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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第66页]

作者:静待良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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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9
    那胖师傅这话出口,我不由地心中一阵,白薇听完也变了脸色,赶忙问道:“你怎么认得我们?”
    胖师傅哈哈一笑,答道:“前边胡同里有个扎纸铺,老板姓穆,是我的老街坊,昨天早上我蹬着三轮车要来出摊时,老穆忽然把我叫住,让我多留意街上往来的行人,如果有一男一女骑着一辆摩托焦急驶来,必是一白一马,就让我把这二人引到他的烧纸铺子去……”
    那胖师傅话一出口,白薇再度震惊,紧皱眉头一阵沉思之后,问道:“那穆先生的扎纸铺在哪儿,这位大哥,就麻烦你在前带路了……”
    谁知道,那胖师傅听完却摆了摆手,笑道:“不行不行,老穆昨天早上就说了,让我带路不会白带,说那一白一马两人会买我三十六块钱的油条,才会离开……”
    “这……”
    听到这我撇了下嘴,然而犹豫之时,却见白薇已经开始翻起了自己的口袋来,且瞪了我一眼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凑够数赶紧去找我哥!”
    我也不敢怠慢,于是赶忙也翻了翻口袋,最终却只翻出了十来块钱,这时一见白薇,也已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大把零钱,往一起一凑,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
    白薇一见不由地一声惊呼:“这位穆先生果然不简单,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难不成是转世的布衣神相刘伯温不成?”
    我们也没容细想,赶紧就把三十来块钱都交到了那胖师傅手中,这可把胖师傅高兴坏了,立刻开始兴高采烈地炸油条,炸出了好大一包之后往我们手里一递,这才指着前面的巷子说道:“你们从这巷子口拐进去,第一个路口右拐,然后再左拐,然后往前走到头儿,就见着老穆的烧纸铺了……”
    我道了声谢,一拧油门驮着白薇就直奔了胡同之中,按照胖师傅的话一阵左拐右拐又长驱直入之后,很快就看到前面巷子尽头的一家铺面前,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两枚灯笼之间赫然挂着一块木匾,匾上七拧八歪地随意写着五个大字——‘老穆扎纸铺’。
    一见到了地方,我和白薇停好摩托快步而入,进铺子里一看,就见把大概三十来平米的店铺中摆满了纸人纸马,店铺正中还摆放着一副硕大的红木棺材,棺材四周围更摆满花圈花篮,放眼四处,满眼的丧气。
    而棺材一侧,就见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小女孩儿正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扎纸人,一见我和白薇走进去,竟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一般做生意的,都该第一时间笑脸相迎,即便扎纸铺这行当特殊,但终归也没有见来了客人却理都不理的,白薇第一时间察觉了古怪,于是不动声色上前问道:“小妹妹,你们店老板呢?”
    “你咋知道,我就不是老板?”
    那女孩儿仍然头都不抬一下,态度极其恶劣,这要是换了别的时候,怕是白薇的暴脾气早就忍不住了,但这次不同,于是强压着怒吼又笑问说:“看你年纪应该还没我大,怎么可能自己开一家扎纸铺呢?你家大人在哪儿?”
    “关你屁事。”
    那女孩儿态度依然恶劣,言辞冷冰冰的,这一下白薇可忍不住了,当即一瞪眼朝那女孩儿怒冲冲吼道:“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垂头丧气的,家里死人了还是怎么着?”
    白薇话一出口,就见那女孩儿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扫了我们一眼,忽地一声冷哼道:“开扎纸铺可没有笑脸迎客的,谁知道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你一进门我就嘿嘿的笑,咋的,庆祝一下啊?”
    “你这小丫头!”
    白薇说着就要爆发,我吓得赶忙将她拦住,这时就听那女孩儿又一声冷哼,说道:“再者说了,你不认识我们,我对你们倒挺熟悉,又何必假惺惺的客客套套?”
    “你认识我们?”我一声惊问。
    女孩儿再度冷笑,答道:“当然认识,我师傅算过,我们镇上两个月零十七天内死不了人,不死人,自然就没人往我们这扎纸铺子里跑,会这时候跑来的,无疑是只为了一件事,黄家那事……”
    女孩儿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震,再看白薇也已猛然失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女孩儿微微一笑,一边扎手中的纸人,一边又道:“你们一个姓白一个姓马对不对?你们可让我师傅久等了……”
    听到这话白薇一声惊问:“我哥是不是来过这里?他现在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女孩儿镇定自若,答道:“你哥名叫白龙,乃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没错,他现在确实在这儿,但要见他,你们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白薇问话一出,就见那女孩儿脸色一沉,神情竟显得比之前还要更加的狰狞了,随后恶狠狠说道:“杨死现在身在何处?”
    “啥?”
    我和白薇不禁一愣,只因任谁都没想到这种时刻,那女孩儿竟会突然提及杨死,一缓过神来白薇忙问:“你连杨死都认得?找他又所为何事?”
    女孩儿紧咬牙关,一时间双眼之中满是愤恨,但才刚要开口,就听从她背后的门口里,传来一个急促地声音:“小雪,是他们来了吗?”
    话音没落,门已‘吱’地一声开启,随后快步冲出一个人来,我们循着那人影一看,匆匆忙忙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之前带白龙和陈国生来东坨镇的黄必破。
    “黄必破,我哥现在在哪儿?”
    眼见黄必破冲了过来,白薇登时箭步上前,一把就攥住了对方的衣襟,恶狠狠吼道:“黄必破,我哥在哪儿?”
    只听黄必破颤巍巍答道:“你先别激动,白龙师傅确实在这儿,我没骗你,更不敢害你们啊……”
    “不敢害我们?那为什么我哥直到现在还没回去?”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
    黄必破撇了下嘴,说着话低头狠瞪了一眼那仍在慢慢悠悠扎纸人的女孩儿,喝道:“小雪,我不是说过了,他们两人一来你就马上通知我,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坏了大事你才甘心?”
    一见自己被责骂,女孩儿不禁懒洋洋扫了黄必破一眼,咧着嘴道了声‘管你’,便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黄必倒是也没多少,赶忙又安抚白薇说道:“白薇小师傅,我这师妹说话向来就不中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跟我走,白龙师傅就在里面……”
    黄必破说着挣开白薇的束缚,转身就快步走向内堂,我和白薇相视一眼,随后也赶紧跟了上去,哪知道推开房门往里一看,里面竟已是一条白花花的修长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道门,黄必破一阵快步疾行之后当即推门而入,我和白薇也没含糊,就跟了上去。
    哪知道,才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瞬间我俩都惊愕了住,就见走廊尽头的门里是个狭窄的小房间房间四壁和屋顶都刮着一尘不染的大白,干净得令人发指,而房间之中却就只摆着两张床和靠近门边的一张凳子,两张床上,其中一张上躺着呼呼大睡的是个白须白发、身穿一袭粗布袍子的老人,而另一张床上,沉沉酣睡的则是白龙,至于那张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坐着的则是满脸焦虑神情的陈国生……
    “你们可算是来了!”
    一见我和白薇迈步而入,陈国生当即起身一声惊呼:“快看看白龙这是怎么了,你们再不来,我都该急死了……”


    750
    陈国生边说边迎了过来,哪知白薇根本无暇理他,快步就冲到白龙酣睡的床边,惊声呼道:“我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时候了还在睡觉?”
    趁这机会我也走了过去,往床上一看,就见白龙双目紧闭侧躺在床上,正鼾声如雷地睡着,我尝试着叫了他两声,白龙毫无反应,又推了推他,仍无反应。
    这时陈国生也已心急火燎地走了上来,苦着脸道:“白薇,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照顾好白龙,我,我对不起你们……”
    陈国生说话时,就见白薇伸手在白龙腰间狠狠拧了一下,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然而再看白龙,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酣睡着……
    “到底怎么回事?”白薇惊问。
    陈国生一声长叹,终于缓缓道来。
    事情要从陈国生、黄必破以及白龙三人出发时说起,当时白龙等三人从东边村口杀出村去,因不必再掩人耳目因此和守在村外的地痞们大打出手,最终一番激战之后找到陈国生在村口被砸的车,杀出了重围。
    从一群地痞的围困中闯出来后,白龙、黄必破两人坐着陈国生的车一路直奔了东坨镇,没多久的功夫就赶到了镇子里,并且按黄必破的指引来到了这家扎纸铺。
    陈国生告诉我们,三人进来时,铺子里同样是只有那十八九岁满脸冷漠的小姑娘在扎纸人,全然不见铺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位穆建归老先生。
    而那扎纸人的女孩儿姓杨,单名一个雪字,名义上是黄必破的师妹,实则是穆建归老先生早年收养的另一名孤儿,这些年来一直在帮穆建归老先生照料铺子里的生意。
    碍于情况紧急,进店之后黄必破之简单为陈国生、白龙和杨雪引荐了一番之后,就匆匆忙忙问老先生身在何处,杨雪朝后屋一指道:“师傅在里屋睡觉呢,从昨天早上开始睡,一直睡到了现在,没吃没喝也没醒过,只在睡前交代过一句,如果半夜里有人来找,就让找他的人直接进屋叫他,能不能叫醒只看一个‘缘’字……”
    白龙一下就听出老人所说的半夜来找之人,岂不正是暗示自己,于是就叫黄必破带着自己直接进了里屋,也就是这间只摆着两张床的屋子。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一身感叹,随后抬手一指那憨憨沉睡的穆建归穆老先生,又说:“这老先生也不知是怎么了,说得难听点,简直就睡得跟个死狗似的……”
    随后陈国生继续讲了起来,只说他和白龙在黄必破的带领下进了屋后,两人先恭恭敬敬的轻声叫了那沉睡的老人几遍,老人却全然不理,于是心急之下白龙上前推了推他,竟然还是没用,陈国生当时有些火了,情急之下就想往那老人脸上泼凉水,却被白龙阻止了住,说了句‘不可无礼’之后,带着陈国生和黄必破就开始在一旁耐心等待,谁料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早起,可老人还是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要不是呼吸匀称面带微笑,简直就跟死人似的……
    终于,白龙也坐不住了,于是叫黄必破取来沾了冷水的湿毛巾,就去为老先生擦脸,老人仍不为所动,情急之下陈国生又偷偷往老人腰上掐了两下,还是没用,老人仿佛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似的……
    见叫不起那老先生来,白龙越发焦急,可就在这时,他目光却落在了老人身边不远处的另一张床铺上,不由地出了神,又过了片刻,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我哥笑什么?”白薇听罢惊问。
    陈国生答道:“因为我们来时匆忙没注意,后来白龙竟发现,老先生床铺旁边的另一张床铺上,扔着一小块白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个‘请’字。”
    “请?”
    我和白薇听完一愣,陈国生点了点头,又抬手一指同样陷入酣睡的白龙说:“这不是,看到那纸上的字之后白龙一阵狂笑,随后自顾自地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一咧嘴,随后又道:“说起来也是怪了,那时我们明明都心急如焚了,可白龙刚往床上一躺,没过多久竟开始轻轻打鼾,睡得竟和老先生一样沉,这一睡,就睡到现在了……”
    “你没试试叫醒他?”我惊问道。
    “我怎么没试,刚刚我还用冷水给他擦了把脸呢,可是没用,这一老一小就跟联梦了似的,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联梦?”
    陈国生这话倒是给我提了醒,再一看白薇,也开始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只片刻之后,沉思不语的白薇忽一挑眉,紧接着快步上前就要往白龙所在的床上躺,好在我手疾眼快及时一把将她扯住,就听白薇回头惊问:“小六子,你干什么?”
    “白薇,这事儿太冒险,要睡也是我睡,万一情况有变你也能招架……”
    我边说边把白薇拉到身后,趁她没反应过来,一个侧身就躺到了白龙身边,手往白龙腰上一搂,腿往白龙腿上一搭,抱着白龙就闭上了眼……
    也是怪了,由于黄家沟子情况危急,我此时根本睡意全无,哪知道才刚躺倒那张床上,脑子里开始发浊、双眼眼皮开始发沉,只觉得浑身上下酥软无力舒服得不得了,没几秒钟的功夫,整个脑海中已是一片混淆没了知觉……
    然后,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在一片翠绿翠绿的竹林里,潺潺流水鸟语花香,周围烟云缭绕仿佛置身仙境。
    我顺着竹林里弯弯曲曲的小道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见前方现出条小溪来,小溪横林而过,将翠绿的竹林一分为二,溪水最中间的位置有快巨大的圆石头,石头左右两人对面而坐,正悠闲自在地下着棋……
    乍一看,那坐在棋盘左边的是个满脸皱纹的光头老人,而坐在棋盘右边的,却是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杨死,而才往前走了两步,眨眼间再一看,不对,自己竟看错了,坐在棋盘左边的分明是那白须白发笑容可掬的穆建归老先生,而坐在棋盘右边的,是一袭白衣同样面带微笑的白龙。
    不知不觉间我已走到溪水旁,就朝白龙招手喊道:“白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你快过来?”
    “哈哈,不急不急,你快来尝尝老先生的枣子,可香甜得很……”
    白龙看都没看我一眼,盯着棋盘就笑了起来,这话让我有些奇怪,因为那棋盘四周围哪里有什么枣子,只有一副摆满棋盘的棋局而已,然而就在这时,坐在另一边的木老先生忽然伸手抓向棋盘,‘哗啦’一响,抓起了一把棋子,随后伸手朝我递了过来……
    一切如幻如梦,竹林、流水、云烟之间,却见那手伸到我的眼前徐徐张开,手里抓着的不是棋子,而是一把圆滚滚的大冬枣,我心头‘咯噔’一紧,环视周围,只一出身的功夫却不知是何原因,已经置身在了那块大石头上,此时正立在对弈两人的身旁。
    “尝尝,冬枣又香又甜,过了这季节,便就吃不到了哟……”
    老人朝我嘿嘿一笑,我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皱着眉道:“老人家,现在我可什么都吃不下,我们专程来找您求助,您怎么还在睡觉?黄祖作怪光凭我们对付不了,还求老人家出手相助啊!”
    “哈哈,不急不急,此为一劫,有劫,必有应劫之法。”
    老人笑罢,就见白龙也抬起头来扫我一眼,随后笑道:“小六子,不急在这一时,老先生已经等你一夜了,不如你先坐下,老先生有话要对你讲……”
    “啥话?”我没好气地问。
    不想老人竟哈哈大笑着念起了打油诗来——
    “狗拿耗子马追猪,后日交情今日疏,劝君先进一颗枣,黄泉路上不糊涂……”
    751
    “黄泉路?谁要上黄泉路?”
    老人这话听得我一阵糊涂,白龙却在一旁笑了,抬手一指我道:“自然是你要上黄泉路,对了,还有白薇。”
    一听这话我连忙惊问:“啥?白龙,你这话啥意思啊?你要弄死我和白薇啊?我就算了,白薇可是你亲妹妹,你好狠的心!”
    听我这话出口,对弈两人笑得更欢了。
    随后就听白龙又道:“小六子,你可知我为何会被老先生扣下下棋?”
    “为啥呀?”我问。
    白龙答道:“老先生洞悉天机,因此特来为我等指引明路,但该来请老先生出山的不该是我,而该是你和白薇,我却心急之下比你们先来了一步,顶替了你们,无奈下,老先生也只能先把我扣住,以便请你们过来了……”
    “请我们过来?难道有啥事非我做不可?”
    “正是。”老人点了点头。
    我赶忙一拍胸脯又道:“老先生,有啥吩咐您请直说,只要您愿意出山帮我们对付那黄祖,我小六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但若我想要你和白薇的命,你们给不给?”
    “这……”
    我犹豫了一下,随后撇了下嘴说:“只要您能平眼下这事,即便要我的命,我马六甲也算是卫道尽忠了,死而无憾!可白薇的不行,你敢动她,不管你是谁我都揍你!可话说回来,我的命似乎您也不能随便取,因此我早把自己的命卖给九顶铁刹山的黑妈妈了,我是她的人,您要碰我得先经过她,不怕她揍你的话,你去问问倒也无妨……”
    我这话说完,白龙和穆老先生竟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听白龙拍着退道:“老先生您看到了吧,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就是混蛋一个,哪怕死到临头,一张嘴仍不饶人……”
    “哈哈,很好,很好,他要连这点惹是生非的胆量都没有,以后又如何翻江倒海做成那件大事呢?也罢也罢,灵龟入世,机缘已现,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如今我们要做的,只剩尽量将天理循环有序坐落,顺天道而成就一番大事即可,只是……”
    话没说完,老人眼中却忽然流露出几番没落,百感交集般望向白龙,又道:“只是,怕要委屈你了……”
    “大事若成,我命何惜。”
    白龙微微一笑,说罢又朝我说:“小六子,老先生有一事委托于你,无论何事,请你看在我这做师傅的份上,务必执行,不得有误……”
    “是!”
    我应了一声,老先生道:“东坨镇往北六里,有片坟地,镇上以及附近几个村子有人去世,都会埋在那里。昨天早上我在坟地正中插了一个幡子,刨了一个坑,一会儿我那小徒弟杨雪会带你和白薇前往,寻那幡子和坑,到了地方,你们自会知道该做什么,但做与不做,全由你们自己选择,你去吧……”
    “好,我这就去!”
    我又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见老人又朝我抬起手来,摊开手送来那把红枣,又道:“去之前,你真不想尝尝我这甘甜的冬枣?”
    “老爷子,都啥时候了我还他妈有心情吃,你当我是猪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白龙、穆先生二人当即又哄堂大笑了起来,白龙在一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有些事对他来说言之过早,既然早已注定,那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此,正好。”
    老人说着将手掌一翻,手中的枣子‘噼里啪啦’落了一石头,仔细一看,哪里是枣,分明就是黑黑白白的棋子,我还特地捡起一颗来在嘴里咬了一下,没错,就是棋子……
    “世事如棋,你我皆为一子,今时今日开始,你已置身棋盘,是黑是白,是胜是负,前路好自为之……”
    说话间老人手又一晃,霎时间竹林深处狂风大作,花叶翻飞、溪水倒流,浓郁的烟云已然从四面八方朝我聚集而来,如同要将我吞了似的……
    ……
    “妈呀!”
    我‘噌’地一下坐起身来,白薇赶忙从一旁扶住我,一声惊问:“小六子,怎么样了?”
    “我,我做了个梦,很奇怪的梦……”
    “一猜也是噩梦,你看你这一脑袋汗!”
    陈国生说着递过来一条毛巾,我这才注意到,寒冬腊月寒气逼人,我竟不知为何汗流浃背,连头发都被浸湿了。
    我抬手去接毛巾,谁知手刚抬起来,却不禁猛然顿住,就见自己微微握住的掌心中,竟落下一枚棋子,一瞬间,我浑身都麻了……
    “白薇,我们走!”
    我不敢耽搁,翻身下床牵着白薇的手就往外走,白薇连声惊问:“小六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就只有你醒了?我哥和穆老先生怎么样了?”
    我不说话,拽着她快步穿过走廊,就见面无表情的杨雪早已在走廊尽头等待,肩膀上还扛着把铁锹。
    见我们走过去,杨雪忽然开口说道:“你们无需多想多问,师傅昨天早上时就已交代过,等你们把事情办完了,他也就睡够了……”
    “我们这就出发!”
    我点了下头,随后嘱咐跟出来的陈国生和黄必破看好白龙和穆先生,别跟着我们,随后牵着白薇走出门去。
    除了扎纸铺,就见门外停着辆三轮车,杨雪迈腿上车后就让我和白薇坐上去,一手扛着锹、一手握着三轮车手把,叼着烟卷骑着车就带我们出了发,穿出胡同后一路往北,出镇后疾驰六里果然见前方现出一块空旷的坟地来,坟地中间插着一杆雪白的幡子,正随冷风徐徐摇摆……
    直到下车时,白薇还在追问我到底来做什么,可我根本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自己都不知道此行到底是何目的,于是也没多说,一下了三轮车拽着白薇就往坟地里走,杨雪扛着铁锹紧随其后。
    到那幡子底下一看,旁边果然早已经挖好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深坑,不是普通的坑,竟是个坟坑,甚至坟坑里还摆着个开着盖的空棺材……
    白薇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回头问杨雪道:“你到底把我们带来干嘛?”
    “送你们上路,”杨雪冷冷说道:“你俩进去吧,师傅说了,叫我为你们钉棺下葬后才能离开,你们别耽误我时间……”
    “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让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你当老娘是吃醋的?”
    白薇气得瞪着眼就开始露胳膊挽袖子,似乎是要动手,我倒没有含糊,二话没说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棺材里,直接把白薇给下愣了住。
    而我正想乖乖躺下,这才发现,棺材里竟早就被放了张字条,拿起来一看,字条上有一行潦草地圆珠笔字迹——
    ‘六甲白薇葬身之地,龟毛兔角破土而生……’
    这两行字写得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但一想到之前那古怪的梦,第一时间就朝白薇坚定地道:“白薇,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次我们除了放手一搏别无他法,我希望你信我,就像我信白龙一样,如果信,你就下来,大不了咱俩一起死!能跟你死在一起,我小六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听到我这番话,白薇先是一愣,随后犹豫了起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后纵身一跃跳下棺材,躺在了我的身旁。
    “妹妹,盖棺埋土吧!要是我俩这一回醒不了了,麻烦你多给我俩烧点纸钱,让我们小两口在下面也当回大款!”
    杨雪倒是听话,扔了烟头一脚就把棺材盖踹了下来,‘噗通’一声,棺内一片昏黑,就听白薇骂道:“去你的,谁跟你是小两口!”
    “哎呀,都进棺材了还嘴硬个啥,来,给哥先亲一下……”
    “你别乱摸!”
    752
    棺材盖落下的一瞬间,黑暗吞噬了一切,也仿佛为我们隔绝了整个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
    我紧紧牵着白薇的手,虽然再也看不到她的模样,但心里仍是暖洋洋的,不自觉地开始嘿嘿发笑,开始用手指轻轻拨弄她的手心,一遍又一遍地在她掌心里写下‘我爱你’三个字。
    白薇一声不响,但手指也似在回应,先是用手指在我掌心里轻轻敲打,随后也开始悄悄写字,但手指头动得幅度很小,写得是什么,我倒怎么都感觉不出来……
    “好挤呀,容我翻个身。”
    我故意找借口侧了下身子,试探性地抬手抱住她,就感觉白薇身子因紧张过度而僵得厉害,手心也开始出汗,我就停顿了一下,见白薇的举动缓和了些,这才将脸和身体都朝她凑了过去,不知试探了多久,才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越来越近,我知道,那是白薇已不匀称的呼吸,两只手也开始悄悄伸到我的背上,于是乎,我的手也开始更不安分了起来……
    ……
    “用力!用力啊!就快好了!用力!”
    “啊……不,不行,不行……”
    “在使点劲!你可以的!可以的!”
    一阵嘈杂地吵闹声忽然传来,在黑暗之中来来回回地传荡着,吵得人心烦意乱,似是个女人在痛苦地嚎叫,身旁还反复听见有人在为她加油助威般喊着口号,渐渐的,渐渐的,女人的嚎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似乎已使不出丝毫的力气来,忽然,‘哇’地一声清亮哭号拔地而起,似是一个新生命已呱呱坠地,哪知紧随其后,从黑暗之中传来的确实‘啊’地一声凄厉惨叫……
    困在我眼前的黑色逐渐暗淡,退却,环视四周,我竟是置身在个不知何处的简陋的木屋里,木屋中的门、窗、床、桌椅以及地上水泼中翻着的那盛水的铜盆,都显得格外地古朴。
    “妈呀!救命啊!救命啊!妖怪!妖怪!”
    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正叫嚷着跌跌撞撞往外奔逃,才刚刚夺门而出,就见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已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冲向了摆在木屋深处的那张床,而这时我才注意到,床上竟还躺着个身着一身素衣的虚弱女子,身子下面血迹斑斑,血滴甚至正顺着床沿往地上滑落,而距离床不远处的地面上,一个如同婴儿一样的黑色东西,正趴在血泊里轻轻蠕动着,嘴里时不时传出两声婴儿般的哭闹……
    我仔细看,那婴儿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脏兮兮的,体型虽和正常的婴儿一样大,但通体皮下发黑,那细长的脖子上却天生长着一层细软地黄毛,而婴儿挣扎着翻过身来时,更又把我吓了一跳,就见婴儿五官扭曲异常,杏核圆眼、鼻鼓如鼠、嘴巴大得如同两边嘴角都要和耳根连在一起了似的,甚至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看起来狰狞可怕极其吓人……
    “夫人!”
    一冲进门来,那男人登时一声惊呼,紧接着快步冲到床前将床上血泊中的女人扶坐了起来,回头扫向地上那挣扎滚动的怪婴,不由地叹了口气,眼中现出难掩地没落与沮丧。
    沉默片刻之后,男人忽然从床边站起身来,没等挪动步子,却就被那血泊中的女人一把拽了住,一瞬间,两行热泪从她脸上滚了下来,女人开始不住地哽咽,旋即变成放肆地哭号,但拽着男人的手,却久久没有放开。
    男人背对着女人又是一番沉默,终无法无视哭泣的女人不管,轻轻一抓女人的手,哽咽道:“夫人,他不能留,就算我们现在留下他,将他抚养长大,长大后他还是会被人当成怪物打死,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人害他,而这世上,又有几处无人之境呢?”
    女人哭嚎道:“那就,那就将他好好养大,让他好好修行,以后伪装成人,安然度世……”
    “不可能的,”男人摇了摇头,叹道:“当初那时代地广人稀、法不健全,何况像我这种都是感天地灵气而生者,早有千载道行,他却不同,他才出生,本身兽性难改,又恰逢这天不容我辈之世,上天曾容我们洪荒之境千载逍遥,如今又岂能容他再来一次?这世界本就不属于我们了,若现在留下他,只会害他遭千人唾沫万人追杀,连我们夫妇都无法再安享人世之美……”
    “可是,可是他终究,终究是我们的孩子呀……”
    “也许这就是命吧,即便我们这种人披着这张人的皮囊,不惜余力地试图融入他们,可我们终究是异类,即便几度相融,仍无法和他们毫无分别……”
    话说到这儿,男人一把甩开女人的手,任由女人在背后哭嚎、痛骂,男人不再理会,走到那还在地上扑腾滚动的怪婴面前,忽一瞪眼,猛然就是一脚……
    “不!不!”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女人‘哇’地一声扑倒在床上,开始掩面嚎啕大哭,男人也已泪湿眼眶,终于双腿一软‘扑腾’倒地,盯着地上那已不再扑腾的怪婴,绝望地哽咽……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却又一次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伴随着一阵喧嚣吵闹,之前逃出去那中年妇女,已带着十多个手持镰刀棍棒的男人破门而入,看到房中景象,众人不禁都吓得黯然失色……
    一阵沉默之下,中年妇女率先抬手一指地上血泊中的怪婴,瞪眼吼道:“你们快看!是妖胎!是妖胎!妖胎降世必有不测,我们村子大祸临头了!大祸临头了!”
    这话出口,背后一群人立刻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叫嚷唾骂了起来,绝望的男人抬手抹掉眼泪,‘噌’地一声站起身,朝着众人吼道:“就算是妖胎又怎么样!我已经亲手杀了他!不会有什么不测!更不会有什么大祸临头!”
    “不!你家妻子生了妖胎!那她也是妖!不除掉她,后患无穷!”
    妇女再度叫嚷起来,身后的人群更加沸腾了,甚至有人开始愤怒地将石头和镰刀往床上扔去。
    那男人一见顿时大惊失色,二话没说冲到床前,一把搂住床上的妻子,用自己厚实的脊背为那虚弱娇小地身躯挡住一块块石头、一把把镰刀……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黄家出了邪祟,若不烧死他们,必定后患无穷!他们都要死!都要死!”
    人群仍旧沸腾,吵闹之中,那些人开始疯狂地往前扑,用手里的棍棒狠狠砸在男人的身上、头上,没多久的功夫,就把男人打得浑身鲜血淋淋,但男人仍旧不还手,只是紧紧地搂着床上的妻子,将她的头死死搂在胸前不放开,目光坚定、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不!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别再打他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们!”
    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嚎,求饶,但人群仍不停手,终于,女人的哭嚎声忽然化作一声咆哮,怒吼中她趁男人不备,将男人一把推开,拖着满是鲜血地身子跳下床去,瞪着双眼一声绝望地怒吼——
    “我们只想好好的生活!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
    然而女人的话都未等说完,一把飞来的镰刀却已‘噗’地一声不偏不倚刺进了她的喉咙……
    “到底……做错了什么……”
    女人身形一晃朝后翻倒,一时间还缓不过神的男人猛地惊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将女人接在怀中,却见女人双眼之中满是绝望无奈,已没了气息……
    见男人搂着死去的妻子痛苦绝望,甚至纷乱地人群中竟还传来一声安慰:“老黄你别难过,她生了妖胎,她是妖,她该死!”
    男人却全然不理,紧紧搂着怀中逐渐冰凉的妻子,默默滚着泪水……
    忽然,男人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前众人,嘴角忽地咧起一抹痛苦的狞笑——
    “你们错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妖,我才是啊……”
    753
    瞪眼咧嘴之间,那男人脸上的肉皮子竟开始撕裂,露出一道道血淋淋地痕迹来,似有什么狰狞怪物要从那张脸下破皮而出,一瞬间,吓得木屋里所有人都变了色,甚至连在一旁旁观的我,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股围绕着男人盘旋而起的狂烈阴风,直吹人心,深入骨髓……
    ……
    “一,二,三,拽!一,二,三,拽!”
    一声声吆喝忽然将我从恐惧之中惊醒过来,紧接着就感觉漆黑地棺材似在不停地摇晃摆动,从棺材外面传出来的声音已变得越发清晰——
    “哎呀你倒是轻一点,别再把人家摔死!”
    “我管他那么多,死了活该。”
    紧接着就听‘咔嚓’一声,是棺材盖子已被人从外面撬开,一缕缕灯光立刻顺着棺材缝隙射了进来,因长久适应了黑暗,竟照得我眼前发花。
    而这时就觉怀里传出一阵动弹,我侧头一看,竟是白薇正在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衣服,一见棺材盖被人掀开,二话没说起身先跳了出去,我揉了揉眼,这才也跟着坐了起来,往棺材外面一看,就见立在棺材旁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必破以及杨雪两人,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四个壮汉正在一旁忙着填坟坑,无疑是这师兄妹俩雇来的劳力。
    这时我又抬头一看天色,竟早已黑乎乎一片了,于是不敢耽搁,伸了个懒腰之后站起来就想往棺材外迈步,谁知迈了几下却都张不开腿,就听杨死立在一旁冷冰冰道:“傻呀你,倒是先把裤子提上。”
    我低头一看,只觉一阵尴尬,于是嘿嘿笑着系好裤腰带才从棺材里迈步而出,又傻笑着朝白薇扫了一眼,白薇脸上瞬间划过一丝红霞,赶紧低下头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本想过去和白薇说说话,可还没等往前走呢,白薇就自顾自转身躲了开,我本要追,黄必破却从一旁拽了我一下,朝我挑挑眉毛问道:“咋样啊大兄弟,爽不爽?”
    “啊?啥爽不爽?”
    “嘿嘿,裤子都忘了穿了你还装什么装啊,何必呢?”
    “滚滚滚,别跟我这儿犯贱!”
    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黄必破一咧嘴道:“你爱说不说,你不说,我问白薇去……”
    黄必破跟我们认识才不过两天,本就不怎么熟,白薇的脾气他自然也不清楚,我本以为他这句是个玩笑,哪知道一说完话,这小子竟真恬不知耻地屁颠屁颠跑到了白薇身旁,张嘴就问:“咋样啊大妹子,爽不爽?”
    后果可想而知,要不是我及时拦着,只怕黄必破至少得断条腿,而这当师兄的挨揍时,那师妹杨雪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我好不容易拦住白薇后,只听黄必破躺在地上哭嚎着抱怨道:“雪儿,你咋不管我,你就不怕这娘们儿把你哥我揍死啊!”
    “揍死也是活该,顺带把坟坑子挖开把你埋了就好……”
    杨雪也没多理他,说完话又朝我和白薇走来,仍是一脸冰冷地道:“走吧,我师傅说了,只要活着从棺里出来,你们便该洞悉了一些内幕,此为降那黄祖关键所在!”
    “降黄祖?黄祖不是已经被我们降服了?”
    我愣了一下,就听白薇在一旁答道:“不,我们降服的只是被黄祖寄身的李秀秀而已,黄祖真身在深渊地洞之中,即便将他从李秀秀身上赶走,他也会再回真身之中,到时候更难收场……”
    “那,那怎么办?”
    见我神色慌张,两个女孩儿同一时间瞪了我一眼,那神情看似一个比一个嫌弃我似的。
    随后杨雪答道:“你傻吗?当然是需要你们两个对付,不然的话,我师傅何必费尽心机的当这皮条客,让你俩在棺材里……”
    “停!”
    白薇一叫停,杨雪瞬间闭嘴,而再一看白薇,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倒是我忍不住在旁边嘿嘿傻笑了起来,虽在棺材里什么都看不到,但一回想起来,心里跟被灌了蜜糖似的,一阵发甜。
    “废话少说,快带我们回去见穆老先生!”
