……
    “李家大哥!大嫂子!”
    我趴在地上嘶声吼叫,抑制不住的愤怒涌上胸腔时终忍不住爬起身来狠狠给了楼建光一拳。
    这一拳虽然我已用了最大力气,可此时虚弱无力根本不足以打疼楼建光,但楼建光却还是摇了摇倒了下去,让我大出所料。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爬起来的楼建光却并没有还击或对我恶语相向,反而暗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拽着我就走。
    “楼建光,你他妈拽我去哪儿?你个王八蛋!”
    “兄弟,是我对不住你!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快跟我走!”
    楼建光边说边拽着我往前走,几乎半拖半拽地拉着我跳到了后房檐的柴火垛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尘土,又连滚带爬地继续拽着我往前冲。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要拽我去哪儿,但自然也明白这火势冲天的养殖场不是久留之地,无奈下也只能跟着他继续走,走着走着,我们两人磕磕绊绊地就钻进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随后又顶着寒风往前急行了一阵子之后,走在前面的楼建光突然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我顺势往地上一坐,总算都停了下来……
    见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声喘息,我不禁恶狠狠发问:“楼建光,你到底耍的什么鬼花样?”
    楼建光却没理我,艰难地坐起身子之后,竟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纱布来,又解开上身的衣服扣子,将大卷纱布胡乱团了几下之后就往自己的小腹上按。
    而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楼建光的小腹上竟缠着一道道已经完全被血水浸红的绷带,甚至连衣服都被湿透了一大片。
    他竟然受了伤?
    我再度一惊,仔细一想,之前这孙子带着我的法器离开李家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见我盯着他的伤口出神,楼建光竟不由地露出一抹惨笑,摇了摇头道:“小六子,你看,我现在这么惨,你满意了没?”
    “满意?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我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而楼建光却依旧是满脸的惨笑,又道:“亏我楼建光修行了这么多年,竟都忘了现世报是真存在的。你怪我也好,要杀我剐我也罢,如今我都无所谓了,但是,但是请你听我说完下面的话……”
    “老子可没工夫听你说话!”
    说话时,我已偷偷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只想爬起来往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脑袋上砸,然而石头没等费力举起来,楼建光口中忽然传出的两个字,却瞬间让我震住在了原地——‘白薇’。
    “白薇……白薇在哪儿,我知道……”
    听到这话我急忙惊问:“白薇在哪儿?”
    楼建光没说话,但脸色却已经越来越难看了,一抬手,竟从怀里取出个已被血水浸红了大半的小纸人。
    “这是……”
    “我南海派的追踪符……”
    楼建光苦笑道:“不瞒你,自打来到这里,我就把所有参加选拔的道友们都当视为了敌人,你别怪我,这世界就是这样,天诛府的选拔名额有限,留下你们,对我就是最大的威胁。所以我暗中以我南海派术法在饭店里每个人身上都下了一道追踪符,只希望能随时了解各人的位置举动,以便找机会清除障碍……”
    “你他妈的可真够阴险的!”
    “可不是嘛,连我自己都已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可这世界就是这样,这驱魔界更甚,即便那些驱魔人们对外个个都是冠冕堂皇的正义之士,私底下,又他娘的有几个没做过结党营私排挤陷害的勾当?有利益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手段,嘿嘿,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手段比我更恶劣更不干净的人,一定……”
    “我没工夫听你说道!楼建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六子,我能帮你找到白薇,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得……你得帮我报仇……”
    “报仇?”
    楼建光点了点头,悲切地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小六子,天诛府……天诛府有变,王老爷子已杀光其他所有完成任务赶回板面店的驱魔人,我,我是如今唯一一个幸存者……”
    楼建光这话出口,我心里咯噔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再看楼建光此时此刻的状态以及表情口吻,哪儿像是在胡说一通?
    “你,你开什么玩笑?”
    “这,这不是玩笑!”楼建光有些激动,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沾着血的纸人道:“我南海派的追踪术一下,这纸人便与事主息息相关,事主若死,纸人也会顷刻灰飞烟灭。那晚我害了你,带着你的法器回店里时忽觉其中几只纸人先后化为飞灰,于是留了心眼处处小心,果不其然,回到店里竟险遭王老爷子以及另外两名神秘人的加害,后来好不容易才带伤逃了出来……”
    听到这里,我扫了一眼楼建光的小腹,问:“你说你这伤,是王老爷子所至?”
    楼建光点了点头,我又惊问:“可他是天诛府的元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楼建光摇了摇头,又道:“这我还不知道,但他要害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于是逃出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寻找白薇小姑娘,因为除了你我之外,在此的所有选拔者中,已唯剩她还一息尚存。但她此刻根本不在养殖场里,却在附近的山林某处,我本想直接去找她,但从路上发现的蛛丝马迹和打斗痕迹才发觉,她显然是被掳走的,我身上有伤不敢硬追,本想先出林子想想办法,没想到就撞到了你和李家人进养殖场,于是先救了你……”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已沦落至此,又,又何必骗你?你们,你们千万要小心那姓王的,这其中,必,必有大阴谋……”
    楼建光边说边将手中纸人托了过来,然而没等递到我的手里,那手却已先无力的垂了下去,楼建光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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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楼建光这一席话,我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但很快就感觉到身体似乎正发生微妙的变化,仿佛失去的力气和感官正都逐渐地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
    起初我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啊,记得之前白薇也提到过,术士作法,法自术士而出,因此术士为法中媒介,那楼建光以咒术害我,咒术是他的法,他一死,这法咒就没了媒介,法咒自然就失去了作用,也就解开了束缚着我的这‘枷锁’。
    而才一想到这里我再度心头一震,急忙把楼建光手中的小纸人取了过来仔细检查,他人已经死了,那这纸人上的术岂不也就解除了,我还怎么去找白薇?
    但意外的是,那纸人才一拿到我的手里,立刻在我掌中轻轻颤了两下,随后腾地一下竟自己从我手里站了起来,先是一阵左顾右盼,随后竟自己跳到空中飘浮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前走,不过走出去没多远就又停了下来,小小的纸片脑袋竟自己扭过来朝我晃了两下,如同是在示意我跟上。
    这就奇怪了,楼建光明明已死,这纸人上施的法竟没失灵?我有些意外,可又转念一想,再一次明白了过来。
    之前楼建光以法咒害我,那法咒的作用只是限制我的力量,害得我一直半死不活的,但却并没有类似直接害死我的直接目的,所以法自楼建光本身而出,自然也由楼建光本身来掌控,而这纸人不同,这纸人被楼建光以南海派的追踪术与白薇绑在一起,从此便与白薇息息相关,白薇到哪儿它就到哪儿,白薇活着它就活着,此法一出本身就再与楼建光无大关联,因此只要楼建光没有自行解除这法咒,即便身死,这法咒自然同样有效,直到有一天白薇死去,才会化为灰烬失去效果。
    这么一想,我终于豁然开朗,又扫了一眼坐在地上依靠着个土坡惨死的楼建光,不禁一声长叹:“楼建光,你这就叫害人终害己,不过你放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我活动活动筋骨,只觉一阵神清气爽,抬腿刚要跟着那纸片人往前走,一直依靠着个突破坐在地上的楼建光身子忽然微微一拧,竟趴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去扶,心说死也得让他死的体面点,怎想到才一蹲下,余光中往他背后的土坡一扫,原本楼建光一直用后背挡着的地方竟露出了个小土洞来,洞里隐隐约约露出个用草盖着的登山包的边边来。
    我想,这楼建光难不成到死还藏了什么宝贝,于是好奇把包拽出来一看,那包里放的,竟是之前楼建光从我手里夺走的四件结巴仙祭器以及行囊。
    看到这些东西我不禁又暗骂了一句那已死的楼建光,这小子可真是狡猾到家了,不光之前算计我,如今到死竟还跟我藏了一手,怕是我不说帮他报仇、他那口含恨的怨气不散,一直在那儿挺尸不动的话,这些祭器我怕是找都找不到了。
    我背上东西,又用枯草虚土简单讲楼建光的尸体掩盖了一番之后就上了路,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山里也没有什么豺狼野狗,他的尸体倒是安全,等到明早有人经过,自然会报警为他收尸,也就用不着我多费心了。
    因为楼建光死时破了我身上的法咒,跟着纸片人往前走这一路我倍感浑身轻松,然而一想到李家人为我丧命的事,却还是难免心情沉重了下来。
    而那小小的纸片人在前面带路带得倒是轻快,飘在空中左飞飞又飘飘,没多久的功夫就把我带进了林子深处,枯山密林倒是有些吓人,好在有薄薄的月光洒落大地,我才得以看清前方的路。
    我跟着纸片人这一走,就走出了有半个来钟头的功夫,一路上跟着那纸片人东拐西拐之后,前方已然是个向下的小山坡。
    纸片人身形一纵,竟一头就扎进了满是枯草的山坡里,我也急忙跟了下去,踩踏着干枯的乱草地往下走,眼看就走到山坡底部时,一阵呜呜地异响声却忽然从正前方的枯树草丛间传了出来,如同是有人在急促地叫,但叫不出声,以至于那呜呜声沉闷得像是被人嘟着嘴一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一下就听出那是白薇的声音,只因她的一言一行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白薇!”
    一时间心潮澎湃,我顾不得别的就往前冲,那纸片人也一头朝草丛里扎了过去,趴在厚厚的枯草上一阵乱扒之后,果然见枯草下面似有什么活物正在蠕动,我把最后一层枯草掀开往里一看,果不其然,正是灰头土脑的白薇正蜷缩在枯草的底下,身上被一条条枯藤五花大绑着,嘴里还被塞满了干草。
    “白薇!”
    我又叫了一声,把白薇扶起来时不禁泪目:“妈了个巴子的!我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你躲在这儿吃草?”
    我边说边把白薇嘴里那一大把干草拔了出来,正要帮她解身上的藤蔓,哪知白薇却先一声惊叫:“快跑啊!”
    “啊?跑?”
    我瞬间一愣,没等反应过来,隐约中却听‘噌’地一声脆响从背后传来,我无意识地回头一扫,余光中就见一席高大的黑影已经从我背后不远处的草坑里窜出,片刻间的功夫已直直扑到了我的背后。
    那黑影虽然高大,但动作快得惊人,根本没等我有所行动,就觉出他一双冰冷僵硬地大手已掐在了我的脖子上,只轻轻一抬,直接把我往后掀飞出十来米远,才‘噗通’一声摔在草地里打起了滚来。
    而没等我狼狈爬起,那黑影却又已转身逼近,我趴在地上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当即心里一惊,只见那凶神恶煞般一蹦一跳接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僵尸王玄魁不假,我心说这回完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在养殖场里作乱的竟真是他,这可就难办了。
    一见玄魁再度逼近,当初在八极宫里这堂堂僵尸王血战八方的模样再次由我心头袭来,稍稍一想不禁胆寒,这一愣神就更不知所错了。
    而只这功夫玄魁已又一次逼近,直直前伸的双臂猛一轮,再一次把我抡出老远连滚带爬,吓得白薇又一次惊叫了起来:“小六子,别管我!你快跑啊!”
    “跑?我他妈要是连你都不管不顾,我还算是人吗?”
    我狼狈起身,趁着玄魁还没再次接近,一把抓下背上的登山包,开始从里面掏起了法器来……
    伸手一摸,四件法器中第一个被我抓到的正是‘镇万仙’,这铜鼓镇万仙可算是我第一件法器,从我爷爷马君武那一代一直穿到我的手里,乃号令萨满教万仙之物,铜鼓一出,千神万仙莫敢不从!
    可我一琢磨,不行,玄魁是僵尸,又不是萨满教仙家,这东西对他没用啊!
    我又在包里摸,摸到那十二人头铃,这铃铛可是件厉害宝贝,人头铃可驱魂控人心,铃声一响,生人哪儿敢接近。
    可玄魁是僵尸啊!
    又一摸,铜壶吞百鬼已在我手,吞百鬼顾名思义,有吞食百鬼之能,厉害得很,可玄魁是僵尸啊!
    最后一件摸到的,只剩了灵幡落千魂,眼看着玄魁已快跳到我的眼前,我不禁自顾自地一声冷笑,心说c他妈,四件拿出来都能独当一面的结巴仙祭器,一个都用不上,于是我一弯腰,把包扔下的同时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块石头来,见玄魁跳到面前,迎着他太阳穴就砸了过去——
    “老子拍死你!”