    白薇说着转身要走,就听杨雪又在她身后说道:“不用回去了,我埋好你俩回铺子里时,我师傅和白龙已经醒了,正喝茶聊天呢,中午让我做完饭好好吃了一顿之后,两人就跟陈国生先走了一步,只留下我和师兄掐算着时间来挖你们……”
    杨雪一提时间,白薇这才想起来问:“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子时,刚过了十二点。”杨雪答道:“师傅有话再现,过了十二点才能将你们挖出来唤醒,并要你们千万记住在棺材里所看到的每一幕,每一句话,每一个人,说这是破黄祖的关键所在……”
    “然后呢?”白薇又问。
    黄必破一瘸一拐走上前道:“然后你俩跟我们走,你们的摩托车我已经替你们推过来了,咱四个一起回黄家沟子……”
    白薇本就懒得理他,听他说完转身就忘路边走,我们也赶紧跟了上去,到坟地边往路上一看,从黄家大爷那儿借来的摩托果然已经停在了路旁,摩托车旁还停着辆二八凤凰自行车。
    我和白薇赶紧窜上摩托,杨雪给那几名帮忙的劳力算完账后,也窜上了自行车后托架,由黄必破骑车带着,就跟我们上了路,一路直奔黄家沟子。
    这黄必破倒是够坏的,心知自己自行车再快也跑不过摩托,索性提前准备了根绳子,拴在了我们摩托车后边,另一头绑在了自行车手把中间,就等于我骑摩托在前面帮他拖着自行车,他和杨雪跟在后边好不自在。
    可他高估我的车技了,虽说回程时白薇长了教训,一路上紧紧搂着我的腰免得再被颠下去,可黄必破和杨雪没这经验,出了东坨镇没走四五里,就让我一个急拐弯甩进了沟里,气得骂了一路的街。
    好在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黄家沟子,到家门前冲进去一看,秀秀还被困在中堂的水缸里,三姑娘、小霏等人都在,提前回来一步的白龙和陈国生也正坐在一旁休息,而那仙风道骨的穆老先生此时正立在水缸一旁,用手指不停地在秀秀周身测量着什么……
    见我们四人灰头土脸地快步而入,三姑娘等人立刻朝我们嘘寒问暖了起来,唯独白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偷笑,时不时偷偷扫白薇一眼,看得白薇满脸胀红。
    终于,白薇先受不了了,阴沉着脸就朝白龙走去,吓得白龙赶紧低下头开始玩手指。
    白薇也没含糊,一脚就踹在白龙身下的凳子上,冷冰冰问:“哥,你早知道是不是?”
    “啊?知道啥?”白龙抬头一笑。
    “你少装蒜,我可是你亲妹妹,你竟然联合外人一起来欺负我?”
    “啊?你说啥?谁欺负你了?走,哥给你报仇去!”
    白龙说着撸胳膊挽袖子,装腔作势就要往外走,气得白薇脸都绿了,趁白龙不备抬腿就是一脚,把自己亲哥哥一脚踹出中堂,直在院里打滚……
    毕竟事态紧急也顾不上多说废话,白薇随后走到水缸前,盯着那笑眯眯地白发老人问道:“老先生,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啥要害我?”
    “我害你?我害你啥了?”老人笑问。
    白薇脸又一红,沉默许久才气呼呼地道:“我,我可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你怎么能……”
    老人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只说了八个字——
    “顺水推舟,心照不宣。”
    这话说完,白薇脸更红了……
    754
    一时间中堂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尴尬,三姑娘、小霏似乎都看出了端倪,低着头开始窃笑不语,陈国生倚着门口同样强忍着笑意默不作声,黄家大爷在一旁傻愣愣小声追问怎么回事,而再一看白龙,被白薇一脚踹出去之后,索性就安安稳稳盘腿往地上一坐,不站起来了,自然知道现在进去没准还得挨打。
    白薇更不用说,满脸胀红不知所措,盯着笑眯眯的穆老先生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好了,危急关头我赶紧上前解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闹,来,咱先说正事儿!老先生,您到底会不会鬼门十三针或罗汉十八针,到底能不能帮我上我们的忙?”
    “我都会。”穆老先生笑道:“古时传下两大针法可治邪病,其中一驱一灭,前者为以阴治阴的鬼门十三针,后者为以阳克阴的罗汉十八针,从如今秀秀姑娘这症状处境来看,以鬼门十三针治疗应是最佳。”
    听他说到这里,我又问道:“老先生,看您高深莫测谈吐不凡定不是个凡俗之人,又一头白发该不是和尚,既然精通鬼门十三针,莫非是缺一门的传人?”
    “非也。”老人摆了摆手。
    “不是缺一门的传人,那想必是萨满教的出马仙,身上有柳家大仙坐镇?”
    “非也。”老人又摆了摆手。
    我有些迷糊,咧着嘴问:“您既不是缺一门传人又不是出马仙,那您从哪儿学来的这针法?”
    老人笑了,答道:“柳家仙班和缺一门确实都精通鬼门十三针针法,但并非等于鬼门十三针只有这两大出处,此术在民间传承甚广,甚至《黄帝内经》之上便早有过记载,后世也曾被汉时的天师张道陵、名医华佗参悟过,按悟出的鬼门脉络领会十三针要领,但都不算完善……”
    “这鬼门十三针这么厉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针法?”我感慨道。
    老人道:“所谓鬼门十三针,本为上古年间东夷巫医所创驱魔术法,应天术而生,用以制衡上古年间祸乱苍生的邪祟异兽,以求人能夹缝之中生存。最初时,这套针法所用的并非为针,而是以修长石器所打磨成的十四根石锥,上古年间异兽繁多,且大多为庞然大物,因此需以十四根石锥分别刺入异兽身体上‘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共计十四鬼穴之中,十四锥落,即便兽有毁天灭地之能,亦会命丧九泉身形俱灭,此套法门流传于世后,本名‘鬼门十三锥’,但千年传承之中多有变化,更因中古年间异兽大邪之物锐减,而改以银针代替石锥,故而逐渐被误传为十三针,此名一直使用至今……”
    听老人说得头头是道,我又惊问:“既然是十四根石锥,为啥不叫十四针,却叫十三针呢?”
    老人又道:“这鬼门十三针为诛灭之法门,落针时配合咒语手印,威力之大前所未有,施此针法不单有损阴德而且伤天和,更对被施针者子孙后辈不利,因此又俗称绝户针。此针若下,七针以内可封邪退阴,十二针下可镇大妖邪,十三针下则邪祟受困人身魂飞魄散而亡,邪祟磨人若被十三针破功,能死里逃生者古今罕见,因此得名鬼门十三针……”
    “那要是落下第十四针呢?”我问。
    “第十四针专为应对上古年间神魔异兽之用,中古往后虽称不上太平盛世,但人间已经基本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自中古后,第十四针就已失传,如今掐指一算,世上应该就我会懂得这第十四针的扎法……”
    听老人这话说完,我忍不住笑了,又问:“老先生,您这话说得未免有点狂吧,我随便夸您两句您倒自诩天下无双了,做人得谦虚,您可不能瞎吹呀……”
    我话一说完,老人顿时朗声笑了起来,于是我也跟着笑。
    白龙见状坐不住了,起身就往中堂里走,从后边狠狠踹了我一脚说:“你小子别瞎说话,滚一边待着去!”
    我哪儿敢不从,于是悻悻退到一旁,就听白龙恭敬地朝老人说道:“穆老先生,时候差不多了,人也到齐了,就烦劳您下针吧,我怕耽误时间久了,秀秀身上的黄祖会趁机逃走……”
    “你放心吧,我之前不是已经先为她施了八针,封了这姑娘的脉,她身上附着的黄祖插翅难飞,更别说想回到自己的肉身上去了……”
    话说到这儿老人抬手拔出塞在秀秀嘴里的抹布,秀秀顿时瞪着眼大骂了起来:“好你个臭老头子,你敢算计我!你别让我从这皮囊里出来,我要是出来,我饶不了你!”
    老人仍还在笑,那双睿智地笑眼仿佛早已看破了一些,耐心听着秀秀一番脏话骂完之后,他才开口答道:“飞廉,有我在这儿,你说你还能跑得了吗?哎,真想不到你竟如此骂我,亏我还曾经请你吃过冬枣……”
    “冬枣?”
    老人这话出口,霎时间就见秀秀忽地一愣,沉着脸开始盯着面前老人仔细扫量起来,一阵四目相对之后,却见秀秀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呼道:“原来是你!”
    飞廉四字出口,没等再说,嘴就被老人又再度堵了住,微微一笑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任由秀秀在水缸里一阵挣扎,老人不再理会,回头朝我们又笑道:“如今黄祖飞廉被困这姑娘身上,又不在本元肉身之中,我落十三针即可令他飞灰湮灭,但此为治标之法,黄祖若死在此,井中那东西便困不住了,它若是发起威来,势必生灵涂炭难以应对……”
    “难道那东西比黄祖飞廉还厉害?”
    我一声惊问之下,就见老人摇摇头道:“那倒不见得,但那东西生性凶猛残暴,他发起怒来会做出的事,黄祖万不敢做,因此那东西才比黄祖要更难缠,未免黄祖之死会惹怒它,因此此番落针,我只能落十二针,以封为主,再到适当时机将黄祖从这姑娘身子里逼退,引黄祖魂归肉身,再做处理……”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他放回去!”
    我叹了口气道:“反正不能杀,都要放他回自己肉身,咱还费这么多力气干嘛?直接放了不就得了?再说了,为啥灭了黄祖,井里那东西就会被惹怒?黄祖不过是被引起所吸引,到那井边修行,难道说做了多年邻居,还做出感情来了怎么的?”
    “呵呵,此事绝非你想得这么简单,但一时之间又难以说明,总之,我已将你们之后要做之事像白龙道明,你们只需跟他下到深渊中去,再按他所说照做即可,时机一到你们自会明白其中因果……”
    听老人说完我有些来气,摆手就说了声‘老子不去’,只因这老人说话老是玄之又玄藏着掖着的,我有点来气。
    见我发火,老人却又满不在乎地笑呵呵道:“孩子,谁不去都可以,你和白薇不去万万不行。我为何如此唐突地成全你二人之好?只因此番事态严重,未免惹出大事端来,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而如今唯你二人能化解此事……”
    老人突然的夸奖,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趁这时候白龙已经收拾好应用之物,朝我们一招手道:“有什么话回来再聊,小六子、白薇,整备行装,随我再探镇妖井!”
    755
    稍作了一下收拾,我们一行三人步行就出了门,带着所需之物准备上山。
    然而还没等走到村口,就听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我们停下步伐回头一看,夜幕之中,就见穆老先生那两位弟子杨雪以及黄必破一前一后追了过来。
    杨雪在前,一跑到我们面前立刻正颜厉色地道:“杨死也在那洞里对吧?你们带我一起去?”
    杨雪这话突然出口,倒让我们为之一愣,哪知还没等白龙问她为什么要找杨死,上气不接下气地黄必破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自己的师妹,皱着眉道:“雪儿你闹什么闹,快跟我回去!”
    “不行!”
    杨雪坚定地否决道:“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他了,我等不及要见他!”
    “有的是机会,现在你填什么乱!”
    话说到这里时,就见黄必破严重忽地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凶光,一身感叹之后紧咬着牙关又劝道:“你放心,仇咱有的是机会报,但不是现在,你不能坏了师傅的大事啊!”
    “我不报仇,我只想见他一面,看看他现在到底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
    杨雪不由分说甩开黄必破的手,随后又朝我们说道:“总之你们带我上山,你们不带着我,你们也都别想走……”
    边说着话,她竟快步绕到我们前边,双臂一展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一时间,黄必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为难兮兮地求助向我们,却听白龙微微一笑,朝杨雪问:“妹妹,你姓杨,杨死也姓杨,你们认得?”
    “不关你事。”
    杨雪态度冰冷,白龙却又满不在乎地笑问:“看你态度,你们有仇?”
    “不关你事。”
    杨雪的话顿时激怒了白薇,上前一步就瞪眼吼道:“小丫头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在这儿撒野?”
    白薇说着就想上前搡开杨雪,却被白龙一把拽了回来,回身笑问黄必破道:“兄弟,她要跟我们上山,你们师傅知道不?”
    “她临出门前倒是跟师傅说了一嘴想跟你们去山上,说完没等师傅答话,就跑了,这不,我怕她胡闹赶紧追上来了……”
    听到这话白龙眼珠一转,又笑问:“那么,当时你们师傅是什么表现?可曾阻拦或授意你带她回去?”
    “这个嘛……”
    黄必破想了想,摇摇头道:“倒是没有,师傅只是笑,一个字都没说。”
    “我明白了。”
    白龙点了点头,又朝杨雪笑道:“行,你跟我们一起上山去,黄兄弟,就请你先回家照看穆老先生,拜托你了……”
    “大哥你这是哪儿得话,放心交给我吧!”
    见白龙应允杨雪跟随,黄必破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跑回了我家方向,而我们也没再耽搁,出了村没走多久就径直上了北山。
    因为之前一夜的火拼,山脚下安静了不少,村外面也再没有地痞拦路了,不过,秀秀带来的那批工人还在,在山脚下扎着几顶帐篷正在休息。
    我见状忙问:“白龙,这些人怎么还没走?黄祖都被我们抓了,难道还嫌挨打没挨够?”
    “不,是我故意叫他们留下的。”
    白龙这话出口,我和白薇都愣了住,只听白龙边走边又笑道:“这是穆老先生的意思,山上的工程照样进行,虽不必将山挖开,但要清理一下被堵塞的洞道,以方便我们进出和带东西……”
    白龙说完我们这才明白,而随后只听白薇又问:“哥,那位穆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你对他言听计从的?难道你们早就认得?”
    “不,不认识,甚至连听都没听到过……”
    “听都没听过,你就敢尽信他得话?万一他耍什么花样害我们的话……”
    “喂,你胡说什么呢!”
    杨雪不乐意了,插了句嘴,白薇倒没理她,又嘀咕道:“我说这话有错吗?当初在三河县,我们不就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轻信了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张鸿儒老先生,结果没想到他竟是八极宫的幕后黑手,这次我们可不得不防……”
    “你放心,这次这位老先生与张鸿儒不同,他也不会害我们的。”
    白龙言之凿凿,我又在旁担心地问:“可是,他到底是何方高人?不单能未卜先知,竟还懂得早已失传绝迹的鬼门十三针,而且一不是出马仙二不是柳家大仙,却又对上古之事格外地了解,真是怪了……”
    白龙听完朗盛笑道:“哈哈,这世上奇怪之事本就不少,至于那位老先生是何方神圣,我当真也说不清楚,但心知此人确是非凡之人,背后来历既不简单,我吃了他一颗枣,因此洞察些许,所以才会对他言听计从……”
    “吃了一颗枣?”
    听到这话我又一愣,忙问:“难道吃了那枣就能解开疑惑?真是可惜,早知道他递给我枣吃时,我就吃了!”
    白龙摇了摇头,又笑答道:“吃有吃的好处,也有吃的害处,不吃有不吃的害处,却也有不吃的好处。当时吃或不吃,他叫你选,你已选了,又何必后悔?路是自己选的,怎么选就怎么走便是了……”
    白龙这话说得颇为玄机,甚至说话时眼神中竟闪过些许惆怅,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又已笑容满面,于是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山道又走了不远,就见前边工地处灯火通明,是一队工人正在连夜施工。
    见我们走过去,灰头土脸戴着安全帽的工头赶紧跑了过来,朝白龙笑道:“兄弟,我们照你的安排,用一天时间已经把里面洞道炸通得差不多了,只剩把里面的废墟都搬运出来,就算完工。”
    “好,辛苦你们了,你们先慢慢清理,我们四个要先进去一趟。”
    寒暄两句之后,白龙带着我们就进了工人们正施工的洞道,正是之前白薇、马虹和媪我们几个偷偷溜进去的那条,但如今已经没人阻挡,工人们都忙着在里面一车车往外推废墟。
    一想起马虹来,我倒来了疑问,立刻惊问道:“对了,白龙,你那位暴脾气师妹呢?”
    我这么一问,就听白薇在旁边懒洋洋答道:“傻呀你,咱去东坨镇时,马虹师姐不是带着法器到深渊下边帮忙了,现在恐怕正跟杨死他们并肩作战呢……”
    “哦,对对对!”
    我连连点头没再多问,于是又跟着白龙等人继续往前走。
    前面洞道被炸开之后,可谓是一路顺畅,行进起来畅通无阻,走着走着,步量之下似乎就快要到达洞道尽头,这时我们往前一看,就见前方灯火通明,几名工人正在一大堆废墟前忙碌,有得用铁铲挖,有得抡铁镐,还有拿电锤钻石头的……
    见工人们忙活得热火朝天,我们赶紧走了过去,白龙问道:“怎么这边还没打通?”
    带头的工人一听问话,抹了一把脸上汗泥道:“炸得七七八八了,应该就剩这么几处废墟,不过也是怪了,越往里面推进,塌方的地方就越多,就像有人在里面故意在搞破坏似的,而且昨天凌晨我们动工时,清清楚楚听到从这里面传来几声爆炸,可我们的人当时都在外面,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爆炸?”
    初听这话,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白薇我们之前炸断洞道堵路一事,可又一掐算工人所说的时间,不对啊,昨天凌晨时我们早就从洞道里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在里面搞爆破?
    756
    白龙俨然也已察觉不对,立刻一指前面挡路的废墟说:“这废墟彻底堵塞了洞道?”
    那工人答道:“那倒不是,我们检查过,上面倒是有些小空隙能钻过人去,可是太危险了,我们可不敢冒这个险,我劝你们也先等等,等我们把废墟清理掉之后再往前走……”
    “等不及了!”
    白龙说着就往前走,白薇、杨雪我们三个紧随其后,哪知才一走到废墟前面,就见白龙忽然一转身朝我们冷冰冰道:“你们三个先留下等我,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不行!”
    白薇斩钉截铁答道:“哥,你身上的伤最重,怎么能让你冒险,要去也是小六子去……”
    “……”
    我心里明白,有了棺材里那事儿之后,现在白薇巴不得我死,但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白龙,让我去,你受了伤,我没事!”
    “不行,除那黄祖少你和白薇不可,你俩都不能有意外,杨雪妹妹是穆老先生的徒弟,是外人,咱更得照顾好她,你们都在这儿给我等着,一探明废墟后面的情况,我立刻通知你们……”
    白龙根本不由分说,一时间我和白薇也只能乖乖闭嘴,随后就见白龙从包里取出根细尼龙绳来,将身上行囊全部卸掉之后,把尼龙绳系在腰间,就轻灵地开始往废墟顶端窜,没一会儿功夫就顺着个空出来的小缝隙钻了进去。
    虽然心里担心,但我们都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出声,生怕轻轻一声咳嗽就会引起废墟坍塌,把白龙压在下面,因此除了心中默默为他祈求平安之外,已经再无他法。
    白龙这一进去,就足足半个小时不见一点动静,起初时从腰间垂下来的绳子时而还会动一动,往里面缩一缩,但随后连绳子都不动了……
    我们一群人在废墟外面焦急地等待着,连工人们都停了手不敢再轻举妄动,时而看看白龙钻进去的小洞口,时而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绳子,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
    终于,我先坐不住了,哪知话才出口就被白薇狠狠瞪了一眼,低声骂道:“你乱说什么,我哥怎么可能出事?他让咱等,咱就好好等就对了!”
    白薇虽嘴上这么说,但神情却比我还要更焦虑不安,我赶忙道歉:“对对对,你看我这乌鸦嘴,我不对我不对!”
    谁料话音没落,却见个纤细地身影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废墟上,我定睛一看,竟是杨雪开始顺着废墟往上爬。
    “杨雪,你干什么?”
    这一下,我和白薇都坐不住了,上前就想拦她,却听杨死一声冷哼,答道:“你们这些人真没用,既然担心就进去看看,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人生不过几十年,顾虑这顾虑那,担忧这个烦恼那个,有什么意义?”
    杨雪说完继续往废墟上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了,我和白薇相视一眼,虽没说话但都已肯定了杨雪刚刚那番话的道理,于是也没再多想,跟着杨雪就往废墟上爬去,随后紧跟在杨雪屁股后面钻进了废墟。
    那废墟里能通过的洞道很小,曲曲折折的只能慢慢往前蹭着同行,好在临进来时我跟工人借了个头灯,总算勉强能为前路照些亮。
    光是从废墟的石头空隙里钻过去,就用了我们大概二十分钟前后,好不容易挤出身子之后再往前一看,已是一条漆黑曲折的洞道,静悄悄得令人发指……
    “哥,你在哪儿?”
    白薇叫了两声,除了回音之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我们三个借头灯照亮,开始沿着洞道往前探索,一连拐过两道弯,却仍未见白龙的踪迹,再往前一望,洞道仍深邃漫长……
    我们继续往前走,哪知没走出多远,忽然就听白薇一声惊呼——
    “等等!”
    白薇话一出口,我和杨雪都惊了住,扫向白薇,却见白薇脸色凝重得吓人,愣在原地目视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白薇,怎么了?”
    我赶忙发问,可白薇却没理我,目光直勾勾扫向右侧洞道边缘处,伸手一指说:“小六子,照一下那里,地上,地上是什么……”
    听到这话,我赶忙拿起头灯往她手指的方向照,光一扫过去,瞬间我和杨雪也都惊了住,角落里,竟洒落着一滩血迹,以及一道往前划出很远的血痕,似乎有什么人或动物在这里流了很多血,而后又被什么东西强行拖走,拖向了洞道深处……
    一下子,我们三人的脸色都变了,震惊之下,白薇眼中更开始泪光闪闪,似乎已意识到不测……
    我赶忙牵住她的手,暖声安慰说:“你先别着急,这不一定就是白龙的血,白龙,白龙不会出事的……”
    我说着又在洞壁下继续观察,除血迹外,竟还从洞壁上发现几道划痕,如同有人在无限恐慌之下用指甲狠狠抠住过石壁一样,又往石壁正下方一扫,果然,尘土里还埋着一片断裂的黏着血肉的指甲,以及,一缕头发……
    “我们走。”
    冷静一番之后,白薇紧皱眉头又往前走,虽不知前方还会遇到什么,但她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我和杨雪护在左右,频频观察四周围景象,也不由地警戒了起来。
    然而正当我们走到前方洞道转角、即将拐过去时,一个急促地声音却忽然从黑暗之中传出——
    “都别过来!”
    “哥!”
    白薇一下听出那是哥哥白龙的声音,脸上神情瞬间由忧转喜,哪知没等上前,只听前方又已传来一声怒喝——
    “别过来!都站在原地别动!”
    那同样是白龙的声音,却少了一直以来的从容,多了几分愤怒与颤抖,甚至可以听出话音中夹杂着几丝哽咽。
    我们三个都惊了住,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白薇最先往前踏出一步,决定一探究竟,于是我和杨雪也立刻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踏着步伐拐过洞道转角,就见前面十米开外的漆黑洞道中现出一缕暗淡地手电筒光亮,我手持头灯往前一照,整个洞道瞬间明亮起来,而第一眼望去,进入眼帘的是一席孤单单地白衣背影,白龙正没落地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我们,而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似乎还躺着一个人,只是那人整个上半身都被白龙的身影挡住,我们根本看不清楚……
    “哥,那是谁?”
    白薇问了一句,白龙却并未回答,缓缓摇了摇头之后,头也不回地道:“你们最好是别过来,我想这里的场景,你们一定都不想看到……”
    乍一听这话我愣了一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来,然而无意间一扫白薇,却见她已双眼发红,哽咽两声之后又颤抖着问:“哥,那到底是谁?”
    白龙仍不说话,背影显得更没落了。
    “你不说,那我自己看。”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快步朝前走去,我和杨雪赶紧也跟了上去,没等走到白龙身旁,就见躺在地上那人的本来面貌,从他身影下逐渐浮出,当那张满是鲜血、神情狰狞的脸暴露在我们目光前时,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如同石化,白薇的泪水也已决堤般夺眶而出……
    躺在地上的是马虹,脸上身上满是血,满是伤,衣服也已撕裂,如同死前被人施暴,以至于最后僵在脸上的神情仍是瞪圆眼睛张大了嘴,透露出无限地恐惧惊慌,甚至连那张血肉模糊的嘴里的舌头,都已不翼而飞,左侧嘴角也已撕裂,一直撕开到耳垂下,如被钝器或徒手生生豁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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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道的气氛瞬间凝结,大家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偶尔听到白薇轻微地抽搐哽咽。
    许久沉默之后,才听白龙一声暗叹,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我进来时已经是这样了,也仔细检查过你师姐身上的伤口,并非死于任何邪祟之手,而是人为……”
    “什么人?”白薇颤抖着问:“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白龙摇了摇头,忽然失控般苦笑了起来,颤抖着道:“呵,怎么会这样?一群师兄弟里,楚红师姐走得早,大师兄易宁心术不正早晚祸及自身,我常年顶着左都御史的名号在外面奔波更是结仇无数,而你琉璃师道行浅是个半吊子,阿金小银更好太稚嫩,道行、经验都严重不足,根本应对不了危险,我们七绝之中,唯独她马虹道行足以与我比肩,见识、阅历、头脑、经验更都在我之上,这两年在外潜伏,身边都是大奸大恶魔道邪众,即便是只身潜入异人教内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可是,可是现在她竟死在了这么个不见天日的烂地洞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白龙话音没落,白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杨雪一见,顿时收敛满脸的冰冷,赶紧上前抱住白薇一阵安慰,而我,仍处在麻木之中,不知所措。
    盯着地上那具不堪入目的血腥尸体,我脑海之中不禁划过从五龙山脚下初遇马虹至今的每一幅画面,以及前夜我和白薇前往东坨镇前,马虹和我们的从容告别。
    原以为只是不痛不痒的暂时分开,没想到再相见时却已经天人永隔。
    “会是什么人下得手?”
    我开口问白龙,声音也已因愤怒而颤抖。
    “异人教。”
    话说到这儿,白龙幽幽转头,红肿的双眼之中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仇恨与怒火,又道:“有本事害死马虹师妹,又会选择在这时动手的,除了异人教我再想不出任何人来……”
    “可是异人教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疑是为了保密。”
    白龙答道:“马虹师妹入天诛府后隶属于五军都护府,一直被委派潜伏在异人教中作为内应,这些年已探知异人教不少内幕情报,却因在景区围困漠天麒一事暴露了行迹,据我猜测,无疑是漠天麒临死前利用某种未知途径将马虹师妹的真实身份泄露了出去,异人教为守护教内秘密而尾随至此杀人灭口……”
    白龙说着抬手往左侧一指,又道:“你往地上看……”
    我顺着白龙手指方向往地面一看,就见地面浮土下现出点点血迹,似是一篇写在洞道地面上的血书,但可惜的是已经没有一个字看得清了,因为那些血迹明显被人用什么东西涂抹过,被蹭得乱糟糟的……
    “这是什么?”我问。
    白龙答道:“我猜测,这些该是师妹临死前所留下的线索以及未来得及汇报给五军都护府的异人教内幕信息,异人教必是怕她泄露出什么来,所以才割掉了她的舌头,并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
    听完这话我默默点了点头,仔细一想,确实,虽然景区内源宗、茅山两家决战之事将一直潜伏在道门内的异人教彻底暴露了出来,但唯一知道详细内幕的,却仅有马虹一人。
    之前白龙我们甚至还试图从她嘴里套出些关于异人教的有用消息来,哪知马虹以身为五军都护府成员、不方便向外透露为由,竟对我们守口如瓶,而如今惨死在此,那些没来得及汇报上去的秘密,怕是也要随她一起入土了……
    正当我们沉默之时,杨雪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我有点不明白,那她到底是先死的,还是先在地上写得字?”
    “你胡说什么!”
    白薇早被痛苦冲昏了头,听到这话猛一把就拽住了杨雪的衣领,白龙赶忙劝阻道:“白薇,你别冲动,让她说完……”
    白薇这才不甘地松了手,只听杨雪又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们看,她死前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甚至被割了舌头,对方要杀她必定是轻而易举,又何必等她在地上用血写完字后,再杀掉她,然后费事再把地上她写的字抹掉呢?你们看地上被抹掉的痕迹,她这血书肯定写了不少字,因此绝不可能是趁凶手不注意时慢慢写下来的,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凶手并没能真的杀死她,而是以为她死了就离开了,之后才给她腾出了写下那些字的时间,可是如此一来,字又是被谁抹掉的?总不能是她自己觉得写的难看,又自己擦掉了吧?”
    杨雪说完一声冷笑,那轻蔑地态度无疑又引起了白薇的反感,可刚要对她发作,却听白龙开口说道:“你的分析一点错都没有,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想通……”
    话说一半,白龙回首望向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师妹,满眼地心疼。
    “师妹你放心的去,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凶手揪出来,让他碎尸万段,尸骨无存!”
    白龙说完再度坐下,不再开口,从那没落的身形就能感觉到他此时无比的痛苦和悲愤,白薇也是如此,紧咬着牙关低声地哽咽着,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生用指甲在地上抠出了几道带着血迹的划痕来……
    他俩的心情我能理解,即便是才和马虹认识不久的我,看到这幅场景都忍不住心中绞痛,更别说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白龙、白薇了。
    洞道里的气氛凝集了许久,除了白薇的哽咽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隔了一阵子,才听到一阵杂乱地吵闹声从我们身后那废墟方向传来,无疑是工人们见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动静,都担心地又开始动了工。
    听到动静传来,白龙立时偷偷抹了下眼角站起身来,朝我们平静地道:“小六子、白薇,前面没多远就是那深渊的入口了,你们俩先带杨雪妹妹下去……”
    “哥,那你呢?”白薇哽咽着问。
    “马虹是我妹子,这洞道里又潮又冷,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躺着,你们先去一步,我处理完上面的事随后就到……”
    “哥,我也想送师姐出去,送她这最后一程……”
    “白薇,你该长大了!”
    白龙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愤怒,皱了下眉头,又冷声道:“你无时无刻都得记住,你是个源宗阴阳师!身为一名合格的驱魔人,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坚定自己的信念,永远冷静的分清事态的轻重,因为我们可能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是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杨死、阿金小银他们还在下面拼命,眼下生死未卜,邪祟可不会留给你痛苦的时间!”
    “哥,我明白了!”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又问:“那我我们下去之后该怎么做?”
    “三血相融,通阴问米,”白龙话一出口,白薇顿时惊住,随后就听白龙又道:“你们下去之后取黄祖真身血肉成我阴阳家法事,借由穆老先生指点下你们在幻境中所看到的画面,入阴提个人上来,此人名叫苏红袖,此次要破黄祖,此人必不可少,但你们下阴时必要小心谨慎,因此此人并非身在阴间你们曾到过之地,而是正在地狱受难,要带她上来,必不容易……”
    白薇听罢点了点头,又问:“哥,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和黄祖扯上关系?”
    白龙沉沉答道:“她是黄祖的结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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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龙此话出口,我和白薇瞬间惊住,但白龙并未详细多说,而是摆摆手道:“总之你们先下去起坛布法,处理完上面的事我立刻会下去找你们,快去,不得有误!”
    “明白。”
    我和白薇应了一声,虽舍不得扔下马虹的尸身离去,但情况紧急之下也别无他法,无奈下只能先带着杨雪朝黑漆漆的洞道前方走去。
    一路上白薇只字不说,无疑是还沉浸在师姐丧命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这痛苦我和杨雪都无法感同身受,除了一直安慰她外,也别无他法。
    来到深渊一侧,就见之前白龙上来时钉在洞壁上的铁链还在,于是白薇我们三人用碎布缠住双手,小心翼翼顺着那锁链以及双脚在深渊洞壁上的支撑,就慢慢地滑向了深渊之下。
    下边很黑,黑得简直令人发指,即便我们戴着头灯照亮,那黑暗却仍像是连光都照不穿的厚厚黑布一般,逐渐将我们吞噬其中……
    最初下去时,周围听不到任何的动静,除了双手握住的锁链、双脚踩住的岩壁之外也再感觉不到任何的物体,如同置身在个充满惶恐、未知的无尽空间似的,我回头扫视背后那无穷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恐惧感却久久凝聚挥之不散,让我总觉得那黑布般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随时随地都会冲出什么恐怖的巨大怪物袭击我们似的,惊得我后背发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虽然这条悠长的洞道和山体外面是连同未封闭的,但越是往下移动,空气就越是稀薄冰冷,渐渐的,我开始头晕眼花,甚至因为不适应而几度晕眩,头脑浑浊之下差点松开手中的锁链直接摔下去……
    几番惊魂不定之下,我扫视下方的白薇、上方的杨雪,这二人分明是两个年纪差不了几岁的稚嫩小姑娘,然而如今看来,魄力与身手竟无疑全都在我之上,出奇地冷静沉着。
    白薇好歹也是源宗‘七绝’之一,她本来就比我厉害我倒不意外,可我惊讶的是,那才刚和我们认识的杨雪,身手举止甚至一个眼眸竟显得比白薇还要更加冷静老练,这让我不由地为之一惊。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往下潜了不知多少米之后,白薇的声音忽然从我身下传来——
    “都加把劲,我们就快到底了……”
    听到这话我赶紧朝着下面一看,就见下面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之中,竟隐约现出了几点朦胧地光亮来,似乎已是洞底。
    一看到希望,我们都提起了干劲加快了下滑的速度,又有个十来分钟的时间,下面洞底的事物轮廓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是个空旷的大石洞,而那光亮是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媪和杨死正坐在篝火旁,美滋滋地抽着烟烤猪肉。
    一见两人安然无恙,我心里那叫一个激动,而这时导我们下来的锁链却开始朝左侧逐渐倾斜,我顺着锁链一看,锁链竟是紧绷在左侧细窄洞道的石壁上,随后开始往下面空旷的洞穴里弯曲下去。
    锁链紧绷住的石壁边缘处距离地面大概三米来高,白薇不由分说,一个纵身就先跳了下去,我和杨雪紧随其后安然落地,双脚才一落在地面上,瞬间只感觉浑身发软,我‘噗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总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松了下来……
    “喂,你们怎么才来呀?老子们在下边拼死拼活,你们在上面享清福,真不公平!”
    见我们平稳落地,媪立刻叼着烟朝我们哈哈笑了起来,又摇着蹄子呼喊道:“快过来快过来,我们的肉就快烤好了,咱一块吃!”
    我们哪儿顾得上管他,一落地之后白薇我俩立刻开始警戒地扫量四周,就见那在上方洞壁边缘紧绷住的锁链竟是直直地斜插入了我们身处之地二十米开外的一个巨大青石色八角古井之中,阿金小银都正在井边忙碌着,似是在用我们之前送下来的应用之物,摆成法坛法阵。
    见我俩沉着脸打量周围也不说话,杨死站起来笑道:“你们俩看什么呢?放心吧,大家都安然无恙,来,咱先一起吃点东西顺便聊聊情况,然后再做定夺……”
    杨死光顾跟我们说话,却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杨雪已冷冰冰瞪着他走了过去,等他发现时,就见杨雪已经停在了自己身前不远处,抬着头盯着自己的脸,开始死死地凝视了起来……
    见个陌生女孩儿没完没了地盯着自己看,杨死瞬间愣了住,略显尴尬地朝我们问道:“这,这姑娘谁呀?”
    没等我们答话,就听杨雪冷冰冰问:“你就是杨死?”
    “对。”
    一听对方发问,杨死顿时点了点头,却不想话音没落,杨雪已出其不意地一个嘴巴扇了过去,‘啪’地一声就狠狠扇在了杨死的脸上。
    瞬间,旁人都愣了住,也包括被打的杨死,然而杨雪仍未停手,紧接着一步逼近抬手又打,‘啪啪啪’就又是三个大耳光落在了杨死的脸颊上……
    杨雪第四巴掌落下,打飞了杨死脸上的墨镜,一瞬间就见杨死那双死人般灰暗的双眼暴露出来,杨死也终于缓过神来,霎时间眼中凶光毕露,没等杨雪第五巴掌落下,已然猛一抬手,攥住了杨雪的胳膊。
    杨雪大惊失色,可根本不容挣扎,就被杨死悄悄抱住腰身往前一搂,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到了一起,惊得杨雪一阵彷徨,却见杨死那满是戾气地双眼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淡淡说道:“不管你是谁,你敢再碰我一下,你就得死在这儿。”
    杨死声音平静低沉,却仍盖不住逐渐浮出的杀气,杨雪瞬间不知所措了。
    我和白薇见状赶紧跑过去阻拦,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就听回过神来的杨雪冷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你果真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是个满身死气只会招灾引祸的怪物……”
    “你少说一句!”
    未免她再度激怒杨死,我赶紧劝她住口,而一见有我们在,杨死的怒火才渐渐平复下来,问对方道:“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干嘛突然就针对我?”
    “突然?呵呵,好一个突然啊!整整十八年了,我这条命之所以存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至你于死地!杨死,你要杀死我最好现在就动手,因为只要今天我没再死在你的手上,那么总有一天,你要把你这条不算命的命,完完整整的还给我……”
    即便是面对已经怒不可遏的杨死,杨雪仍一句不让,没办法,我和白薇甚至媪只能挡在中间尽量劝说,杨死这才没有发作,最终抬手指着对面被我护在背后的杨雪,只冷冰冰抛下一句‘臭娘们,你他妈有病’,之后又坐下来继续烤肉,再不理会对方了。
    见杨死还能顾全大局,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却见阿金小银也美滋滋地跑了过来,双双抱住白薇激动得直跳,就听小银哈哈笑道:“哈哈,师姐,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可想坏我们了!”
    “放心,师姐不会丢下你们的。”
    白薇笑了笑,但那笑容仍难掩悲伤落寞,好在阿金小银还小,并未察觉。
    随后就听阿金又问:“对了,马虹师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真不够意思!”
    “她……”
    白薇张了张嘴,却忽然语塞,已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媪虽不是人,但比人还聪明,一阵察言观色之下似是看出端倪,于是悄悄把我叫到一边,沉沉发问:“上面,是不是出了事了?”
    我点了点头,不禁一身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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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媪毕竟不是外人,一番沉默之后,我就想把上面发生的事对他如实相告。
    可才刚一开口,就见媪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答道:“别,你什么都别说,从白薇的表现我就看得出,有些事她不想告诉阿金小银,这件事绝不是好事,而要特意瞒着阿金小银的,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件,还是继续瞒下去吧,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回到上面再谈别的,别分了心……”
    “恩。”
    我应了一声,于是将正要出口的话又都咽了下去,回头又扫了白薇一眼,就见正抱着阿金小银的白薇脸上现出一抹僵硬地微笑,用尽量平和地语气说道:“上面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师姐没空下来管你们,我们来时她倒是说了,都照顾你们俩小子那么久了,你们早就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用她个当师姐的多操心了,她毕竟是天诛府的人,事情多,也不可能总陪着你俩不是?”
    “嘿嘿,师姐说得对!”阿金笑道:“我和小银早长大了,早能独当一面了,还算师姐有眼光!哈哈!”
    两个孩子说完傲气十足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天真无邪、阳光开朗,白薇也陪着笑,笑着笑着红肿的双眼竟又湿了,我看了无比心疼。
    三人笑声过后,一阵飘渺地呼喊却从远方飘来,之前被三人的笑声盖过去我们竟都没有注意到,仔细一听,那声音竟似是从远处古井里传出来的,媪顿时一惊,赶紧抬手朝那古井一指说道:“对了对了,咋把他给忘了!快,你们快去看看老四,他都念叨你们没数遍了……”
    一听这话,白薇我俩才想起了老四的存在来,于是赶紧冲到井边,就见井沿上用木棍架着两个矿灯,灯光直直照进井中,我俩循着井口往下一看,距离井沿五六米深处的一侧石壁上,就见老四正小心翼翼地以后背贴住墙壁,朝我们激动地招手傻笑……
    “小六子!白薇!你们快看我!看我呀!”
    “瞎叫唤什么,你要跳脱衣舞啊?”
    白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嘴上虽然在讽刺,但眼光中却还是难掩几分心疼,就见老四被身下井水中冒出来的寒气冻得浑身惨白瑟瑟发抖,浑身更是湿漉漉的看着跟落汤鸡一样,这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从空中直入井中的铁锁链,此时此刻正缠在他的身上,在他胸膛、腹部连绕了好几圈之后才顺着他的腿直挺挺落入了井水之中……
    之前白龙说过,这锁链原本固定在井口,是用来束缚井中那怪物的东西,老四落井之后见那怪物鸟都不鸟他一眼心里来气,竟咄咄逼人自己找起了事儿来,这才把锁链缠在身上用以拖住那怪物,并手持锁链当成了鞭子用。
    后来白龙从深渊爬上去,才将在井边垂了很大一团的锁链用绳子拽到上面,以来用作进出深渊的坚固阶梯,而来正好拴住那怪物,以便容易应对。
    而老四身上的锁链仍没解开,毕竟他要是离开了,估计那怪物早就从井里钻出来害死其他人了,不过如今他手里的武器,已经从锁链换成了一根扎满钉子的木头棒子。
    见我和白薇满眼心疼,老四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又哈哈笑道:“之前你们都小看我,不带我玩,现在你们看见了没?水里那东西就只有我能治!你们服不服!以后还敢不敢小看我了?”
    “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
    白薇摆了摆手,谁料没等再说话呢,却听‘哗啦’一声,老四身体往下垂进水中的那截锁链竟忽然松动,一瞬间,老四满脸狂笑立刻收敛,紧攥着木棒往手里一指,瞪着眼怒声吼道:“你他妈又想出来害人?井边来了新人了,你又馋了是不是?来呀!你上来一次我揍你一次!老子就是你身上的狗皮膏药,我揍不死你,我他妈恶心死你!”
    老四扯着嗓子一通破口大骂,骂时就见水中‘咕嘟咕嘟’服起一层激荡地水花气泡,紧随其后,松动的锁链竟又开始逐渐缩紧,那被锁链拴着的怪物,竟真被老四骂得又缩了回去……
    老四再度狂笑起来,朝我们一招手道:“小师傅,小六子,你们看见了吧!我老四可不是孬种,不是没用的废物!以后你们跟我说话可得客气点,要不然……”
    老四这话都没等说完呢,忽然间就听‘哗啦’一声,刚又紧绷的锁链再度松垮,几乎同一时间,借着灯光就见平静的水面下黑影一晃,滔天巨浪已然毫无预兆地直灌井口而来,如同苍龙出海……
    事出突然,我和白薇趴在水边都惊了住,惊慌中就见翻天而起的巨浪里一道模糊地黑影时隐时现,老四见状顿时一声怒吼,身体猛地往前一窜跳向巨浪,借着上空锁链地拖拽、双手紧攥着木棒猛地就朝那巨浪中模糊浮出的怪脸狠狠砸去……
    “我去你大爷的!”
    ‘啪’——
    伴随一声巨响,木棒撞在翻腾的水浪上如同砸中了坚硬的巨石,霎时间断成了好几截,而这一棍下去,竟从水浪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聋地低沉怪叫,怪叫声未落,一股浓郁地黑烟已从水浪中呼啸而出,隐约就见那藏在巨浪中的黑影‘嗖’地一下又沉入了井水之中,巨浪随即如暴雨般落了下去……
    老四趁机拽着锁链一晃,身子已再度平稳落在井壁一侧,脚才平稳蹬住石头,就从背后的石头缝里又抽出一根扎满铁钉的木棒来,指着弥漫黑烟中那井水里渐渐下沉的黑影又一声咆哮——
    “来啊!有种你再发个飙给我看看!老子有的是棍子,你上来一次我揍你一次!揍死你!”
    伴随着老四频频怒吼,被溅得满身是水的我和白薇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发麻双脚发软,如果不是刚刚老四及时拦住那惊起的水浪,无疑,不等我们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怕是就已经被它拖到水中吞掉了吧……
    “小师傅,小六子,你俩别在这儿站着了,水里那东西狡猾得很,太危险了……”
    “老四,可是你……”
    “哈哈,你们放心吧,我在这儿舒服得很!”
    老四哈哈一笑,这时就见杨死走到井边,甩手间把手里的一串烤馒头扔进了井里,朝老四吆喝道:“你的烤馒头好了,赶紧吃,吃饱了有劲儿!”
    “好嘞!”
    老四一把接住烤馒头,狼吞虎咽就往嘴里塞,杨死朝我们笑了笑,又说:“老四说的没错,待在这儿太危险,你们跟我到旁边休息去。放心,这小子可是一员福将,井里那东西明明是人间大凶大悍之物,偏偏对老四这愣头青没辙,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杨死谈吐轻松,白薇我俩这才放心地跟他回了火堆前,借烘干衣服的时机,杨死顺便问起我们的之后的计划来,于是白薇我俩将请来那穆建归老人之事和他们简单说了一遍,听我们说完,杨死和金银二将连连称奇,惊呼这世上怎会还有这种旷世奇人,可唯独媪听完之后不动声色开始沉思,渐渐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那位穆老先生,是不是特爱吃枣?”
    这事我没提及,听媪一问我顿时一惊,赶紧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媪,难不成你认得他?”
    “认得不认得倒说不准,但你说的这人,倒确实让我想起了个老相识来,当初我可没少吃他的枣子……”
    “这人是谁?”我连忙惊问。
    媪一撇嘴,“他不是人,是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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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你竟和一棵树交朋友?”
    媪这话让我倍感惊奇,就听媪又一撇嘴道:“这有啥,你们不也跟我一只人面羊交了朋友?”
    我又问:“你怀疑这位穆老先生就是你相识的那棵树?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妖?可他身上没有丝毫妖气,怎么看都是人。”
    我话一说完,坐在一边烤鸡翅的杨雪立刻瞪了我一眼,冷冰冰说:“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师傅可是地地道道的人,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
    话说到这儿,杨雪竟将手里烤好的鸡翅朝杨死递了过去,又冷言冷语道:“我不爱吃肉,你替我吃了……”
    “不爱吃你干嘛要烤?”杨死一愣,扫了鸡翅一眼又道:“你那么恨我,该不会给我下了毒吧?”
    “你天生就是死的,害怕被人再毒死一次?”
    “这话也对,”杨死哼了一声,这才接过鸡翅啃了起来,边吃边又说道:“小丫头片子,你可别以为帮我烤一只鸡翅我就会原谅你,你抽我四个耳光,这笔账我早晚跟你算!”
    “呵呵,你能活着从这儿出去再说吧!”
    杨雪撇了下嘴不再说话,这才发觉自己说话时,媪竟一直偷偷在旁边窥视自己,于是没好气地问:“你老看我干嘛?你对我有意思?”
    “是个女的我都有意思,”我嘿嘿一笑,随后又摆摆蹄子说:“你别误会,都这时候了我可没工夫想美事儿,我是觉得你长得像个人……”
    “像谁?”
    “一个故人,”说到这里媪又摇了摇头,接着笑道:“不不不,不能算是故人,仅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不提也罢……”
    媪没多说,转过头来又朝我和白薇笑道:“至于那位穆老先生到底是人是树,我劝你们暂时别太深究,他若不是我那位老相识,便是诚心相助的民间隐世奇人,既是隐世之人,自然不想被人看破真身,你们不必强求;而他若是我那位老相识,你们更不能深究,这世上总有些事是看也看不破、说也说不清的,总之他不会害你们,你们知道这点就好……”
    媪向来说话从没这么隐晦过,见他一脸严肃,我和白薇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稍作休息之后,我们体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白薇先站起身说:“事不宜迟正事要紧,小六子,你先和他们待在一起,我哥还叫咱去下面带个人出来呢,这事儿我去办。”
    “你一个人?”我问。
    白薇点点头道:“这事就我去办最合适,你和杨死、媪之前都闹过十三殿,有前科,现在不方便下去,而且此次要带的人身在地狱之中,不能硬来,还需我到下边疏通疏通才行……”
    白薇说完又朝井边走去,我也跟了过去,从井旁绕过去,就见个数米长的大黄狼子尸身趴在井边不远处,眉毛和胡须依旧脸上针一般的硬毛都已呈灰白色,看起来岁数应该不小了,一条前腿上更好带着伤,无疑就是那黄祖飞廉的本元肉身。
    走到尸体旁边,白薇先用黄纸从黄祖尸身伤口上取了些血,随后又拿出刀片划开自己和我的手心,各自取血印在了黄纸上,之后才开始起坛作法,盘腿坐在摆好的法阵前默念咒文。
    阿金小银一见也走了过来,分别落座于白薇左右后说:“师姐,你要潜身地狱危险重重,我们两个助你一臂之力”,说完话,两小将也陪在左右念咒掐诀了起来。
    一番咒印之后,白薇将沾着三血的黄纸扔进火盆焚成灰烬,又掐了两个手诀后把脸凑近火盆,竟开始疯狂地吸火盆里冒起来的黑烟,每狠吸一口,嘴里就默默念叨几声。
    起初时,白薇被呛得连连咳嗽,可吸了大概三四口之后,她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咳,身体开始微微打晃,眼皮也逐渐发沉,时不时嘿嘿怪笑两声,眼珠子开始左右乱转……
    “白薇……”
    看到这里我赶忙一声惊呼,话刚出口就被媪拦了住,在一边说道:“你别怕,白薇已经下去了……”
    “下去了?那为啥她没昏死过去?”
    “下地狱可不同于寻常下阴,”媪回答道:“只要不入鬼门关,要下阴并不困难,可地狱不同,地狱在鬼门关内,而且每一层都有重兵把守,生人是不能随便入内的,所以此次白薇不单要用钱买通阴差鬼兵在鬼门关前放行,将她偷偷带进阴曹地府去,更要贿赂地狱中的夜叉恶鬼,领她寻找那女子的亡魂,再带出来,这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白薇现在这症状又是……”
    “她为贿赂地狱中的恶鬼,将自己的肉壳子送给了对方……”
    媪话一出口,我瞬间惊吸了一口凉气,媪摆摆蹄子又说:“你放心吧,这只是暂时的。地狱中的恶鬼为冥界之差,从未离开过地狱一步,所以白薇以肉身相赠,自己在下面寻人时,那受贿的恶鬼便能借着白薇的肉身出来见见世面,透一透气,等白薇寻到了该寻之人,回来时这恶鬼自会离开,可要是回不来……”
    媪欲言又止,我赶紧问道:“回不来会怎么样?”
    媪一声长叹,答道:“要是白薇回不来,肉身就归了那恶鬼,从今后你所见的白薇,就不是白薇了,而是不尊人道的恶鬼夜叉,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来都有可能……”
    “那,那怎么办?”我慌问道。
    “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除之……”
    媪话才说完,就听杨死忽然在一旁惊呼道:“你们快看,白薇这是怎么了?”
    我赶忙朝白薇一望,就见眼珠子乱转嘿嘿怪笑的白薇竟忽然双手紧紧环抱于胸前,开始瑟瑟发抖,牙齿也开始‘哒哒哒’地乱颤……
    冬天天本来就冷,洞里潮湿阴暗更添几分凉意,但自然不至于把个好端端的人冻成这副模样。
    见我一阵慌张,杨雪又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说:“是八寒地狱,她入了八寒地狱了,疱起、疱裂、頞嘶吒、矐矐婆、虎虎婆、青莲、红莲、大红莲……”
    杨雪一阵嘀咕如同在念什么咒语,而就在这时,白薇身上的哆嗦颤抖忽然止住,紧接着猛地抽搐两下,那张惨白色的脸竟开始逐渐从内自外地泛红,豆大的汗珠很快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仔细看,顺着她发红的皮肤竟还透出一股如同蒸汽般的烟雾来……
    “是八热……”
    杨雪一见,又道:“她急着寻人,在下面走得太快了,如此大冷大热,不单她下边的阳魂受不了,上边的肉身子也会感同身受,人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两个极端的反应……”
    杨雪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完赶紧惊问:“那,那怎么办?”
    杨雪摇了摇头,答道:“没办法,恐怕只能凭她自己硬闯……”
    哪知杨雪话刚说到这儿,白薇忽地一声惨叫,紧接着把头一仰,‘噗通’翻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滚动挣扎,嘴里连呼‘好热,好热’,竟开始胡乱地撕扯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来……
    “白薇!不要啊!”
    见势不妙我赶紧扑了上去,用手按住白薇的一瞬间,只觉得她浑身皮肤滚烫滚烫的,简直就跟要烧着了一般,杨死、杨雪两人也赶紧冲了上来,帮忙按住白薇的手脚,可即便如此,白薇仍还是在疯狂地挣扎着,瞪着眼扯着嗓子嘶吼惨叫,那症状看得人不寒而栗……
    杨雪见状紧紧拧起眉头,惊叹道:“糟了,她撑不住了,用不了多久怕是就会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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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雪话一出口,周围众人全都惊了住,而一看白薇这副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模样,我更是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却听媪忽然在一旁急声说道:“地狱虽身处玄冥,但和阴曹地府并非同一管制,因为十八地狱凶险异常,向来没有阳魂或探阴之人敢闯,因此警戒松懈,白薇这才得意轻松入内。可她只探过阴却从没探过地狱,在那刀山火海中误打误中谈何容易,万一连出路都找不到,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那,那怎么办?”我忙问道。
    媪微一皱眉,目光却有意无意朝不远处的杨雪偷瞟了一眼,随后又道:“要是现在有人能借阴阳道法事下去,帮她引个路,应该能救她一命……”
    “我去!”
    我二话没说站起身来,杨死却一把将我拦住,皱眉道:“不,让我去!你区区阳魂就算下去也帮不了忙,我好歹也是九世奇人,穿阴梭阳,我比你成功的几率高……”
    “不行,杨死哥,你在阴间早背了案子,你要是下去被他们发现,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死脾气一上来根本不容分说,盘腿坐下就要作法穿阴,谁料没等结成手诀,就听媪又在一边说道:“你们俩都不用去,我知道个更好的人选……”
    媪话一出口,我和杨死以及正在左右护持白薇的金银二将都朝他望了过去,而媪的目光,却已直直地望向了紧紧搂着白薇低头沉思的杨雪。
    “没错,现在我去最合适……”
    杨雪微皱眉头,说话间又朝媪望了过去,惊问道:“我也正准备下去帮忙,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个嘛……”
    媪眼珠一转,嘿嘿笑道:“猜的,乱猜而已。”
    事态紧急,杨雪自然也没细问,叫我和杨死帮忙扶住白薇之后,立刻又朝金银二将说道:“二位小兄弟,我虽道行不深但也跟师傅学过一些穿阴之法,就麻烦二位借阴阳术法送我一程,以便能尽快找到白薇,把她从下边领回来……”
    “是!”
    金银二将齐齐一应,说话间摆器起坛,结印念咒,杨雪抓起块小石头割开手腕放了点血,随后也盘腿坐下闭起了双眼来……
    没过多久,就见杨雪头顶囟门处开始隐约飘出一缕缕青烟,脸色先是发白,随后发红,神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似乎是已经生魂下阴而去……
    又过了一阵子,一直挣扎惨叫的白薇的情绪开始逐渐平复了下来,变得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哇哇怪叫,那样子极其吓人,但脸色已明显好看了不少……
    见白薇暂时平安,我松了口气,这才瞟了一眼盘腿打坐的杨雪,朝媪问道:“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媪点了下头,目光却朝杨死扫去。
    此事怕是杨死也在疑惑,立刻发问道:“这个叫杨雪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跟我又有什么恩怨?”
    “这个嘛……”
    媪又狡猾地转了转眼珠,撇了下嘴说:“若是她自己来找你,我自该实言相告以防不测,但既然那位穆老先生搀了进来,更将她抚养长大,如今这事儿,我可就不好说了,想必那位穆老先生定有什么其他安排,我可不能胡乱多嘴……”
    “媪,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问:“你就实话实说,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不就得了?”
    “小六子你别逼我,你们在上边出了什么事,我没问,眼下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事,你也别问,各自安好就好……”
    话说到这儿媪又望向杨死,接着又道:“但我有句奉劝,杨死,你务必要千万记住。今日此事若完,从今后你千万不能和这女孩儿单独相处,更不可打她骂她,或有非分之想,切记……”
    “非分之想?这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杨死冷哼一声,答道:“但会不会打她骂她,或是直接弄死她,可就看她要怎么对我了,她要是还像今天这样没完没了的缠着我说什么找我报仇,我可忍不住……”
    “哎,孽缘啊,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好,切记,切记啊!”
    媪话才说到这.儿,忽然间就听白薇口中传出‘哇’地一声哭号,紧接着仰天嘶声吼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天地都不容我们一处惜身之地……”
    她吼出的竟是上方语,但字字入耳我们都听得明白,而话音都没等落下,满脸凄凉地白薇脸色一变,竟又开始瞪着眼睛狂笑,随后又高呼道:“出来了出来了,我总算出来了!”
    吼话的同时,白薇又开始拼命地挣扎,幸好有我和杨死将她按住,才不至于让她逃掉……
    “白薇这是怎么了?”
    我吓得一声惊呼,说话时却见白薇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心里一惊,回头望去就见白薇正怒视着我,满脸痛苦地呼道:“小六子,快,快起五鬼护魂坛!”
    “什么?什么坛?”
    “五,五鬼……”
    白薇的声音异常嘶哑,话没说完,竟又开始放肆狂笑着挣扎……
    “白薇,到底什么是五鬼护魂坛啊!你没教过我呀!”
    我一声抱怨,紧急之下就想求助于金银二将,哪知道正为白薇、杨雪护持的两人现在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跟两尊石头似的,叫都叫不醒,无奈下我又求助于媪问道:“媪,你不是源宗的老祖宗吗?到底啥叫五鬼护魂坛,你快教我!”
    “哥们儿哪儿他妈记得呀!”
    媪急得直跺蹄子,又道:“没错,我是代替源宗传过一代徒弟,可我只是代人传道,本身又不是人用不得那些术法,事隔这么多年我早就记不清了,如今倒只记得个五鬼护魂的名字,至于别的早就忘了……”
    “你说留你有什么用!”
    正当大家焦虑之际,一阵呼喊却从天而降——
    “五鬼护魂坛乃贿赂阴曹五鬼护持人魂不散之术,东南西北中,五方护持起坛成阵,五香十烛各四道灵钱供奉,再起五鬼坛召来五鬼,以黄纸阵咒道明请求……”
    听到声音,我们赶忙仰头去看,伴随着一阵‘哗啦啦’地请脆响声,霎时间就见一道白影飘摇而降,轻点脚尖落地时我才认出,竟是背着几包法器的白龙。
    一落在地上,白龙赶紧背着包冲了过来,先压住白薇脉门查看了一番情况,才又朝我慌张说道:“快!以白薇为中心,正东南西北四方六尺外列阵……”
    白龙说着将自己的小罗盘递给了我,我打开罗盘仔细核对了下方位,随后开始列阵起坛,而趁这机会,白龙也已在代表‘正中’的白薇身前摆好香烛冥纸,并以朱砂墨写成几道黄纸灵符,每一道黄纸灵符包裹住一条红绳,分别系在了白薇双手双脚腕部以及脖子上,才面对白薇坐下身来,开始念咒作法,焚符请灵……
    白龙只念叨了几分钟,却见胡乱挣扎的白薇再度安静了下来,这时就见白龙猛一睁眼,抓起身前毛笔一甩,就在白薇额头上一气呵成写下一个朱砂大字——镇。
    ‘镇’字一成,白薇顿时周身一颤,虽不再挣扎,但脸色神情却变得更加狰狞起来,瞪着白龙嘶声吼道:“我才来人世从未作恶,你为何害我!”
    “月影夕照向晚,日出东方天明,阴阳有隔黑白有序,你是镇守地狱的恶鬼夜叉,本就不属于这浩瀚人世,如今占人肉身竟想借尸回魂,我岂能容你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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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白龙这话出口,白薇立刻开始哇呀呀地鬼叫,又吼道:“我生来便是阴间的夜叉,永生永世游荡地狱看尽凄厉痛苦,可那不是我自己选的,我想来人世尝尝做人是什么感觉,为何你们却又咄咄逼人不愿容我?”
    白龙一声冷哼,抓起桃木棍来厉声喝道:“这便是你的命术,天命难违,是猪就要待宰,是狗就该吃屎,怪只怪你前生做了天理不容的恶事才会投生夜叉恶鬼,我又岂能容你借别人的肉身来偿自己欠下的债?如今我已请来阴间五鬼助阵,既然你不愿乖乖回去,那我就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白龙一棍就朝白薇头顶拍起,霎时间就听‘啪’地一声,白薇顿时一声惨叫,胸腔起伏之际一口黑血‘噗’地喷出,好在白龙躲得快,才没被污血喷到。
    这口血一吐出来,白薇脸上的神情立刻从狰狞愤怒变得痛苦疲惫,抬了抬眼皮,虚弱地问:“哥,那夜叉要抢占我的肉身,他走了没?”
    “你放心,夜叉已被我起五鬼坛镇住,之后会有五鬼押回阴间处置,你安全了……”
    白龙话一说完,白薇脸上顿时露出一阵惊喜,再开口时语气却变了,很焦急地说:“既然夜叉走了,还不快拉我们出去!”
    那语气冷冰冰的,极像是杨雪的声音,但还没等我分清,白龙已又再度起坛,随后手执朱砂笔又在白薇额上左右两侧写成‘敕令’二字,眉心处蘸下三‘点’,并以白薇鼻梁为纸开始以小字草书画成符咒,随后又以左手提起只毛笔来,双笔合处,顺白薇鼻梁笔分左右勾勒成咒,顺下眼睑直接将咒文拖至两颊两侧,最终绕至咽喉才算完成。
    咒法一成,白龙甩手扔掉手中的笔,紧接着高呼了一声‘进’,同时抬手拍向白薇额头,‘啪’地一声轻响没等落下,白薇已然翻倒在地……
    “白薇!”
    我一声惊呼,赶紧过去搀扶,白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一旁休息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见坐在一旁的杨雪先睁开了眼睛,瞬间如透支般往地上一躺就开始休息,媪一见状立刻递了瓶水过去。
    而又过了一会儿,躺在我怀里昏迷不醒的白薇也终于颤了颤眼皮,又有转醒,我满心欢喜赶忙惊呼道:“白薇!你可算醒了!”
    哪知白薇睁开眼望向我的第一瞬间,眼中透出的不是惊喜却是惊慌,猛一把推开了我,慌张地叫道:“你,你是何人?”
    “啥?”
    我心里‘咯噔’一声,全然愣住。
    “白,白薇,你不会是,不会是让你哥一巴掌拍失忆了吧?”
    我气得愤愤不平朝白龙吼道:“干啥呀你,下手那么狠!我俩才刚办完好事她就把我忘了,以后这日子咋过呀?”
    白龙躺在地上笑了笑,抬手指向白薇说道:“你何不问问她,她是谁?”
    “啥意思?”
    我心中一愣,随后不明所以地朝白薇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名苏红袖,江东丹阳郡人士……”
    “什,什么?”
    我再度惊愕,初还以为白薇是在跟我开玩笑,但仔细看她脸上的神情,却全然陌生,丝毫看不出一点平时白薇的模样。
    “白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问道。
    白龙道:“你别紧张,因是白薇从下边把她带上来的,她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暂借白薇肉身回魂,你放心,等办完了正事,我们就会送她回去……”
    “那白薇呢?”
    “白薇也在,不会有事,只不过现在肉身被这苏氏女占着,所以暂时不方便和你见面……”
    说话间白龙也坐起了身来,又朝那神情怯怯满脸陌生的白薇问道:“苏红袖,你的丈夫是谁?”
    白薇怯怯答道:“我夫姓黄,吴郡人,名飞廉……”
    “黄飞廉?”我心中一惊,又呼道:“黄祖飞廉?你当真是黄祖飞廉的妻子?”
    白薇微微颔首。
    这时白龙又道:“小六子,之前你和白薇按穆老先生所说进入阴气至重的墓地棺中,那棺材所摆方位,正是穆老先生以五行术数算出的苏氏女死时方位,随后老先生又以咒器摆成法阵,在坟地模拟出当年苏氏女死时场景,由你和白薇假死时出魂探知,你们两人才能得知其中实情……”
    “你的意思是,这个苏红袖,就是当时我幻境中,被村民用镰刀杀死的那个产妇?”
    我话一出口,白薇顿时几声哽咽,随后掩面痛哭了起来,白龙在一边点了点头,随后叹道:“上古时代人魔同世,混淆难分,黄祖飞廉乃传说中的黄家之祖,赫赫有名的上古神魔之一,因近人,所以常与人间女通婚,导致所生子嗣皆为亦人亦妖之辈,用后来明朝时天诛府所著《述妖录》中的分类描述说的话,就是五蕴宗半妖道,飞廉性近人,喜好与人通婚,因此所生后代都为半妖。这些子嗣之中,有些保有人形,例如秦朝开国之祖恶来,以及赵国祖先季胜,外貌随母皆为常人,但却比人更加魁梧,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并且天生神力,这便是继承了父亲飞廉的异兽神力……”
    白龙话说到这儿,我感叹道:“又有常人的外表,又有神魔异兽的力量,难怪能在古时候成就一番大事呢!”
    白龙点了点头,又道:“这话没错,但可惜的是‘人主外、妖主内’的半妖终是少数,所以飞廉大部分子嗣仍都长着一副令人畏惧的‘妖容’,外加凶性难改常常霍乱人间,因此为人间所不容。中古之后,四海八荒神魔异兽锐减,黄祖飞廉看破人间变化从此隐世而居,常办成人形招摇过市而人所不察,那时的飞廉早已成了道行,更深知这世间早已开始由人主导,再容不下神魔妖兽混世,所以一心只想装扮成人安心过活,于是隐居于吴郡一个小山村中,并机缘之下与苏红袖结成夫妇,哪知,好景不长……”
    话说到这儿,白龙一声长叹,附身于白薇的苏红袖更早已泣不成声。
    随后白龙发问:“苏氏女,穆老先生对我告知此事时特地对我说过,你在嫁于飞廉之前,便知他真身是何物,之所以屈身下嫁全只为情,所以如今要破飞廉,便需以情动情方才有效。穆老先生的话我不会怀疑,但如今我还是想当面问你一句,穆老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白薇默默颔首,沉沉发话:“没错,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常人,而是世人口中为非作歹的妖邪魔怪,恨不得见而诛之,避而远之……”
    “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还要喜欢他?还要嫁给他?”
    白龙问话出口,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凄凄一笑,答道:“这我不需解释,怕是也不能解释。我倒也想问你,人活一世,为何会有七情六欲?又为何会有痛苦执着?谁能解释的清楚?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情字了然,我只知道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远胜过世上常人配偶,又为何不在一起?”
    白龙听完笑了,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苏红袖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后悔?因为你栖身于妖才遭天理不容,死后还要在地狱受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之苦,你不后悔?”
    “天荒地老,此情不渝,情爱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求此情感天动地,更不求此情为世人接受,若说唯有悔恨遗憾,便是不能和他厮守终生,更因我的死害得他狂性再发,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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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话说到这儿,白龙又笑了,接着说:“是啊,黄祖飞廉落到如今地步全因为你,若现在有机会让你补偿,同时也为苍生免去一劫,苏红袖,你可愿意?”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在所不辞!”
    白龙说罢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心中的重担总算落下。
    我忙在一旁问道:“白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苏红袖和黄祖飞廉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飞廉与井中那怪物又到底有什么联系?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你别着急,之前穆老先生已把此事来龙去脉原本告诉了我,我自然也会告诉给你们听……”
    白龙说着抬手一指白薇,又道:“当年这苏红袖下嫁黄祖飞廉之后,两人本过了一段开开心心的安生日子,如常人般男耕女织好不快活,但没过多久,苏红袖怀了身孕,两人的好日子也就因此到了头……”
    “为啥?”我问。
    “因为自上古时起,黄祖飞廉已有过不少子嗣,子嗣诞生后若外貌如人,有黄祖飞廉神力在身日后必成大器,但可惜的是,外貌如人的半妖子嗣终究只是少数,而飞廉其余大部分外貌为妖的子嗣,多数都已因不被世人所容而被诛杀,黄祖飞廉也正是因此才心灰意冷,满心痛苦之下藏身人间再不愿出,直到缘分所定,遇到了心爱的女子苏红袖,才又唤起他心中真情,双双结为夫妇。谁又能想到,最终苏红袖所诞下的,却仍是一枚妖胎,更在产子时被接生稳婆第一时间看出端倪,这才引来而后而村民强闯入室,混乱之中失手错杀了苏红袖……”
    我点了点头,听白龙话说到这儿,一声长叹道:“这些我在幻境中都已见过,感同身受,当时黄祖飞廉未免招惹祸事,竟狠心一脚将自己才出生的孩子踩死,现在想想,我都还痛心不已……”
    “那孩子并没有死。”
    白龙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一番震惊之中,不由地回头扫向了远处那镇妖井,慌张是错地道:‘该,该不会……’
    “没错。”
    不等我把话说完,白龙已应了一声,又道:“这镇妖井里镇着的,便是当年苏红袖为黄祖飞廉所生之子。当年飞廉为躲避事端一脚踩死初升之子,奈何闯进来的村民们不由分说,竟将产妇苏红袖当成妖邪错手杀死,黄祖飞廉因痛失爱妻而凶性大发,悲痛之下现出真身,一夜之间屠杀全村三百余口,可谓是鸡犬不留。谁曾想,那被飞廉踩死的孩子性命比常人要更硬,因吸了满村死人身上的阴气竟又还魂,于是被飞廉带走逃之夭夭,并且将其抚养长大……”
    “可是,为什么那孩子会被关在井里?”我又问。
    白龙答道:“这就要从飞廉自身说起来,飞廉命属阳火,主孤及克害。忌入命、身、父母宫,主孤克。入命身,其人孤僻;入父母,克父母,若会凶星,其克必重。在迁移宫,忌迁动,再凑合凶星,血光之灾。黄祖飞廉本是凶星做命之邪兽,天命孤寡一身,却偏偏生性近人当局者迷,这才导致了身边之人皆将横死遇难。救走那孩子之后,飞廉有心带他远离人世,因此常年藏身于险川密林之地度日,奈何那孩子长大之后,却因出生时就吸入了太多阴气怨气,导致天性弑杀贪食,暴戾无比,终有一日趁飞廉不在时偷偷逃下山去,四处蚕食人兽惑乱人间,最终才被封在了这地底镇妖井中,再无法逃出一步……”
    话说到这儿,白龙抬头望向我,问道:“小六子,你可知道建这镇妖井的人是谁?”