    石头砸在玄魁脸上的一瞬间,就如同砸在一块厚实的铁皮上,石头磕得直掉渣子可玄魁纹丝未动,双手一抬又往我脖子上掐了过来,而我不管不顾,手拿着石头继续往他脸上抡,即便脖子已被掐住,即便身子已被高高提起到半空,手仍不停。
    “小六子!你别管我!他没有害我之心,不然我早死了!”
    一见我有危险,被藤蔓束缚的白薇跳着就扑了过来,狠往玄魁背上撞了两下,自己却先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我也没闲着,趁玄魁分神时双手暗中掐诀,随后猛然掐住那玄魁双臂手腕,咒诀方落,血光乍起……
    伴随着后背传来的滚烫以及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两道血色光芒如蛇般从我背后爬出,盘绕双臂奔向双掌,‘嘭’一声响,那玄魁终于被炸得一声惨叫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我身形下落,趁机紧咬牙关又掐一诀,脚尖才一落地,立刻双手攥拳狠砸向玄魁胸口,玄魁又一声闷哼,伴随着缭绕地红光,高大的身躯足往后倒退出十多米,双脚生在地上划出了两条沟来,却仍是没有倒下。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反击,我已拖着疲惫的身躯箭步迎了上去,第三拳,双手平举直取玄魁左右太阳穴而去,伴随着白薇的劝阻声,玄魁的惨叫嘶嚎霎时间划破夜空,震得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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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魁虎躯一震仰翻在地,而危急关头我毫无顾虑就连祭出三次灵兵,所带来的负担更是前未有过的。
    几乎玄魁倒下的同一时间,我心口突然一阵慌乱般地悸动,紧接着就觉先是呼吸急促随后窒息,身体先是发软随后渐渐酸疼难忍,终于撑不住也瘫在了地上。
    趁这功夫,白薇也已经用牙咬断了身上的藤蔓,慌慌张张跑过来就想扶我,哪知道手才一碰到我的胳膊,一阵无以伦比地剧痛却从我肌肉深处传来,如同千万根针刺在肉里,仿佛把我皮肉都撕裂了一样,疼得我一声惨叫。
    听到我的惨叫声,白薇也慌张松开了手,气呼呼瞪着我骂道:“小六子你疯了是不是?灵兵术是我阴阳家最高秘法,常人用一次都要耗掉半条命,你连用三次,还想不想活了?”
    见白薇紧皱眉头怒瞪着我,我竟不自觉地心里发甜,勉强朝她挤出一丝浅笑,调侃道:“咋了,你怕守寡呀?”
    “滚蛋!小心我也揍你!”
    白薇俏脸一红,气得高高举起手来就吓唬我,可这一下我却笑得更欢了,哪儿还顾得上浑身的刺痛难忍,拼力张开双臂,一把就将白薇搂紧了怀中,伴随着满身剧痛嘿嘿笑道:“又见到你真好,我真怕再也看不见你了……”
    “呸呸呸,说什么屁话,这不都好端端的……”
    “不,好端端的怕是只剩下咱俩了……”
    一想起正事来,那重逢的喜悦难免被冲淡了不少,可还没等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白薇听,一阵‘咯咯’地怪响却突然间从一旁传来,那声音低沉有力,微微颤抖中夹杂着愤然地怒火,如同怪物喉中发出的愤怒低吼……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循着玄魁倒下的方向望去,余光之中果然就见一道高大的黑影已直挺挺从地上弹了起来,脚底才一接地,顿时脚尖点地往前一弹,伸出地双爪已‘噌’地一下朝我和白薇抓了过来……
    “闪开!”
    见势不妙,我想都没想就把怀里的白薇推向一侧,而也正是白薇倒向一旁的瞬间,那双爪已狠狠打在我的胸前,然而满身的刺痛已让我再觉不出任何其他痛楚,只觉得身体一轻,人已被打飞出老远,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之后,再想站起来已经有心无力了……
    玄魁的怒吼声再度逼近,我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觉眼前昏花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却清晰感觉一股刺痛从脖子处传来,是再度扑到眼前的玄魁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
    眼看我无力还手,白薇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索性抓起之前束缚她的藤蔓就从玄魁背后扑了上来,把藤蔓往玄魁脖子上一绕,白薇边往后拽边一声怒喝:“玄魁,难道你忘了我们之前在八极宫并肩作战的事吗?”
    然而玄魁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早已忘了当初的一切,紧掐着我脖子的爪子仍是越掐越紧,任白薇怎样试图救我,根本都是无济于事,而面对这被我一连三记灵兵都无法击倒的怪物,我也已心灰意冷只剩绝望,只觉得眼前越发混黑,谁能想到,不久前我才刚从地府中回魂过来,如今却又已走到了地狱的边缘……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声音却从我心底突然传来——
    “来,再用你的灵兵。”
    我一下就听出那是狐祖蠪侄的声音,如今明明已是生死关头,我却打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哼,回道:“试?拿什么试?我浑身疼得想哭,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再试,跟自杀又又什么分别?”
    “万事万物,小到人体,大到乾坤秩序,无不是破旧才能得以立新。传闻你古阴阳家的灵兵之术,三次为一大限,如今你连祭三次身体已至极限,但谁又知道极限后还会必出什么潜能来呢?”
    “既然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冒险尝试?”
    “因为你本就不必这俗世众生!”蠪侄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你的父亲乃是阁皂宗一代宗师,你的母亲又是青眼狐家一代妖主,你为半妖,本就是不容于世、不该诞生之人,可你却偏偏诞生了不是吗?既是半妖,你可清楚自己是正是邪,是人是妖?人道不容你,妖道不容你,正邪黑白更是与你各不相容,你不打破常规世俗,又如何需求真我定位?”
    伴随着蠪侄的声音,一股灼热的气流如有形般在我身体里一阵肆虐,冥冥之中只觉莫名的力量开始涌向周身四肢,我强行动了动手指,才感到一丝力气之后,立刻暗掐三十六诀默念咒文。
    是啊,我不打破世俗,难道等着被世俗嫌弃?正、邪,黑、白,去他妈的一切!既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我又何必在乎,只需放手一搏……
    一连四次灵兵祭出,这是我之前从来想都不曾想过的,然而一拳打出,那奔腾的千百狐兵却变得比之前要更加的凶猛狰狞。
    “小六子!”
    伴随着白薇担忧地惊叫声,就见血色之内狐兵们包围着九头巨狐如从幻境中杀出,顷刻间僵尸王玄魁的惨叫声已不绝于耳……
    玄魁手稍一松,我的身体‘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抬眼再往前看,冥冥之中隐约之间数百狐兵飞天遁地的围绕之下,那巨狐正龇着九张血盆大口中的獠牙,用身体死死缠住玄魁,发疯般向前扑食撕咬着……
    玄魁被逼得步步倒退,曾一成不变的凶悍神情之中竟现出一丝难掩地慌张……
    这尸狐激战的画面,在我眼前先是浑浊朦胧,随后越发清晰,玄魁那张狰狞地怪脸也越发凑近,如同我双眼的焦距正逐渐放大贴近一般,声声怪吼更是清晰入耳震慑心弦……
    眼前的画面忽然一晃,模糊之中我的目光已拉得更近,仿佛玄魁的尖牙利齿近在咫尺,我心里猛然一震,直到这时才赫然发现一件事,冥冥之中那正与僵尸王玄魁势均力敌相互抗衡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蠪侄,而是……
    我自己……
    霎时间,一袭恐怖伴随着久违的压抑感从我心底喷涌而出,那种感觉,仿佛又如当初被不受控制的蠪侄完全控制住了身体一般。
    我的双手死死抓着玄魁的双臂,竟莫名地开始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我慌张失措,恍惚中只感觉自己的神智在逐渐地变得薄弱,不禁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糟了’,难道说我又要被藏在心底的妖物所吞噬掉不成?
    可是,可是蠪侄早已经变成了我的灵兵,也约定好绝不会再像当初一样夺取我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会……
    我正彷徨失措,忽然就听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打从我脑海之中传来——
    “臭小子你还等什么呢,再不还手更待何时?”
    我一下听出那是蠪侄的声音,而伴随着这声音一同传来的,是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清晰的知觉、痛楚。
    霎时间力量和对身体的掌控权似乎都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相反,脑海中不断传来的蠪侄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突破极限才得新生,恭喜你,终于悟出了灵兵术的真谛……”
    话没说完,蠪侄的声音已完全消失无踪,而稍一清醒,我这才惊觉那玄魁的尖牙利爪已又逼近了几分,我急忙紧咬牙关拼尽全力抵抗,巨力之下竟真逼得玄魁倒退了半步。
    趁玄魁脱力,我瞄准时机撤回双臂,右手攥拳的同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如流水一般流向拳头,眼见玄魁再次猖狂扑来,我二话不说就是狠狠一拳打向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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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一声巨响伴随着道道血色光华从我拳顶炸出,霎时间只听玄魁口中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不等叫声落下,他那魁梧高大的身躯已往后一个倒仰,生生倒退出二三十米远才‘噗通’一个跟头倒翻在了地上……
    ……
    眼睁睁看着堂堂的僵尸王玄魁竟被我一拳头打飞出这么远,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慌张地盯着自己那还在冒烟的拳头细看了起来……
    “我,我槽……”
    然而玄魁终究是玄魁,即便被我打飞出这么远,却依然第一时间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而我一个恍惚,身上的力气却又如同被抽光一样完全散尽,双腿一软终于又再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甚至连用手支撑住身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小六子,你没事吧!”
    这时候的白薇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之中转醒了过来,趁着我还没彻底摔倒摔成个狗吃屎,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满眼地关切紧张。
    虽浑身酸疼如撕裂一般痛苦,可我还是勉强朝她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终于,眼前忽地一片苍白,再度陷入了晕厥之中……
    ……
    “悟了,终于悟了,近三百年来源宗夹缝生存几度面临灭顶之灾,我以为出那老头子之外,再不会有其他人悟出这灵兵术的真谛来了……”
    飘飘然的,一个女人的笑声幽幽传来,我眼前的视线逐渐由完全黑暗转为模糊,又由模糊转为清晰,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是身处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
    这屋子周围用黄泥坯子抹的墙已现出道道裂痕,窗户上糊的窗户纸也都破了旧旧的洞,我眼前是一座大土炕,想必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炕缝里竟滋出了一撮撮毛毛草来,让这满目的狼藉更显凄凉。
    而炕上摆着一个小炕桌,炕桌中间摆着一个正徐徐冒出青烟的香炉,周围摆着三杯酒。
    坐在炕桌右边的女人身穿大红花棉袄,抄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又情不自禁地嘿嘿发笑了起来。
    我仔细一看,那不正是九顶铁刹山的黑妈妈胡秀芝,刚刚开口说话的也正是她。
    而炕桌的左边摆着一个乱乱的大被垛,一个长着一双诡异狐狸眼的白发老人正依靠着被垛休息,看他喘息虚弱而又不均匀,似乎是刚刚做完很累的活似的。
    不等我上前询问,黑妈妈先朝立在炕沿下的我招了下手,又拍拍炕沿说:“小畜生,你坐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黑妈妈抿嘴一笑,放下酒杯又道:“古灵兵术重现人间,搭档一方竟是我胡家的老祖宗蠪侄,这可是震动整个胡家的大事,我这玄狐家的一家之主怎能不到场庆祝?”
    没等我明白过来胡秀芝这话中的含义,她又朝那靠着被垛的老人望了过去,笑问:“老祖宗,终有大成,想必你也满心的欢喜吧?”
    那老人却只是慵懒地瞪了胡秀芝一眼,轻描淡写地哼道:“我有什么可欢喜的?我乃堂堂一代魔主,号令胡家威震天下多舒服,对那些所谓的正道仙道可没半点的兴趣……”
    那老人才一开口,我立刻听出那正是蠪侄的声音,不由地惊声问道:“您,您是狐祖蠪侄?”
    “不然你以为呢?”
    那老人又瞪了我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来一饮而尽。
    我赶忙又朝黑妈妈胡秀芝惊问:“胡秀芝,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是死了吗?不对,死了的话,我该再下地狱才对吧?”
    胡秀芝摇了摇头,笑答道:“放心,你还活着,而且会活的更好。”
    我又问:“那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什么古灵兵术,什么终有大成?我听不懂。”
    胡秀芝笑了笑说:“小六子,你听我慢慢跟你说,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我坐到炕上悉心听讲,胡秀芝道:“对于你们阴阳家的灵兵之术,你已早有了解。阴阳家自古分裂为本源两宗,两宗所修术法不同,源宗擅奇门阴阳之术,而本宗更善于驱使神魔之法,两宗之间唯一皆有传承的正是灵兵之术,古时又有通神之术之称……”
    听胡秀芝讲话时我连连点头,这些确实都是我早就知道的,白龙白薇都曾经跟我提到过。
    随后胡秀芝又说:“而东汉年间,因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古阴阳家惨遭灭顶之灾,源宗藏入民间苦苦支撑,而本宗则因不堪当世变数而远渡重洋逃遁,因此才有了后来的东瀛阴阳神道,并以阴阳家灵兵之术为原型加以改造,终成式神之法……”
    我忍不住问:“胡秀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胡秀芝道:“我是想告诉你,无论是源宗亦或是本宗,虽两宗都继承了古阴阳家的灵兵之术,但所继承的却都不完全,你以为古灵兵术,就仅仅是单纯的与神魔达成契约吗?”
    “你,你什么意思?”我问。
    这时似乎一直靠着被垛休息的蠪侄老头子按耐不住了,倒了杯酒一口闷掉之后,坐直身子抢着说道:“其实你们的先祖‘古阴阳家’所传承下来的灵兵之术,只不过是一个笼统的形式阶段,再继续深入,还有两个更深层次的阶段……”
    “更深层次的阶段?”
    “不错,”蠪侄点头笑道:“灵兵之术的第一阶段,为通神阶段,只需阴阳道门下弟子悉心苦练并得机缘与世上神魔妖兽定下誓约,自此便可成灵兵术,皆有体表所浮现之纹绘与神灵相通,借神魔之力护体自保,这也是一直以来你们这些阴阳师所善用的阶段,例如琥珀主白龙所持的白骨菩萨,琉璃师白薇所持的一目五先生,还有你身上的整个青眼狐家一族,以及……我……”
    说到‘我’这个字时,蠪侄难免有些尴尬不耐烦,胡秀芝在一旁抿嘴偷笑起来。
    别说是她,早在之前甚至连我自己都不会想到,这二十年前大闹人间的堂堂上古狐仙之祖,如今竟成了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而且对我竟然这么好。
    蠪侄又接着说:“而在所谓的‘通神’之上,灵兵术的另一个突破性形式则被称之为‘式神’……”
    “式神?日本阴阳神道的式神?”
    我心里一惊,蠪侄却点了点头,接着说:“早在你们人类所谓的‘春秋战国’时期开始,阴阳家的分支‘本宗’其悟性就在‘源宗’之上,尤其对古阴阳家所传承的灵兵之术的见解本就在源宗之上,所以随后远遁东洋后,本宗能立刻在东瀛开枝散叶,并参悟出灵兵术‘通神’形式之上的另一种形式——式神……”
    “可这两种形式,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我问。
    “很简单,”蠪侄解释说:“通神,与神相通,借神之力于人体,从而抵御外力排忧解难,简单说就是你我签订灵兵协议之后,你有了危险,我会通过某种媒介第一时间获取,从而由你掐三十六诀作法血祭将我请出,借我之能出马来抵御外敌,理论上你阴阳家灵兵术的这种‘通神’模式,与北方萨满教的‘出马’有异曲同工之处;而式神则不然,若说‘通神’是以你血祭的方式请我出手相救,那么‘式神’则为以契约之术奴役神魔异兽,以神为式护卫在侧,若说‘通神’为借我之能,则‘式神’为借我之型,趋势我相助于你……”
    听狐祖蠪侄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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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概听懂了,就是说,‘通神’是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你,你是老大,然后你上我身借我的身体发飙;‘式神’却是我想怎么调遣你就怎么调遣你,你不必上我身,直接用你自己的肉身出手助我,就等同于我养的狗……”
    我话没说完,坐在炕上的老人猛一脚就踹了过来,差点连炕桌一块掀翻。
    胡秀芝见状赶紧扶着桌子劝:“老祖宗,息怒息怒,孩子不懂事,嘴笨。”
    有胡秀芝在旁安慰,蠪侄总算消了些气,哼了一声道:“虽说说法不雅,不过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式神术相当于一种奴役,相对于灵兵中最基本的通神术来说有利有弊,利者,日本阴阳师可以依自身法力高低任意奴役数量不等的灵兵,例如传闻中的日本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据说一人奴役了十二大式神,而且个个都是人间罕有的不世之大妖,你仔细想想都觉得可怕,别说拍出来跟你斗法了,群殴都能活活打死你个王八犊子!而弊者,式神术虽能大量奴役神魔为自己效力,但本身的奴役手法却也有很大的限制,比如说,日本阴阳师要与神魔签订式神契约,主要做法是先将其打败收入囊中,再行作法使其屈服效力,但你们中途源宗的通神术做法却不同,比如你看白龙的白骨菩萨,看看白薇的一目五先生,再他娘的看看老子我,哪个是你们这些区区凡夫俗子能收服得了的?”
    “这倒是。”我应了一声,又道:“也就是说,早就远遁东洋的本宗,与神魔交流的手法更为残忍,而我们源宗的手法相对于仁慈?”
    “可以这么说。”蠪侄答道:“本宗自当年在中土时开始,就是出了名的手段干净利落,做事不留余地,而源宗却瞻前顾后以‘仁义’治宗,不单对人讲仁讲义,对神魔异兽也是如此,因此处处顾及难免被本宗压了一头。这也是自古本宗就有些瞧不起源宗的缘故,也是汉武帝罢黜百家时,本宗能潇潇洒洒第一时间果断遁走,而源宗却因割舍不下中原大地而备受迫害的原因。不过这些牺牲自然也都不是白费的,源宗相对得到的,是大妖们的真心相待,所以才有大妖在与那些真诚的源宗阴阳师们心意相通之后的契约达成,助阴阳师们开疆辟土成就一番伟业!”
    听蠪侄说完,我又问:“那么,御神呢?这又是什么?”
    “这是阴阳道灵兵术的最高境界。”蠪侄答道:“若说‘通神’为借神之能,与‘神魔’相通相系;‘式神’为借神之型,以神魔为式奴役神魔;那么御神则为最高之境界,借神之力,将灵兵术下签订契约的神魔的力量,单独借入身体,使这力量不再由神魔所支配,而是暂入你体完全有你掌控……”
    “也,也就是说我之前打玄魁那一拳……”
    “没错,那正是御神,无形之中你已突破极限,巧合之下你已成就传奇。”
    蠪侄抿嘴一笑,说这话时竟显得有些自豪,随后又接着说:“你这小子看似其貌不扬吊儿郎当的,不过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误打误撞竟就成为了近三百年间所参悟灵兵术‘御神’阶段的第二个参悟者……”
    “可惜了,”我叹了口气,“妈的,竟然不是第一。”
    “你小子真不知足。”
    这次是胡秀芝先忍不住一脚踹了过来,咧着嘴吓唬我说:“你可知道自古至今要参悟灵兵术第三个阶段是件多不容易的事?阴阳家古有传闻,要达到‘御神’之境界需突破灵兵术的极限,而无论是通神还是式神,都需要耗费施术者大量精力,甚至可以说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正常阴阳家弟子,一天两祭两次灵兵已经算是大限,再想用怕都是有心无力动都动弹不得了,体质稍微差点的甚至有猝死的危险,而你小子倒是个狠角色,一连四次,你是真不要命了……”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薇有危险。”我嘿嘿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因祸得福吧,”蠪侄笑答道:“可我还是奇怪,以你小子目前的修为和体能,就算是连祭四次灵兵而不死,也必会废掉半条命,少说也要瘫个几天才对,你的身体怎能如此之强悍,非但没事,反而突破极限达成御神之境界,难道说,冥冥之中有什么高人在刻意帮你?”
    蠪侄说着陷入沉思,黑妈妈胡秀芝也不禁收敛起笑容来,沉默片刻之后,目光忽然朝摆在炕桌最里边的第三枚酒杯扫去,嘀咕了一句:“难道是他?”
    那酒杯里的酒似是被喝了一半,一直在那儿放着,我过来时,胡秀芝也并没有将酒杯递给我的意思,难道是这屋子之中还有第三个人在?
    我不禁起疑,于是发问:“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有,你来时他才走,他说,跟你相见时机不到。”
    “他是谁?”我问。
    问话时,我不禁有些心潮澎湃,心说能在这幻境之中,与这二位大仙级别的人物小桌对酌的,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胡秀芝倒也痛快,扫了我一眼之后,说了两个字——“奇侠”。
    “奇,奇侠?五龙山的奇侠老人?”
    我再也坐不住了,‘噌’一下就从炕上跳了下来,激动地说:“就是那位白龙、白薇等七位阴阳家兵主的师傅?传闻中的那位大人物?”
    “没错,就是他,这三百年间第一个参悟‘御神’阶段的,也正是他。”
    胡秀芝说完我却又愣了住,心说不对啊,当初我们曾到过源宗的道场所在——五龙山,然而那时的奇侠老人已经失踪,我们一直怀疑是日本的阴阳师或是异人教搞的鬼。
    胡秀芝一眼看穿了我的顾虑,笑了笑说:“你们放心,那老头子安全得很。”
    “可是,他怎么也会在这儿,而且还认得我?而这幻境之外,真正的奇侠又到底在哪里?”
    “他在做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正与你们有关,你虚无多问,过不了多久,你便能明白其中玄机。”
    胡秀芝竟刻意跟我卖起了关子来,随后又笑着说:“至于我和老祖宗为何会跟他坐在这屋子里喝酒,正是那老头子将我们拘过来的,说什么终于有人能接他的班,而这次源宗的突破也有我们胡家的功劳,就非要拉我们一起来庆祝一番,你说这老头子是有多混蛋,真是闲的……”
    胡秀芝说完伸了个懒腰,朝我一挑媚眼竟开始细细的端详了起来,又说:“至于你,此次可算是大出风头了,不光是你,相传阴阳家成就御神者有经天纬地之才,乃是十世都修不来的福分,你能由此造化,就连我家这位祝你达成境界的老祖宗都跟着沾光,以后必有大造化在等着你们……”
    胡秀芝说完又朝蠪侄一挑眼眉:“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蠪侄恼羞成怒,拍了下桌子就往炕沿挪,吼道:“我对什么造化修行没兴趣,功也庆完了,这小子也明白了自己身上的玄机,走了走了,不多留了!”
    说着话蠪侄自己先掀门帘子快步而出,胡秀芝却仍用手拄着脸朝我不住地打量,笑嘻嘻道:“我家这位老祖宗就是这脾气,当年万狐朝拜惯出来的臭毛病,你别介意。说真的,自他老人家成为你的灵兵后,我能看得出他对你的关心担忧,如今你竟能误打误撞成此道行,想必老祖宗心里早就开了花了,倒是你……”
    她抬手轻轻在我肩膀拍了几下,又说:“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怕是今后你肩上的担子,就要更沉了……”
    胡秀芝正说话时,我竟然真的感觉被她轻轻拍打的肩膀处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压了一下似的,身子竟猛地下坠,眨眼间就遁入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随后片刻,一阵颠簸感开始越来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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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笨蛋!逞什么能!让你装!装大了吧!”
    伴随着一阵气喘吁吁地说话声,我幽幽睁开了双眼,那颠簸感立刻又更加明显激烈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然正趴在白薇的背上,而平时娇小可人的白薇此时此刻正背着一百多斤的我往前撒腿狂奔。
    “白,白薇……”
    我勉强开口,声音有气无力,无疑是之前和玄魁厮打时掏空了身体所有的气力,如今终于还是体力不支连说话都费劲了……
    一听到我的声音,白薇顿时猛地刹住脚步,然而终究还是因为太过突然往前倾倒,‘噗通’一声摔了个人仰马翻,把我也摔出去老远……
    “妈呀,白薇你要谋杀亲夫啊!”
    我躺在地上咧嘴直叫,白薇也吓得狼狈跑了过来,扶起我一阵端看,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死不了!”
    “死不了……死不了你他妈也别下这种狠手啊,老子骨头都快被你摔散架了……”
    我狠瞪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继续责备下去,因为白薇的双眼已经湿润了,正不停的抹眼泪。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朝她嘿嘿一笑,赶忙又说:“对了,你猜我刚刚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么?”
    “什么?”
    “蠪侄,黑妈妈正在个屋里喝酒,桌上有三只酒杯,另一只你绝想不到是谁的!”
    一想到即将带给白薇关于她恩师奇侠的消息,我就有些激动,可还没等我继续说下去呢,白薇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二话没说拽起我瘫软的身子就又往身上背。
    “哎?你这是要干什么?”
    “玄魁还在追咱们呢!”