    “不知道,是谁?”我问。
    白龙答道:“明朝时出身禅宗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我听过这个人!”
    白龙一提起‘姚广孝’三个字来,我瞬间心中一惊,只因为这人的名字我的确从小就有耳闻。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趁着祖父给我讲故事听,当时也不知道祖父肚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怪力乱神故事,说起来就没个完。
    有一次,他说给我听的正是这奇人姚广孝的故事,而故事也是从‘井’说起的。
    那时祖父说,全国各地很多地方都有关于‘井’的古怪传闻,比如禹州有个“大禹锁蛟井”、济南有个舜井、淮阴龟山还有个“龟山支祁井”,据说都是用来镇压古时候的邪物的,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北京的“锁龙井”,传说是明朝时鼎鼎大名的刘伯温和姚广孝两人,把一条到处捣乱的孽龙所在了北京北新桥的海眼里,而且还在海眼上修建了一座八角井,拴上了长长的铁链,并在井上修建了三间庙宇以镇邪物,庙是岳王庙,里面供奉的传说是帮助刘伯温和姚广孝降住那孽龙的岳飞岳鹏举。
    据说那孽龙被锁链锁进海眼前还对姚广孝抱怨道:“姚广孝,难道你要关我一千年一万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我放出来?”
    姚广孝便达到:“等你上边这座桥旧了,修起桥翅儿来,就是你的出头之日。”
    打那之后,孽龙就每天开始等着自己的‘出头之日’,哪知姚广孝却将那桥起名作了‘北新桥’,而且从没有过桥翅儿,那孽龙也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之后,姚广孝又将一并抓来的龙子锁在了崇文门镶桥下,那龙子也问:“姚广孝,难道你要关我一千年一万年?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姚广孝答道:“只要你听见开城门的时候打碘,那便是你的出头之日。”
    所谓的打碘,就是古代开城门的时候“打点儿”,古时候,京城的城门上都悬挂着一个报钟点的“点”,当听到城中心钟鼓楼“定更”和“亮更”的钟声时,各城门就打点儿关闭或者是开启。
    可谁想到,姚广孝又把龙子也给坑了,从那之后,崇文门开城门关城门都不再打碘,而是一律改为了打钟,所以直到现在还有北京的老人们常说:“北京城九门碘一口钟”,这个一口钟,指的就是崇文门,而后来听说北新桥北边建的那座镇海寺,就是为了镇住这两条被姚广孝和刘伯温两个人“坑”得很惨的孽龙而建立的……
    这之后,北京城百年太平,再无妖龙兴风作浪,而这锁龙井又牵引出了另一个故事来。
    祖父当时说,那还是当年打仗时候的事,日本子攻进了北京城,听说了当地锁龙井的传说之后都不相信,认为一口井里怎么可能关着一条龙呢?
    于是有胆子大的军官,就带着人到那口锁龙井前,去排着队拉拽拴在井上的铁链子,结果这么一拉,竟一连拉了二十几天还看不见那锁链的尽头,锁链越拉越长,从井里拉出来时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这一下,日本子都害怕了,有很多人不敢再拉,后来只能又把拉上来的锁链一点点顺回了井口里,井里的怪声立刻停止了。
    据说后来六十年代,北京二十二中的hong卫兵打着‘破除封建迷信’的旗号又去拉过一次井里的锁链,结果拉的时候情况跟当初日本子拉时如出一辙,把人都吓跑了,再后来,这口井就不知为何原因被下令封掉了,至于封井的原因,民间众说纷纭,但真实原因是什么,怕是只有高层人员自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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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锁龙井就不得不提姚广孝,小时候祖父对我说起过,这姚广孝本是个和尚,但同时精通佛道儒以及百家兵法,明朝初年一直跟随在燕王朱棣的身边,后来靖难之役朱棣称帝为王,也全因他的策略,有‘黑衣宰相’之称。
    可眼下白龙告诉我的这些事,我并不知道,白龙说:“这位明朝时高深莫测的奇人姚广孝,实际上也是天诛府成立初期的核心人物,在天诛府内部的名册卷宗中,清晰记录着此人的名字。”
    初闻此话我心中一惊,呼道:“黑衣宰相竟然也是天诛府的人?”
    白龙点点头道:“按我们内部的记载,是这样的没错,那还是天诛府成立之初的事情。当年天诛府应明太祖朱元璋的旨意,为平世道而建,与锦衣卫并驾齐驱,这位姚广孝正是天诛府成立的主要发起人,甚至辈分还在天诛府两位府主花小云、叶凌秋之上,但根据府内史料记载,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姚广孝竟与天诛府一拍两散,并从此后消声灭迹了几年,后来才被人得知,是在明太祖之子燕王朱棣麾下做了幕宾,也正因有他,才导致了后来的靖难之役……”
    提及这悠悠长河中的一段恨事,白龙不禁一声长叹,又道:“明太祖朱元璋驾崩后,由长子长孙朱允炆继位登基,天诛府受太祖死时遗命护驾左右不得怠慢,谁料不过寥寥几年,燕王朱棣便在北京挑起战端引兵来犯,最终夺得大权,大明朝改天换地,天诛府也在这场浩然事变中损失惨重,无数不愿屈服燕王朱棣的奇人异事被诛,残余人马退守漠北不出才侥幸偷生……”
    听到这里我问:“这么说来,这姚广孝岂不是天诛府的叛徒?”
    “千秋功过任评说,谁知道呢?”
    白龙笑了笑,又道:“说起来,传说中这位姚广孝乃是明初驱魔界中少有的高人异士,身兼佛道儒驱魔术法之长,但因自身出自佛门,所以从不杀生,常怀仁义之心,因此每遇妖邪作乱便会以法器法阵封之,以便慢慢稀释妖邪身上的阴怨之气改邪向善,因此传说其一生之中从未损一生灵,却封妖无数,这古井中的黄祖之子,便也是他的杰作……”
    听白龙说完,我又问道:“可这井里封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黄祖的子嗣,该不会也是只黄狼子吧?”
    我说完话没等白龙回答,媪就先在一旁开了口,说道:“不,井里这东西跟黄狼子可是两回事,之前你们没下来时它从井里冲出来过一次,虽然身上蒙着一层水花看不清楚,但大致也能看出它个模糊的模样来,那东西长得那叫一个丑,似乎是大脑袋小身子,眼大无神头上还生着一只怪叫,一从井里窜出来就开始嘿嘿地怪笑,可惜没多久就让老四拿棍子又给打了回去,而且那笑声极其奇怪,就像是……羊叫……”
    “羊叫?你说那东西的叫声如羊?”
    白龙听罢眉头一皱,沉思片刻答道:“虽然穆老先生并未提及那是何物,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心里有些眉目,不知是否能对应上……”
    “你怕是跟我想的一样,”媪扫了白龙一眼,答道:“那东西声如羊叫,叫声如发‘年’字音,再加外貌,类似的东西不知何年何月之前我倒也曾见过……”
    媪话说到这儿,忽与白龙相视一眼,两个字几乎从两人口中同时出口——
    “貔貅。”
    “貔貅?手链上那个貔貅?”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震,再看媪和白龙,已都默默点了点头。
    貔貅,这个名字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倒不是亲眼见过,而是此物经常会出现在手串、玉器配件以及茶宠上,传说貔貅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有嘴而没后门,有能吞万物而不排泄,因此有了‘只进不出’这一典故,传说能够聚财,就成了招财进宝、吸纳四方的招财兽,形象经常会被雕刻在各种配饰摆件上。
    这时就听白龙说道:“根据我们天诛府内的古籍记载,相传此物自古就害人不浅,自上古年间开始为祸四方,而后于中古时期逐渐绝迹,但在明朝初期时曾有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貔貅祸害一方百姓,直接吞掉了一整个村子,之后由姚广孝……难道……”
    话说一半,白龙忽然一愣,紧接着又慌张说道:“难道这井里镇着的东西,就是当初天诛府文案记载中的那只貔貅?我记得没错的话,天诛府内宗卷中确实明确记载着这一段故事,当时天诛府才建立不久,还未以‘黑衣宰相’闻名于世的姚广孝为天诛府中一大元老,因貔貅作乱而带队前往京东南深山二百里外一村庄中捉其归案,最终三十六人的队伍却仅剩姚广孝一人平安归来……”
    话说到这儿,白龙不禁又朝那八角古井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传闻中那只被姚广孝所镇之貔貅,竟就被关在这井中……”
    白龙话说到这儿我有些奇怪,就问:“白龙,可你们口中的貔貅乃是上古年间的凶兽异兽,可这井里关着的分明是黄祖飞廉之子,是黄祖在太平时候所生的半妖,怎会是貔貅呢?”
    媪听罢答道:“这你就不懂了,貔貅并非是单一的一只异兽,而是一种,属麒麟种,所以也可称其为麒麟或是别的,这就如同当年花小云分划妖魔种类为大三宗,三宗之下又划分出十二道一样,麒麟为一个大种群,之下又详细细分为多种凶兽异兽,貔貅便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话我又不解地问:“这我就更不懂了,黄祖是只黄狼子,怎会生出个麒麟种的子嗣来?难不成他媳妇偷汉子?”
    我话一出口,那附身于白薇的苏红袖‘哇’地一声就哭嚎了起来,满脸地委屈,吓得我赶紧赔礼道歉,好不容易她才止住哭声,随后就听媪又说道:“小六子,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上古年间的妖邪异兽不是人,更不能算是单纯的妖,更多时候该算是兽,因那时候天下人妖不分乱钻一团,妖兽于人常有婚配,半妖遍地,因此血脉乱串才导致了这一结果,黄祖竟生出个麒麟子,很可能是他祖上某一代本身就就留有麒麟种的血脉,所以才会导致如此。我只是想不到,传说当初姚广孝镇住上古貔貅恶兽,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尤其京城一带几乎可说是人尽皆知,却没想到,这只貔貅竟不是上古恶兽,而是黄祖飞廉之子……”
    “要不是有穆老先生点拨,我也不会得知这些。”白龙答道
    媪听完点了点头,又道:“他若真是我那位故人,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毕竟他跟我们可不相同,但现在的问题是,即便我们知道了那井里镇着的是何物,但又如何对付它呢?”
    “这你放心,怕是那位神通广大的穆老先生早已为我们想好了应对之法,难怪他会命我叫山上那些工人继续开凿洞道呢,起初我还在纳闷,我们几人能钻过来就足够了,把洞道全部通开又是为何?如今一想,果然还是穆老先生有先见之明……”
    “白龙,你这话啥意思?打通洞道又怎么了?”
    听我问完,白龙笑道:“小六子,这貔貅之名,自古就被世人熟知,但世人却很少知道,它其实还有另外几个名字,古时候,有人称它为天禄,有人称它为辟邪,还有人称它为百解,而根据我们天诛府的记载,它还有个最古老的名字,叫年……”
    “年兽?”
    我不禁一声惊呼,再看白龙,已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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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这东西我倒也不陌生,不单是我,恐怕每个听过神话故事的人都不会陌生。
    年兽源于“过年”的民俗传说,传说是古时候一种生性凶残的怪物,住在深山老林里,专吃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一天换一种口味,从磕头虫一直吃到大活人,总之只要是看到的活的东西,都不会放过,因此山下的人们全都是谈“年”色变。
    后来当地的人们慢慢的发现,这只叫“年”的怪物有一个很固定的生活规律,那就是每隔365天才会窜到人群聚集的村庄里来“尝一口鲜”,吃完了人就回山里去,而且出没的时间全都是在天黑以后,等到鸡鸣破晓,它就又返回山林里。
    于是当地的男男女女就把这可怕的一夜视为关煞,称做“年关”,因此直到现在很多地方还管过年叫做过年关,而过年关的原因逐渐从过“年兽”这一关变成了过“钱”这一关。
    而又是一年年关将近,老百姓们在世世代代经历了无数次年兽的威胁之后,也想出了一整套“过年关”的办法,那就是每到了这一天晚上,家家户户就会提前做好晚饭,然后熄火净灶,再把鸡圈牛栏全部拴牢,然后把宅院大门封住,全家人躲在屋子里吃一顿“年夜饭”,而由于这一顿晚饭凶吉未卜,随时可能成为这一家人所吃的最后一顿饭,因此家家户户置办的都会很丰盛,除了要全家老小围在一起用餐,表示家庭和睦团圆之外,还需在吃饭前供祭祖先,祈求祖先的神灵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渡过这难熬的一夜。
    想到这里我又一声惊问:“白龙,你说传说中的年兽就是貔貅?这有何根据?”
    “具体根据倒是没有,但我们天诛府里保留着许多关于古往今来奇珍异兽、天下名妖的古典文献,其中确实这样提及过。据说这貔貅头生触角、尖牙利齿、眼若铜铃、头大身小,身长十多尺,嚎叫的时候嘴里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年’的声音来,故此当时的老百姓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年兽’,又有的地方叫它做‘夕’……”
    话说到这儿,白龙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又道:“如果貔貅真就是传说中的年兽,那么貔貅的弱点,自然也就是年兽的弱点了,之前我还不明白,穆老先生非要我叫人把通往深渊的洞道打开是为了什么,如今这一联系总算是想通了,原来,他是未卜先知,专门让我们腾出洞道来运输炸药的……”
    “炸药?”
    白龙点点头,抬手朝着上空一指,又道:“你忘了吗,上面的工程队里存里不少炸山用的炸药,之前你们进来时,媪还特地偷来了一箱,你再想想,传说中年兽最怕什么?”
    “炮仗!”我恍然大悟,惊喜说道:“那位穆老先生是想利用打通的隧道,把外面那些炸药都运进来制衡这井中之物!”
    “没错,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
    白龙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部大哥大了,是从陈国生那里借来的,随后拨通电话又打给了留在家里的陈国生一番嘱咐,并吩咐他马上上山指挥工程队往洞道里运输炸药,并且将炸药顺着拴在洞口处的锁链运送下来。
    陈国生应下之后,白龙挂断电话又朝我说道;“小六子,制衡井中异兽虽有了办法,但要对付黄祖并不容易,还需你出点力还行啊!”
    “白龙,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别说出力了,让我出血都行!”
    我一拍胸脯说得气势汹汹,哪知道话才说完白龙就一把攥住了我的手,笑了笑说:“那好,那就出点血!”
    话音没落,白龙用指甲一划,就在我手腕上划出了道伤口来,瞬间鲜血溢出,白龙赶忙从包里抽出一张张黄纸来开始往我手腕伤口上按,每按出一个血印来,就把黄纸扔到一边,再换一张新的……
    “白龙,你这是要干嘛?把我血放干?”
    我问话时,白龙已经往旁边扔了二十多张沾血的黄纸,随后就听白龙笑道:“小六子,之前穆老先生叫你和白薇躺进棺材,引你们窥探到了当年关于黄祖的一段记忆,那记忆之中的画面你可还记得?”
    “看得令人愤愤不平,自然记得。”我答道。
    白龙点了点头,一边继续往我手腕处按黄纸,一边又道:“记得就好,一会儿我会在空地上结成一道阵仗,此阵正对应当年黄祖心死神殇之地,也就是事出的那间屋子,要发动此阵,还需借助你的记忆,也就是以你为阵芯起坛,你既是阵,阵既是你,借由你那感同身受的幻境,令黄祖信以为真……”
    “那苏红袖做什么?”我问。
    白龙答道:“以情动情,要治黄祖非苏红袖不可,这次我们便是要借由苏红袖引出黄祖心中的良善,以便卸其戾气以免生灵涂炭……”
    “那么,我又要做什么?”我又问。
    白龙又答:“阵成之后,你只需坐落于阵中默念静心咒以安心神即可,而后按我指令伺机而动,黄祖必破,至于阵成之前,倒还需劳烦你做一件事……”
    “你说!”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
    白龙一指地上那些沾着血的黄纸,又道:“你仔细回想当时在环境之中所见庆幸,屋子里有什么,有多少人,随后以我源宗折纸之术叠出纸人纸物有序摆放,并以染有你血的墨斗线结成阵脚,此阵方能成型……”
    “明白!我有得是血,你尽管用!”
    白龙点头一笑,扫了一眼已在地上扔了一大堆的血纸,笑道:“看样子是足够用了,我们一起动手,以便尽快布好阵型……”
    说话间白龙又从包里取出个碗,在碗里滴了些我的血之后,便勾兑符水将一大团墨斗线放了进去浸泡,我也没闲着,开始坐在地上这纸人。
    纸人纸鹤倒是好叠,之前白薇不止一次教过我,可一回想当时幻境中的场景,那纸床纸桌子纸凳子又该怎么叠,我就不会了,好在阿金小银凑过来帮忙,这才一边教我,一边将所需的纸物都叠了出来。
    我们按照幻境中的物品和人物依次叠成纸物后,白龙也已在一旁空地上用血红色墨斗线结成了阵脚,便叫我们将所叠成的东西,按照幻境中情形的顺序摆放在了原本的位置上,正摆放时,白龙口袋里的大哥大响了,是陈国生已经安排上边的工人将一箱箱炸药送到了深渊上的洞口处,问白龙要不要往下放。
    白龙答了一句就挂断电话,随后没过多久,就听一阵沙沙响声从天而降,一箱箱炸药已用长绳子吊着,顺着锁链滑了下来。
    上面每滑下来一箱,白龙、杨死等人就在下面搬走一箱,很快就在一旁堆了十几箱,见差不多够用了,两人这才又开始将炸药一箱箱开始往那八角井井口处般,并用绳子将炸药一箱箱运进井中,叫老四用绳索把炸药都固定在了井壁四周……
    他们那边忙碌时,我们这边也没闲着,很快就按照脑中的印象把阵型内布置妥当,白龙见状点了点头,立刻吩咐阿金小银再两旁侍法护持,又朝附身于白薇身上的苏红袖道:“苏姑娘,黄祖飞廉若凶性大发,必惹来人间大祸,周围十里八乡难免遭难,此次能否化此浩劫,就全靠您一人了,如果事成,对于您来说也必是一件大功德,将功抵过,也能少受些地狱刀山火海之苦……”
    虽犹豫了一下,但苏红袖还是沉沉点了下头,白龙见状立刻朝我高声呼道:“小六子,掐诀压阵,我与二位师弟来助你成阵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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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盘腿在阵前落座,苏红袖也已信步走入阵中,立于当初被村民错手杀死的床边,随后就见白龙又掏出大哥大给陈国生打了过去,说道:“小陈,你快去通知穆老先生,十分钟后落针将附身秀秀的黄祖魂魄逼出,引它返回肉身之中,我会以阵法从途中阻拦,将它困入阵中……”
    白龙说完挂断电话,随着金银二将盘腿坐在地上之后就开始起坛作法掐诀念咒,没过多久,我只觉双手开始微微发麻,仿佛正有一股奇妙地力量,顺着绕成阵型后绑在我双手上的墨斗线慢慢爬上来,很快就爬遍了我的全身……
    那麻木感越发明晰,很快我开始头晕眼花,睁了睁眼望向周围,已是模糊胡地一片,而且视线逐渐发白……
    我望向前方结成的阵,阵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扭曲,摆在四边地上的墨斗线竟逐渐化作了破旧的青石墙,扔在阵中的折纸也都开始渐渐自己动弹了起来,开始发出吱吱呀呀地怪声……
    很快,摆在地上的一个阵竟逐渐化作了一个屋子,有门有窗,有桌有椅,还有一名正在正在床边忙碌地中年妇女,应着一声声从床上传来的惨叫,在给床上那满身是汗的女人接生,一切,都如同之前我在棺材里看到的幻境一样……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虽知道那不够都是结成阵后所出现的环境,但却真实得如同在亲身经历一般,而后来所发生的,也如同之前幻境中所见相同,孩子出生后就听那接生稳婆一声惨叫,吓得夺门而出……
    “夫人!”
    叫声传来,男人已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屋子来,朝床上那血泊中的女人跑了过去……
    “小六子,小六子……”
    白龙的声音忽然从我脑中传来,我心头一惊,赶忙环视四周,但根本看不见他。
    这时就听白龙又道:“黄祖飞廉之所以狂性大发,只因爱妻身死村民之手,如今虽身处在幻境之中,但被我困入阵中的黄祖却浑然不知,此次你无论用何方法都需保住苏红袖不死,那黄祖怨恨之气必能锐减……”
    “明白!”
    我应了一声,说着话站起身来走向前去,明明已经身处在那屋子里面,但却并未被任何人所察觉。
    一切都如之前我所看到的一样,毫无纰漏地发展着,终于,愤怒地人群闯了进来,疯狂地呼喊道:“烧死他们!烧死他们!黄家出了邪祟,若不烧死他们,必定后患无穷!他们都要死!都要死!”
    男人死死护在妻子身前,任由那些村民们打之骂之却不为所动,瞪着眼睛搂着妻子,只想护其毫发无伤。
    “不!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别再打他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只想好好的生活!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
    女人绝望地嘶嚎着,奋不顾身地冲下床去试图保护丈夫,然而,一把镰刀已在空中飞旋着朝她刺来……
    “小六子,就是现在!快救人!”
    白龙的呼喊声再度从我脑中传来,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手疾眼快一把抓向镰刀,‘啪’地一声就将镰刀攥在了手里……
    然而同一时间,却听床前的黄祖飞廉忽然一声惊呼:“什么人在?”
    我心头‘咯噔’一声,显然,黄祖已察觉到了我阳魂的存在,起了戒心,果然,一瞬之间就见黄祖猛地将自己的妻子推倒在床,回过神来怒冲冲环视四周,再度高声喝道:“到底是谁在这里?我虽看不见你,但能感觉到你,你躲不掉,快给我出来!”
    吼话间,黄祖怒不可遏地神情中忽又现出一丝惊愕,顿时猛摇了摇头,惊呼道:“我明白了!是幻觉!都是幻觉!是谁!是谁设这阵来害我,看我不杀光你们所有人!”
    黄祖已然惊觉不对,我心头再度一震,瞬间不知所措,谁料就在这时,再度从床上爬起来的苏红袖却已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一瞬之间泪如泉涌,伴随着哽咽声,却只呼喊出四个字来——
    “我好想你……”
    一瞬间,黄祖飞廉愣了住,一双怒火中烧地眼睛不禁湿润,颤巍巍地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
    “红袖,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我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是我……”
    “我知道,我能感觉得到……”
    瞬间,泪水终从黄祖眼中夺眶而出,旋即从默默落泪化为放声大哭,哭得如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两双手也已越抓越紧……
    “红袖,自你走后我痛彻心扉,几度想不顾一切冲去地狱,即便不能救你出来,我黄祖飞廉也甘愿放弃永生道行,和你死在一起,可是,可是我不能,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他还活着啊!这些年来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已长得又高又壮,比他老爹我还要威风,还要威武……”
    苏红袖紧紧搂着身前的黄祖,哭道:“我真想好好看看他,好好看看我的孩子现在的模样……可是我已……”
    “不!没有可是!不管你是怎么回来的,我都不会再让你走!等我带你杀出这驱魔人设下的妖阵,然后就带你去看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哪儿都不去,就团聚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你放心,别怕,这里没有人,再也没人能伤害你,再也没人能伤害我们的孩子,就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见两夫妇紧紧抱着哭成一团,我在一旁看愣了神,无疑,虽然黄祖已一眼识破此时深陷幻境阵法之中,但神智早已被拉回了当初痛失爱妻的痛苦之中,甚至无暇顾及四面八方危机四伏,无暇顾及周围那些村民们的叫骂声、喊杀声仍未停止……
    “小六子,除掉他!”
    白龙的声音忽又传来,已变得莫名急迫,我心头一惊急忙问道:“除掉他?可是,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利用他来对付井里那东西?”
    只听白龙急声说道:“不行,我和阿金小银都已能感觉到黄祖身上的杀气变得越来越重,似是起了杀心,阵已被他识破,一步错全盘输,要是再拖下去恐怕连你都有危险,顾不了那么多了,趁黄祖还未寻找你的踪迹,速用你那把阳刀刺其囟门,此时黄祖魂不附体正是最虚弱之时,阳刀刺入,即便是千年道行的大妖也将万劫不复……”
    “明,明白……”
    我应了一声,说话间一把将腰间剔骨刀拔了出来,紧攥在手里悄悄从一侧朝黄祖逼近,然而不等将刀举起来,忽然间就听黄祖一声怒吼——
    “小心!”
    话音没落,就见黄祖猛一转身,已再度用自己坚实地后背,将苏红袖的身体挡住,一块石头紧接着‘啪’地一声狠狠砸在了黄祖的后脑上……
    “夫君!”
    苏红袖吓得一声惊呼,然而黄祖却将她的头再度按回了自己的怀里,嘿嘿笑道:“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红袖,只要我再,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一丝一毫都不行!”
    村民们的呐喊再度传来——
    “乡亲们,他竟还护着自己的妖怪妻子,不是鬼迷了心窍就一定也是妖,留下他们也是祸害,不能留!不能留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扒掉皮碎尸万段!”
    全部村民都跟着呐喊起来,虽没人敢靠近,但一块块石头、一把把镰刀,已都开始朝黄祖的后背投掷,黄祖疼得呲牙咧嘴,不觉间背上已被插了三把镰刀,被砸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但那双手却全无阻拦,只是死死地搂着自己的妻子,丝毫都不松开……
    “红袖,我不想杀人,但更不想看你受伤,你放心,我护你出去,我就算是死也护你出去!”
    “杀了这对狗男女!杀了这对妖怪!让他们碎尸万段!”
    “小六子!快动手!黄祖若真发起飙来我们都挡不住!”
    “我……我知道了……”
    屋子里满满的都是怨气和憎恨,喊杀声吵得我心乱如麻,一声声喊杀之下,白龙的催促之下,我终于扬起刀来,朝背对着我的黄祖箭步冲去……
    而几乎同一时间,一个壮汉已从喊杀的人群中快步冲出,瞪着眼举着刀也朝黄祖冲了过去,口中一声怒喝——
    “你们都不动手,那就让俺来抢这头功,杀光他家人这房子可得归我!呀呀呀!”
    说话间壮汉眼中凶光毕露,面带着一抹狞笑一刀就朝黄祖头顶劈去……
    “我去你ma的吧!”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一瞬间不知怎的,竟全身如打了鸡血一般热血沸腾,眼前的一切顿时被一片青色顿时,手中的刀锋也已猛地一转,‘噗’地一声就扎穿了那壮汉的喉咙……
    壮汉不等惨叫就挣扎着翻倒在血泊中,霎时间,一双双惊愕地眼睛全都朝我聚了过来,似乎终于发现了我的行迹……
    “小六子!你干什么!”
    “驱魔除妖!”
    “魔在你眼前!你杀错人了!”
    “不,魔不在我的眼前,”我抬手指向慌张是错的村民们——
    “魔,在这些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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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了住,也包括紧紧搂在一起的黄祖夫妇。
    “原来是你……”
    沉默许久,黄祖忽然紧咬牙关一声低吼:“我记得你,你是那阴阳家的小驱魔师,可你的眼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办什么事……”
    “你不说无妨,我恨透了天下驱魔之人,管你是谁,你都得死!”
    黄祖说话间松开苏红袖,都没等苏红袖反应过来,已张开一双利爪恶狠狠朝我扑来,那身形之快如同野兽捕食,快得我都没等看清,他就已来到我的面前,爪子直朝我喉咙抓来……
    根本没等我有所反应,霎时间却见一团青光忽地从我背后旋转而出,眨眼间的功夫就已将整个屋子照射得一团幽青,紧接着就听‘哇’地一声惨叫,我循着声音一看,竟是个身穿布衣双眼发青的中年人,已被黄祖狠一抓打得翻飞了出去,而我清晰记得,那一爪本是黄祖要取我性命的……
    一下子,黄祖惊了住,我也惊了住,只因又往前一看,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十多号人,都紧紧贴着身边的人,怒瞪双眼护在我的前方,我又环视左右,同样也是如此,这些人全都目露青光,怒冲冲地盯着前方那惊愕住的黄祖,一动不动。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黄祖回过神来一声怒喝,顿时就听一个怒喝从我身前一名架势十足的孩子口中传来——
    “手持三尺盘龙件,身背九阴云罗伞,阴阳两界三盏灯,青眼狐家莫不从!吾辈乃青眼狐家坛前护法,奉命护我家主平安,前方道友,无论你前身为王、后世为霸,修得哪家仙班、住得哪处洞府,敢伤我家家主分毫,莫怪我青眼狐家不念同道之情,举家杀你到海角天边、六道三界!”
    听到这话,黄祖顿时狂笑了起来:“呵,我当是谁,原来是青眼狐家的子孙,你们狐家老祖都要对我礼让三分,就凭你们现在也敢在我面前猖狂,真是可笑……等等……”
    话未说完,那黄祖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转眼朝我望来,一番审视之后惊声呼道:“你,你是青眼狐家的家主?你是仙家?”
    “不是仙家,是半妖。”
    我冷冷一笑,又道:“青眼狐家前任大家主汐女,据说是我的生母……”
    “据说?你连你妈是谁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是好。”
    黄祖同样狞笑了起来,摇摇头又道:“我在这山里待了五六百年,很少在人间来往,谁是汐女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有兴趣的是,你一个半妖,为什么会做了驱魔人?真是讽刺?”
    “讽刺?哪里讽刺?”
    我眉头一皱,吼了起来:“难道只有人能做驱魔人,人以外修成道行的妖邪外道,就活该一辈子坏事做绝,被驱魔人无穷尽的追杀诋毁?这么说来,你让那些一生躲在山里修行只为得道、只为被世人歌颂为神的仙家们情何以堪?”
    “得道了怎样?被歌颂为神又怎样?”
    黄祖再度狂笑,笑声却有些凄惨,又说:“想当初,我还不是照样被世人歌颂为掌风之神,怎料世道变迁神魔灭迹,我堂堂一介上古的神祇最终竟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不在乎,人成万物之长这本是天道循环之结果,我愿顺从这天意安排,怎想即便我终日披着这一身人的皮囊,想尽办法地去融入这人为主宰的世界,融入这不容妖邪的世道,到处行善举博善名,结果呢?从不敢做一件恶世,结果呢?结果这人世仍不容我,非要害得我家破人亡不可!好,我忍!即便他们杀了我的妻子,我忍!于是我带着大难不死的儿子逃离人间,到处找深山无人之境隐居度日,只要被人发现踪迹,我立刻举家迁走,不愿在与人有丝毫的,一丁点的瓜葛,谁又想到世人仍不容我,竟将我的孩子困在这该死的井里,我想尽办法试图救出孩子,却对暗藏井壁中的咒文符印全无办法,也就只能在这里夜以继日地陪着他……”
    “黄祖,这你可怪不着任何人,”我当即回道:“要怪只怪你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不好好藏在山里修行,结果竟闯入人间,甚至还吃光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身为驱魔人,又怎么可能饶过他?”
    “他还是个孩子呀!”
    黄祖顿时一声怒吼:“这孩子出生时便为半妖,我怕他今后遭人敌视无法生存,迫不得已才一脚结果了他的命,却不想他竟又活了过来,更因我那一脚伤了脑子,因此至今心智未开。那时,他又正逢生母惨死村民之手,我盛怒之下屠光全村之人,却不想他吸入太多阴怨之气后竟变得杀戮难改,之后我将他带入山中修行,没日只给他素食果腹,只为祛除他身上的暴戾之气,原本再有个百年便能成功,却因一时疏忽,才被他跑下了山去,落了个如此的结果……”
    话说到这儿,黄祖一声长叹,紧紧搂着怀中痛哭不止的妻子沉默许久之后,才又忽然哽咽道:“你以为我堂堂上古风伯,真会对这姚广孝建起的镇妖井束手无策?就算我接近不了井上的咒文符法,凭我道行,大可再扮成人,引诱别人下来将这井彻底毁掉,放出我的儿子……”
    “那你为什么几百年来都没有这样做?”我狐疑地问。
    黄祖又叹道:“回想六百年前,我因事下山回来后竟发现丢了孩子,吓得到处寻找,却不想还是被那姚广孝抢先一步,等我找到孩子时,他竟已被姚广孝率众困于镇妖井中。身为个父亲,我定然要以死相拼救出孩子,最终于姚广孝所率天诛府人马一场血战,姚广孝一行损伤殆尽,我也身受重伤损了元气,原本姚广孝能趁我受伤之时一击将我杀死,为被我残杀的天诛府人报仇,可他却并未这么做,而是以禅宗仁术导我向善,我不从,姚广孝便将我也锁在井旁,连续教化三十多日又葬好死去兄弟后才只身离开,那之后,我便夜以继日地修行养伤,本指望养好伤势后找他报仇,谁料想一养便是几十年,那几十年间,姚广孝每年都会过来看我,坐在这井沿上与我谈经论道,不知觉间竟已渐渐将我身上的戾气仇恨化解了不少,可终有一年,他没有来,那之后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人都会死,”我冷冷说道:“几十年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冰山一角,但已经是人的极限了……”
    “这我明白,自然也时常感念他几十年间的照顾和导化,而经过这几十年的井中磨砺,我那被困在井中的孩子也从因无法逃出而痛苦绝望、暴戾成性变得逐渐平静下来,我们父子在这暗无天日的井下竟相处得前所未有的融洽,每日他都从井中探出头来喊我‘爹爹’,我便趴在井沿不远处望一望他,朝他笑笑,他便踏实地又潜回井里去玩水,好不自在,怎料想……”
    话说至此,黄祖飞廉眼中忽然凶光毕露,一瞪眼道:“怎料想这前所未有的平静,终因一场变故被彻底打破!”