    说着话白薇又把我背到了背上,双腿一撑,那娇小的身体又背着我沉重的身子往前继续狂奔了下来。
    从白薇摇摇摆摆的步伐就能看得出,背着我狂奔这么大半天,她也早已经使尽了力气,可这娇小可人的姑娘却已然用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双腿,时不时怂一下身子以免我从她背上滑落下去,即便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但还是背着我不停地往前狂奔……
    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逐渐升起一股歉疚,然而却连从白薇背上跳下来的力气都根本使不出,不禁贴在白薇耳边尴尬地说:“白薇,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是逞能连祭了四次灵兵,也不会现在虚成这幅德行,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冲动了,我就应该直接带着你跑,也许……”
    “这不能怪你……”
    白薇气喘吁吁地边跑边说:“那玄魁已经彻底发疯了,如果不是你拼命保护我,也许我们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我明白……”
    听到这话,我更是内疚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而白薇也没再多说,毕竟她已经没力气多说话了,于是又埋着头继续背着我往前冲。
    怎知道没等冲出去多远,前方弯弯曲曲地山路拐弯处突然就见一道白色身影‘噌’地一声从弯道对面疾驰而来,几乎快得如同一道雪白的残光,白薇根本来不及闪开,那白影已径直地朝着我们一头撞来,霎时间只听‘啪’地一声,伴随着白薇的惨叫声,我俩终于又失去平衡往前摔了出去,落在地上狼狈地乱滚了起来。
    而隐约再一看那迎面撞上的白影,也已在‘哎呀’一声之后在地上乱滚了起来,叽里咕噜滚出了十多米远才停下,竟然也是个活物。
    这一下,白薇可顾不上把我扶起来了,狼狈爬起身的第一时间先从地上抓起了块石头,瞪着那白影就冲了过去,口中一声怒喝:“我c你姥姥!”
    没等那还在地上蠕动的白影翻身爬起,白薇已快步冲到白影面前,举起石头就要砸,怎知道石头才刚高高举起,就听白影再度开口:“妈呀别打!是我!”
    听到那声音白薇瞬间愣住,我也不由地心中一震,再仔细朝白影一看,那不正是媪吗!
    就见媪那大白羊般的身躯脏兮兮的,想必跑来时也没少在地上打滚折腾,白毛的衬托下,鼻孔里挂下的两道血红的鼻血更是清晰可见……
    想必是久别重逢格外亲切,一见白薇立在眼前,媪竟不禁泪湿双眼,张开蹄子就朝白薇抱了过去:“白薇!小六子!哥们儿可找到你们了!”
    媪说这话时几乎是带着一口哭腔,但还没等抱到白薇,白薇高举的石头却还是‘啪’地一声落在了媪的头顶上,疼得媪捂着脑袋就呻吟了起来。
    白薇还没过瘾,又两脚狠往媪身上踹去,瞪着眼骂道:“你有病啊你!走路不带眼睛是不是?”
    媪被打得抱着脑袋连连求饶,白薇又踹了几脚才终于消了气,这才想起跑过来扶坐起我,又扭头问满脸委屈地媪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找你们来了呀!出大事了,小,小日本杀过来了!”
    “什么小日本?”
    白薇一惊,媪又赶忙说道:“跟我们一起参加考核的驱魔人都已经遭了毒手,连我也中了那些小日本的咒术被关了起来,好在是之前楼建光那小子被抓后找机会逃跑,在王老爷子的饭馆里大闹了一番,那些小日本都跑出去追杀他倒是忽略了我,我,我这才趁机跑了出来,就直接赶过来找你了……快,咱快跑……”
    白薇傻愣愣眨巴眨巴眼,我也听得不明所以,急忙又问:“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出来小日本的事儿了?”
    “是日本阴阳神道!”媪激动叫道:“王老爷子勾结日本阴阳师,背叛了天诛府!”
    “什,什么!”
    听到这话我心头猛地一惊,之前遇到楼建光时,只听他说是王老爷子有问题,害了这次来参加考核的选手们,却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日本阴阳神道掺合进来。
    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又为什么要搅合天诛府的选拔?
    难道说……
    媪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日本阴阳神道已大举入侵,恐怕是要趁天诛府选拔之际搞事,我们必须尽快把这消息给白龙、杨死他们送过去,要不然的话就……”
    媪话没说完,一声怒喝已然从前方传来:“小羊羔,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话间,就见一个人影已从转弯处快步冲来,仔细一看,岂不正是王老爷子,而几乎同一时间,又两个人影从山道左右的山坡上接连冲下,如同是要配合王老爷子从三面围断我们的去路。
    “糟糕,他们追过来了,快跑!”
    一见三人出现,媪调头就想朝白薇我们过来的方向逃命,然而跑出去没几步就注意到白薇我俩坐在原地都没动,于是又刹住脚步回头惊问:“干嘛呢,你俩倒是跑啊!”
    “别跑了,除非你想死得更快。”
    白薇撇了下嘴,不禁一声暗叹,又一指我说:“何况他现在根本跑不动,一晚上连来了四次,给你你也得虚……”
    白薇说者无心,媪这听者却已膛目结舌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薇,再看看我,忽地一声怒吼:“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竟然还有心思来打.野战?”
    一听这话白薇瞬间面红耳赤,左顾右盼开始捡石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老娘非砸死你不可!”
    而我虽然动不了,但却忍不住乐了起来,心说要是白薇我俩这一晚上里所做的事,真跟媪那龌龊思想里想的一样,那也真死而无憾了……
    895
    就在这时,王老爷子以及左右两人已从三面将我们围了住,我朝两边一打量,立在王老爷子两侧是,是两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左边的是个貌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套黑色和服;右侧一人身着狩衣,至多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然而目光却出奇的凌厉慑人。
    “跑,你倒接着跑啊!”
    王老爷子跑得连呼哧带喘,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然而说话的气势却丝毫不减,霸气十足。
    媪也不甘示弱,瞪着王老爷子就骂:“你个老不死的还挺能跑,哥们四条腿你两条腿,你丫徒步从市中心追哥们到郊区,咋不跑死你个老叛徒!”
    “你还逞口舌之快,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王老爷子不由分说,气得撸起袖子就想往前冲,才走几步却听一声‘修豆妈带’从旁传来,说话的是立在左侧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王老爷子倒是说话,那年轻人才一开口,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站得笔挺地朝年轻人猛一点头,开口‘嗨’了一声。
    “你个老汉奸!你不得好死!”
    媪气得又骂了起来,然而想必之前也尝到了这两个年轻人的苦头,一见那日本青年开口,竟也不敢乱动了,偷偷往我和白薇的身边凑。
    我趁机悄悄问媪:“媪,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没等媪回答,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已上前几步,先扫了扫我和白薇,随后冷冷开口,嘴里竟冒出一口流利的中文普通话来:“琉璃师白薇,源宗七绝之一,师承于五龙山奇侠老先生;马六甲,琥珀主白龙之徒,你是天师道符箓三宗中阁皂山的后代,二位,幸会。”
    听到这话白薇冷冷一笑:“想不到你个小日本儿把我们调查的还挺清楚。”
    对于‘小日本’这个词汇,那年轻人显然有些抵触,但脸色稍一难看之后,脸上还是又浮现出一抹笑容,接着又说:“那是当然,在征服这片辽阔的土地之前,我们当然要先对它进行最深层次的了解,中原驱魔界派系数以百计,每个派系的资料已都一一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你是什么人?”白薇问。
    年轻人彬彬有礼地朝我们浅浅鞠躬,笑答道:“在下源兵道,师承于土御门家,我的老师,正是当今土御门家的家督土御门天衍先生……”
    这人说完,站在右侧那更为年轻的年轻人插了话:“兵道是我的师兄,在下竹中益次郎。”
    九十年代初,全国各地也没几个老百姓见过日本人,眼前活生生一下跑出来两个,我听的有点迷糊,而由于之前的历史,大部分人的仇日情绪更是异常高涨,于是即便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但我还是坐在地上,在白薇的搀扶下摆出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说:“什么玩意儿?啥又是圆逼到没到,又是天眼地眼,又是他妈猪笼螳螂的,老子听不懂!”
    那叫源兵道的一听这话,挠了挠头问王老爷子说:“王先生,他说的什么意思?”
    “太君,不,源先生,他在羞辱你们!”
    “八嘎!你们真是敬酒吃罚酒!”
    源兵道这话出口,立在对面的竹中益次郎立刻给他使眼色:“师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
    听到几人的对话,我更迷糊了,不由地暗自嘀咕:“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这时就听白薇在一旁悄声说道:“没想到他们是土御门家的人,看来这下真麻烦了。”
    “白薇,土御门家是个什么家?”我问。
    白薇皱了下眉头,又道:“我以前听师傅说过,汉代时阴阳家本宗流入日本开枝散叶后,逐渐衍生出三大分支,由三大世家掌管,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土御门家。土御门家的本家传人,皆为传闻中的日本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裔……”
    “安倍晴明?那个拥有十二大式神的日本阴阳神道高手?”
    “没错,”白薇点了点头:“日本阴阳神道虽起源自我中土阴阳家,但一直以来亡我之心不死,据我师傅说,当年战争年代,这些日本阴阳师就曾助纣为虐,协助鬼子入侵过我们的土地,好在中土驱魔界一致对外顽强抵抗,这才终于将他们的野心粉碎,没想到,如今他们又来了……”
    听白薇说完我一声冷笑,忍不住轻蔑地朝王老爷子扫了一眼,摇头叹道:“老王啊老王,我是打死都想不到你能隐藏的这么深……”
    老王回之一笑,没说话。
    我又说:“还记得当初我们初遇小霏时,你不过是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果园老果农,种种果树养养马,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如果不是山里的灰仙搞事,我们也不可能结识,没想到之后再见面,你竟摇身一变就成了天诛府的人,如今又见,呵,你却又成了勾结日本阴阳师的天诛府叛徒,老王啊老王,我真是看不透你啊!你隐藏得真好,你真不愧姓王,你就是个王八!”
    “任你怎么说吧,人各有志。”
    王老爷子冷冷一笑,答道:“好端端的,你以为我想做个叛徒?可我在天诛府这么久,为天诛府出生如此一辈子,临到老我又得到了什么?名声?是,我这一世在驱魔界中也算是名声显赫,可除了名声之外我又得到了什么?我为天诛府耗尽一生,临老清贫至此,甚至连个儿子都保不住!我为驱魔界贡献的还不够多吗?可如今年过半百我总不能靠着那些虚名养老,我要钱!我要让我的子子孙孙不再像我一样在鬼门关摸爬滚打、到最后连个像样的家当都留不下!我要钱!我要让他们过好日子!”
    “呵,天诛府……”我噗之以鼻:“这就是所谓天诛府正道高手的嘴脸?”
    王老爷子避开我的眼神不再说话,倒是年纪最小的日本青年开了口:“你们何必再跟他废话,瓮中之鳖,抓起来不就得了……”
    这竹中益次郎的话倒是斩钉截铁,源兵道也没多说,给王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之后立刻抬腿往前走,三人从三个方向朝我们渐渐靠拢。
    白薇见状当即起身,环视三人一声怒吼:“你们敢!”
    可她话音刚落,尾音里竟带出一丝哽咽,就如同脖子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勒住了似的,紧接着抬起双手开始在自己的脖子上抓挠,痛苦地再度瘫跪在地。
    “白,白薇!”
    见白薇神情痛苦,我心里万分焦急,但身体却仍还是完全动弹不得,媪一见,赶忙说道:“你们都别乱动,这两个日本阴阳师虽然年纪不大,但道行都不浅,而且术法诡异无从摸索,我们,不是对手……”
    听到媪这话,白薇才逐渐放弃了挣扎,而那痛苦的神情也伴随着源兵道垂在身侧的手指变化逐渐轻缓。
    随后就听源兵道对王老爷子说:“王先生,麻烦你去找跟绳子或藤蔓来,把他们捆起来带走……”
    王老爷子应了一声便钻进了一侧的山林里,怎知道才进去没多久,突然间就听一声惨叫划破山林,伴随着惨叫声,王老爷子枯瘦的身形径直从山林中倒飞了出来,‘噗通’一声狠狠落地后滚到了我们的脚边……
    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一见大惊失色,不由地齐呼了一声‘王老先生’,就见王老爷子慌张爬坐起来,盯着自己飞出来的方向一声惊呼:“什,什么玩意儿……”
    没等王老爷子话音落下,又一个魁梧健硕的人影一蹦一跳出现在山坡上,迎着我们众人所在的方向一声咆哮,霎时间山林摇摆狂风大作,我不禁一声冷笑:“呵,这回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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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不用看清山坡上那来人的面目,我也能猜得到是谁,还用问吗?必然是玄魁。
    这堂堂的僵尸王一路追着白薇我俩到现在还不放,即便被我发了疯似的屡屡打倒,竟还能屡败屡战站起来跟我们拼命,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也算是震铄古今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暗自感慨:“王就是王,光凭这气势,舍他其谁?”