    “变故?什么变故?”
    “我已记不得是多久之前,不知哪来的一群驱魔人以罗盘测出此地风水脉象阴气下行,山脉、地气走向皆合镇邪之相,于是在我们头顶上建了一座地宫,用以镇压邪物。自此之后,每日都有阴怨之气顺那地宫渗入地下,阴怨之气浸染之下竟使得我井中的孩子又再度变得狂躁不安了起来……”
    768
    听黄祖话说到这儿,我心头猛地一惊,他言中所指的那座地宫,无疑就是当初被白龙我们带头破掉的那座鬼子母宫,原来那地宫和这深渊的关联,竟在此处。
    紧接着,只听黄祖又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我心知上面每日有邪气侵入,长久下来对我井中的孩子必是大祸一件,本想直接冲出去将那地宫整个铲掉,却不想数百年相处后这孩子早已对我这父亲依赖成性,时不时就会从井中出来望我一眼,若我不再便急得一头撞墙哇哇大哭,无奈之下我只能如每次出去查看时一样,出魂前往,这才探知了那地宫真面目,却因地宫四周同样布满咒印我却靠近不得。可说来倒是也巧,那日我出去查探时,无意间竟见一柳家子孙在那地宫上面盘旋不走,我上前盘道,得知那柳仙竟是被地宫阴气吸引而来,试图借地筑巢修行,于是我便想出了个一举两得之法,传他吸阴吐纳之法助他修行,于此同时,也能借他来吸走大部分流出地宫的阴气……”
    “想不到那位黑老太爷还得过你的指点……”
    我一声感慨,黄祖又道:“我虽知那柳仙心术不正,若修得大道行必对人间有害,但为了我的孩子,我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只要这样就能挡住那地宫的阴气不至于侵害我的孩子,而这方法当真又护了我孩子上百年的平安,谁料就在不久之前,那柳仙却被人诛杀,地宫阴气再泄,我盛怒不已,好在还未等我发火,那整个地宫便就被人给连根端了,可惜为时已晚,我助那柳家妖仙修行徒增罪孽,竟招致了天谴报应……”
    “报应?什么报应?”我惊问道。
    “那正是地宫被铲前发生的事,一枚铁铲忽然从天而降,不知怎会巧到那种地步,竟正好刺入我肉身薄弱处,一时间鲜血四溅将我刺伤,而此情此景偏偏被我那从井中探头出来找我玩耍的孩子看个正着,见父亲被刺伤得鲜血淋淋,他一个孩子怎能不惊,更又想起当初被姚广孝一行人打伤后镇入井中的慌恐,一时间竟一头扎进水中发起疯来,戾气上脑再加阴气外侵,终还是迷失了神智,数百年来我枯收井边为他所做的一切,对他满心的期待,自此毁于一旦……那之后,他便连我都快记不得了,甚至几度从井中窜出来攻击我,我便一直带伤压制,试图将他魔性再镇住,但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却都未成功,终于,连我这做父亲的也为此心灰意冷,那时我的心中便只萌生出一个念头……”
    他冷冰冰地盯着我,从牙缝里逼出了两个字来——
    “报仇。”
    “原来此事因果在此。”
    我一声长叹,不由地暗骂了当初惹出这因果的杨左生一句,然而现在骂谁都没有用了,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劝说道:“黄祖,既然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你又何必纠结于报仇之事,不如趁着事件还没闹得太严重,你这就收手,以后你们继续藏在这深渊里好好修行,我们绝不干扰……”
    “呵呵,可能吗?”黄祖凄凄笑道:“长久的岁月中,我已见识过太多太多的驱魔人,如今这深渊下的真相已经暴露在世人眼前,你们怎会还留着我们父子这对隐患不除?就算我现在收手,恐怕你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对付我们,将我们彻底铲除掉!何况,因被外来阴气入脑,加之我受伤时受惊过度,这孩子已完全丧失了心智,满心只剩暴戾杀伐,谁又能再容我六百年来教化他?这一切都是天术,如若不然,我们怎会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都被人发现?我已看开了,与其继续龟缩在此,等着被你们这些驱魔人来迫害,倒不如现在就设法挖开洞道、毁掉这井,将我的孩子放出来好好的疯狂一次!六百年了,我早已忘了这孩子笑起来是什么模样,能让他死前好好开心开心,也算尽了我这爹爹的责任……”
    “黄祖,你真要这么做的话,你们父子都会死!”
    “我不这么做!我们也会死!”
    黄祖吼道:“何况,当年我的爱妻红袖死时我就已经心思身上,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这孩子,我又何必在暗无天日之地苟且偷生至今!”
    见黄祖语气越来越激动,我赶忙又劝道:“你先别冲动,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未免生灵涂炭,我们可以妥协,又不是非要致你们于死地不可!”
    “就算你们愿放过我,天呢?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天术!我逆不过这天!你呢?”
    “我……”
    我犹豫了。
    “天术既然如此,谁又能左右?就算逆不了天,我也愿以身试法以泄我心中怨恨不甘!”
    黄祖言罢抬手指天,顿时嘶声怒吼——
    “今时今日,此时此地!不求与天齐,但必与天争!”
    话音没落,就见黄祖飞廉脸上肉皮忽然‘滋’地一下从内裂开出道道血痕,鲜红的血肉之下,真面目已作势欲出……
    我背后的那群村民们见状,都开始慌张地吼叫惊呼,吵得我心烦意乱,回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心里嘀咕道:“你们不过都是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幻觉,叫个什么叫,千八百年前你们就早成黄祖的腹中之食了……”
    “家主小心!”
    正当我出神之时,那满脸血肉模糊地黄祖已再度朝我扑来,身前数十狐家子弟当即舍命相挡,在这狭小地木屋里,一时间与黄祖缠斗得昏天暗地……
    村民们更是吓得惨叫连连,苏红袖也在床边嘶嚎着劝阻个不停,但是并不见任何成效,就在这时,白龙的声音忽又从我脑中传出:“小六子,看看你做的好事,我们身为驱魔人确实应该常怀仁慈之心,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先分出轻重,如今黄祖发狂,以我的幻术阵法根本就困不住他,这烂摊子我看你怎么收拾!”
    白龙一番兴师问罪,倒是让我也有些为难了起来,但转念又一想,祸多不压身,反正我肯定是收拾不了了,那我还怕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一声怒喝:“白龙,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麻烦你好好替我照顾白薇,我下辈子再来娶她!”
    “你个混小子又想干嘛?”
    “我跟他拼了!”
    我说着箭步冲入战局,白龙急得连声呼喊:“住手,你现在阳魂不弱,真会死的!你快念静心咒,心一静下来我就想办法拽你出来……”
    我哪儿还有心思理他,往前冲时从乱战的人群里抢过一根棒子,挤进人缝跳起来就往黄祖脑袋上抡,一时间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势如群殴。
    但可惜的是,即便我带着一大群狐家子弟群殴一个黄祖,却仍无法将他打趴在地,没过多久,就见那盛怒之下的黄祖猛地一震双臂,霎时间妖风四起,束缚在周围的狐家人大多已被震得倒飞出去,‘噼里啪啦’地就往墙上撞,也包括我……
    虽是身在幻觉之中,但一被撞到墙上,我还是疼得如同浑身都散架子了似的,没等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黄祖就已纵身窜来,猛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开始嘿嘿地狞笑——
    “臭小子,天都阻止不了我,何况是你个区区的半妖……”
    “半妖咋了?”我不服不逊地道:“你儿子也是半妖,却能牵动你个上古神魔不惜为之逆天行事霍乱人间!孙子,你可别低估了我们这些半妖的本事……”
    说话时我猛一把攥住黄祖手臂,瞬间后背发热双眼发青,狐祖咆哮已然从心头炸响……
    769
    狐祖乍现,青光满屋,凛凛地阴风瞬间猛烈盘旋而出,伴随九道狐影从黄祖身前穿胸而过,瞬间掀得房倒屋塌大地震撼……
    ‘哗啦’一声,整个屋子四壁炸裂,屋顶上一丛丛稻草一块块砖瓦‘噼里啪啦’地开始往地上掉,黄祖也已惊愕地被掀翻在地,瞪圆了眼睛如同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见的一切……
    “你……蠪侄……你们……”
    “别你们我们的,没错,狐祖蠪侄乃我灵兵!”
    我挣扎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腿儿,朝面前黄祖嘿嘿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老子要是没点真本事,敢跟你堂堂的上古黄祖对着硬碰硬?好啊,我好心劝你改邪归正你不听是不是?劝你一次你不听,我忍,劝你两次你不听,我让,劝你三次你不听,我装孙子,一直劝你你一直不听,他妈的,我干死你!”
    黄祖听罢大怒,猛一翻身,身上的血如泉涌般从浑身撕裂地皮肤中喷了出来,一张尖细地黄色兽脸已从面皮下面拱了出来,呲起两排锋利尖牙开始朝我咆哮……
    “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夫君,这已是你唯一能收手的机会,别为了一时的仇恨,真就葬送了千百年间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啊!”
    即便事已不可收拾,但苏红袖仍在一旁哭嚎着苦苦相劝,可黄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我脑中传出,声音低沉有力还有些沙哑,不是白龙,而是真身远在三河县清修的狐祖蠪侄——
    “小子,我做你灵兵这么久了,你觉得如今的你,能靠自己祭出几次灵兵?”
    “最多三次,我现在我已经开始脚软了……”
    我嘿嘿笑答,说完话就听狐祖一声长叹,又道:“也就是说,我最多只能帮你三次,你可知道你如今面对的是何人?他可是世上百万黄家子嗣之祖,地位道行都足以与全盛时的我比肩,三次灵兵术万万解决不了他,之后你该咋办?”
    “咋办?凉拌!”
    浑脾气一上来,我他妈管他那么多,冷哼道:“灵兵没了还有拳头,拳头没了还有脚,脚都没了老子照样拿嘴骂他,骂过瘾了就算死了也不亏不是……”
    “你这小王八犊子,就跟当年你爷爷马三山一个德行,也罢,那我这狐祖就陪你一拼到底吧……”
    狐祖蠪侄话音没落,就见黄祖已又瞪着眼从正面扑来,我想都没想就又暗掐三十六诀,默念咒文的同时一拳就迎着黄祖打出,霎时间阴风再起绿光再现,伴随着满屋子乱窜乱冲的呼应,黄祖飞廉身形一晃顿时扑倒在地,临倒下时那迅猛刺来的一爪只差分毫就抓断了我的喉咙,好在我放完第二击灵兵时脚已软得站都站不住了,身子一歪竟偏巧从那利爪下躲了过去,也随着倒下的黄祖翻倒向了另外一侧,‘噗通’一声,几乎和黄祖同时摔倒在地……
    趁摔倒的机会,我拼尽全力用胳膊一撑地面,侧过身体面向倒下的黄祖抬起手来,三十六诀瞬间掐成,摊开的手掌已对准了黄祖的脑袋——
    “就算杀不死你,我也不让你好过……”
    第三次灵兵即将祭出,黄祖也已同时四肢用力撑住身体,只等着躲避我这最后的拼命一击,怎料就在这时,猛地一声炸响却忽然从木屋意外的地方传来,这‘轰隆’一震之后,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了几下……
    巨大的炸响声瞬间吞噬了一切,我循着声音来源处往木屋外面一望,幻觉以外已是现实,逐渐从模糊中浮现出来的现实画面终于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只巨大头颅上镶着一只锋利怪角地庞然巨兽,已从八角井中拖着满身地浪潮飞窜而出,嘴里还死死咬着老四半截身子,疼得老四嘶声惨叫……
    而一见井中的妖兽忽然窜出,杨死想都没想就引爆了提前绑在井口的炸药,一时间狼烟滚滚,老四凄厉地惨叫声很快就被那妖兽的惨叫声掩盖了过去……
    然而那爆炸终究是慢了一步,滚滚狼烟之下,巨兽已拖着满身黑烟、拖拽着脖子上叮当作响的锁链从井中窜出,裂开巨盆大口开始朝周围人愤怒地咆哮,一张嘴,惨叫连连地老四才终于从他嘴里趁机翻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看到这里,被困在阵中的黄祖顿时一阵狂笑——
    “哈哈!我的好儿子哟!你也不忍看着爹爹被人欺负被人打,气不过要和他们拼命了吗?好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天我们父子就和他们以命搏命,让那不开眼的老天看看,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伴随着黄祖的狂笑声,就见那立在井沿前浑身上下被黑烟包裹着的巨兽,开始张开血盆大口连连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杨死身上扑,未免坏了白龙以及金银二将的阵仗,杨死只能尽量把他往别处引,身形动作虽快,但除了逃跑也全无对策,从他脸上惶恐的神情就能看出,对付这种斑斓巨兽,即便他是九世奇人,一时间也全无对策……
    谁料就在这时,巨兽从井中拖出的锁链却又‘哗啦’一响,修长地锁链竟在巨兽背后瞬间绷直,猛一下扯住了巨兽的脖子。
    愤怒之下巨兽回头望去,这才发现竟是不知何时从血泊中站起来的老四,已经趁他不备将长长的锁链钉在了井沿的铁橛子上。
    老四甩了一把胳膊上的血,扛起手中钉橛子的大铁锤,朝那巨兽瞪着眼一声怒喝:“你他妈的敢咬我?老子非得咬回来!就算今天不咬回来,早晚也让我儿子替我咬回来!呀呀呀!”
    老四话音未落,抡起大锤就朝那巨兽疯狂冲去,片刻之间竟见那巨兽眼中现出了几许惊慌来,只一愣神的功夫,老四已猛一个纵身从巨兽背后一头扎进那滚滚的黑烟之中,顺着那巨兽的身子一路狂奔,‘噗’地一声在从黑烟里窜出来时,已纵身跃向了巨兽的头顶。
    没等双脚落地,老四高举着的大铁锤已对准那巨兽的脑袋凶狠砸下,霎时间就听‘嗷’地一声惨叫,这一锤砸得那巨兽身形一晃险些翻到……
    “你敢伤我的孩子!我把你碎尸万段!”
    眼见巨兽被打,那被困在幻境阵法中的黄祖坐不住了,开始在坍塌了大半的木屋里到处乱冲乱撞,正盘腿坐在阵外作法事的白龙一见,当即抬手抓住身前三炷清香连根拔起折断,同时一个‘收’字出口,两侧金银二将手中所掐手诀立刻松开,一瞬之间,只见屋中碎裂地四壁上腾起一层白烟,惊慌之下我朝周围一打量,那翻倒的桌椅、那些慌乱的村民,都已经重新变回了黄纸的模样,又往前一看,滚滚的白烟呼啸而来,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把我包围在了其中……
    “小六子!小六子!”
    迷雾之中,白龙急促地呼喊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我迷迷糊糊张开双眼,却见自己正躺在地上,白龙单膝跪在一旁不住地摇着我的身子……
    见我清醒过来,白龙红彤彤的双眼中顿时露出几许惊喜,赶紧把我搀扶了起来,然而根本没等我再说话,他忽然一嘴巴就抽了过来,‘啪’地一声把我打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疯了是不是?好在黄祖救子心切,我趁机收法放他出来你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师妹,你要是在出什么事,我他妈的会内疚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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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祖乍现,青光满屋,凛凛地阴风瞬间猛烈盘旋而出,伴随九道狐影从黄祖身前穿胸而过,瞬间掀得房倒屋塌大地震撼……
    ‘哗啦’一声,整个屋子四壁炸裂,屋顶上一丛丛稻草一块块砖瓦‘噼里啪啦’地开始往地上掉,黄祖也已惊愕地被掀翻在地,瞪圆了眼睛如同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见的一切……
    “你……蠪侄……你们……”
    “别你们我们的,没错,狐祖蠪侄乃我灵兵!”
    我挣扎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腿儿,朝面前黄祖嘿嘿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老子要是没点真本事,敢跟你堂堂的上古黄祖对着硬碰硬?好啊,我好心劝你改邪归正你不听是不是?劝你一次你不听,我忍,劝你两次你不听,我让,劝你三次你不听,我装孙子,一直劝你你一直不听,他妈的,我干死你!”
    黄祖听罢大怒,猛一翻身,身上的血如泉涌般从浑身撕裂地皮肤中喷了出来,一张尖细地黄色兽脸已从面皮下面拱了出来,呲起两排锋利尖牙开始朝我咆哮……
    “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夫君,这已是你唯一能收手的机会,别为了一时的仇恨,真就葬送了千百年间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啊!”
    即便事已不可收拾,但苏红袖仍在一旁哭嚎着苦苦相劝,可黄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我脑中传出,声音低沉有力还有些沙哑,不是白龙,而是真身远在三河县清修的狐祖蠪侄——
    “小子,我做你灵兵这么久了,你觉得如今的你,能靠自己祭出几次灵兵?”
    “最多三次,我现在我已经开始脚软了……”
    我嘿嘿笑答,说完话就听狐祖一声长叹,又道:“也就是说,我最多只能帮你三次,你可知道你如今面对的是何人?他可是世上百万黄家子嗣之祖,地位道行都足以与全盛时的我比肩,三次灵兵术万万解决不了他,之后你该咋办?”
    “咋办?凉拌!”
    浑脾气一上来,我他妈管他那么多,冷哼道:“灵兵没了还有拳头,拳头没了还有脚,脚都没了老子照样拿嘴骂他,骂过瘾了就算死了也不亏不是……”
    “你这小王八犊子,就跟当年你爷爷马三山一个德行,也罢,那我这狐祖就陪你一拼到底吧……”
    狐祖蠪侄话音没落,就见黄祖已又瞪着眼从正面扑来,我想都没想就又暗掐三十六诀,默念咒文的同时一拳就迎着黄祖打出,霎时间阴风再起绿光再现,伴随着满屋子乱窜乱冲的呼应,黄祖飞廉身形一晃顿时扑倒在地,临倒下时那迅猛刺来的一爪只差分毫就抓断了我的喉咙,好在我放完第二击灵兵时脚已软得站都站不住了,身子一歪竟偏巧从那利爪下躲了过去,也随着倒下的黄祖翻倒向了另外一侧,‘噗通’一声,几乎和黄祖同时摔倒在地……
    趁摔倒的机会,我拼尽全力用胳膊一撑地面,侧过身体面向倒下的黄祖抬起手来,三十六诀瞬间掐成,摊开的手掌已对准了黄祖的脑袋——
    “就算杀不死你,我也不让你好过……”
    第三次灵兵即将祭出,黄祖也已同时四肢用力撑住身体,只等着躲避我这最后的拼命一击,怎料就在这时,猛地一声炸响却忽然从木屋意外的地方传来,这‘轰隆’一震之后,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了几下……
    巨大的炸响声瞬间吞噬了一切,我循着声音来源处往木屋外面一望,幻觉以外已是现实,逐渐从模糊中浮现出来的现实画面终于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只巨大头颅上镶着一只锋利怪角地庞然巨兽,已从八角井中拖着满身地浪潮飞窜而出,嘴里还死死咬着老四半截身子,疼得老四嘶声惨叫……
    而一见井中的妖兽忽然窜出,杨死想都没想就引爆了提前绑在井口的炸药,一时间狼烟滚滚,老四凄厉地惨叫声很快就被那妖兽的惨叫声掩盖了过去……
    然而那爆炸终究是慢了一步,滚滚狼烟之下,巨兽已拖着满身黑烟、拖拽着脖子上叮当作响的锁链从井中窜出,裂开巨盆大口开始朝周围人愤怒地咆哮,一张嘴,惨叫连连地老四才终于从他嘴里趁机翻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看到这里,被困在阵中的黄祖顿时一阵狂笑——
    “哈哈!我的好儿子哟!你也不忍看着爹爹被人欺负被人打,气不过要和他们拼命了吗?好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天我们父子就和他们以命搏命,让那不开眼的老天看看,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伴随着黄祖的狂笑声,就见那立在井沿前浑身上下被黑烟包裹着的巨兽,开始张开血盆大口连连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杨死身上扑,未免坏了白龙以及金银二将的阵仗,杨死只能尽量把他往别处引,身形动作虽快,但除了逃跑也全无对策,从他脸上惶恐的神情就能看出,对付这种斑斓巨兽,即便他是九世奇人,一时间也全无对策……
    谁料就在这时,巨兽从井中拖出的锁链却又‘哗啦’一响,修长地锁链竟在巨兽背后瞬间绷直,猛一下扯住了巨兽的脖子。
    愤怒之下巨兽回头望去,这才发现竟是不知何时从血泊中站起来的老四,已经趁他不备将长长的锁链钉在了井沿的铁橛子上。
    老四甩了一把胳膊上的血,扛起手中钉橛子的大铁锤,朝那巨兽瞪着眼一声怒喝:“你他妈的敢咬我?老子非得咬回来!就算今天不咬回来,早晚也让我儿子替我咬回来!呀呀呀!”
    老四话音未落,抡起大锤就朝那巨兽疯狂冲去,片刻之间竟见那巨兽眼中现出了几许惊慌来,只一愣神的功夫,老四已猛一个纵身从巨兽背后一头扎进那滚滚的黑烟之中,顺着那巨兽的身子一路狂奔,‘噗’地一声在从黑烟里窜出来时,已纵身跃向了巨兽的头顶。
    没等双脚落地,老四高举着的大铁锤已对准那巨兽的脑袋凶狠砸下,霎时间就听‘嗷’地一声惨叫,这一锤砸得那巨兽身形一晃险些翻到……
    “你敢伤我的孩子!我把你碎尸万段!”
    眼见巨兽被打,那被困在幻境阵法中的黄祖坐不住了,开始在坍塌了大半的木屋里到处乱冲乱撞,正盘腿坐在阵外作法事的白龙一见,当即抬手抓住身前三炷清香连根拔起折断,同时一个‘收’字出口,两侧金银二将手中所掐手诀立刻松开,一瞬之间,只见屋中碎裂地四壁上腾起一层白烟,惊慌之下我朝周围一打量,那翻倒的桌椅、那些慌乱的村民,都已经重新变回了黄纸的模样,又往前一看,滚滚的白烟呼啸而来,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把我包围在了其中……
    “小六子!小六子!”
    迷雾之中,白龙急促地呼喊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我迷迷糊糊张开双眼,却见自己正躺在地上,白龙单膝跪在一旁不住地摇着我的身子……
    见我清醒过来,白龙红彤彤的双眼中顿时露出几许惊喜,赶紧把我搀扶了起来,然而根本没等我再说话,他忽然一嘴巴就抽了过来,‘啪’地一声把我打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疯了是不是?好在黄祖救子心切,我趁机收法放他出来你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师妹,你要是在出什么事,我他妈的会内疚一辈子!”
    770
    面对白龙关切地教训,我只能惭愧地嘿嘿笑了两声,不等开口只听一声声巨响已从背后传来……
    我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借着通明地火光灯光,就见劈天盖地地袅袅黑烟之下,杨死正带着金银二将拼命地缠住那疯狂巨兽,而白薇仍直挺挺地盘腿坐在一旁神志不清地哭号,正由杨雪照看,再一看老四,此时正紧紧抱着那巨兽头顶上的冲天怪叫哇哇惨叫,手里的锤子早就被甩得不翼而飞了。
    巨兽连连摇头摆尾,试图将老四从头顶上给摔下来,可老四却就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紧抱着那巨兽的角不放开,朝着巨兽左右的杨死等人一声声求救道:“我快撑不住了,你们快救救我呀!”
    “你叫什么叫,看我们哪儿还有空理你!”
    杨死边往前狂奔边怒吼了起来,追在他背后的不是巨兽,而是一只前腿带伤,脸上绒毛黄白相间的大黄鼠狼,正凶神恶煞般呲牙咧嘴地追在杨死背后摆着尾巴乱窜,吓得杨死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我见状赶紧站起身来,朝身旁白龙惊呼道:“白龙,现在可咋办,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呀!”
    “我要是有办法,又怎会站在这里陪你闲聊?”
    白龙叹了口气,又道:“之前黄祖魂魄不在体内,虽然各道的一般术法都伤不了他,但你那把杀猪刀上阳气极重,真要是当时一刀下去封他囟门,黄祖必会魂飞魄散,可你偏偏不听我话,现在倒好,惹出了这么多事端来!”
    “我……”
    我欲言又止,不禁撇了下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这时就见白龙已将双臂衣袖卷了起来,随后从一旁背包里又搜出根铁橛子和一把斧头来,皱眉说道:“但凡事总有破解之法,你倒是也不用太过自责,你这笔账,等咱平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算……”
    “白龙,有啥破解之法?”我忙问道。
    白龙也不说话,蹲在地上就开始用斧子尖在铁橛子上刻字,趁着杨死等人拖住黄祖和那巨兽,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橛子上刻下了满满的咒文,随后将铁橛子往我手里一递,说道:“黄祖飞廉乃是上古年间受世人礼拜的正仙,虽比不得道家供奉的满天神佛,但若一心修善,道行早已够入地仙之列。传说自古神佛异物得道时必先抛去肉身五蕴以及诸多凡尘,自此已纯洁之魂长生于天地之间,因此黄祖阳魂出窍后正道术法所不能伤。但他如今魂魄已经归位,身魂合一,又落入凡俗五蕴,据我猜测,各派驱魔术法已可伤他……”
    听到这话我心中大喜,赶忙又问:“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已经能以术法杀死他了?”
    白龙点了点头,又道:“虽是如此,但并不容易,黄祖为上古神魔,修行数千年之久,即便肉身算不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要以人间寻常物件击破绝不容易,你且收好这根橛,一会儿在旁策应,由我系引黄祖趁机找他破绽,待到时机成熟,你就……”
    “不行!要去也是我去!”
    我惊呼道:“咱这么多人里就你伤得最重,哪儿能受得起这种折腾?”
    听我一声惊呼,白龙竟微微一笑,朝我挑了下眉头,轻描淡写地道:“傻徒弟,所以才更应该让我去呀!之前对付天麒叔时我早就受了重伤,眼下就算是死了,也能算是半条命换了一次胜利,这多划算?但是你和白薇,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可是……”
    “没有可是,替我照看好白薇!”
    白龙不由分说,说话间转身就循着杨死奔逃的方向冲去,手中竟还攥着一卷严严实实包裹着的黄布,这布是刚刚他趁我不注意从背包里掏出来的,至于里面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杨死!接着!”
    不等冲到黄祖身前,伴随着一声厉喝,白龙已然抬手将那黄布包袱朝正被黄祖追得满地乱跑的杨死扔了过去,杨死一见,趁黄祖还未追上来,当即飞身窜起接剑,刚一落地立刻朝白龙惊问道:“白龙,这是什么?”
    “给你救命用的东西,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杨死顿时猛一甩手,就听‘呼啦’一声黄布甩开,一柄枣红色密布金色咒文的两截断剑,赫然从包袱里显露了出来……
    “三清神木剑?!”
    杨死当即一声惊呼,不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却见那黄祖已飞身朝他扑了上来,杨死见状往后连连退步,同一时间将两截断剑取出拼到一起,‘滋’地一声扯下右臂衣袖,顺势就紧紧包在了那桃木剑的中间断裂处上,迎着那黄祖的脑袋便是一剑拍去……
    霎时间就听‘啪’一声响,金光炸散而出,黄祖的惨叫声几乎同一时间响彻洞穴,往后连退数步才停了下来……
    这时就听白龙边往前走边随口笑道:“这剑本是前往三河县时,我从你们龙虎山张中添和江一峰两个小子的手里夺过来的,当日在景区本该还给毛道长,奈何毛道长走得匆忙,我也只能暂时保管,本想尽快物归原主,想不到竟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哈哈!有茅山派的镇山之宝在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杨死不愧为道门子弟,剑在手中,霎时间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招招式式显尽功底,任那黄祖左冲右撞,然而都只落得个连连败退的下场,没多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杨死以剑打得浑身腾起一层白烟来……
    这时就听白龙又笑道:“杨死,这剑虽然离开但你可别太得意,剑折断后威力大减,若不想办法刺穿黄祖身上的皮毛,根本不足以取他性命……”
    “哟,这可就难办了,”杨死一皱眉头,啧啧两声又道:“这老黄仙确实有些本事,浑身皮毛硬得跟铁一样,要灭他真身可不容易……”
    话说到这儿,就见杨死又扬起捡来,用尖峰在左掌掌心轻轻一挑,血立刻顺着他手掌溢了出来。
    血顺着手掌开始往地上滴答,杨死却狰狞一笑,瞪着那神情中浮现出几丝惶恐愤怒地黄祖笑道“但不知将我九世奇人的命格、龙虎山的道行与这茅山镇山的三清神木剑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效果……”
    说话间杨死抬起血淋淋的手掌攥住剑锋,顺着剑身顶端一抹而下,‘唰’地一声,枣红色的剑身颜色变得越显深沉,而剑身上镶嵌着的一枚枚梵文咒语,也已全都由金黄色被涂抹成了血红色……
    这时就见杨死步塌天罡走了一遍七星阵,伴随着‘呔’地一声怒喝,赫然摆出魁星踢斗的架势,瞬间就听‘滋啦’一声,那血淋淋的剑身上竟若有似无地炸起一层跳动地蓝火来……
    “我乃龙虎山九世奇人杨死,九世命格五行属火,普世无双,你是上古年间的风神黄祖,天下间也是独一无二,今天就让我拿出全力来好好会会你,看看你这邪祟有多大的本事!”
    说话间,就见杨死挑衅般面带冷笑地朝黄祖招了招手,气得黄祖扯着嗓子一声咆哮,霎时间一头就朝杨死撞了过去……
    杨死不闪不避,眼看黄祖已逼近至眼前时,猛地一剑往前横扫,可惜剑路终快不过黄祖的动作,‘嗖’地一道黄影闪过,那黄祖已从剑下躲过一劫,随后猛转身形,便又开始呲牙咧嘴地往杨死的身上扑……
    771
    这一人一黄你来我往,不多时候已交手几十招,有三清神木剑在手,起初时杨死倒是招招凌厉剑剑狠辣,有几件刺在黄祖皮毛上,尖峰立刻带着蓝火没入黄祖肉皮子里,戳出一块块血斑来,但根本来不及把剑往里刺,就被黄祖巧妙地躲避开来,那身形那速度,可比我见过的一般黄狼子要快得多。
    渐渐的,似乎杨死体力已经耗尽,出手的剑一招比一招慢,一招比一招乱,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几度想冲上去帮忙,但一想到手中那根铁橛子以及白龙的吩咐,却都只能强行忍住……
    庆幸的是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观战的白龙终于坐不住了,趁着黄祖和杨死激烈纠缠之际,猛一个箭步就朝黄祖背后窜了过去……
    见白龙终于动了手,我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心里暗想,他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拿,赤手空拳的冲过去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想凭拳头将黄祖乱拳打死吧?
    而就在这时,白龙已一个飞身朝黄祖身上扑去,谁料想,本来正和杨死缠斗,连看都无暇往旁边看一眼的黄祖,就在这时竟猛地朝白龙回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往白龙的脖子上咬……
    “小心啊!”
    杨死见状不由地一声惊叫,然而为时已晚,怕是从白龙刚一冲过去时,就已经钻进了那黄祖的圈套之中,这狡猾的黄狼子早已经洞察了一切。
    霎时间,黄祖眼中不禁射出一抹凶狠贪婪,而白龙身形腾空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黄祖的血盆大口朝着自己飞快地逼近而来。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即便在这危急关头,白龙却仍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一见黄祖的血盆大口已经扑到眼前,不单不设法抵抗,反而抬手一拳就朝黄祖的喉咙里砸了过去……
    白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了住,也包括那已经来不及闭上嘴的黄祖,于是索性顺水推舟,猛第一口,一颗颗獠牙已‘噗’地一声死死钉住了白龙的手臂根部,将他整个手臂都吞入了口中……
    “白龙!”
    我和杨死再也看不下去了,从两个方向拼命就朝黄祖扑去,谁知同一时间就听被黄祖叼住一条手臂的白龙忽然嘶声一喝:“小六子!准备好橛子!”
    白龙话一出口,我不由地紧攥了一下手中的铁橛子,而不等白龙话音落下,却见那黄祖周身忽然不正常地猛一抽搐,神情顿时变得痛苦无比,松开白龙血淋淋的手臂之后竟开始连连挣扎摆动着往后退……
    一阵凄厉地咆哮声顿时从黄祖口中传出,他开始胸腔起伏连连干呕,却根本什么都呕不出来。
    白龙也不含糊,即便那被钉出两排血洞的胳膊已经抬都抬不起来了,但还是趁着黄祖退败的机会步步紧逼,猛一个飞身跃起,借力又在黄祖头顶上一按,身形已然轻灵地落在了黄祖的背上,随后强行抬起手上的手臂,随着口中传出的一声惨叫,已然将双手剑指狠狠朝那黄祖双眼插去……
    ‘嗡’地一声,伴随着两道血柱喷涌,黄祖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了,抽搐着身体就朝一旁倾斜,作势欲跌,白龙趁机从黄祖背上一个翻身而下,摔倒在地的前一秒钟抬手抓向插在黄祖前腿上的那把铁铲子,狠地往外一拔,立时又是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黄祖疼得又叫一声,连连踉跄退步仍在强撑不倒,而白龙已‘噗通’一声翻倒在地,登时朝已近在眼前的杨死嘶声一喝:“刺他伤口!”
    冲向白龙的杨死原本想趁机将他搀扶起来,然而一听这话立刻又挺直腰板,一个箭步从翻滚的白龙身前跨过之后,趁黄祖还未反应过来,凌厉地一剑猛然间已刺入黄祖前腿那处裂开的铁铲伤口之内,‘噗’地一声,淡蓝色地点火赫然炸散,伴随着血雾从黄祖伤口中翻涌而出,黄祖再撑不住,惨叫声中身形一晃,终于翻倒在地……
    “小六子!攻他囟门!”
    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的白龙又一声怒吼,这时我也已经攥着那刻满符文的铁橛子冲到黄祖身旁,见他还在试图抬起头来挣扎起身,盛怒之下我一脚踩住他的脑袋,双手攥着那尖锐地铁橛猛一下就朝他囟门处狠狠扎了下去……
    ‘嘭——’
    橛子钉在黄祖脑壳上的一瞬间,如同撞到了一块铁板上一样,尖端只没入分毫便再也进不去了,我心里一惊正不知所措,却见又一道身影已从黄祖身上翻飞而过,正是杨死。
    落地的瞬间,杨死在地上猛一个打滚,不等起身,怒吼间狠狠一脚已朝插在黄祖头顶的铁橛子上踹了过去,又一声闷响传来,那铁橛子立刻被踹得又往黄祖囟门中嵌入了一段,黄祖疼得连连咆哮,龇着牙在地上一阵挣扎乱咬,见势不妙我哪儿还顾得上别的,赶紧拽着杨死逃到了一旁,又回头一看,白龙也打着滚多出了老远,只剩黄祖还躺在血泊里不停地挣扎抽搐,可却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白龙,哈哈,真有你的!”
    见黄祖已时日无多,杨死不禁激动得一声惊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能一招制敌破他的法,还伤了他的双眼……”
    “是枭玉,”白龙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笑道:“枭玉本就是驱魔利器,我用一条胳膊做诱,引他吃下了一块枭玉,又用另外两块枭玉刺伤了他的眼,你们才有机会下手……”
    “枭玉?”
    听到这话杨死顿时一惊,又再度惊问:“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枭玉?你既是天尊又是左都御史,只该有两块才对吧?”
    白龙微微一笑,答道:“被他吞下的那块枭玉不是我的,是我师傅的那块奇侠宝玉……”
    白龙这话出口,我终于恍然大悟。
    之前与茅山二道相争时,白薇我们前往龙虎山源宗道场求救,奇侠老人除传下以源宗七绝兵主大阵破敌之法外,还将自己隐退前那枚‘特殊’的枭玉送给了我们,后来这玉没派上用场,按门中辈分大小,玉就被放到了白龙身上保管,没想到在这里起了作用。
    见白龙几次挣扎站不起身来,我和杨死这才想起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就见白龙受伤的胳膊上镶嵌着一个个血牙洞,整条胳膊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我们正为他担忧时,就听白龙急声说道:“黄祖虽被我们重伤,但橛子完全没入他囟门之前还不足以泄掉他体内的气,不能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快!快杀掉他,以免后患无穷!”
    我和杨死听罢狠一点头,赶忙又朝黄祖冲去,就见黄祖仍还在血泊里挣扎不停,可嘴里的吼叫声已经变得有气无力虚弱得多,挣扎的幅度也已逐渐减小……
    “小六子,用石头砸!”
    杨死说着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来,不等靠近黄祖,就把石头朝他头顶扔了过去,‘啪’地一声石头砸在铁橛子上,橛子往里没入分毫,黄祖又开始更为痛苦地挣扎……
    我一见这主意不错,于是也捡石头开始效仿,可没等扔出两块石头去,就听一声嘶嚎从我们背后传来——
    “不要!你们不要杀她!”
    我心头一震,连忙循着呼喊声回头望去,只见满面泪痕的白薇正朝我们狂冲而来,而之前留下照料白薇的杨雪,正紧咬牙关从地上爬起来,朝我们喊道:“小心!苏红袖占着白薇的身子不肯离开……”
    没等杨雪把话说完,白薇已从我和杨死身边穿过,‘噗通’一声跪倒在血泊中,抱着黄祖哭嚎了起来……
    772
    “红,红袖,你快走,快走……”
    黄祖瘫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没有开口,声音却直贯人心,那是来自灵魂的呼喊。
    “你别管我,自己快走,你不走的话,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夫君,你若不在,我又能到哪里去?”白薇哽咽道。
    “哪里都好,即便自此沦为孤魂野鬼,也比在地狱受苦受难的好……”
    “可我不想做什么孤魂野鬼,我只想好好做个人,好好做个能和你白头偕老、生老病死的人!”
    “呵呵,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但若真有来世,若我飞廉有幸投胎转世为个真真正正的人,红袖,我就算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把你寻回来,牵着你的手,从,从生到死……”
    附身于白薇的苏红袖只剩哭泣,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番沉默之后,我和杨死相视一眼,一人拎着一块石头走了过去,苏红袖见状当即起身拦住我们,哭嚎道:“不,求求你们不要杀他,他是个好人!”
    “他本来确实有机会成为一个好人……”
    杨死一声长叹,又道:“之前白薇不惜铤而走险将你从地狱里弄出来,本以为可以借你来劝说黄祖,请他帮忙制住井中那巨兽,哪知道他油盐不进,却偏要助纣为虐,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把事情弄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好人?若他算是好人,我们又算什么?难不成我们反倒成了拆散你们一家人、不讲人情害你们家破人亡的恶人?”
    杨死说着回身抬手一指,远处,趴在巨兽头上哇哇大叫的老四,为了吸引巨兽跑得满身大汗双腿发软的金银二将,还扔再想尽办法地跟那巨兽周旋着,好几次险些成了那巨兽的腹中之食,杨死又瞪着眼恶狠狠道:“好好看看你们所造的孽!这东西大得简直像是一座小山,我们哪儿遇到过这种对手,常用的法器用在他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又毫无准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擒他?你们可曾想过,如果他设法从这深渊里逃出去,会害死多少人?”
    “哈哈哈,是你们活该……”
    黄祖趴在地上声声狂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父子俩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不,咎由自取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白龙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冷声说道:“黄祖飞廉,你曾心系正道甘愿安安心心做个凡人,这本是好事一件,但你却忘了,无论是人或是世间万物,修行途中必会困难重重,经历千难万险,如此才能超脱凡俗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你虽有心向善,却早已把这些天术抛在脑后,若你不与身为普通人的苏红袖通婚,她岂会怀上妖胎,又怎么会死?苏红袖被杀后,你若不残杀那一村百姓,又岂会使阴气侵入自己孩子的身体,导致他杀戮成性无药可救?你曾有无数次的选择,更在一次次中将这些选择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不反思自己之错,反而埋怨天道不公,憎恨世人不容,难道这就是你数千年长河中修出的道行与大智慧?”
    “我……”黄祖犹豫了一下。
    “天地为局人为棋,一入轮回岁月欺,若不跳出棋局外,谁敢妄言断天机。黄祖飞廉,你修行再高活得再久,终究也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盘中之子,这并不是你修为不够,而是你的悟性太差,更将自己看得太高,将所有的错都归罪于别人……”
    白龙说完,我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插话道:“对,你当你是怨妇吗?”
    “别胡闹。”
    白龙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闭上了嘴,这时就听黄祖口中传出一阵苦笑:“按你所说,这一切难不成还都成了我的过错?那我问你,难道要参悟天道就只能选择放弃和痛苦?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尚且能随心所欲的去爱自己想爱之人,为何我却不能?就因为我是妖,就连天都欺我不成?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和自己心爱之人一生一世,除此之外我再无其他想法!”
    “爱是忍耐,不是贪婪占有,那不是爱,是欲望。”
    白龙答道:“你早知自己不是常人,又何必去盲目追求常人所拥有的东西?那你可知道,又有多少常人在盲目追逐你所拥有的千年道行、万年长生、以及那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世人不知足倒还情有可原,但你身为普天之下的大修家,本就应该在这份平淡的知足中寻出万事真理、参悟天道轮回,你却偏偏狂傲地将自己的天赋都浪费在了自己本就不该拥有的奢望之上,终为自己招来痛苦,让苏红袖因你承受地狱之苦,也使那么多无辜的生灵因你而葬送生命,黄祖飞廉,导致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白龙说别的时还好,一提及苏红袖,黄祖那血迹斑斑的脸颊上立刻又浮现出几许伤情,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那哭嚎不停的女人,哽咽道:“红袖,他有一句话确实说的不错,是我害了你,这么多年了,是我害你在地狱里饱受折磨,是我让你无法像个常人一样安享人间之乐,都,都怪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是,我也从没怪过你……”
    苏红袖双目通红,跪在血泊中紧紧搂着黄祖的头,又哽咽道:“飞廉,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年轻人所说的并没有错,虽不想承认,但一切都是我们所种下的恶因,当初若不是你我生死相许抛开了世人的眼光,就不会害死那么多的人,也不会害我们的孩子在口井里被困了这么多年,他,他只是个孩子呀,我曾无数次幻想,我们的孩子该在阳光下、在草地上放肆的哈哈笑着奔跑,我们夫妻坐在一旁看着他笑,一直从早上玩到太阳落山,然后我们一家三口脏兮兮的回家,这该多好啊……”
    “人生不能重来,即便是千年的仙家万年的灵兽……”
    白龙一声感叹,苏红袖抹掉眼泪,也点了点头。
    “是啊,人生不能重来,但能补救……”
    她说着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那巨兽肆虐的方向,黄祖顿时大惊失色,躺在血泊中挣扎了两下,惊声吼问道:“红袖!你要做什么!”
    “这孽缘已缠绵了太久,如同一条锁链紧紧束缚着我们一家三口,孩子的锁链在身上,咱夫妇的锁链却在心里。飞廉,我多想再依偎到你怀中,像曾经那样甜甜美美的过日子,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已是最大滔天的鬼,如今你也成了逆天而行的妖,你我都已万劫不复,总不能再让这孩子沦为个善恶不分的杀人魔头……”
    话说到这儿,就见迈步前行的白薇忽然身形一晃,‘噗通’一声就跌倒在了地上,而几乎同一时间,一道虚影却从白薇背上飘出,如青烟般升上半空逐渐化为人形,是个身形高挑的白裙女人,慈眉善目满脸悲伤,长发披肩随风摇摆,我一眼认出她正是当年被村民杀死的苏红袖。
    “糟了!”
    白龙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呼道:“苏红袖,你快回我妹妹身上去!你并非人间幽魂,而是还在地狱服刑的恶鬼,本元精魂现于阳世,必遭日月星三光灼伤,你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
    “我早已万劫不复,如今又有何惧……”
    说话间,白裙飞舞,已然飘向那猖狂乱撞的巨兽……
    “孩子,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娘亲啊……”
    773
    苏红袖飞身挡在那巨兽眼前的一瞬间,巨兽竟真的直勾勾盯着她愣了一下,只这一下,却换来苏红袖无比的惊喜,霎时间泪水再度从那苍白的脸上夺眶而出,不禁喜极而泣……
    见巨兽出神地盯着自己,变得越来越安静,老四赶忙趁这机会从巨兽头上翻身而下,被金银二将搀扶着落荒而逃出老远之后,三人几乎同一时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开始长喘粗气。
    那巨兽一见三人逃窜,竟瞬间又瞪起了无神地双眼来,扭头就要朝三人追过去,苏红袖见状顿时一声怒斥:“不行,你不能再滥杀无辜了!难道你真想把自己变成个善恶不分、被世人憎恶的怪物吗?”
    苏红袖话一出口,巨兽不禁浑身一颤,停止步伐再度回头望向苏红袖,眼中竟又划过一丝悲伤。
    虽那悲伤仅是一闪而过,但苏红袖见了仍是忍不住心疼地哽咽了起来,浮在半空的身形又往前飘了飘,终停在那巨兽眼前不远处,怜惜地抚摸着巨兽坚如磐石的脸,又道:“这么多年了,年轻从未再你身边过一天,真是难为你了,但你千万不要怪娘亲,毕竟娘亲也是身不由己,你可知娘亲虽是身在地狱中受苦,但心里有多牵挂你们父子吗?我每天每日、无时无刻想得都是何时才能与你们重逢,与你们一家团聚,如今,娘亲终于又见了你,想不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苏红袖话说到这儿暖暖地一笑,再看那被黑烟包裹着的斑斓巨兽,模糊地五官上竟逐渐浮出几丝惊愕,张了张血盆大口,口中传来的吼声低沉缓慢,极像是再朝自己的母亲一遍遍呼喊着——
    “娘亲……娘亲……”
    苏红袖又惊又喜,连连抹着眼泪点头,呼道:“没错,我是你的娘亲!孩子,听娘亲一句劝,不要再祸害人间生灵了,收手吧!当年你闯下大祸,如今被镇在这井里实属咎由自取,更是那位黑衣宰相姚广孝给你的一次重生的机会啊!再继续杀戮下去,你只会万劫不复,就算今天没人能杀得了你,天下人也会将你合力诛之,但你如果现在能回头是岸,回到井中继续虔诚修行,娘亲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偿还掉自己所欠之债,脱胎换骨般再从这井中走出来……”
    听着眼前相对渺小异常的那一缕幽魂的劝说,据说竟显得空前的平静乖巧,两只前爪直挺挺住在地上,后腿弯曲下蹲,简直像是只正被主人教训的小狗似的。
    而苏红袖说这番话时,白龙我们的心更都悬在了嗓子眼,一时间洞道中的气氛如同凝固,没人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来……
    终于,这凝结的气氛随着不久后巨兽的一个转身而终止,他竟真如听懂苏红袖的话般,沉沉颔了两下首之后,开始调转笨重的身形,朝那之前已被爆炸炸坏的井沿处走去,一时间我心中又惊又喜,再看白龙、杨死等人,脸上也都同样露出了惊喜地笑容,不觉都轻松了不少……
    可谁能料到,没等那转身乖巧离开的巨兽踏出第二步,双眼中的犹豫动摇却忽又被愤怒狰狞所取代,见势不妙,白龙不由地惊呼一声‘不好’,根本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已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箭步朝巨兽方向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白龙前脚刚往前冲,那巨兽后脚就已猛一个转身又朝向苏红袖,苏红袖瞬间惊愕,根本不等反应过来,巨兽已然裂开血盆大口面对着自己的生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咆哮,霎时间阴风骤起大地震撼,苏红袖顿时一声惨叫,那漂浮在半空如同没有重量般的身子,已然被阴风卷带着倒飞了出去,随着阴风的晃动‘嘭’地一声就撞在了右侧不远处的一处洞壁上,飘然落地……
    “红袖!”
    眼见苏红袖被巨兽所伤,瘫在血泊中的黄祖嘶声怒吼,几度挣扎却都站不起身来,再看那斑斓巨兽,已怒瞪双眼又朝苏红袖的方向凶猛地扑了过去,势如要将这一缕饱经磨难的亡魂彻底毁掉一般,而瘫在洞壁下的苏红袖却仍惊愕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大家都惊愕了,望着那咆哮扑向母亲的巨兽竟都不知所措,唯独白龙一缕血、白相间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箭步冲上前去,趁着那巨兽还没将苏红袖一爪拍个粉碎,顺势从法器袋里掏出张黄纸来,一边往前冲一边已灵巧地单手将黄纸叠成纸人,以血在纸人上一抹,默念咒文间人也已冲到苏红袖身前,抬手攥着纸人朝惊慌失措地苏红袖一声怒吼——
    “快进来!”
    惊惶之中就见苏红袖身形往前一扑,霎时间化作一缕幽光钻进纸人,然而这时那已经冲到眼前的巨兽,猛地一爪一轰然落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洞壁直接被那利爪挠得碎石纷飞,大家都大惊失色,好在这时就见一袭白影已艰难地从纷飞四溅的乱石中踉跄窜出,一边奔逃一边怒声喝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快救人!”
    听到这一声吼,我们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杨死我俩几乎同时迎着那巨兽冲了上去,阿金小银以及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起来的老四紧随其后,而苏红袖离开身体之后,白薇也已经悠悠转醒,一见哥哥有难自然也不含糊,不等完全恢复就开始在杨雪的陪同下跌跌撞撞往前冲,三个方向,三组人,几乎没人再考虑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那巨兽,一心想的仅是尽量为奔逃的白龙争取时间,即便牺牲自己……
    而最后真做到这件事的,不巧竟仍是老四。
    老四脾气太暴,一激动似是忘了自己也只剩下了半条命,根本没等大家从三个方向冲到那发狂的巨兽身前,就见明明一瘸一拐跟在阿金小银背后的老四一弯腰,竟随手从地上抄起了块石头来,霎时间横眉立眼一声咆哮,想都没想就把石头朝那巨兽抡了出去,也是巧了,石头‘啪’地一声正好砸在了那巨兽头顶的尖角上,也立刻吸引了那巨兽的注意力……
    巨兽怒不可遏般猛一回头瞪向老四,老四当即傻了眼,脚步戛然而止的同时就见那巨兽已怒吼着朝自己转身扑来,阿金小银一见大惊失色,兵分左右就开始逃命,原本跟在两人背后的老四见状不禁一声怒吼:“你们跑什么,我咋办呀!”
    “跟住我!”
    阿金小银忙着左右埋头奔逃,几乎同一时间喊出了这一句话来,这一下,老四更懵了圈,一阵左顾右盼之后不禁抱怨道:“我到底跟着谁!”
    “老四!跑啊!”
    我朝他一声怒吼,懵了圈的老四这才想起抬眼往前看来,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巨兽已然近在眼前……
    “我的妈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四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的叫,那巨兽倒也是愣,啥都不管了,只追着老四一个跑,这倒是一下子就让其他人都安全了……
    趁这机会,杨死我们也已跑到白龙身前,只听杨死怒冲冲朝坐在地上喘粗气的白龙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为个死了千百年的地狱幽魂,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白龙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朝杨死嘿嘿一笑:“这一家三口本就是人间悲剧,若是眼睁睁看着儿子杀死母亲,岂不更让人心寒?”
    “呵,你为了救一只死鬼差点把命都丢了,还觉得自己做得对怎么着?”
    白龙又笑了,答道:“是人是鬼在我心里本来就没那么重要,我只分善恶,不分对错……”
    774
    杨死听罢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哎,你这么冲动,还算什么合格的驱魔人,真不知道天诛府怎么把你捧到天尊位置上去的!”
    “嘿嘿,你小子还有脸说我的不是?你可是天诛府公认的刺头,到处惹是生非……”
    白龙微微一笑,扫了一眼手中几乎已被鲜血浸透的纸人,又抬眼朝杨死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要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杨死一撇嘴,“你也说了,我本来就是刺头一个,你说我会怎么做?”
    两人相视一笑。
    深渊之下,巨兽的血盆大口前,这两位天尊竟还能谈笑风生打情骂俏,一时间倒是让大家都轻松了不少,但这轻松转瞬之间却就被远处传来的哭嚎声所掩盖——
    “你们他妈的聊什么聊!哎呀!救命呀!”
    大家循声一看,果不其然,喊话的是正鬼哭狼嚎往前奔逃的老四。
    那巨兽仍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追得老四连滚带爬、吓得老四哇哇大哭,但哪儿敢有片刻松懈。
    杨死见状不禁一声呐喊:“老四,你跑个什么劲儿?”
    “废话!追你你也跑!”
    “我是说,你根本不用跑!”
    杨死又喊道:“你忘了么,你身上阴气重,这巨兽本就不敢吃你,要不然你之前又怎能一夫当关在井中压制了他那么久呢?”
    一听这话老四恍然大悟,顿时一声惊呼:“对呀!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反正他又不会吃你,你还怕个什么劲儿?你傻呀?”杨死又冷冰冰喊道:“你跑他当然会追,你要是不跑,他不就不追了?”
    “万一他还追呢?”
    “那你就揍他呀,又不是没揍过,你怕什么,反正他又不会吃你!”
    “对劲儿!”
    杨死一番话顿时唤起老四的勇气,霎时间脚步戛然而止,顺势猛一回头,横眉立眼抬手指向那扑来的巨兽,怒声喝道:“你再过来老子就揍你……”
    哪知道话音都没等落下,那巨兽的血盆大口已经从天而降,瞬间将老四整个身子吞没口中,又一仰头就听‘咕噜’一声,杨死瞬间脸都白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白龙气得狠狠踹了杨死一脚,再看杨死,张了张嘴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老四你挺住!我们这就来救你!”
    见老四被吞,吓得大家朝那巨兽的肚子连声呼喊,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众人正不知所措时,却见那怒不可遏的巨兽竟已拖着满身的黑烟朝杨死、白龙我们几人所在处一头扑了过来……
    我和杨死吓得赶紧搀起白龙,就听杨死惊声呼道:“这东西大得像座小山,凭咱们几个根本收拾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先想办法逃出去再做定夺!”
    杨死说完话,搀着白龙就想逃,谁料白龙却忽然一把甩开杨死的手,停下了脚步……
    “白龙,你做什么?”
    杨死顿时一声惊呼,却见白龙坚决一笑,瞟了一眼愤然冲过来的巨兽,答道:“各位兄弟,我怕是不行了,你们要是带着我,咱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你,你别胡说!”
    “你们快走,替我好好照顾白薇,我还能暂时拖住他……”
    趁那巨兽还没冲到眼前,白龙顿时将手中纸人塞进我的手中,又抬手朝井口处一指,惊呼道:“快走,别管我!我试试能不能将他引回到井里去,如果成功,你们就马上用炸药炸塌井口,那井口石壁上的咒文若能成功将井堵住,兴许还能将这怪物永远镇在下面……”
    “白龙你别冲动,我们一起走,万一要是……”
    “小六子,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万一!照我说得话去做,记住,我们是驱魔人!驱魔卫道者死不足惜!”
    白龙没再多说,猛推了我和杨死一下之后借力朝反方向踉跄冲去,朝那巨兽赫然吼道:“孽障,你来抓我呀!”
    见那巨兽不上当,白龙往前狂奔时一连抓起三块石头朝他脸上砸去,终于引起了那巨兽的注意,盛怒之下随着白龙就朝井口前冲了过去……
    “哥!”
    白薇嘶声怒吼,不顾一切地冲向白龙,但从我身边经过时,却被我一把拽住紧紧拉进了怀里……
    “来不及了,别让白龙为你分心……”
    白薇拼命地在我怀里挣扎,用手打我,我双眼发酸无动于衷,只紧紧搂着她不放开,仿佛一放开她,就失去了全世界。
    “你们记住,不论我成功与否,你们逃离之后动用工程队将上面洞道整个毁掉,决不能给这巨兽逃出深渊留下任何的机会……”
    声声怒吼之下,白龙奋不顾身地冲向井口,我们虽都不忍离他而去,但稍微冷静下来分析,也知道白龙眼下的举动已是我们如今唯一的选择……
    “走!快都跟我走!别让白龙白白为我们牺牲!”
    杨死猛然一喝,说话间拽住痛哭不止不愿离开的阿金小银,就开始朝逃走的方向拖拽,我和杨雪也只能拼命拉扯住发疯般挣扎的白薇,免得她冲动之下办出傻事……
    就在这时,白龙已纵身窜上井沿,抓起垂在地上的锁链就往身上缠了三圈,回头怒视那巨兽冷冷一笑——
    “来来来,让爷陪你一块下地狱去!”
    白龙说话间那巨兽已冲到井沿前方四五米处,见时机一到白龙顿时狠一皱眉,伴随着我们的呼喊声、道别声,猛一瞪眼间怒吼着就朝那深不见底的井中纵身跳了下去……
    那巨兽果然上了钩,见白龙跳下井去,当真身形往前一窜也试图直接扑下去追逐。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巨兽正要扑上井沿时,后腿猛地一脚竟正踩住了垂在地上的打着卷的锁链,他这一脚下去,身体才刚刚磨过井沿的白龙顿时‘哗啦’一声被锁链给拽了住,众人瞬间大惊失色……
    这时就见被锁链吊在井沿内的白龙单手撑住井沿探出头来,抬头一看,那满脸狰狞的巨兽已居高临下,血盆大口朝着自己缓缓张开……
    这危急关头,白龙竟‘噗’地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叹道:“他妈的,死的真不值……”
    话才出口,巨兽已然一口咬了下去,白薇再度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我们其他人也全都愕然,不知所措……
    但就在白龙被巨兽一口吞掉的那一瞬间,一道黄色虚影却拖着满身血雾忽然从巨兽身后窜上井沿,根本不等我们看清,他就已‘哗啦’一声叼住锁链,猛地一头扎进了黑乎乎地井中……
    一时间,垂了满地的锁链开始‘哗啦啦’地往井里滑,很快就死死抓住了那巨兽的脖子,巨兽身体往前一倾,终被锁链扯得一头栽下井中,惊起了满井的水波翻天……
    而在这翻天而起的水波和黑烟的互相纠缠下,只见一团烈火顺着残破的井口扶摇直上,火焰无疑是引燃了我们早就布置在镇妖井内壁的一包包炸药,‘轰’地一声炸响顿时从井中传来,霎时间黑烟直灌长空,山摇地动碎石纷飞,狼烟尽处我们再循着井口方向慌张一望,整个井口已被夷平,破碎的井壁纷纷落向井中,将整条井道都已经给堵了住……
    眼望着那一片狼藉地残害,我们所有人都还回不过神来,许久之后,才见白薇浑身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垂着头‘哇’地一声哭嚎了起来……
    “白龙!”
    白薇的哭嚎声中大家都缓过神来,一时间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朝那片残骸跑了过去,拼命地在废墟上开始徒手挖掘,可炸塌的井口被掩埋得太深,挖了半天都仍挖不到一处井道的空洞……
    775
    我们再离开那深渊、离开那洞穴时,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阳光仍还很足,照射得我们都睁不开眼睛,但又没办法低下头去不看,因为离开时大家几乎全都躺在749局医护人员抬着的担架上,浑身缠着绷带。
    尤其是双手,被用吊绳从深渊里拖出来时,我们每个人的双手几乎都是烂的,因为徒手挖掘废墟时被刮伤出了太多的小伤口,以至于749的医护员们为我们清理了老半天之后才完成消毒包扎的工作。
    被用担架抬下山时我们朝周围扫量,山道上来来回回满是穿着黑西装、或是身着特种工作服和部队迷彩军装的男男女女,因事态严重,陈国生发电北京征得上级同意之后,直接借调来了附近的特战部队,彻底封山,连直升机都用上了。
    可虽然得了救,我们却都高兴不起来,被抬下山的一路上大家都死气沉沉的不说话,也都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被送进了我们本地县城的医院。
    这属于例行检查,也可以说是749局用来观察确定我们身上不存在异像或隐患因素的安全期,即便我们受得都是皮外伤,并不需要住院,但也只能就此妥协。
    陈国生到医院来看我们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同时跟来的还有黄家大爷和三姑娘两兄妹,以及小霏,秀秀因为之前被附身时身体透支太大,后来大病了一场,据说现在连床还都下不了。
    一进了病房,陈国生立刻激动地朝我们‘汇报’说:“各位,告诉你们个小消息,由于我们749局在此案件中反应迅速应对及时,事态已经被最小化的压制了下去,不会引起任何不良反响!还有,北山上的善后工作还在进行,未免井里那东西还会再生出什么祸端来,我们决定将洞道彻底炸断,并且尽量用大石头填平洞道下面的深渊,以防止再出事……”
    陈国生说话的语速出奇的快,听他说完我刚要插嘴,他却急忙忙摆了摆手,又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们先别说话,听我说完,还有更好的消息呢!这几天我们在山上善后时,竟无意间在山里发现了煤矿,哈哈,你们说巧不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估计用不了几年,你们黄家沟子就会彻彻底底的奔小康了!”
    “陈国生,我只想知道……”
    “停停停,你们先别插嘴,还有,还有好消息!”
    陈国生的话说得更快了,摆摆手又道:“这一次啊,你们算是立了大功,虽然整个事件并不是在我们749的掌控和授意下进行的,但碍于咱都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所以我还是想都没想就为你们申报了嘉奖,你们不用谢我。估计用不了几天奖金就会批下来了,这不就快过年了嘛,你说你们一天天的穷得叮当响,这下可好了,这次能过个富得流油的年关了……”
    说完话陈国生又哈哈大笑两声,随后朝朝低头立在一旁不语的三姑娘等人一招手说:“行,我的汇报工作算是结束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得先走一步,你们几个慢慢聊着,不送不送……”
    陈国生没等把话说完,转身快步就往病房门口走,谁知手都没等拉到门把手呢,一个暖壶就从他身旁飞了过去,‘啪’地一声正好砸在了门上……
    暖壶粉碎的一瞬间,陈国生不禁浑身一颤,伴随着一声暗叹,回头望向了正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白薇……
    “别,别破坏公物啊,这暖壶钱你们得自己赔医院,我们749可,可不管出……”
    “陈国生,你少跟我东扯西扯……”
    白薇冷冰冰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哥呢?”
    陈国生直挺挺立在门口,没回答。
    “你倒是说话呀?”白薇又问:“我只打听我哥一个人,没跟你要已经在众目睽睽下被那东西吞下去的老四,也没跟你要阿金小银亲眼看着开溜了的媪,算是给你最大的面子了吧,这应该不算为难你们吧?我就问你,我哥呢!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明白,就算你长着八条腿,也别想从这间病房走出去……”
    “白薇,你别激动……”
    陈国生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朝白薇一脸阴沉地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最大的努力?什么努力?”白薇质问道:“你们把我从洞里抬出来时我就跟你说过,要你们把那堆废墟挖开,我哥就在下面,你们挖了没?”
    陈国生摇了摇头。
    白薇狠一咬牙,红肿的眼圈再度湿润。
    “为什么不挖开?我哥就在下面!他就在下面!你们把废墟挖开,他就自己钻出来了!”
    “白薇,你知道我们不能……”
    陈国生坚定地说:“对,白龙是在下面,但你别忘了,那个怪物和那只谁都收拾不了的黄仙也在下面!我也想救白龙,出于一个749特种人员的修养、出于对民间老百姓们负责的态度,我他妈的比你更想救他,可我不能,我不能因为一个白龙,就让所有人跟着一起冒险!你也知道,炸碎的那些井壁废墟上面都是刻着古代留下的咒文的,全靠那些东西才能封住下面的邪祟,如果我们把好不容易封住下面东西的废墟再挖开,万一那只怪物再跑出来怎么办?谁能负得起责?小师傅,你别怪我心狠,对不起,这次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陈国生说完快步离开病房,整个病房里再没人说话,一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听白薇的声音再度传来,问三姑娘说:“对了,穆老先生呢?这几天穆老先生怎么一直没见露面?”
    没等三姑娘答话,一侧病床上躺着啃苹果的杨雪就撇了下嘴,先答道:“你放心吧,我师傅肯定早就离开了,他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办完了事马上就会回东坨镇看着自己那间铺子……”
    听完这话,三姑娘也在一旁点了点头,答道:“没错,当晚为秀秀扎完了针之后,穆老先生带着黄必破当晚就走了,说是回家清净几天……”
    “清净几天?什么意思?”白薇问。
    三姑娘答道:“我也不知道,穆老先生临走时只说,以后自己的日子怕会不太平了,所以趁着这几天没人打扰想好好的清闲一下……”
    “看来,穆老先生早就猜到我们会去找他帮忙,这位老人手眼通天极不简单,他一定能把我哥救出来!一定!我现在就去找他!”
    白薇越说越激动,说着话竟就要往门口走,好在我离门口进,赶紧跳下床把她拦了住,劝说道:“白薇,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能再乱动了,你得好好休息!”
    “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穆老先生,他一定能救白龙,你快让我去……”
    “白薇,你冷静点,先冷静……”
    见我们尽力劝阻白薇,杨雪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声暗叹后说道:“白薇,我师傅能掐会算,但终究不是神仙,有些事,他也有心无力……”
    “你们别乱说!穆老先生肯定有办法救我哥的!我哥肯定还活着!”
    在我们的束缚下,白薇拼命地挣扎着,挣扎来挣扎去,终于瘫软地蹲在了地上,再度泪崩……
    当天夜里,大家仍是同前几夜一样,躺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满脑子心心念的都是白龙、老四,对了,还有媪的事情。
    反正也睡不着,于是躺在我左侧病床的杨死跟我小声闲聊了起来:“小六子,你说,媪到底跑哪儿去了?”
    776
    杨死忽然提起媪来,我不禁撇了下嘴,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了。
    记得刚在三河县八极宫里遇到这位传说中的‘结巴仙’时,我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这位传说中的大仙家和我想象之中的样子极其不符,没有给人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准确的说不只是高高在上,甚至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猥亵,如果换张人的皮囊,极像是个胆小没担当、而且只会到处惹祸和逃避的中年斯文变态,但在随后一直以来的相处之中,媪却逐渐让我们开始改观了,虽然他好几次扔下我们一个人逃跑,但终究让我们逐渐看清了真实的一面,再一觉得,这小子虽然又滑又贱,但还算可教,至少我们都愿意去和他成为朋友。
    但是这一次,媪所做出来的事,却让我们既觉得合情合理,又感觉大跌眼镜。
    记得白龙我们在金银二将的护持下作法困住那黄祖时,媪还在一旁帮手打气,谁知等我从那困阵幻觉中惊醒过来时,媪已经寻不见踪迹了。
    当时大家都在忙着对付黄祖以及缠住那只从井里窜出来的斑斓巨兽,哪儿还顾得上他,于是也没多做理会,结果一直从头到尾,媪却没有再出现过一面,如同人间蒸发了一半。
    后来我们被陈国生的人从深渊里用绳子吊了出来,算是得了救,之后一整理起之前的事情来,大家这才又想到了媪这个没人理会的小透明,才听阿金小银告诉我们说,正是那巨兽从井中毫无预兆地破井而出时,媪吓得到处逃命,后来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总之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阿金小银的话证实了我们心中的猜测,这孙子,又跑了。
    为难之下谁都无力自保,他终究和我们这些驱魔人不是一道,关键时候保命逃离倒也情有可原,可他又跑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杨死不禁坐在床上一身感叹,说道:“他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怪他,可这小子办出的事也真是够让人心寒的,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还到现在都不露面……”
    我又撇了下嘴,答道:“怕是不敢出来见咱们了吧。”
    说着话,我偷偷从枕头下面把烟磨了出来,点了一根,一时间又想起了白龙和老四来,不禁一阵心中堵塞,白龙身为源宗琥珀主、‘天狩十二尊’之一,又是天诛府堂堂的五军都护府左都御史,虽葬身古井尸骨无存令人惋惜,但用他自己常用的一句话来说,他身为一名驱魔人,能死在除魔卫道的道路上已算是死而无憾了;可是老四……
    当初五爷舍身成仁的画面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正因如此,我们才极力想将五爷他老人家的血脉保住,然而这才多久,老四却也……
    可怜的是老四的儿子小三子,从小就没有妈妈的疼爱,这才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又接连失去了爷爷和爸爸……
    “小六子,把烟给我。”
    杨死平时很少抽烟,不是太无聊的时候几乎不沾,如今竟然主动跟我要烟抽,无疑也是想起了两位故去的‘战友’来,于是我从烟盒里掏了根烟递了过去。
    哪知杨死接过烟后手竟没缩回去,而是又垫了垫手说:“再来两根……”
    “你想得肺癌怎么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我还是又掏出两根烟递了过去,随后就见杨死接连将三根烟点燃,但都只抽了一口,随后将三根烟并排搭在了一旁的床头柜边缘上,双手合十拜了拜……
    “你这是干嘛?”我问。
    杨死答道:“祭拜一下,我心里过不去。”
    他话刚说完,过道对面传来白薇冷冰冰的声音:“你别乱拜,我哥没死,肯定没死!”