    可那两个日本人当然都不知道这玄魁的厉害之处,一见玄魁一蹦一跳僵直地蹦下山坡,而被打飞下来还在地上打滚的王老爷子站都站不起来,那源兵道第一个往前上了几步,抬手拦住也试图迎向玄魁的竹中益次郎,伴随着一声轻蔑地冷笑开口道:“师弟不必出手,把他交给我!”
    竹中益次郎虽年纪最轻,但从双眼中就透着一股远超源兵道的灵光,一听这话立刻劝道:“师兄,这家伙不简单,我建议还是……”
    “放心交给我!”
    源兵道不由分说,回头朝竹中益次郎又是轻松一笑,说道:“师弟你放心,对于中土的种种妖魔邪祟我早已烂熟于胸了!”
    他说着抬手朝蹦跳过来的玄魁一指,又接着说:“从这东西外貌特征来看,应该是僵尸,中土妖魔中一种很低等的尸妖,对付他我一人足矣。”
    说话间就见源兵道又上前几步,双手突然抬起于胸前结印,印法才成,就听源兵道一声怒喝:“辘轳首,给你五秒钟,干掉他。”
    源兵道花菜说完,霎时间就觉一股阴风‘呼’地一下翻天而起,伴随着周围山林树叶枯草的晃动,有形可见般迎着跳下山坡的玄魁扑了过去。
    而那若隐若现的阴风之中,隐约就见一条如蛇一样的修长东西若有似无地缠向玄魁,仿佛一道长长的虚影残虹,用极快的速度将玄魁双臂缠住,随后‘刺溜’一下又滑向玄魁的头,将他的脖子死死地缠了住……
    “这是个啥东西,难道刚刚勒住白薇的……”
    我一声惊呼,就听媪在一旁正颜厉色地说:“这叫辘轳首,东瀛的一种妖物,不过最早也起源于中土,它的祖先,是一种被称为落头民的异族妖魔,不过后来中原驱魔人兴起,越来越多的妖魔无处藏身,因此才都逃到了日本去……”
    “那日本可真够倒霉的……”
    我不禁啧啧两声:“阴阳师混不下去往日本跑,妖怪混不下去也往日本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日本是个垃圾桶呢……”
    这时源兵道已开始数数:“五,四,s……”
    源兵道‘三’字还没等出口,突然之间就听一声女人的惨叫从阴风之中传出,几乎同一时间就听‘呼啦’一声,竟是源兵道身上和服胸口处,伴随着浓烟喷出一大团火星,如同什么东西在他怀里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我的妈妈呀!”
    事出突然,把源兵道吓了一跳,二话没说赶紧扑打,把衣服拉开就往里面掏,竟掏出一卷已经被烧了大半的黄纸来。
    而那黄纸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火光下伴随着吱吱地叫声竟然还在不停地抽搐哆嗦着……
    “我的契约怎么会……辘,辘轳首……”
    源兵道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此时扑向玄魁的阴风早已消停,那道长长的残影也已消失无踪。
    只源兵道惊慌失措一抬头的功夫,玄魁已一个飞身跳到他身前,双臂笔挺前伸猛地一轮,‘嘭’地一声惨叫声想起,源兵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倒滚出十多拳,这才在我们脚边停了下来……
    “这,这只僵尸……这只僵尸……怎么可能……”
    源兵道躺在地上膛目结舌恍若出神,躺在旁边不远处的王老爷子用微弱地声音开了口:“他,他是玄魁……”
    听王老爷子话一出口,竹中益次郎率先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传闻中的中原僵,僵尸王?撤!”
    说话间竹中益次郎一手一个把王老爷子和源兵道给拎了起来,眼看着玄魁张牙舞爪又往前扑,三人早就吓得面如土灰,转身就想逃跑。
    可跑出去没几步,王老爷子最先想起了我们来,回头扫了一眼见玄魁正朝白薇、媪我们三人逼近,急得直跺脚,拽住另外两个日本青年惊呼道:“二位太君,他们怎么办?”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儿还顾得上他们!”源兵道的吼声中几乎已吓得带着哭腔。
    竹中益次郎却一皱眉说:“不,不行,他们跟其他那些选手可不一样!这两人是源宗的弟子,又和天诛府有很微妙的关系,我们必须活捉!”
    “那,那只羊呢?”源兵道问。
    “这东西绝不是羊那么简单!”竹中益次郎正颜厉色地道:“要不是我们低估它,也不会被它逃跑,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活捉回去研究才行!”
    “哎,真倒霉!”
    源兵道一声长叹也没再多说,转身就又朝我们所在的方向飞奔了回来,王老爷子和竹中益次郎也不敢含糊,紧随其后快步冲来,眼看着玄魁锋利的双爪就要插到我的身上,冲在最前面的源兵道往前一个俯冲趁机拉住我一条腿,又往后猛地一拽,伴随着一声‘走你!’,拉着我就扛上了肩膀,转身又继续撒腿飞奔。
    我被扛起来时,竹中益次郎也把白薇背了起来,王老爷子跑到媪身边先给了媪一脚,吼道:“快跟我跑!你想死是不是?”
    “老子也跑不动!”
    媪继续趴在地上无动于衷,朝王老爷子哼了一声道:“被你们追了一道,蹄子都该肿了,我死也不走!”
    “你……这……”
    无奈之下王老爷子只能回头求助向竹中益次郎,竹中倒也干脆,随口就是一句‘那你就背它跑’,老爷子无奈,又一见玄魁已转身扑向了他,哪儿还顾得上多想,气急败坏把媪往怀里一抱,转身就跑。
    黑乎乎的荒山野地里,就见三个男人争先恐后地扯着嗓子呼喊,撒着丫的狂奔,一个人扛着我,一个人背着白薇,一个人抱着媪,尤其跑在最后累得脸色苍白浑身是汗的王老爷子,听喊声都快哭了似的,可仍然不敢放慢步伐,因为僵尸王此刻正在背后紧追不舍,稍慢一步,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三人这一跑,就带着我们跑出了十来里地,眼看前方是一片密集的荒林,竹中益次郎回头高呼:“师兄,王先生!我们分头跑!回头以神道纸人联系集合!”
    说着话,竹中益次郎扛着白薇就先钻进了左侧树林,源兵道点了下头,转身朝王老爷子吼道:“王先生,祝你好运!”
    话音没落,源兵道扛着我跑向右边,王老爷子抱着媪登时傻了眼,无奈下只能继续往前狂奔,回头一看,那僵尸王玄魁倒是也会图省事,弯儿都不拐,径直追着往前狂奔的王老爷子狂奔而去。
    王老爷子一见,气得直叫唤:“你俩坑我呀!”
    至于玄魁抓没抓到王老爷子,我不知道,只知道源兵道扛着我又往前狂奔出了好几里地,在密林里一阵左冲右撞,见玄魁没有追来之后,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把我往地上一扔,源兵道二话不说‘噗通’就瘫倒在了地上,伸着舌头开始喘粗气,管都不管我了。
    这时我的身体已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拼全力撑起身子,盯着他那副狼狈样嘿嘿一笑:“小子,就你们这熊样还来中国挑事呢?但凡我现在能站起来,一屁股都能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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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想逃,也根本逃不动,原以为这番话说完,那源兵道一定第一时间吓得爬起来把我绑上,哪知道他身子动都没动,只是躺在地上摆了摆手,笑了:“跑吧,趁他们不在。”
    “啊?”
    我一下就愣了,要抓我的是他,现在他要我跑?
    这反倒引起了我的兴趣,别说我现在跑不动,就算跑得动以我的性格也不会跑,于是强撑着身子又往他旁边挪了挪,笑呵呵问:“兄弟,你叫什么道来着?”
    “源兵道。”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源是我的姓,我的名字叫兵道,兵者,诡道的意思。”
    “哦,源诡道。”
    “兵道!”
    “好好好,你爱叫圆什么圆什么,”我笑着朝他挤了下眼睛,又问:“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又想放我走?难道是知道现在自己打不过我,怕我揍你小子?”
    源兵道却冷哼了一声,即便跑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眼神中仍是透露出一丝轻蔑。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打仗,我讨厌战争!”
    “打仗?谁要打仗?又哪儿来的战争?”
    听我发问,源兵道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地专注严肃,盯着我沉沉说道:“现在这不就是战争?你以为我们远渡重洋是来玩的不成?”
    听到这里我笑了,问道:“你说你不喜欢战争,又远渡重洋来发动战争,这不是自相矛盾,又为了什么?有病吗?”
    “为了信念!为了生存!”
    源兵道有些激动,‘噌’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又接着说:“我们的先祖曾与你们在同一片土地上为捍卫人间而战,但即便如此却仍饱受迫害,被逼无奈只能被排挤得远渡重洋而遁逃!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源宗的门人就能在这辽阔的大地上坐享天成,而我们本宗的先祖们,却要背井离乡夹缝生存?”
    “这其中是有缘由的,”我说:“你以为当年源宗的处境好很多吗?源宗坚守在中原大地,这些年过得更辛苦,甚至几次断绝香火,而你们呢,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候背离了这块土地……”
    “哼!你懂什么!我们的祖先只是为了保全实力,不得已之下才离开!”
    源兵道瞪着眼吼道:“但有一点你不得不承认,不管怎么说,对于阴阳道,我们本宗的术法本身就优越于源宗,我们才是中土阴阳家最正统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我们的先祖在日本悉心修炼,不忘当年被逐出中原的屈辱,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卷土重来,像这个残忍的世界证明,只有我们这些远在日本的阴阳师,才是最正统的阴阳家!而我们阴阳家的术法传承,早已远超你们这些中土驱魔人无数倍!这块大地,是时候该回到我们的手中了!”
    “神经病!”
    “呵,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这远大的志气的!”
    源兵道脸上浮现出几许骄傲:“虽然我本身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戮,但奉劝你们还是提前做好俯首叩拜的准备,因为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已经汲取几十年前那场战争中先辈们的失败,这一次,势必一举拿下中原大地!”
    “一举拿下?怎么拿?”
    “当然是从天诛府先入手!”
    源兵道答道:“这一次,我们阴阳神道三大世家已经全部出动,我土御门家不过是先遣部队而已,贺茂家,乃至于最少在世上走动的卤屋家都派来了高手援助,在你们尚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早已经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行动了起来!”
    我的兴趣再度被吊了起来,就问:“土御门家我是知道的,这个贺茂家,芦屋家又是什么?”
    源兵道想都不想就答道:“所谓的贺茂家,源自于大阴阳师贺茂忠行先生,也就是我土御门家的先祖安倍晴明的恩师,贺茂家曾在平安时代盛极一时,然而风头却逐渐被我土御门家所取代。但是即便如此,贺茂家的古老术法却仍然是其他流派所完全无法取代的,而当代的贺茂组七人众,更是完全继承了那些神秘的古术法,要对付你们,轻而易举……”
    “芦苇家呢?”
    “是芦屋家!”源兵道瞪了我一眼,接着说:“芦屋家为大阴阳师芦屋道满后裔传人,播磨流阴阳术的真正传人,虽然芦屋家和我们土御门家向来不和,而且行踪神秘,但是这次他们确实派来了极为厉害的高手辅助我们称霸中土,实在是件令人激动不已的事情啊!”
    听他说完我想了想,又问:“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们再厉害,终究只不过是一群远道而来的小鬼子,然而你们却对我们如此之了解,甚至连中国话都说得这么好,难道说,早就有人给你们提供帮助?”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位天诛府名声显赫的王老先生,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屈从于我们?呵,真是笑话!”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暗中帮你们而滴水不漏?难道是异人教?”
    我话一出口,源兵道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我急忙又问:“果然是这样!那么,你们下一步详细合作是什么?”
    “下一步,我们会……”
    源兵道欲言又止,话说一半猛地转过头来,毫无预兆地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疼的直咧嘴,喝问道:“你他妈动什么手?”
    “你竟然套我话!”
    “兄弟,你都快说完了,还在乎再多说两句?”
    “不行!”源兵道站起身怒喝道:“身为肩负阴阳神道复兴大业的战士,我们必须守口如瓶!”
    “呸!”
    源兵道没再理我,直接把我从地上拎起来就扛上了肩,又开始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我问:“你要把我带去哪儿?我知道这么多,干脆你直接把我弄死在这儿不就行了?”
    “不,你对我们还很重要,汇合之后,我们当然是要把你交到土御门先生手里才算交差!”
    源兵道边说边走,然而才走出没多远,突然间戛然止步,如同惊愕般愣在原地不再动弹。
    “你怎么了?”
    我好奇发问,话才出口就听源兵道小心翼翼地说了声‘嘘’,紧张地答道:“你,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
    一听这话,我也不免紧张了起来,仔细侧耳一听,果不其然,周围山林中竟传出一阵沙沙沙地轻响声,如同有人在踩踏着枯草走动。
    而那走动声显然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又仔细一听,前后左右比比皆是,就如同四面八方都正有人再悄悄逼近一般。
    “什么人?”
    一听出不对,源兵道登时一声怒喝,然而山林中却没有回应,反而是那原本轻微的脚步声变得越发急促,很快,一道道虚影从四周围丛中树后闪出,但模模糊糊的却都看不清楚面貌,只能大概看出,这些人全都脸色苍白模样怪异,身上更都清一色穿着着类似古代衙役制服般的服装,腰间挎刀,手中紧攥着一条条晃动的铁锁链,发出哗啦啦地阴森响声……
    “臭小子啊臭小子,我们可算是逮着你了!”
    围过来的怪人中,终于有人先开了口,说话时就见那人拎着锁链往前走了两步,双眼铁青脸色苍白,胸前衣服上写着的‘差’字,也终于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心里猛地一震,顿时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无疑,是冲着我来的。
    可源兵道似乎还没看明白,见对方吼,也跟着吼了起来:“八嘎!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带头的阴差耀武扬威气势汹汹:“我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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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阴差头子话一出口,源兵道‘噗嗤’一声就乐了,乐得前仰后合的,甚至连我都从肩膀上扔了下来。
    “啊哈哈哈,死高一!可笑死我了!我听说在你们中文里,不是人是骂人的脏话是不是?他,他竟然自己说自己不是人,怎么会有人傻到自己骂自己?哈哈哈!”
    “哎,兄弟啊……”
    我摇着头叹了口气,果然,他这爽朗的笑声瞬间激怒了众多阴差,阴差头子也没多说,没等源兵道收敛起笑容,登时一个箭步就朝他扑了过来,源兵道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一见阴差头子逼近当即往后连撤两步,抬手就开始在怀里摸索符咒。
    然而就在这时,那扑上来的阴差头子却忽地一晃脑袋,整张脸孔瞬间扭曲化作一张狰狞鬼脸,这一下源兵道慌了,掏进怀里的手都没等伸出来就吓得‘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家乡母语都叽里咕噜的吓出来一大串。
    “鬼!你们是鬼……”
    “你他妈才明白过来?”
    一见源兵道吓得屁滚尿流,那阴差不屑一声冷笑,随后举着铁链子就朝我望了过来,厉声喝道:“马六甲!你三番两次大闹我幽冥地府都得以法外开恩,前几日竟又引诀别岭恶鬼来犯,实在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如今我等奉阎罗天子之命特来降你,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哇呀呀呀呀,快快束手就擒!”
    那阴差头子话音一落,周围一群阴差顿时稀里哗啦摇着铁链围了过来,这可把我给吓坏了,心说好不容易才从玄魁手中救下了白薇,如今却又落进了一群日本阴阳师的手里,这种节骨眼上我怎么能被阴差抓走?
    想到这里,我急忙朝着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源兵道一声高呼:“源兵道!你要是让他们现在把我抓走,你可就交不了差了!”
    源兵道吓坏了,慌慌张张仍是不知所措,趁着那阴差头子还没抓我,我急忙又吼:“你刚还不是跟我撤了半天二五八万,又是信念又是什么的,你他妈的信念呢?难道眼睁睁看我被抓走?你还算什么肩负阴阳神道复兴大业的战士!你个垃圾!你们日本阴阳师都是垃圾!”
    “不许你侮辱大日本阴阳神道!”
    被我一激,源兵道气得双眼瞪得滚圆,猛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卷写着古怪咒文的黄纸就开始结印念咒,片刻之间,那黄纸竟又自己沙沙颤抖了起来,源兵道一手持纸一手掐诀,以单脚为指点,另一脚画地成符,口中高呼:“明星北斗,脚闭千里,六甲反张,不避祸央!天地山泽,雷风,水火,八卦相错,神鬼召来!”
    ‘来’字一出,一声怪吼从天而降,阴风伴随着吼声凶猛呼啸而来,伴随着怪吼声,就见一道身影从高空之中凭空出现,‘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就摔在了源兵道身前不远处,趴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如同一具摔死的尸体。
    一群阴差都看傻了眼,盯着地上那具莫名其妙就摔死的尸体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好了。
    而再一看源兵道,竟不知为何如同被抽光了力气似的,脸色苍白,呼吸都变得更加不匀称了起来……
    “自打,自打到了中原,我还从没以术将式神实体召出来过,算你们倒霉……”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阴差头子皱了皱眉,倒是也没多理会源兵道的话,抡着铁链就朝我跨近了一步,这时却听源兵道在他背后又一声怒吼:“辘轳首!杀!”
    源兵道‘杀’字才一出口,就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的脖子‘噌’地一下瞬间伸长出几米,如同衣领里藏着一条白花花的大蟒蛇,拖动着人头奔着那阴差头子的背后就扑了过去,然而阴差头子却还完全没有察觉。
    “头儿!背后!背后!”
    刹那间,周围一群阴差全都慌张大叫了起来,听到叫声那阴差头子才终于回头来看,怎料才一回头的功夫,那怪头已拖着一条蛇一般修长的脖子扑到他背后,也是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摔死的’竟是个长发披肩的白脸女人,虽然脖子已经伸长了十几米别提多怪异了,可脸上五官倒是漂亮得很。
    我打从心里才刚夸了它一句,那那精致漂亮的五官立刻就开始扭曲,眼看就快撞到那阴差头子身上时,女人突然血盆大口一张,猛一口下去,那阴差头子的整个脑袋已被那长脖子女人一口从肩膀上给叼了下去……
    “头儿!”
    一见领头人脑袋被吞,周围阴差全都慌了神,这时再看那没了脑袋的阴差头子,身子微微一晃‘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团白烟炸开,白烟过后身体已荡然无存。
    旁边一名阴差见状大吼:“你,你们竟敢杀害地府差人!天理不容!天理不……啊……”
    那阴差话没说完,漂浮在空中的女人头已拖着长长的脖子猛一‘摆尾’朝他甩去,眨眼间的功夫就用脖子将那阴差的身子给缠了住,随后头颅又往前窜了几下,又两名阴差被脖子缠在了一起无法脱身,周围阴差吓得慌张不已,显然都没见过这种怪玩意儿,登时撒腿奔逃哇哇怪叫:“救,救命啊!火腿肠儿成精啊!”
    没过多久,五六名阴差就被那长脖子女人活活勒死咬死,其余阴差哪儿还敢接近,更顾不上再找我的麻烦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都已作鸟兽散,跑了个无影无踪。
    见阴差们都已跑光,源兵道这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随后就见那女人的脖子也开始往胸腔收缩,又收缩回普通人类脖子长短之后,那长发女人竟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源兵道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源兵道爬起身来朝那女人微微一笑,柔声开口道:“辘轳首,辛苦你了,之前害你被那只该死的僵尸所伤,如今大伤元气未愈,竟还被我召出真身来救命,我,我真是没用……”
    源兵道如女人一般朝对方跪下,双手叉开按住各边膝盖,朝女人深深鞠了一躬,长发女人赶忙还礼,怎料才一低头,脖子再度不受控制般拉长,整颗脑袋‘噗通’一下掉在了地面上。
    源兵道帮女人托起脑袋扶回原位,叹道:“哎,你伤得太重,快回去好好休息吧,你放心,近期我不会再召你出来,你可以安心静养。”
    说完话源兵道展开手中那卷黄纸,对着纸上咒文掐诀念咒,女人身形一晃,竟变成了一道虚光钻进了黄纸之中,踪迹全无,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见女人消失无踪,我朝源兵道问:“你们日本阴阳师的术法还真古怪,刚刚那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她叫桃沢,是一只辘轳首妖怪,同时也是我的式神。”
    “原来这就是式神,果然和我们源宗的灵兵之术有一本同源之妙。”
    我的话才刚一说完,就见源兵道怒不可遏地站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吼道:“你少跟我说这废话!快说,刚刚那些,那些是什么东西?”
    “他们是阴间的鬼差,是来抓我的。”我回答。
    “抓你?我要抓你,他们也要抓你,那只僵尸也要抓你,为什么你这么讨人嫌?”
    “因为我大闹了阴曹地府。”我嘿嘿笑道。
    “阴,阴曹地府……”
    源兵道的脸上难免现出几分惶恐忧虑,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阵更为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声音惊慌传来:“源兵师兄,是你在前面吗?不,不好了!他们,他们杀了那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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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呼喊声,竹中益次郎狼狈不堪地快步跑来,身上那件原本精致华丽的狩衣早已沾满了泥泞,而且似乎是才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衣领袖口处破破烂烂的如同被人撕扯过。
    “竹中师弟?”
    一见竹中益次郎跑过来时这般模样,源兵道顿时大惊失色,连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师兄,不,不好了!”
    我记得从第一次跟这竹中益次郎见面开始,他就异常冷静,然而如今却满脸掩盖不住的慌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源兵道继续逼问,而此时此刻我也已经缓过神来,这才发现竹中益次郎的身边竟然没有白薇跟随。
    这不对啊,之前明明是竹中益次郎带走的白薇,如今她人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隐隐觉出一阵不祥,不等竹中益次郎喘匀了呼吸,我急忙拽着他破烂的衣领问道:“白薇呢?你把白薇弄哪儿去了!”
    “她,她……”
    竹中益次郎一阵吞吞吐吐,我心中那不祥的感觉不免加剧:“你结巴了?快说!我白薇呢!”
    “她……她死了……”
    竹中三个字出口,我脑海中‘嗡’地一声,瞬间愣住。
    “白,白薇她……这不可能!你给我说实话!”
    我疯狂怒吼,不惜忍着身体剧痛一巴掌朝他扇了过去,然而却被源兵道及时挡了住,把我按坐在地,又朝低着头满脸羞愧的竹中益次郎说:“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兄,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本家的培养,我,我没用……”
    竹中益次郎款款道来,原来事情竟也是因那群鬼差而起。
    就在大概半小时前,和源兵道我俩分开的竹中益次郎背着白薇跑进山林,耳听着僵尸王玄魁的怒吼声渐行渐远,竹中益次郎心知那玄魁没有再追赶自己,不免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在山林里穿行了不久之后,带着白薇藏进了前方的一个小草坑里休息。
    怎料想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阵哗啦啦地锁链声此起彼伏传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竹中益次郎心中大惊,等意识到自己和白薇竟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包围时,想逃都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一群阴差从四面八方围来,没等竹中询问来人身份,那带头的阴差头子就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画着人像的悬赏令,掏出来连翻几张之后,这才盯着白薇冷笑开口:“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咱找到一个,给我拿下!”
    阴差头子一声令下,一群阴差立刻拎着锁链抄着刀就往前扑,竹中见状当然也像源兵道护我一样想要护住白薇,怎料想才刚一上前,就见冲过来的阴差们面部扭曲,竟接连现出一张张狰狞的鬼脸,有的吐出长长的舌头、有的眼珠顺着眼眶往外流,有的甚至直接变成了牛脸马脸,竹中一下就愣住了。
    他虽向来都是个冷静的人,而且自认为自己胆子并不小,但这种情况可是第一次见,毕竟年纪太小,一时间被这群阴差一吓,吓得一下就慌了神,第一反应就是想把白薇扶起来,想背着她继续逃跑。
    怎料想背起白薇才刚一转身要跑,那阴差头子的锁链就已哗啦一声如蛇般甩来,一下纠缠住了白薇的脖子,把白薇从竹中的背上给拽了下去。
    竹中一愣,没等再扶起白薇,最前头几名阴差已经扑了上来,却见被锁链锁住的白薇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而起,眼见阴差逼近,一脚一个就踹翻了俩,又从怀中掏出张黄纸往前一摔,黄纸落处只听得惨叫声起,一名被黄纸贴中的阴差顷刻之间就化为了灰烬。
    白薇这一反抗,其他阴差哪儿还敢冒然来攻,白薇趁机回头朝早吓掉半条命的竹中益次郎一声惊呼:“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他们要抓的是我,你快走!”