    “你放心,我拜的不是白龙,是老四……”
    话说一半杨死不禁一声叹息,又道:“哎,都怪我,我闲着没事瞎给老四出什么主意?要不是我多嘴,老四可能还不会被那东西吞掉,我,我心里不好受啊……”
    杨死说着垂下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大家都不再说话,这三天里,我们待在同一间病房中,想说的不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个遍,如今,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一阵沉默之中,白薇却忽然‘腾’地一声坐了起来,紧接着跳下了床,又朝门口快步走去,我见状赶紧拦了过去,朝白薇惊问道:“白薇,你又想干嘛?上厕所?”
    “我要去找穆老先生!”
    白薇斩钉截铁地道:“我不相信我哥死了,我要去找穆老先生问个清楚!”
    “可是……”
    我犹豫了一下,没等开口就被白薇狠一把揪住了衣领,瞪着我问:“可是什么?小六子,你可是我哥的徒弟,他现在生死不明,你真能安心?”
    “我不安心,”我回答道:“可是,可是陈国生在外面安插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咱们,名义上说是保护,其实咱心里都明白,他是怕咱冲动之下做出对大局不好的事情来,故意派人限制了咱的自由!你们身上都有伤,何况真跟749闹僵了的话,对咱都不好……而且,而且那口井……确实不能挖开……”
    我话没说完,白薇‘啪’地一个嘴巴已经抽到了我的脸上,红着眼圈说:“小六子,你敢再说一遍?”
    “敢,那口井不能挖开!”我坚定不移地道:“陈国生说的没错,井下的东西太难收拾,如果真还活着,万一趁我们挖开井时从里面再出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白薇,不是我不想救白龙,他是我师傅,更是几次救我命的恩人,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用我自己的命去把他的命换回来!但不行就是不行,我相信如果白龙在天有灵,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一嘴巴狠狠抽来,霎时间泪如泉涌,朝我坚定不移地道:“你他妈给老娘听着,我哥,没死!”
    “你们不要吵了!”
    见我和白薇僵持不下,杨死走了过来,暗叹了一声道:“小六子,白薇只是想去找穆老先生问清楚,并没有想挖开那井的意思,你多虑了,这两嘴巴挨的不冤枉……”
    话说到这儿,杨死又扭头望向白薇,又道:“还有你,白薇,我相信你虽然冲动,但绝不是个会为一己私欲而不顾一切的人,更绝不会忍心看着北山附近的老百姓生灵涂炭……”
    “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回答道:“你们都放心,我只想去问问穆老先生能不能救我哥,他高深莫测能掐会算,我现在也只能指望他了,但如果真已经没有回天之力,我绝不会做傻事,因为我也是个驱魔人,我明白什么是我该有的取舍……”
    “这样就好。”
    杨死点了点头,边说边抓起我和白薇的手来,搭在了一起,朝我笑道:“小六子,这大半夜的,白薇伤势又重,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陪她一起……”
    “我也想陪她去,可是陈国生在外面留了不少人,我们绝对不可能……”
    我话都没等说完呢,却见杨死已‘嘭’地一脚把病房的门狠狠踹了开,边往外走边又说道:“绝对什么绝对,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绝对的,咱连邪祟异兽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他妈的什么749……”
    “你们想干什么!”
    见杨死信步而出,原本躺在走廊长椅上休息的一名西装男立刻惊立了起来,哪知话才出口,就被杨死狠一记高抬腿踹在下巴上,晕死在地……
    “小六子,速去速回,白薇就交给你了!”
    777
    一听到喧哗声,更多的749西装男闻讯冲了过来,而阿金小银以及杨雪也都抢着冲出病房,护在了我和白薇的身前,试图我为们两个在那些西装男的阻挡下杀开一条血路。
    749的人虽然都不是专业的驱魔人,对付妖邪异兽能力有限,但能被选进这种特殊部门工作的,几乎个个都身手了得,好不容易,大家才在杨死的带领下杀到走廊尽头。
    我们的病房在医院三楼,闯到走廊楼梯口大家正要下楼,带头的杨死脚步却忽又戛然而止,直愣愣盯着走廊楼梯口不由地愣了住。
    我们紧随杨死步伐而至,循着他目光往下一看,瞬间也都惊住,就见陈国生正一个人坐在楼梯转角的长椅上闷头抽烟,一见我们试图下楼,他这才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来。
    “我太了解你们了,就知道你们在医院待不住,所以晚上故意赶了过来……”
    “陈国生,你想怎么样?凭你一个人难道还想拦住我们?”
    听我问完,陈国生没有回答,而是扔掉烟头站起身来,手在后腰处一掏,已然掏出一把手枪来指向了我们,才冷冰冰说道:“小六子,小师傅,你们别怪我,这是我职责所在!身为749地方研究所的负责人,我决不允许有任何危害一方百姓安危的情况出现,哪怕是潜在威胁,也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你少拿着把麻醉枪吓唬我们,就算把我麻醉了,我倒下之前照样能一只手放倒你,你信不信?”
    杨死瞪了下眼,说着话抬腿就往前走,然而没等走下两三节楼梯,就听‘嘭’地一声枪响传来,陈国生已朝上空扣动了扳机,霎时间,几乎整个医院里都吵闹了起来,甚至能清晰听到就近二三楼的走廊里,在枪响后传来一声声呼喊和仓皇地奔逃脚步声……
    大家瞬间都惊了住,只因听出那嘹亮地枪声绝不是麻醉枪该有的声音,我们没少和749合作,他们惯用的麻醉枪该是什么声音,我们再清楚不过……
    “这可不是麻醉枪……”
    陈国生说话间调转枪口指向杨死,又沉沉说道:“作为749局地方干部,我本身就有配枪的权限,用以应对突发情况,就算是迫不得已之下真开枪打死了人,只要符合情况,和当地公安机关沟通之后也能避免刑责。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别逼我,老老实实回病房去等待我们749的消息就好……”
    陈国生话音落下,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应答,面对这真枪实弹的威胁,大家不免都有些慌张失措。
    见我们不进不退愣在原地,陈国生顿时又说道:“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毕竟如果就这么放你们离开的话,我完全无法预计你们这群人冲动起来会干出什么蠢事,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不想你们铸成大错!你们都别逼我,谁在往前走一步,我真会开枪……”
    “那就……开枪吧……”
    一阵沉默之后,杨死一身感叹,略显慌张地眼神中终于又射出如往常一般的凌厉光芒,不等话音落下,已坚定地往前踏出一步……
    陈国生顿时眉间一阵,语气略显慌张了起来,皱着眉头朝杨死怒吼道:“我说了你们别逼我,我不想伤害自己的朋友……”
    “我也不能让你伤害我的朋友……”
    说话间杨死又已往前迈出一步,忽然猛一个箭步前窜,毫不犹豫地迎着陈国生的枪口扑了过去……
    “杨死!”
    一时间,慌张的不只是陈国生,白薇我们几个也全都惊了住,当即全然不顾危险地开始往前冲,如同争抢着要为杨死挡住子弹一般……
    可杨死扑上去的太过突然,根本不等我们追上他的脚步,他就已第一个扑到陈国生的身前,抬手间狠地一拳朝陈国生脸上打去,几乎同一时间,我在陈国生颤抖的手中的那把手枪,再度喷出一道火蛇,‘嘭’,枪响了……
    枪响的一瞬间,我心头猛地一颤,再往前一看,就见杨死打出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陈国生的脸上,两人的身影几乎同一时间翻倒在地……
    “杨死大哥!”
    大家再度惊呼出声,赶忙疯狂地跑上前去,把摔倒在地的杨死紧张地扶坐了起来,就见杨死紧咬牙关,似乎疼得厉害……
    “杨死大哥,你怎么样?大夫!大夫呢!快来救人啊!”
    我撕心裂肺地呐喊着,试图寻找杨死身上被子弹打出的弹孔先用手压住,然而……
    然而在他胸腹部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处,这时就见杨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我身上摸了个遍,还没过瘾吗?”
    “杨死大哥,你……你……”
    “你什么你,我没事……”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杨死竟已自顾自站了起来,晃了晃胳膊,身上全然没有一处伤痕。
    白薇见状当即惊声问道:“怎么回事?刚刚陈国生明明开了枪的!”
    “你们看上面。”
    杨死说着抬手往上一指,大家抬头一看,就见我们头顶上的水泥顶上,镶嵌着两个弹孔。
    杨死又指了指倒在地上昏厥不醒的陈国生,笑了笑说:“虽然职责所在,不得不拦住我们,可这小子始终放不下心里的牵绊,关键时刻把枪口对准了上空……”
    “那,那你怎么也倒下了?”我慌张问道。
    “我也害怕呀,我从小修行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就是没被子弹打中过,一着急就脚软了……”
    话说到这儿杨死自己先不好意思的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你们放心去找穆老先生吧,开陈国生的车去,这样能快去快回……”
    “开陈国生的车?”
    杨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倒是让白薇我俩有些不明所以,而这时就见杨死又朝陈国生一指,笑着说:“你们看他手里是什么?”
    听到这话我又特地朝陈国生手里扫了扫,就见他右手中还紧攥着手枪,而左手一直呈拳状半攥着,掌心里似乎捏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把他的手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的车钥匙。
    我心里一惊,没等反应过来,就听白薇在旁说道:“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够聪明的,看来是知道肯定拦不住咱们,碍于责任又不能不阻拦,所以故意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利用咱们来把自己撂倒,这样一来不单能卖给咱个人情,同时也尽了职责,回去之后不但不会被批评,恐怕还得受到嘉奖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豁然开朗,赶紧拿着车钥匙站起身来,就见杨死朝我俩摆摆手道:“你们快去吧,去找穆老先生问清楚白龙的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能让大家都踏实一些……”
    我和白薇点了点头,趁乱赶紧往楼下走,出了医院楼我很快就在街上找到了陈国生的奥迪车,开着车带着白薇连夜直奔了东坨镇。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对穆老先生那间扎纸铺我也算轻车熟路了,于是没多久的功夫就开车到达了铺子门口,下了车之后见铺子门虚掩,我和白薇赶紧闯了进去。
    往里一看,就见灯火通明的铺子里,黄必破正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扎纸人,见我和白薇破门而入时,那小子竟丝毫没有表现出惊慌来,反而只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们一眼,如同早已知道我们那时会去。
    我们也没多想,甚至已经无暇理睬黄必破,快步就里屋走廊里闯,哪知正从黄必破身边经过时,就听黄必破懒洋洋地开了口:“你们不必进去了,师傅不在,而且他早料到你们回来,特地给你们留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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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我和白薇都愣了住,就问黄必破,穆老先生去了哪里?
    只听黄必破答道:“师傅说了,今晚你们两个人肯定会来,可他之前为李秀秀施鬼门十三针伤了元气,现在根本不想再为这件事伤神烦恼,未免被你们缠着,所以就特地多出去清修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常一个人出去游历,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这铺子也一直都是我师妹杨雪帮忙看着……”
    听到这话,白薇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又问:“刚刚你说,穆老先生留了东西给我们?”
    “没错,准确的说是两件东西,师傅特地嘱咐我说,今晚来者必定是你们两人,到时候将这两样东西分别交给你们即可,但不能免费给你们……”
    黄必破说着朝我们一伸手,又道:“师傅说了,东西给你们之前,需跟你们收二百三十块钱,和一桶汽油。”
    “什么?”
    我一撇嘴,抱怨道:“你看我俩长的像钱不?”
    说着话我把自己浑身口袋一掏,又道:“不骗你,我俩身上身无分文,我外套里边还套着病号服呢,不信给你看看……”
    “呵呵,我可不管你们这么多……”
    黄必破冷笑着说:“总之师傅说了,你们必须把钱和汽油留下,我才能把那两样东西交给你们,否则免谈……”
    黄必破说完不再搭理我们,低着头又开始继续扎纸人。
    我脾气一下就上来,一卷袖子骂道:“你小子欠抽!你不交,我就打到你交!”
    我说着就要动手,谁料这时就听白薇喊了一声‘别’,我赶忙停住手望向白薇,只见白薇一阵沉思,忽然二话不说转头就往榨汁点外面跑。
    我赶紧跟了出去,这时就见白薇已经跑到了陈国生的汽车前要拉开车门。
    我赶忙问道:“白薇,你要干嘛去?”
    “你记不记得咱上车时,副驾座上扔着陈国生的钱包,”白薇回头扫了我一眼,又接着道:“上车时我先它丢在座位上碍事,就扔到了后座上,才发现后座上扔着个白色的塑料桶……”
    话说到这儿白薇已将后座车门拉开,钻进车里一阵摸索之后,很快就拿出了一个黑皮钱包以及拎出个白色的塑料桶来,我跑过去拧开塑料桶盖子一闻,里面装的竟是汽油,估计是陈国生开车去加油时特地买回来的。
    随后我俩又打开那钱包一看,里面除了陈国生的驾照、身份证等证件之外,还有几张钞票,四张五十的两张十块的和两张五块的,岂不正好是二百三……
    我俩见状瞬间惊愕,就听白薇惊呼道:“这位穆老先生真是神人,难道真有占前卜后/洞察天机之能?”
    我们无暇多想,拿着钱包拎着油桶赶紧又回了扎纸铺里,这次见我俩带着东西进去,黄必破高兴坏了,嘿嘿笑着从屁股下面的小板凳上掏出两张纸条来,递给了我们。
    白薇我俩一人接过了一张,没等看呢,只听白薇先问道:“这就是穆老先生留给我们的东西?”
    黄必破点点头道:“没错,师傅说了,他虽人不在,但碍于情面回答你们每人一个问题,你们俩先拿到的字条是哪张,问题的答案就在哪张上……”
    “可他怎么知道我俩想问什么?谁又会问怎样的问题?”
    听我发问,黄必破笑着摇摇头说:“这你就别问我了,我就凡人一个,哪儿能猜得到师傅的心思,总之东西也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就是了……”
    我听完点了下头,于是就想打开手里的字条,可还没得开呢,字条就被白薇一把给抢了过去。
    我赶忙惊问:“白薇,怎么了?”
    话音刚落,白薇就把自己手里那张字条又塞给了我,朝我问道:“小六子,我说我最想问的问题,你帮我看看答案,我倒想再见识见识这位穆老先生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我点了点头,于是先把白薇的字条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才听白薇说道:“现在一门心思惦记的都是我哥,而且我坚信我哥一定还活着,他堂堂琥珀主白龙绝不会就这么死了!所以来时路上细想之下,我就没想问他死活的事儿,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好去找他……”
    听白薇这话说完,我心头猛地一震,这才将打开的字条递给了她,字条上就只写着两个字——‘井下’。
    看到答案,白薇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暗皱眉头惊呼道:“他竟真的洞穿了我的心思,真不简单……”
    说完话白薇又朝我望了过来,接着又说:“小六子,该你了,你想问穆老先生的是什么问题?”
    “我……”
    我犹豫了一下,答道:“来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问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白龙是否还活着,活着的话身在哪里,我们又怎么才能救他,总之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是现在看了你这问题的答案,我倒也坚定了下来,省却了不少忧虑,如果非要问一个问题的话,那我想知道的是,咱该怎么才能救白龙?”
    听我说完,白薇将手中我那先拿到的那张字条打了开,看了一眼,顿时惊愕。
    “上面写着什么?”我赶忙惊问。
    就见白薇将字条递了过来,我低头一看,字条上就只写着一个字——‘炸’。
    “炸井,穆老先生叫咱去炸井!”
    白薇一声惊呼,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惊喜,惊喜过后却又是满脸的忧虑,不由地皱着眉头又沉思道:“可是如果炸井的话,万一真如陈国生所说,再把那东西放出来,那可就……”
    听到白薇这话,我也沉默了。
    而这时就听黄必破在旁边叹了口气,抬头朝我俩笑道:“二位,这件事本来跟我就没关系,我说句话你们别介意。”
    “你说。”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现在我根本不会犹豫,我师傅让我干啥,我就会干啥……”
    “为什么?因为他是你师傅?”
    “不,具体我也说不清楚。”黄必破撇了下嘴,又道:“但我从小就是在师傅身边长大的,他身上的奇怪之处我最清楚不过。总之一般不认识的人见到我师傅,只会觉得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孤僻老头儿,平时除了在铺子里扎纸人剪灵钱,就是给棺材刷漆,要么就去外边溜达,到坟地里和坟头聊天,就跟个精神病一样,可如果认识久了你们就会发现,他身上确实有个跟常人不同的奇怪之处,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任何事都是未卜先知,也慢吞吞的什么事都不着急,恍如世外高人,心里永远藏着秘密。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我跟了他二十年都猜不透问不出,总之他从不求财求名,就只藏在这扎纸铺里自得其乐,而且,从不害人……”
    黄必破最后说出的这四个字是关键所在,也无疑正是我和白薇在忧虑的。
    自从北山黄祖一案事发,没等我们听说穆老先生这名字,就已经开始凡事被他牵着鼻子走,后来我和白薇到东坨镇来寻他,更是一路至今都在按照他的部署按部就班,即便抵触也毫无办法……
    尤其当时我来见穆老先生时,他和白龙梦境对弈时对白龙所说出的那番话,后来一想更是让我不寒而栗,却不敢对白薇告知。
    仔细回想,莫非白龙早已知道自己会葬身北山?难道说连白龙的死,也不过是这位穆老先生的棋局中所走出的一步?
    我不敢细想,越想心越乱,越想心越寒。
    想到这位神秘的老先生,我不由地又想起另一个人来,三河县八极宫的张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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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黄必破说完这番话后,我和白薇都没急着回答,而是不禁都盯着黄必破打量了起来。
    黄必破似乎也不介意,依旧面容带笑地继续扎纸人,时不时抬头扫量我一眼,又扫量白薇一眼,镇定自若。
    一时间,铺子里的气氛一片沉闷凝结,许久之后才听白薇开了口——
    “小六子,我们走。”
    白薇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走,我赶紧跟了上去,惊问道:“白薇,咱要去哪儿?”
    “回黄家沟子,按照穆老先生的意思做……”
    “咱真要去炸井?可是万一……”
    我一犹豫,白薇戛然止步,正颜厉色地盯着我道:“眼下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穆老先生,但这需要我们铤而走险;二是选择不相信,但我哥,可能就真回不来了,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小六子,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
    我一阵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狠狠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炸井!山上的善后工作还没结束,749那边肯定还存着不少炸药呢!”
    我们都没在犹豫,出了扎纸铺上了车,我一脚油门就带着白薇直直赶往黄家沟子而去,快进村时往北山方向一看,就见山上灯火通明,无疑是749派过去的工程队正在处理山上的洞道问题,意欲将整个洞道乃至下边的深渊都用炸药填平,这陈国生之前说过。
    把车藏在山脚下一片小树林里之后,我和白薇并未着急上山,而是先在山脚下观察了一番情况,毕竟眼下山上可能到处都有749的工作人员存在,未免打草惊蛇,于是一阵观察之后,我们选择了一条最为僻静的崎岖山道上了山。
    虽然山上忙碌的人员很多,但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白薇我俩,很容易就趁着人多眼杂混进了在洞道前施工的工地里,随后悄悄从工地偷了几包炸药,用蛇皮袋拎着就想偷偷再溜进还未完全被堵塞的洞道中。
    可谁料想,还没等我们偷偷溜进去,忽然就听背后有人呼道:“喂,你们俩干什么的?”
    听到这话我和白薇都戛然止步,余光一扫,就见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似乎是在山上指挥施工现场的工头。
    我和白薇相视一眼都没说话,这时就听已经走到近前的工头又问:“你们俩几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还有,你们手里拎的什么,要到洞里干什么去?”
    “白薇,怎么办?”
    一时间没了主意,我只能小声问起白薇对策来,却见白薇冷眼朝我一扫,不耐烦地答道:“废话,你说怎么办?三,二,一……”
    白薇毫无预兆地开始倒计时,读秒时眼睛一直偷偷扫视从背后逼近的工头,我瞬间明白她的用意,当她‘一’字出口时,那工头也已经近在我们背后两三步内,我俩毫不含糊,几乎同时起脚后踢,霎时间就听‘噗通’一声,那工头顿时被我俩踹得惨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来……
    “小六子,快跑!”
    工头的惨叫声瞬间引起了周围工人以及几名西装男的主意,见这边出了情况,立刻都叫嚷着围了过来,而白薇我俩现在可没有功夫恋战,一人拎着一大袋子炸药就抬腿往洞道里冲,心想着一鼓作气下到深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井口的废墟炸了再说……
    可谁又想到,正当我俩冲到洞口前要冲进去时,借着空中的皓月光芒往黑乎乎的洞道里一看,却见一袭怪影已经先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正从洞道之中摇摇晃晃地挪动出来……
    我和白薇瞬间大惊失色,只因虽然光线昏暗还看不清楚走出来那东西的本来模样,但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东西,绝不是人……
    那是个身形高大健硕的虚影,从洞里走出来时脚下发出一声声‘滴滴答答’如马蹄般的请脆响声,仔细看去,模模糊糊就见那东西脖子修长,身似高头大马,摇摇晃晃的头颈却修长如龙蛇,顶上隐约现出两枚如龙角形状的古怪犄角来,背后还拖着一条在空中徐徐晃动的长尾巴……
    最古怪的是,就在那黑影大概后背部位,竟伸出一条条怪异地手足来,远远一看就感觉那些手足与人相似,后来又再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那黑影即将步出洞道时借着月光看去,它背上滋出的果然都是人的手脚……
    我瞬间心底发寒,盯着那慢吞吞摇晃而出的东西竟有些不知所措,而这时工人们也已经从周围围了上来,本都怒气冲冲地想围堵我们,然而一看到我和白薇突然愣住,又一看有东西正从黑暗的洞道中晃荡出来,霎时间全都不知所措地惊了住……
    “白,白薇,那是,那是什么……”
    我不由地朝白薇一声惊问,就听白薇也战战兢兢说道:“小六子,咱可能不需要炸井了,井里那东西……那东西怕是已经自己出来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又一声惊问,而说话时就听‘噗通’一响,白薇已经丢掉了手里拎着的蛇皮袋,暗自皱眉,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法器袋……
    我心领神会,已然明白她是想和那东西决一死战,而一想到这里,我的心竟变得出奇冷静了下来,白龙、老四,给你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我暗下决心将心一横,怒视着正从黑暗中逐渐浮出的怪影,不由地将手摸向了插在后腰处的剔骨刀,而就在这时,那从洞中走出来的怪影轮廓也开始变得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但奇怪的是,即将暴露在月光前的前一刻,那走出来的古怪黑影竟似乎在渐渐地变化模样,也不知是光线角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问题,那副健硕的身躯竟似乎在逐渐缩水,修长的头尾也开始逐渐缩回,嘹亮得如马蹄般的脚步声逐渐变得不再清脆,一声声叹气抱怨和骂街声却渐渐浮起,越发明晰……
    “他妈的,哥们儿这是倒了什么八辈子大霉会遇见你们,跟你们在一块,哥们儿就没好过……”
    一听到那熟悉地声音,不知怎的,我第一个感觉就是眼眶开始发酸,一阵难掩地惊喜霎时间从胸腔里冲出,我整个身躯都因激动而开始发麻。
    这时我又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白薇,还不如我,两行热泪早已夺眶而出了……
    这时候,从洞里缓步走出的‘怪影’也已经完全在月光下暴露出了行迹,就听愣在一旁的一名工人惊声叫道:“快!探照灯!”
    ‘唰’地一声,霎时间灯火通明,一道道灯光汇向那怪影,终于将他本来的模样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怪影是只浑身披着雪白毛皮的人脸怪猪,后背上还趴着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似乎都已昏死了过去,手脚垂在那怪猪的身体两侧,如同从怪猪身上滋生出的一只只古怪地手臂……
    那怪猪正是媪,而我一眼望见他背上其中一人身穿血淋淋、脏兮兮的白色道袍,就已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的身份来,顿时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声惊呼——
    “师傅!”
    “哥!”
    白薇的呼喊声几乎和我同一时间发出,随后又和我同时快步朝对方冲了过去,但这时就见媪身形微微一晃,终体力不支‘噗通’一声翻倒在地,背上的两个昏死的人也跟着一起被摔了出去,脸一露出来,我们确认无疑,竟然正是白龙和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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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救人!”
    周围749的工作人员中认得我们的自然不少,一看出苗头赶紧呼喊着叫来医护人员,紧跟在我们后面就跑了过去……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白薇紧紧抱着昏厥不醒的白龙,惊喜之下连连抹着眼泪,瞬间喜极而泣哭嚎得如同个孩子似的,我也忍不住开始哽咽,眼看着白龙、老四乃至于媪满身的狼狈伤痕、血迹斑斑,心里一阵绞痛。
    “老大呢?快!快打电话叫他回来!”
    749的工作人员们一阵忙碌,派人去联系陈国生的同时更抬来担架、抱来医疗箱为三人处理伤口,但白龙和老四仍未清醒,媪也已虚脱而逐渐出现昏厥迹象……
    “别等老大了!快送医院!快!”
    ……
    在749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我们以第一时间将三人用担架抬下了山,连夜送上车直奔了县城医院而去,而我们赶到医院时,不单陈国生早早的就在医院门口等候了,甚至听到风声的杨死、阿金小银等人也在,车一在医院门口停下,大家立刻都满脸紧张地围了过来,朝着我们一阵追问细情,可一时半会之间,我和白薇根本不知该如何说起……
    “你们先别问了,快!快让路,先把他们送进去再说,快!”
    在陈国生的指挥下,大家急忙先将昏厥的三人抬下了车紧急送进急诊室去,但才将白龙和老四送进去,却见躺在担架上也正要被抬进去的媪悠悠转醒,醒来后的第一个举动竟是突然一个翻身,从担架上自己翻了下去……
    两名抬担架的医护员都愣了住,我赶紧上前搀扶,惊问道:“媪,你怎么了?”
    “别,别抬我进去……”
    媪虚弱地摇了摇头,但这话让我格外不解,这时就听白薇又紧张地问:“你身上伤得也不轻,怎么能不进医院?”
    “嗨,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
    媪强撑出一丝笑颜,朝我们眨了下眼,又嘿嘿笑道:“我跟白龙、老四不一样,我,我不是人,我这副模样进了医院,还不把里边的病人啊护士妹妹啊,都吓坏了啊……”
    “顾不上那么多了!”
    陈国生听完正颜厉色地道:“放心吧,我们749局会尽量封锁消息减少知情者,你安心进去治伤……”
    “不行不行,嘿嘿,我堂堂一结巴仙,灵兽大帅哥,怎能让那些护士小妹妹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媪摇了摇头,又笑道:“你们放心吧,哥们儿都活了这么久了,被妖邪异兽攻击过多少次、被驱魔人追杀过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哥们儿自己都记不得了,我还死不了……”
    见媪坚持不进医院,我们也没再强求,未免太引人注意,于是大家赶紧又把媪抬上了车,本想趁机先从他口中问明情况,他们三人到底是怎么从被炸毁井口的井里逃出来的,可媪实在是太虚弱了,我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上车之后只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就又开始昏昏欲睡,于是我们都没忍心再打扰他,就下了车让他好好休息,由陈国生派了两个人留下照顾他之后,我们这才心急火燎地冲进了医院,去探望白龙和老四的情况。
    来到抢救室门口,我们被大夫拦了住,于是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早上,抢救室的门才打开,满身绷带的老四被两名女护士用医院的手术推床推了出来,但仍处于昏迷状态,一推出抢救室就直接被送了病房。
    我们等了一阵子,却还不见白龙被推出来,就赶紧问大夫说:“大夫,还有个伤员怎么还没出来?”
    大夫摘下口罩,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皱着眉道:“虽然这两位伤者身上的伤势都很严重,但刚刚被推出来那位所受的主要是硬性外伤,还有几处轻微骨折,我们都妥善处理过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另外一位伤者,情况不太乐观……”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就听白薇抢着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除外伤外,那位伤者身上还有些症状,我们见都没有见过,目前医院已经临时打电话联系了市里的几位专家,一会儿就会专程赶过来,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那大夫没再多说,稍微稳定了下我们的情绪之后,便又焦急地进了抢救室,无奈,大家也只能继续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这一等,就又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从中午又等到了傍晚,其间除了陈国生要处理公事离开过两次之外,白薇、杨死、阿金小银我们几个人几乎没有离开抢救室门口一步,整整一天,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一门心思等待着抢救室里的大夫带来白龙转危为安的消息,然而一直等到半夜,却仍没见任何动静……
    大概晚上十点半左右,负责看守病房的749工作人员急匆匆跑了过来,朝和我们一起等待抢救室消息的陈国生汇报道:“老大,沙宝亖已经醒了。”
    沙宝亖是老四身份证上的大名,五爷一家人不知为何排辈比较特殊,‘沙’姓后面每一代排字据说都是一个‘宝’字,五爷大名叫沙宝武,人称‘老五’,老四大名叫‘沙宝亖’,人称‘老四’,而五爷的孙子小三子其实户口本上的大名叫‘沙宝川’,但一直被叫做‘小三子’。
    记得以前我曾经开玩笑问过五爷:“人家家族排辈都是从一到百,您家倒是痛快,倒着来,跟倒计时似的,‘小三子’再生个‘小二子’,‘小二子’再生个‘小一子’,‘小一子’最多再生个‘小零蛋’,然后您家岂不就绝户了?”
    当时五爷的回答倒是很有哲理,回答说:“你放心吧,‘小一子’生不了‘小零蛋’,要生也是生个‘小万岁’,我家族谱上有训,道生一,天得一为清,地得一为静,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本草莽,代代草莽,草莽即是宝,一即是世间万物周而复始,寓意我家香火旺盛源源不绝……”
    当时听到五爷嘴里说出这话来,我还有些惊讶,想不到五爷一个卖熟食、偷电缆的糙汉子,肚子里竟还装着如此睿智的道家哲理,于是就问:“您家老祖宗能想出这么高明的祖训来,看来也不简单,不知道您家家族传了多少代了?”
    五爷却只是得意一笑,没多说。
    ……
    一听说老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把大家都激动坏了,于是留下阿金小银和杨雪在抢救室门前继续等待之后,我们一群人赶紧都心急火燎地直奔了病房而去,进门一看,就见老四正坐在病床上呼天抢地地吃盒饭,见我们进去连头都没顾得上抬一下。
    一直负责在病房照料的749工作人员一见陈国生带着我们赶了过去,立刻朝陈国生报告说:“老大,这小子看起来饿坏了,才一醒过来就到处找吃的,连床头柜都咬掉个角,我进来发现时,他正举着床底下的一次性尿盆正要咬,我没办法,就把兄弟们晚上吃剩的盒饭给他拿了几个来……”
    “挺好,先让他吃,管够。”
    陈国生说完摆了摆手,让那名工作人员退到了一边,于是我们都没说话,就立在门口看着老四坐在床上狂吃一通,没多久的功夫四个盒饭就被吃了个精光,老四还不停嘴,又抓起第五个来继续胡吃海塞,谁知吃着吃着竟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见老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大家都愣住了,赶紧都围了过去,白薇最先问道:“老四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个什么劲儿?”
    一听这话,老四却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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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你个大男人的到底哭什么?”
    见老四止不住地哭嚎,我们赶紧上前好一阵劝说,劝了好一阵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着米饭吃的老四才终于止住了哭声,朝我们哽咽了两声说道:“我,我是觉得自己窝囊!”
    “窝囊?你还窝囊个啥,你一个卖熟食的在镇妖井里一夫当关,连那巨兽貔貅都不敢吃你,你多了不起?”
    “不敢吃我?不敢吃我,那最后不也还是把我给吃了,我窝囊,我心里难受,我明明是想接我家老头子的班来帮你们,结果,结果反倒还要你们来救我……”
    老四越说越激动,不禁眼眶又已湿润。
    白薇一见,赶紧岔开话题插话问道:“老四你先别哭呢,我问你,你之前明明被那貔貅给吞了,又是怎么从那怪物的肚子里逃出来的?”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老四摇了摇头,随后款款道来,开始讲述自己在井中的遭遇。
    当时因为杨死的一句话,明明正被巨兽追得撒腿狂奔的老四竟然真就戛然止步,以为那巨兽绝对不敢吃掉自己,哪知道才一停下就被巨兽一口吞了下去,顺着巨兽的喉咙往下滑时,老四肠子都悔青了,无数遍地暗骂着杨死是个王八蛋……
    后来,老四在巨兽肚子里一阵挣扎,只觉得一股股又酸又臭的粘稠液体不停地开始往自己的口鼻里灌,如同想要将他溺死一般,而在那些粘液的包围之下,老四只觉得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昏沉沉的,浑身开始无力,渐渐的,连挣扎都停止了……
    很快,他失去了知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就全然不知了,而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股灼热和压迫感却从老四周身传来,老四昏沉沉的张了张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在滑动一般……
    再之后没过多久,他身体所感觉到的灼热感忽然消失,紧接着而来的一股刺骨地冰凉,那冰凉的入侵瞬间使得老四惊醒了过来,然而根本没来得及探明周围情况,一股更强烈的窒息感却扑面而来,但造成那窒息感的已经不再是酸臭的粘液,而是冰凉地井水,虽然眼前一片昏黑,但老四仍能察觉得到,自己似已经离开了那巨兽的身体,落在了井水之中,逐渐下沉……
    就在他不知所措心想着‘死定了’的时候,一团深黄色的光亮竟在黑洞洞的井水中炸开,越来越大,如同在水中徐徐燃烧着的黄色火焰,紧接着,一只手从老四身旁伸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老四的胳膊,开始拖着他往前移动。
    虽然眼前模糊,但老四仍是尽量张开眼睛循着那拉住自己的人望了过去,却见一道白影正在水中游动……
    “是我哥?”