    “我,我要是走了,那你怎么办?”
    “少说废话!想活命的就赶紧滚!”
    白薇说话向来干净利落不由问说,而这竹中益次郎才十六七岁年纪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慌张也没容得上细想,吓得转身就跑。
    一见竹中要逃,一名阴差登时朝头目发问:“头儿,要不要把那小子追回来?”
    就见阴差头子不停翻看着手里的一张张画像,终还是摇了摇头,喝道:“那人不在通缉之内,且不管他,把这闹阴间的黄毛丫头给我拿下再说!”
    众阴差听罢齐齐一应,冲向白薇就是一阵围打,白薇早已虚弱不堪,如今要一下应对这么多现了真身的阴差谈何容易,再加上自己脖子已被一名阴差的锁链勒住,那阴差瞄准时机猛地一拽,伴随着一声惨叫,白薇终于还是狼狈倒地,没等再爬起身来就被一群阴差扑上去按了住……
    ……
    听竹中益次郎讲到这里,我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拼了命的想要扑到他身上揍他,最终却还是被源兵道给按了住。
    竹中益次郎一直垂着头不敢看我,似乎也感觉心中有愧,源兵道见状一声叹息,说道:“竹中啊竹中,你平时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虽然说那个女生并不是我们的自己人,可你身为堂堂土御门家阴阳师,怎么能,怎么能丢下她逃走?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让我们土御门家颜面何存?”
    “师兄,对不起……”
    竹中羞愧地抿了抿嘴,被师兄一训,更早已眼眶通红,哽咽道:“师兄,我知道我错了,那种情况下我竟然丢下一个女孩儿自己逃跑,我,我简直不配做个男人。不过,后来逃跑的过程中,我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下定决心之后,我又跑了回去,想要把那个女孩儿救出来,但是……但是……”
    “但是怎么了,你他妈倒是说呀!”我急得骂了起来。
    竹中益次郎抹了把眼泪,叹道:“但是当我再回到那里时,那些鬼,已经都不见了。”
    “不见了?那白薇呢?”我慌张问道。
    “她,她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听她的心跳,她已经……已经被杀死了……”
    如果人心里有座房子,那此刻我的房子想必早已墙倒屋塌。
    无疑,前几日我出魂下地府,大成哥为了救我率领诀别岭众恶鬼冲关闹地府之事,终于惹怒了整个阴曹地府,如今他们不单要来找我算账,甚至要连同之前曾在地府闹过事的白薇一起秋后算账。
    听竹中益次郎提及那些鬼差手中拿着画像时我就猜到,想必除了我和白薇之外,像杨死、白龙等人想必也早已被名列在通缉令上,这一次,恐怕阴曹地府是不会再轻易放过我们了,而落单的白薇如今无疑已成了这些阴曹鬼差的第一个得手对象,想必魂魄已被摄走抓进了阴间受刑。
    一番沉默后,我又问还在抹眼泪的竹中:“那白薇的尸体呢?”
    “我怕她被山林里的豺狼野兽吃掉,就,就把她原地埋葬了,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那个可怜的姑娘做的了吧……”
    “你他妈的还真是好心!”
    我瞪了白薇一眼,扭头朝源兵道望去,吼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背我!我们去把白薇刨出来!”
    “刨出来?为什么?这可是对死者大不敬的事!”
    “你们懂个屁!快!”
    听我语气不由分说,源兵道哪儿敢含糊,于是傻愣愣‘哦’了一声,艰难地背着我就跟随竹中益次郎朝深林中冲去……
    900
    一阵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竹中益次郎埋葬白薇的小坟包,而这一路途中,我也简单的将自己闹阴间惹出大乱、以及前几次探阴时和阴曹地府的恩怨情仇,都跟这两个日本混蛋说了一下。
    听我说完,两人膛目结舌,毕竟中原地大物博,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他们在小小的岛国连想都不敢去想吧,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如同两个在深山老林蜗居了一辈子的野人刚进了城。
    到了坟包前,源兵道小心翼翼把我放在了一棵树下休息,我朝两人横眉立眼吼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刨啊!”
    两人齐齐‘哦’了一声,不敢怠慢,跑到坟包前就开始徒手挖土,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浅浅的土包挖开,满身是土的白薇果然正安详地躺在坑里,脖子上清晰可见一道紫色的勒痕。
    “源兵道!快搀我过去!”
    听我一喊,源兵道乖乖跑到我面前把我扶了起来,我走到白薇身前探了探她的鼻子,果然气息全无,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见我这幅表情,满脸愧疚的竹中益次郎凑过来小声问道:“六甲哥,现,现在怎么办……”
    “滚蛋!谁是你哥,你少跟我套近乎!”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吼道,说话时更心说这俩日本鬼子倒也好玩,想必都是初喑世事,明明我和白薇是他们的人质,如今却像是两个仆人般乖巧老实,完全被我带偏了节奏。
    我心里毕竟清楚,如今白薇只是被阴差锁走了魂魄,但只要能尽快将她阳魂救回来回魂,她要死而复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也没有太过紧张。
    但有件事还是犯了难,如今阴曹地府才出了乱子,想必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恨不得把我这个罪魁祸首扒皮抽筋,这种时候,我又该如何去救白薇呢?
    坐在白薇的尸体前,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办法来,但一来大成哥以及诀别岭的众多兄弟们生死未卜,而来白薇也惨遭毒手被锁了魂魄,看来即便是刀山火海,这一趟地府之行也是势必为之了。
    想来想去,我扭头望向了呆坐一边不知所措的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冷冷说道:“这件事儿,你俩得负责!”
    “啊?我们?我们负什么责?”
    竹中益次郎一声惊呼,我又横眉立眼地道:“要不是因为你们,白薇能变成现在这样吗?现在她被阴差锁走魂魄,你们必须想办法把她给救出来!”
    竹中听完犹豫说道:“可是,可是杀死她的又不是我们,我可没有伤害她一根头发……”
    “老子不管!你们惹的祸,就得你们想办法救!”我不理他,继续撒泼耍横:“这要是你们两个出了这种事,白薇我俩身为源宗后人,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把你们给救回来!这就是我们中国驱魔人的义气诚信!你们呢?遇到危险自己撒丫子开溜,扔下个姑娘家家的替你们当刀,你们还算是什么男人?难道这就是日本阴阳师的作风?呸!真孙子!”
    “不许你侮辱土御门家!”
    源兵道听不下去了,见我试图用激将法诓骗竹中益次郎,站起来就吼:“我们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你只不过是我们手上的人质而已,救不救她,怎么救她,呵,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我自己的事儿?”
    听他说完,我笑了起来:“源兵道啊源兵道,如果说你这位师弟不管还情有可原,你想不管?可能吗?”
    “这话什么意思?”源兵道问。
    我又笑道:“你想啊,竹中益次郎虽说作法丢人现眼,但危难关头不过是扔下白薇一个人跑了而已,他可没伤害那些阴差,而你呢?”
    我话一出口,源兵道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久久不语。
    我接着说:“你好好想想,之前那群阴差要抓我,你祭出式神大开杀戒,多少阴差都丧命于你手?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中原的阴曹地府可都小心眼儿的很,我们之前不过闹了几次,现在就满世界的追杀我们,你杀了这么多阴差,你觉得他们能放过你不成?怕是现在已经把你列入通缉令,当成跟我们一伙儿的了……”
    “这……”源兵道汗都下来了。
    竹中益次郎一听这话也不免心急,慌张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办法呢,只有一个,”我继续诓骗:“眼下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解决这件事,唯一的方法就是中日合作同仇敌忾,先把白薇救回来再说。”
    “这不可能!”
    竹中益次郎摇了摇头,皱眉答道:“我们此次前来中原,就是要征服这片辽阔的土地,怎么能跟你们这些源宗的人同流合污?这简直是耻辱!”
    “对个小姑娘见死不救就不是耻辱?杀了阴差不敢承担责任就不是耻辱?虐待我们这些人质就不是耻辱?你们想雄霸中原?呵呵,怕是光凭这些耻辱,就没人会对你们服气!”
    “你少说废话,总之……”
    竹中益次郎还试图争辩,哪知话说一半却被源兵道一把拽住,竹中慌张回头,就见源兵道面色沉重紧皱眉心,沉沉地道:“师弟,他,说的没错。老师也曾教导过我们,要以德服人,即便是入侵,也要用实力证明一切,让这些中土驱魔人心甘情愿地向我们低头,我们不能放任那女孩儿不救……”
    “救?拿什么救?师兄,那可是幽冥之地,可是阴曹地府,我们只是自寻死路!”
    “别急,从长计议,”源兵道摆了摆手,最终一声长叹,又把我扶起身背上了后背,接着说道:“先联系王老先生会合,等回了落脚点,我们再作打算……”
    源兵道说完背着我就往前走,竹中想了想也没再多说,于是以术法召出个小纸人来飞走之后,也背起白薇的尸体,跟着我们踏上了路程。
    这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生怕再被什么怪东西突袭,好在是一路无阻,很快就出了山林上了大路,又沿着进城的马路继续前行,等到天已大亮时才终于赶回了王老爷子的那间面馆,推门进去一看,就见王老爷子脸色苍白早没了血色,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烟,摆在桌上的右手臂上插着针头挂着针管,旁边吊着个输液瓶。
    “你们可算回来了……”
    见我们进门,王老爷子赶忙站了起来,源兵道问道:“王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多少年没跑过步了,还扛着那么个玩意儿,再不输点营养液怕是过不了今晚我就得出殡了……”
    王老爷子边说边拔掉输液管,转身带着我们往后厨走:“既然都回来了,走吧,内堂说话。”
    王老爷子这一转身,源兵道、竹中我们三人都傻了眼,就见王老爷子后背上横七竖八的抓痕密密麻麻清晰可见,背后衣服早已被挠成了一条条碎布,想也知道,被僵尸王玄魁追杀了一路,这老头子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跟随王老爷子往里走时,竹中忍不住问道:“王,王老先生,您的后背,不疼吗?”
    “不疼,”王老爷子摇了摇头:“都挠烂了还疼个j.b,没知觉了。”
    说着话,老爷子令我们进了密道,随后穿过密道走廊进了一间办公室,就见办公室里摆着一个大铁笼,媪正躺在笼子里翘着二郎腿抽烟,见我被背进门别提多激动了,立刻蹦起来激动问道:“小六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哎?白薇是睡着了吗?”
    “白薇她……”
    我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竹中益次郎将白薇的尸体小心翼翼平放在桌上后,把在山林里的白薇遇害的经过和他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我说完,媪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901
    房间里一阵沉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桌上如安然睡去般的白薇尸身,都不说话。
    沉默许久,沉思中的媪才回过神来,扫了我一眼说:“那些阴差也找上你们了?”
    “怎么,也找你了?”我反问道。
    媪点了点头,却是王老爷子先开了口:“没错,我也记得我扛着这头死卷毛猪在林子里逃命时,林子前面突然窜出来一群打扮怪异的家伙要拦我们的路,那带头的一手攥着铁链一手攥着一沓子画像,挡在我们前面就哇哇乱叫。”
    “那,那你们是怎么安然脱身的?”
    我有些奇怪,因为这群阴差可都不是善茬儿,这次到阳间来明显都是有目的的,一队冲着我,一队冲着白薇,第三队必然是专门冲着媪去的。
    对方目的性这么强,王老爷子和媪却能平安脱身,难道说是两人大发神威?
    我正疑惑,王老爷子气鼓鼓地开了口:“妈个巴子的,当时我扛着这头大肥猪正被那僵尸王玄魁追得撒丫子狂奔,我哪儿顾得上他们是阴差还是啥啊……”
    王老爷子款款道来,当时,他正在林子里怀抱着媪往前狂奔,背后那僵尸王玄魁紧追不舍,势要将这一人一兽撕碎一般。
    玄魁的耐力和缠人劲儿我是见过的,无疑,王老爷子这一路上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而媪这小子我还能不了解?都坏出水了,明明自己能跑还非要让人家老头子抱着,必然是窝在老头子怀里打死都不会再下来,老头子扔又不敢扔,无奈只能咬着牙继续抱着跑呗。
    累死累活跑没了半条命,还要抱着这么个玩意儿,王老爷子脾气能好才怪,恐怕心里一颗炸弹早就快要爆炸了,又被传说中连茅山派都收拾不了的僵尸王玄魁穷追猛打,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因此眼看着前面有人拦路,管他是谁,跑到那挡路的鬼差头子面前想都没想就一个飞踹踹了过去,鬼差头子顿时一声惨叫应声倒地,跟随左右的鬼差们一见,都愣住了。
    当时鬼差们看见自己老大被个老头儿一脚踹飞出老远,心里在想什么我猜也能猜到,估计是全都傻眼了,而王老爷子哪儿还有空再理他们,抱着媪撒丫子继续往前跑,片刻间的功夫就跑了个没影。
    鬼差们这时才缓过神来,一个个的拔刀开始吆喝:“抓住那老头儿!”
    可还没等追呢,僵尸王玄魁紧随而至,他可不管你什么鬼差不鬼差的,一见前面出现一群怪衣客拦路,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区区一群阴间差人,哪儿能对付得了堂堂的一代僵尸王,结局可想而知。
    再之后,正因为有那群半路杀出的鬼差挡了一阵子玄魁的缘故,王老爷子总算抱着媪安然离去,一路马不停蹄不敢歇息,抱着媪出了山上了马路,又抱着媪一路狂奔回了市区饭馆,这才总算停下了脚步,低头一看,一双鞋底早都甩丢了,磨了一脚水泡。
    将整个前尘后果说了一遍之后,王老爷子这才恍然惊醒,一拍脑袋惊呼道:“哦,原来那些就是阴差啊!早知道是冲着这白毛猪来的,我把他扔在那里不就得了?”
    我们哪儿还有功夫听他唠叨,竹中益次郎找个凳子一坐,叹气道:“哎,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都已经卷进去了,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小太君,那您有什么打算?”
    王老爷子凑上前问了一句,竹中益次郎听罢脸色更显阴沉,无奈下扭头望向了正立在一旁沉思的源兵道。
    源兵道想了想,忽一皱眉,开口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话说完,源兵道扭头扫向竹中益次郎,问道:“竹中,眼下我们在附近能调动的人员有多少?”
    “这个嘛……”
    竹中益次郎沉思片刻,答道:“此次咱们土御门家连同贺茂、芦屋三大家族协作出征,很多其他依附派系的阴阳师也都跟了过来,可谓是倾举国之阴阳师远征中土,因此人手不是问题,临时抽调的话,我们以土御门家弟子的身份振臂一呼,应该能最快调来三十人左右……”
    “好,那就把我们能调动的阴阳师全都调动过来!”
    “啊?我们要那么多人做什么?”竹中惊问。
    源兵道一瞪眼说:“既然此次我们本身已卷入与中土地府的纷争之中,那么不管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捍卫我大和民族阴阳神道土御门家的声望,我们都必须全力一战,绝不能坐以待毙!”
    “你,你该不会是想……”
    竹中益次郎惊得脸色雪白,战战兢兢地问:“你该不会是想,杀,杀进中土阴曹地府吧?”
    “嗨!”源兵道坚定地点了下头,又说:“之前在林子里,我已经和那些阴差较量过一番,他们简直和中土的驱魔人们一样脆弱不堪,根本就不是我们大日本阴阳师的对手!”
    源兵道轻敌了,显然,之前被僵尸王玄魁拍那一下子仍没使他长任何记性。
    但庆幸的是此举正合我意,因此我和媪互相对了个眼神儿之后都没多说什么。
    倒是竹中益次郎听完慎重考虑了起来,犹豫道:“源师兄,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我们现在身处敌腹,应该步步谨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原本覆灭天诛府的计划无法照常进行的话,那可就……”
    “你放心吧,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源兵道信誓旦旦一声冷笑,竹中又仔细一想,于是也没再多劝,转身就往门外走:“那好,我这就去打电话联系其他人,我们今晚集合!”
    那年头电话还不普及,但毕竟王老爷子这家面馆乃是天诛府选拔据点之一,因此组织专门给他配了个大哥大,而随着王老爷子的叛变投敌,这大哥大无疑就成了日本阴阳师们互相联系的通讯工具。
    没一会儿的功夫,竹中益次郎就打完电话又走了进来,开始和源兵道商量此次‘大动作’的具体步骤,正商量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媪开了口:“哥们儿觉得吧,虽然你们日本阴阳师真的很厉害,但此次只有你们单独行动是远远不够的。”
    媪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立刻汇聚了过去,就听媪又说道:“你们想,这终究是中土,虽说对于你们日本阴阳师来说,要对付阴兵鬼将不在话下,但至少该有些轻车熟路的向导才行,也好起到一定的助力。”
    源兵道问:“小白猪,那你有什么好想法?”
    媪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老爷子,又说:“很简单,马上致电南京方面天诛府总部,尽快和坐镇总部的白龙、杨死等人取得联系,之前闹地府他们也有参与,如今恐怕也已经被地府给盯上了,不如我们联起手来,暂且一致对外!”
    “这可不行!”竹中益次郎当即否定道:“天诛府还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如果这时候和对方高层接触,我们的计划不就暴露了?”
    竹中话才说完,就见源兵道信誓旦旦一摆手说:“我倒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王先生的身份还没暴露,我们大可以利用王先生致电过去向天诛府那位著名的御史白龙请求援兵,把他们诓骗到阴间去,到时候伺机偷袭将其一网打尽,我们这可是大功一件!”
    王老爷子听完也在旁边点了点头:“我觉得行。”
    唯独竹中仍有顾虑,但碍于自己年纪最小,又只是个小小师弟,因此也没再和源兵道争辩,就点头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商量好如何致电联系白龙、骗取白龙信任之后,王老爷子立刻出去打电话,源兵道、竹中两人累了一晚上也早就睁不开眼了,趁着天光大量,也就各自回房准备补一补觉。
    几人一走,我立刻朝媪一瞪眼说:“媪你疯了吗?这些日本人叫了几十号同伙来,你想害死白龙怎么着?万一他真上了王老爷子的当,作法下地府去和咱们会合,那可就危险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媪却仅是皎洁一笑:“小六子,你真当王老爷子是那群日本人的走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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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媪这话出口听得我直接一愣。
    我问:“你这话啥意思,那王老爷子不是日本人的走狗,难不成还是自己人?”
    媪眨巴眨巴眼盯着我看,也不说话,仿佛对于我的智商有些难以置信似的。
    我顿时也又是一愣,仔细一想,对啊,这事儿细想还真有点微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这时就听媪又说道:“你小子用后脚跟想想还想不明白吗?光今天一晚上,这王老爷子已帮了咱们不止一次。”
    “帮?怎么帮?”我问。
    “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趁着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于是我和媪盘腿往地上一坐,就开始聊起了之前的事儿来。
    媪是从他逃离面馆时开始说的。
    据他所说,当时他是被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这两名日本阴阳师,以阴阳神道的阵法困在了面馆地下室里,后来楼建光杀出面馆逃跑,源兵道、竹中以及王老爷子三人追了出去,他才终于有机会找到那阵法的破绽逃了出来。
    然而可惜的是,他才一掏出面馆就立刻被三人发现,媪不敢酣战,于是二话没说撒腿开溜,源兵道一见,第一反应就是想往面馆里跑,想打电话通知附近的其他阴阳师,以便一起协助他们对媪围追堵截。
    怎料想就在这时,王老爷子突然一声吆喝:“来不及了,追他!”
    话音都没等落下,就见王老爷子撒腿就朝媪逃走的方向追,那正要往面馆里跑、去拿大哥大的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一见,自然也无形之中被王老爷子带了节奏,于是一时间忘了打电话求援的事,跟着王老爷子就徒步从市中心追到了郊区。
    媪告诉我,这是王老爷子暗中帮我们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就发生在王老爷子和两名阴阳师在山野中堵住白薇我们去路那时。
    当时两名阴阳师包括王老爷子三人从三个方向围堵我们,为了绑住我们,源兵道授意王老爷子到周围去看看有没有草绳或者藤蔓什么的,王老爷子想都没想就去了,结果没想到才爬山山坡,就被玄魁一胳膊又给轮了下来。
    说到这里时媪问我:“你小子仔细拿脑袋想想,这王老爷子是什么身份什么道行?那可是驹家的传人,三眼灵光马王爷!这驹家可是古时候能和缺一门并称于世的两大奇门啊!再说这王老爷子在天诛府里干了一辈子,他就算没见过僵尸王玄魁,总不可能没听说过吧?就算没听说过,一见玄魁那身气势,也自然会第一时间察觉都此僵尸非同一般,可后来源兵道自命不凡去招惹玄魁,你看王老爷子是怎么做的?”
    我想了想,答道:“他没说话,甚至没有给源兵道任何的提醒。”
    “这不就对了。”
    媪笑道:“王老爷子当时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等着玄魁揍那小日本鬼子呢!”
    媪随后又接着开始说,提及王老爷子暗中帮我们的第三点,就说到了他抱着媪狂奔那一件事上。
    媪说:“你再想想,当时玄魁一招就干碎了源兵道的式神,源兵道那小子等于是直接吓破了胆子,而接下来玄魁扑向咱们,那两个小日本子想怎么做?调头就想跑啊!结果这时候又是王老爷子拽住了他们,问他们,剩下白薇咱们三个该怎么办?那源兵道这才想起咱来,于是一人一个就背着抱着的撒丫子跑了……”
    我又一想,对啊,如果当时不是有王老爷子对源兵道和竹中的那一句提点的话,怕是两人早就吓破胆自己逃之夭夭了,剩下我们几个落在玄魁手里,我们还能好受得了?
    媪又接着说:“你再想,刚刚我为什么敢直接诓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让他们试图以天诛府的名义联系白龙和杨死?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说:“你的目的我听得明白,你是想借此通知白龙和杨死,那些日本阴阳师的行动,以免天诛府毫无防备,真着了日本人的道。”
    “没错,这就是我的目的,而我敢直说出来的原因,有两个。”媪笑道:“其一,我早就看出这王老爷子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叛变,他几次三番帮咱们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即便他看破了我的计划,也不会拆穿我,而是会潜在的帮我达成……”
    “那其二呢?”我问。
    “其二,这俩小日本压根就是俩傻子啊,你还没看出来吗?”
    “恩,我看出来了!”我连连点头。
    我想了又想,又问:“可是王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驱魔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既背了个背叛天诛府的罪名,又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何况,他在面馆里害死那么多来参赛的驱魔人,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他有苦衷。”
    媪回答说:“最初我也奇怪,这两个日本小孩儿冒冒失失虎头虎脑的,要论玩儿心眼根本不是王老爷子的对手,王老爷子又为什么要一直卑躬屈膝的臣服于他们呢?可后来咱被困在林子里时,我弄明白原因了,那源兵道说过,此次日本阴阳神道大举进攻中原,乃是阴阳神道三大世家共同之举,而且出动了倾国之阴阳师,显然,像源兵道、竹中益次郎这种不喑世事的小弟子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真正的高手至今还没露面!王老爷子必然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宁可牺牲自己,宁可牺牲那些无辜的驱魔人,也要打入敌人内部,以便套取最高的机密……”
    “原来是这样啊……”
    “不错,何况,那些来参赛的驱魔人我们都见过,虽说都自诩是正道人士,但又有几个是好果子?都是些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徒,就比如那个道貌岸然的楼建光!呵呵,把他们给牺牲掉,一来算是净化驱魔界,而来也算是给他们的生命升华到了最大的价值,岂不两全其美?”
    听媪这么一说,我瞬间轻松了不少,心说也对。
    又隔了没多久,门再度被人从外面打开,源兵道最先走了进来,其次跟进来的是竹中益次郎,王老爷子紧随其后。
    一进门,源兵道就背负着手摇头晃脑地说:“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日本阴阳神道的威风了!”
    “什么威风?”我直接问了一句,因为这一路走来我已经太了解源兵道这小傻子了,我问什么他说什么。
    果然,听我一问,源兵道立刻得意洋洋地说了起来:“我们已经联系到目前正在本市附近一带的六十多名阴阳师,再加上到达中土后收编招揽的中土驱魔人,赶在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在此地聚集一支多达一百五十余人的队伍!哈哈!”
    “牛,b!”我朝源兵道挑了个大拇哥。
    源兵道又接着说:“至于你们的天诛府,呵,显然我们以前都太高估他们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我发问,王老爷子一脸坏笑走上前来,答道:“天诛府简直是毫无防范意识,到现在还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变节,我只不过在电话里随便一说,竟真就顺利联系到了白龙杨死两人,而且成功诓骗他们配合此次攻击地府的行动!哼,这么容易就上了我的当,他们啊,真是两个笨蛋……”
    说到‘两个笨蛋’这个词汇时,王老爷子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立在一旁摇头晃脑的源兵道、以及竹中益次郎扫了一眼。
    再看源兵道,还正在配合地狂点头:“对对对,两个笨蛋!两个大笨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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