    老四话说到这儿,白薇顿时一声惊呼,老四点点头道:“没错,是白龙救了我。你们不知道,那八角井从上面看,井的直径已经很宽很大了,没想到下面更宽广,竟连着地底下的一条暗河,简直大得无边无际。当时虽然白龙救了我,可我仍然是满心的绝望,因为自己已经呛了太多的水,我俩又深陷井中,我以为肯定是得死定了,谁知道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朝我们游了过来,白乎乎的一团,离近了我才认出,是媪……”
    “这么说来,是媪救了我哥你俩?”
    听我一问,老四又点了点头。
    我们刚忙又继续细问,就听老四答道:“当时一见媪朝我们游了过去,白龙赶紧把我甩到了媪的背上,并且自己抓住了媪的尾巴,然后媪就狂蹬四蹄开始带着我们往上浮……”
    “那然后呢?然后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一声惊问,老四却摇了摇头,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我实在是呛了太多的水,虽然被白龙救了,但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后来趴在媪的背上昏昏沉沉的就晕死了过去,等我再睁开眼逐渐清醒时,就已经在这病房里了……”
    听老四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也就是说,老四并不了解当时的细情。
    陈国生不甘心,又继续追问:“老四,你在帮我们仔细回想一下,看还能想起什么来不?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白龙又在下面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这,这我真的想不到,但凡能想起来一点,我也马上就告诉你们了……”
    老四摇了摇头,一脸地委屈,可陈国生仍不死心,继续在一旁问长问短,却已经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了,而恰巧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跑进了病房里来,朝陈国生惊呼道:“老大,那只人面羊要见你们。”
    “媪也醒了?”
    听到这话,大家一阵惊喜,陈国生赶忙说道:“那你还不快把他带过来!”
    “不行啊,他叫你们出去谈,说是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医院里的人……”
    我们一想也对,于是也没多说,赶紧都快步跑出病房,直奔向医院门口。
    出了医院,我们在停在医院门口马路对面的面包车上见到了媪,休息了这么久,媪的精神恢复得很不错,虽然还不能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但至少又能叼着烟卷和负责看护他的女工作人员东拉西扯了,把那女孩儿给烦的呀,连连朝他翻白眼,可他全然不觉,还在厚着脸皮追问那女孩儿的姓名年纪。
    一见陈国生我们跑过去,女孩儿赶紧下车,简单汇报了一下车上媪的情况之后赶紧跑进了医院里,临走时就见媪从车窗伸出个蹄子来,还在朝人家连连招手呼喊:“老妹儿,有空找我玩啊!不见不散!”
    没等媪把蹄子从窗口缩回来,抢着拉开车门的杨死二话不说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气得媪瞪着眼就骂道:“小子你踹我干嘛?”
    “踹你你活该!”杨死怒冲冲吼道:“一路上我们都把你当兄弟,当朋友,你呢?临阵脱逃,关键时候竟然开溜?”
    杨死这一句话出口,媪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又瞪着眼吼道:“没错,我害怕,我是跑了,那又咋地?我现在还不是把老四和白龙都给带回来了,怎么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将功补过?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错你就得认!”
    “我就不认!你又不是我爹,你管我呢!”
    “我要是你爹,你刚生出来我就拿你涮羊肉!”
    见杨死和媪争执了起来,无奈下大家只能又一阵劝阻,好不容易劝说两人平复下情绪,白薇赶忙入了正题,问道:“媪,你们在下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怎么把我哥和老四给救上来的?”
    白薇问完,只听媪一声长叹,随后款款道来——
    媪是从那巨兽从镇妖井中破关而出时说起的。
    当时黄祖飞廉被白龙和金银二将结法阵困在幻境之中,意欲将黄祖于幻境中扼杀,没想到却因此激怒了井中那被锁着的巨兽,于是巨兽盛怒之下拖拽着锁链从井中窜出,周围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只能到处逃命。
    媪这小子,向来胆小怕事,于是一见那巨兽破关而出,当即也开始撒丫子到处狂奔,可是不管他跑到哪里,那巨兽立刻就追上去,好在巨兽智商不高,要想抓到古灵精怪的媪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媪一边跑一边开始分析眼前情况,希望能找个机会帮我们收拾掉这巨兽。
    谁料就在这时,黄祖冲破幻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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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知有何因果,但媪与黄祖早在上古时期就有相识,这一点媪曾提及过,黄祖也曾一眼就认出了媪,因此上媪自然比我们更明白这黄祖飞廉的可怕之处,也自知自己不是黄祖飞廉的对手,一时情急,保命的的本能立刻又再度发作。
    媪心中暗想,自己和飞廉是老相识,如今却不帮飞廉反而帮着驱魔人要对付他,黄祖飞廉不记恨他才怪,肯定会盯着他一个人打,最先想干掉他。
    而他心里更清楚的是,自己不论如何都绝不是这黄祖飞廉的对手,如今又多了个古井巨兽,如果这两父子夹击自己的话,那自己可就倒霉了……
    这危急关头,媪不禁又仔细一想,脑中有了主意:我不能直接跑,我要是跑了,其他人肯定怪我扔下他们不管,以后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可不跑的话我又打不过对方,说不定还会被黄祖和那巨兽当成目标紧咬不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既然不能跑,又打不过,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藏起来。
    想到这里,媪开始到处找地方藏身,找来找去,目光锁定在了那座镇妖井中,之前有巨兽在井中藏身自然不安全,可如今巨兽已经从水里窜了出来,开始在外面闹,那么那口井里无疑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巨兽窜出水面开始配合着黄祖在外面闹,那么,已经没了怪物的井中必然就成了那巨兽最不可能轻易返回的安全之所,于是媪灵机一动,趁那巨兽追着老四和阿金小银到处冲撞的时机,就偷偷溜到井边,顺着井沿爬了下去,舒舒服服躲在井里开始偷懒。
    其实他倒也不能说是只顾着逃命不顾及兄弟们的死活,怪只怪他早与黄祖飞廉相识,一来心知这飞廉的厉害之处,而来概念往昔旧情,自然也不好太咄咄逼人,无奈之下这才选择了逃避。
    谁料想,媪在井沿边上这么一卧,外面风吹草动闹得不可开交也充耳不闻,加上那几天在深渊里确实也累坏了,稍一闭眼,他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他再醒过来时,没等舒舒服服伸完个懒腰呢,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地咆哮声从天而降,媪抬头往上一看,借着上方的火光照射,只见那斑斓巨兽已经呲牙咧嘴地顺着井口倒扑了下来,巨兽嘴边不远处竟还衔着一道白影,而那黄祖也已经身先士卒地第一个叼着铁链飞扑入水……
    惊慌之中媪顿时惨叫一声‘妈呀’,‘呀’字的尾音都没等落下,就被那巨兽撞得头晕眼花,‘噗通’一声竟也掉进了冰凉的冷水里……
    话说到这儿,媪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哥们儿就偷个懒,这也是信任你们、相信你们不需要我也能完美除魔的表现不是,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遭这么大的罪……”
    “那然后呢?”白薇赶忙追问。
    于是媪又接着说道:“然后?然后我就被撞得也掉进了冰凉的井水里,被那该死的巨兽压着往下一味地沉底,我想跑,可是被水花拍得头晕脑胀的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等我稍微缓和过来时,已不知被那巨兽拖下去了多深,这才发现那井水下竟是连接着一道暗河……一清醒过来,我急忙往水面方向游,拼命地游,结果游着游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怎么个不对劲儿法?”我问。
    媪道:“往水面逃命时我无意间往下面扫了一眼,想看看那巨兽有没有追上来,结果往下这么一看,竟见一团黄色的怪火在水中熊熊燃烧了起来,以前我与黄祖飞廉打过交道,自然认得那火正是黄家的‘黄火’,古往今来,十二仙班皆有运水火之能,尤以狐黄两家最擅点妖火。我又借着那火光一看,竟然看见水中的黄祖正和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那只斑斓巨兽在水里拼命地厮杀着……”
    “黄,黄祖飞廉在和那巨兽厮杀?”
    听到这话,我们都有些难以置信,但仔细回想,当时在井口边上,白龙诱引巨兽入井的计划失败,岂不正是黄祖突然窜上前去叼住锁链,将那巨兽拉入了井中,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想不通。
    媪接着说道:“当时那黄祖飞廉和巨兽厮杀得难解难分,我又仔细一看,竟见一道白影也在巨兽身旁随着水流的搅动穿来梭去,竟是已经溺了水的白龙,看那情形,似乎是巨兽几度想要扑食他,却都被黄祖从中组拦了住。白龙可是哥们儿我的好兄弟呀,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对不?于是哥们儿心一横眼一蹬,一个猛子又扎了回去,就想救白龙出来,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我从那巨兽屁股后面绕过去时一时不慎,竟见一股黑烟顺着那巨兽背后朝我迎面扑来,如同一条黑龙般在水里一阵搅动,搅得天翻地覆,我被水浪一搅,就又晕了过去……”
    “……”
    “不过你们放心,哥们儿没事儿,不然的话,哥们儿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回到你们身边了,是不是?”
    媪嘿嘿笑了起来,白薇狠一瞪眼道:“你少废话,之后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
    媪想了想,答道:“之后没过多久,我就从晕厥中苏醒了过来,但当时我所在之处已经距离那巨兽很远了,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周身轻飘飘的正往水面上浮动,睁开眼一卡,那情形吓了我一跳,就见周围的水流中,正有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骷髅围在我的周围,托着我的身体往上浮,我又仔细一看,在那些骷髅最前面领队、并且正拽着我一条腿往上游的,就是白龙……”
    媪话说到这儿,白薇顿时一愣,惊呼道:“是我哥的灵兵白骨菩萨,必是我哥紧急时刻结印唤出白骨菩萨来救命……”
    说着话白薇又望向媪,皱着眉说:“可你不是说,是你救了老四和我哥,怎么听起来更像是他救了你?还有,老四呢?”
    “嘿嘿,你听我往下说你就明白了。”
    媪又笑了笑,接着又说:“当时我被水浪拍晕,确确实实是白龙把我给救了出来,而且当我清醒过来时,更看见正用手拖拽着我的白龙,另一只手中竟还拽着另外一个人的胳膊,那人正是老四,而且当时似乎也在昏迷之中,身上不知为何竟满是黑色的泥泞,还拖着一股黑烟。也许正是那股黑烟暴露了我们的踪迹,我回头一看,那巨兽竟从后面张着血盆大口朝我们追了过来,白龙见状大惊失色,又一看我已经醒了,于是二话没说将老四甩到我的背上,指了指上面授意我带着老四赶紧先跑,我哪儿敢耽搁,于是狂蹬四蹄拼了老命,回头一看,白龙又已结印掐诀和那巨兽打成了一团,当然了,那时黄祖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嘴里拖着拴住巨兽的锁链,竟和白龙站在了统一阵线上……”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又问。
    媪回答道:“你不问还好,一说起这个,你们就不得不对我另眼相看了!”
    媪自鸣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点了根烟,才又接着说:“当时我们可是深陷在水中,黑乎乎的只能借着黄祖的火光看清些东西,哪儿知道该怎么逃命啊,于是我只能驮着老四一味地往上游,希望能逃出水面,也是幸运,游着游着虽没到达水面,但却误打误撞发现了压在暗河上方的石壁上,竟裂出一道道缝隙,虽然不与外界连同,但却存住了些氧气,这对在水里差点憋死的我们来说,无疑是救命的东西……”
    一听这话白薇急问:“那么,我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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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薇一问,媪竟皱了下眉,随后沉着脸答道:“说起来,我也有些奇怪,当时我和老四找到有氧气的地方,就赶紧露出头去喘气,都半死不活了哪儿还敢自己往水里面钻,于是我俩就在上面等着白龙来找我们,谁知道这一等,竟然等了半个多钟头……”
    “半个多钟头?这怎么可能呢?”
    陈国生顿时一声惊呼,又说:“按照你的说法,就算你从你们落入井中溺水开始算,一直到白龙你们三个开始往上逃命时,怎么都不会低于十几二十分钟吧?后来白龙一直待在水里,你们竟然又等了半个多钟头,不憋死才怪……”
    “这也正是我在奇怪的地方,”媪瞟了陈国生一眼,一脸认真地答道:“那时见白龙久久不来找我们,我也以为他肯定已经在水里牺牲了,可后来他千真万确就是没有憋死啊?正当我和老四绝望地想想法子逃命时,白龙竟从水里自己窜了出来,可把我们给惊喜坏了……”
    “之后呢?之后你们想到了什么法子?”
    “那种情况还能有什么法子,我们可都不想再下进水里去玩命了,太可怕了,哥们儿这一辈子都不想洗澡了!”
    媪撇了下嘴,又说:“那时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还是哥们儿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妙计:我他妈的是灵兽啊,古时候人们给哥们儿的评语就是:似猪非羊,食死人脑,能人言、擅掘地。哥们儿会挖洞啊!于是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顺着那石壁往上刨,竟真的有成效,只是石壁太硬,进度有些缓慢,当时我掐算了一下沉下井水中的深度,心想要刨出条洞道到达地面上,少说也得一天半左右的时间,但总比没希望要好吧……”
    “一天半?可你们已经失踪了三四天了!”
    “哎,这你们就怪不得我了,”媪咧着嘴气呼呼道:“下边黑得吓人,没一点光亮,我们甚至都分不出个东南西北正上正下,刨着刨着,我那洞道就刨斜了,于是白龙就跳出来装腔作势地要给我带路,又是术数掐算、又是利用风水学察天观地的,他妈的他不带路还好,我怎知道这小子竟是个路痴,刨了半天竟原地转了好几圈,结果这才刨到现在才终于歪打正着挖穿了那通往鬼子母地宫的洞道,又瞎子摸象似的生从洞里撞了出来,才遇到了你们……”
    听媪说到三人成功脱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白薇也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地笑容,吁了口气说:“我哥路痴这倒是真的,他自己还不承认,不让我们出去乱说,我记得以前他就是,自己明明是十三道御史台的左都御史,职责就是天南海北到处巡查,结果隔三差五就迷路,该往东的时候往西,该往南的时候往北,回回出去巡查都是走哪儿算哪儿,好几次因为迷路太久用光了御史台给的盘缠,结果风风光光的出去,要着饭回来……”
    白薇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阴霾一扫而光,瞬间化解了这些天大家心中压抑地心情。
    可仍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就问:“可是,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白龙能脱险还说得过去,至少你们算是从那巨兽嘴下死里逃生,可老四之前明明已经被那巨兽给吞了呀?”
    听我一提这事儿,大家都不说话了,似乎也同样都想不通,媪也耸了下肩膀,摆着蹄子说道:“至于这事儿,我也不清楚,怕是只能等白龙醒了之后问他了……”
    是啊,只能等白龙醒来了,可是后来我们再到抢救室前查看时,白龙却仍还没脱离危险。
    无奈下,大家只能又继续在外面等待,默默地为白龙祈福。
    又是一夜不眠,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时,抢救室里的大夫、护士才陆陆续续神情憔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当时那几位特地从市里请来的老专家都累得站都站不住了,都是被人从里面搀着走出来的。
    见大夫们走了出来,大家赶紧凑上去问白龙的情况,带头的是个中年女大夫,摘下口罩抹了一把满头的大汗,笑呵呵说:“你们放心,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到这话大家一阵惊喜,白薇又问:“我哥到底受了什么伤,为什么这么久才脱离危险?”
    “这个嘛……”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竟朝陈国生望了过去,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一般。
    没等那大夫开口,陈国生就点了点头,说:“告诉他们吧,都是自己人。”
    那大夫这才放心地说道:“其实我们都不是医院的大夫,是749的研究员,包括那些老专家,也都是黄家沟子出事时,我们特地从北京总部请过来的,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那大夫这话出口,白薇猛一回身一把就攥住了陈国生的衣领,恶狠狠问:“陈国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我哥怎么了?”
    “白薇,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陈国生赶紧陪笑道:“这些专家原本过来是为考察北山事件,我之所以临时把他们调到医院来,也是为了救你哥……”
    “救我哥?你们749的变态专研究生化实验,你们的话能信?说,你们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
    “白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陈国生连忙解释说:“我承认,白龙最初被送进抢救室时我就偷偷收到了里面的消息,得知你哥身体出现了某种超自然的异样,而我之所以不及时告诉你们,确实是有私信,想趁机稍作研究,以便对认知有所突破,但归根结底,我们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救他啊……”
    “你个王八蛋!”
    听到这话我都忍不下去了,冲过去二话没说给了陈国生一拳,陈国生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亏被身边的两个大夫扶了住,站稳脚跟后捂着脸说:“小六子,你们不应该怪我,第一,我发誓我们绝没对白龙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第二,我们之所以会这么做,还不是全因为你们这些驱魔人!”
    “因为我们?”
    “我先后任职于507所、749局,见识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圈子,但你们这个自诩为‘驱魔界’的圈子,却是我所见过最自以为是、也最古旧保守的,你们故步自封,不单对一般民众保持神秘,甚至不愿意把内幕经验分享给国家,连我们这些专业的官方超自然研究组织,都被你们当做局外人,对我们各种看不起,那么要想有所突破,多了解古老的驱魔界内幕,我们只能动用些手段才行,可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只不过是想增加经验,以便协助你们应对更大的威胁……”
    “说得好听,你们根本就靠不住。”
    白薇一声冷哼,也不由分说,又问:“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快说,我哥到底什么情况?”
    听到白薇发问,陈国生朝身边那女大夫一使眼色,女大夫终于娓娓道来:“自打他被送进抢救室时我们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身上的外伤并不严重,当然,除了那条断了筋的左臂,可怪异的地方就出在那条左臂上。未免内幕消息泄露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医院里负责治疗你们的大夫和护士都是我们749局的专人负责,起初我们本想为他尽快缝合伤口,但却发现,他的手臂先是每条脉络发黑鼓起,随后逐渐从手臂表皮浮现出奇怪的纹路来,像是某种咒文,又像是古代的图腾,更可怕的是,当时伤者明明是处于重度昏迷状态,然而在我们为他治疗时,那条手臂竟自己动了起来,开始疯狂攻击我们的人,有两名负责帮他处理伤口的护士被抓成重伤,因为当时不想被你们察觉到,所以被我们从后门悄悄送了出去……”
    “你们的意思是,我哥的手臂……自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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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薇惊愕之中,那女大夫点了点头,又回答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觉得奇怪,所以把事情汇报给老板之后,老板决定把北京过来的专家请过来,试图搞清楚其中因由,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很可惜,伤者的症状显然是不能用任何科学方法所解释的,目前我们还无能为力,最后多亏伤者自己及时苏醒过来,才配合我们暂时制约住那只手臂,于是我们先采集了伤者的血液样本,希望以后能够帮到他……”
    “呵,说的真好听,不愧是官方。”
    白薇一声冷笑,抬手指向正有两名西装男把门的抢救室说:“那么现在,我们能进去看望我哥了吧?”
    “可以。”
    陈国生点了点头,一摆手,两个挡在抢救室门前的西装男才让路放行。
    杨死、白薇我们一见,赶忙冲了进去,往里面一看,就见空旷的抢救室正中间摆着一张特殊的手术床,从床下伸出来的一条条束缚带此时正紧紧勒在白龙的身上,使得他躺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而那条‘活了’的左臂,是单独被束缚着的,蒙着白布,被用个铁架子高高吊了起来,并且以束缚带和金属支架加以固定,我们走进去时,还见那条胳膊时不时就抽动两下。
    “哥!”
    白薇冲过去时一声惊呼,不禁再度泪目,而已经悠悠转醒的白龙一见,却虚弱地笑了起来,爱怜地盯着白薇说道:“都快嫁出去的大姑娘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哥这不是好好的呢……”
    “哥!你的,你的手臂……”
    白薇抬眼扫向白龙那条被铁架束缚着的胳膊,一发问,就见白龙晃了晃头,仍是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哥好得很,没事。”
    我在旁边问道:“白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胳膊会……”
    “你掀开布自己看看。”
    听白龙说完,我赶忙走了过去,轻轻用手指夹住那白布的一角掀了起来,往那胳膊上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
    就见白龙的整条手臂被黑色的古怪纹路所包围着,竟真像是一条条用颜色极重的黑墨画下的某种符文似的,而细看之下,那符文之间竟还隐约现出个某种动物的轮廓来,正在白龙手臂上栩栩如生地张牙舞爪,细长的尾巴在符文的衬托下围着白龙的胳膊绕了整整两圈,最终尾巴尖甩到了他肩膀处,而那动物的头似乎很小,和修长的身体有些不成比例,脸上凶光怒目,双眼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白龙的手背……
    “这,这难道是……”
    这么一看,我一眼就看出了些端倪来,不由地惊呼出声:“这是灵兵?”
    我话一出口,周围众人皆惊,陈国生更是紧张地问道:“小六子,什么灵兵?那是什么?”
    古阴阳家的传承本就谨小慎微,对于并不了解驱魔界的749局来说,‘灵兵’这种东西,自然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就算听过,也绝对摸不透这一古怪法门中的任何门路来。
    我无暇理他,这时就见白薇和金银二将也都凑了过来,盯着白龙已然成为‘花臂’的左胳膊一阵扫量之后,最终都忍不住锁眉沉思了起来。
    一阵沉默之下,白薇忽然扭头望向躺在床上一脸严肃地白龙,沉沉问道:“哥,这,这难道是……兵煞?”
    白薇话一出口,就见白龙微微颔首,没有说话,我再一看白薇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难看了。
    “白薇,什么是兵煞?”我在一旁问道。
    白薇摇了摇头,回答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以前师傅传我灵兵术时,曾经听他提到过一次,大体来说,似乎就是使用灵兵术时所发生的一种对本身影响不好的异变……”
    “啊,不懂。”我挠了挠头。
    “简单说就是反噬,灵兵术的不良反噬。”
    白龙接过了话茬,沉声说道:“阴阳术,阴为鬼术,为邪,阳为道术,为正,所谓灵兵之术则是结合阴阳正邪两术后由我们阴阳家所独创的法门,与邪物达成协议而借力行正道,视为以邪匡正之法,因此可以理解为‘为除魔而先入魔道’,所以修灵兵术者稍有不慎,就可能遭身为邪祟的灵兵身上邪气反噬,从此自食恶果。与源宗修者达成约定成为灵兵的邪物,被我们称之为‘兵主’,意为‘兵器之主’,兵器即你施展灵兵术时所借来的妖邪之力,而背后和你达成协议的邪祟,则为兵器真正的主人;而这一反噬效果,则被称之为‘兵煞’,兵中之煞星。煞者,立性凶暴多行杀戮,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名,见其方,以为殃灾……”
    “这兵煞能把你怎么样?”我忙惊问。
    白龙笑了笑,答道:“兵煞乃灵兵的反噬效果,简单说灵兵术就是你借助妖邪的力量来对抗妖邪,而若成兵煞,则在你借助妖邪力量的同时,那力量也会悄悄残留在你身上化煞,在你借走邪祟力量的同时,他也偷偷侵蚀你的身体,渐渐的把你的身体和力量据为己有。”
    话说到这儿,白龙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又道:“小六子,之前在三河县,你已经见过僵尸了,你想想,僵尸原本是人,死后尸变而成尸,从而丧失了人性却添了魔性,没有理智的到处害人,某种意义上,灵兵化煞与其有些相似,比如我这条手臂,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它已经‘局部尸变’,现在我这条胳膊已经脱离了我本身的控制,因为邪气的入侵化为了独立的邪祟体……”
    “哥,可是你的灵兵为什么会化煞?难道是因为白骨菩萨?”
    “不,不是白骨菩萨,而是黄祖父子。”
    白龙答道:“其实早在被困在井里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妙,只是当时还并不明显,而如今清醒过来仔细一观察情况,几乎已经能确定问题的所在了。你们可还记得我这条胳膊是怎么受的伤?”
    大家都点了点头。
    白龙之所以手臂受伤,是因为在深渊中时,以手臂作诱利用枭玉来对付黄祖,结果才被黄祖咬成重伤。
    白龙又说:“那黄祖本性不坏,虽然一心想救自己的孩子,但在最后关头见我们为救身为一缕怨魂的苏红袖却铤而走险,最后我更不惜舍命相拼想将那巨兽困回井中,终唤醒了黄祖心中良知,于是才在危急关头帮了我一把,将自己的儿子又拖回了井中,没让他铸成大错。之后在井水之中,那巨兽要对付我简直轻而易举,同样也是黄祖从中周旋,不惜力战亲生子,才最终救了我一命……”
    话说到这儿白龙一声长叹,闭眼一番回想后叹息道:“仔细想来,我记得自己被撞下井中时头脑昏沉时刻,曾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中,一个身穿黄皮的中年男人问我:‘你为什么要舍命就一个已死了千百年、且因犯错而身受地狱之苦的亡魂?意义何在?’,我答道:‘我只是尽我的责任,救生灵于水火’,他却笑了,又说:‘生者有灵,她早已经死了,还算什么生灵?’,我却笑着告诉他,他错了,并非是生者有灵,而是有灵者皆为生,苏红袖仍属万物生灵之例,我身为驱魔人岂能不救?也许正是这话激起了黄祖心中那久违的善念,最终才良心发现,决心救我。可是,那巨兽没有理智,终究是太难缠了,黄祖为救我,在我性命攸关之际和我心灵贯通达成协议,成我灵兵,这才助我死里逃生,怎知,也因此招来了这兵煞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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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黄祖成了你的灵兵?”
    听到这番话,我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猖狂不已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黄祖飞廉,如今竟就这么成了白龙手中除白骨菩萨外的第二支灵兵利器?
    白龙点了点头。
    “起初灵兵成型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遇这一切,但最终却真是借这黄祖灵兵之力才死里逃生,而我记得我临离开时黄祖再度出魂来见,答应我自己将从此在这被炸毁的古井中安心修行,并与自己的孩子永世相伴,不磨去他身上阴邪戾气便永世不再踏足人间一步。我相信黄祖这话是真情实意,因为那镇妖井的井口已经被炸毁了,碎石上的咒文封住洞口,进去的邪祟再也无法脱身,黄祖也不例外,想必他为了救我而拽着锁链冲进井里时,已经做好了与自己的孩子永世共存地下的准备了吧……”
    听他说完,我问:“黄祖飞廉竟都成了你的灵兵,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天大的好事,可是,可是这兵煞又是怎么来的?”
    “兵煞正是因此而来,”白龙答道:“之前黄祖为救孩子凶性大发,咬我时无疑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因此满身杀气阴气顺着伤口便如毒素般注入了我的伤口,而后在井中良心发现竟又要救我,和我结成灵兵时偏巧妖气注入左臂,恩怨相冲、善恶互混,再加上我那时为自保而祭出白骨菩萨,身体正呈空乏状态,一时不慎被阴邪所侵,终导致灵兵化煞,才变成现在这样子……”
    “那,那现在怎么办?”白薇急切地说。
    陈国生也在一旁点了点头,问出了同样的话。
    白龙紧皱眉头不再说话,盯着那条被束缚着还时不时抽动两下的手臂看了一阵子之后,才终于开口:“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砍掉它,用火烧了!”
    “不行!”
    白薇当即一声惊呼,怒吼道:“哥,你怎么能砍断自己的胳膊?没有了手臂,以后你还怎么驱魔作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白龙叹道:“如果结成灵兵时发现化为兵煞,及时动用驱魔器具和术法压制的话,兴许还有救,可这三四天里我一直半死不活的在洞里乱闯,根本无暇顾及它,现在这兵煞已经到了凭我根本压制不住的地步,渐渐的它会像病毒一样在我身上蔓延,终有一天会把我彻底变成一具人形魔器,到时候我就彻底没救了……”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白薇眼圈通红,急切地说道:“哥,你先别急着断臂,你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出比断臂更好的办法来救你!你是天尊,是十三道御史台的左都御史,你不能少一只胳膊!”
    “傻妹妹,暂时驱魔人,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必在乎一条胳膊呢?”
    白龙仍然在笑,明明是要切掉他自己的胳膊,但感觉上整个抢救室里最不在乎的却就是他,不光一直在笑,甚至还在时不时地安慰着我们。
    “我有办法了!”
    白薇忽然一声惊呼,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朝她注视了过去,只听白薇又惊喜地道:“咱去东坨镇找穆老先生,他无所不知,哥,他肯定有办法能救你的!”
    “傻妹妹,没用的,穆老先生确实并非常人,但也并非无所不能,”白龙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何况现在回想,穆老先生只怕早已洞悉了此事,记得当日在东坨镇扎纸铺里,我与老先生梦中对弈,老先生忽然发问,先是问我‘执黑执白’,我答‘黑白皆可’,老先生道了句‘一切随心’,之后又问我‘拿一手落子’,我想都没想就抬了左手,老先生便答了一句‘落子落臂’,这才开始和我对弈。当时他这番话我倒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想,穆老先生早已给我机会,让我为自己选好了命运。命运是我自己选的,他救不了,说不定未免麻烦,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白龙一语中的,可不是吗,穆老先生现在在哪儿,我们根本不知道。
    白龙仍在谈笑风生,白薇却急得团团转,忽然又激动地说:“对了,那干脆就回五龙山找咱师傅!咱师傅最了解灵兵术,一定能帮你化解手臂上的兵煞!”
    “师傅,恐怕也来不及了……”
    白龙摇头苦笑道:“傻妹妹,你看你哥我现在这身体,你以为我真能再受颠簸到五龙山去吗?来不及了,我这胳膊,现在就已经不是我的了,不是我拼命在凝神聚气地抵抗着那股阴气的流动,怕是半个身子都快失控了……”
    “你撑不到五龙山,那我就把师傅请来!”
    “哎,你就别白费心思了,师傅这辈子都不打算再下山,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行,就算是抬,我也把他抬来!”
    白薇仍不放弃,说话间转身望向一旁同样忧心忡忡地金银二将,喊道:“阿金小银,平时师傅最冲你们两个小徒弟,就由你们两个去请师傅,不管怎样,都要把师傅他老人家尽快接来!”
    “是!”
    阿金小银清脆应了一声,陈国生也在一边帮腔说:“小师傅,我们749有车,让我送他们过去,可以节省时间!”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陈国生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阿金小银就要往外走,哪知走到门口,阿金却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道:“师姐,可是师傅脾气那么怪,万一说什么都不来可怎么办?我,我和小银可不敢把他绑来……”
    “你们不敢我敢!”
    听到这话我第一个冲了过去,撸胳膊挽袖子怒吼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你们只管来软的,实在不行我就动手,看他来不来!”
    “你先等等!”
    我正要出门,杨死却在后边叫住了我,追上来道:“小六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源宗的人,而且还是人家的徒孙,你真要是动手打了人家,岂不是大逆不道?”
    “老子管不了这么多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听我说完,杨死冷冷一笑,又说:“傻小子,你不能动手,我能啊!我不是源宗的人,我一天揍那老头儿八遍他也没办法,就算我打不过他,我可是堂堂的九世奇人,他敢把我怎么样?宰了我?天师道符箓三山的三位掌门可都把我当宝贝供着呢,而且一个比一个浑,他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仨老家伙非得把五龙山给他铲平了不可!所以我去最合适!”
    我一想也是,白薇也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不容多说,我赶紧让杨死带着金银二将以及陈国生上了路,而我则留下来陪白薇继续照顾白龙。
    杨死等人离开之后,抢救室里变得安静了下来,我和白薇都已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如今只能等待。
    整整一个下午,抢救室里死气沉沉的,直到傍晚时才又再度热闹了起来,只因媪在外面耐不住寂寞,听说白龙已经醒了,于是趁着晚饭时人少,就悄悄混了进来看望白龙。
    这小子的一张嘴是从来闲不住的,一听说白龙竟要自断手臂,当即开始嘚嘚嘚没完没了地开导劝说,烦得白龙直抱怨:“要不就先别切我胳膊了,你们先把一双耳朵割了算了……”
    可都不等媪这话痨停嘴呢,一入夜,抢救室更热闹了,是已经能下床的老四,在一名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摇着轮椅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朝白龙喊道:“白龙你快告诉我,我之前明明被那巨兽吞了,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听老四忽一发问,白龙竟不知为何惊得脸色煞白,紧紧咬住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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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立在病床前缠着白龙一阵追问,可白龙就是咬紧牙关不说,还频频朝白薇我们使眼色,想让我们帮忙把老四弄走,可我们也在好奇,老四明明被那巨兽吞了,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于是就在一旁假装没看见。
    后来实在是被老四缠得烦了,白龙终于款款道来,将那天在井中救老四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当时白龙被巨兽撞进井里自身难保,哪儿还顾得上想办法去救老四,然而就在配合黄祖和那巨兽缠斗之时,却忽然见从那巨兽身体后侧中下部喷出一团黑烟,伴随着黑烟翻涌而出的滚滚的如同泥浆一般的黑色粘稠泥液,白龙借着黄祖所发出的黄火仔细朝那些泥液中一看,竟见昏迷不醒的老四正被泥浆包裹着流出来,白龙见状赶紧抽身出战局前去查看,果然发现老四还活着,于是拼命拽着老四开始逃命。
    正在这时,恰逢媪游了过去,于是白龙将老四先放到了媪的背上,摆手示意两人先行逃走,再由自己缠住那巨兽,这才终于救了老四一命……
    白龙话说到这儿时,我偷偷扫了老四一眼,就见老四的脸都已经白了,愣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许久之后,才见老四眨了两下眼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我,我他妈的,我他妈的是让那巨兽……拉出来的?”
    “恩。”
    白龙坚定地点了点头,安慰道:“看你神情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但大可不必,你想想,那巨兽是什么?那可是麒麟种的貔貅古兽,传说这东西向来是只吃不拉,所以才有聚财之意,古往今来,你应该算是第一个被只吃不拉的貔貅拉出来的男人,旷古烁今,举世无双……”
    白龙说这话时表情异常地严肃镇定,我和白薇等人也在旁边强行憋着笑意不敢出声,又一看老四,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说:“你把我捧得这么高,为啥我咋一点都不觉得光荣呢?而且我不明白,既然那玩意儿向来都是只吃不拉,为啥偏偏把我给拉出来了?难道是我走狗屎运?”
    “老四,这不是狗屎运,这是貔貅屎运。”
    话一说完,我在旁边笑得都不行了,气得老四差点冲过来打我,这时就听白龙解释说:“其实最初见你被拉出来时,我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后来咱三个逃走时,我在路上仔细一想,才想出了些端倪,你仔细回想一下,因为你之前被铜壶吞百鬼套住下边时,身上聚了太多的阴气,导致那巨兽貔貅从一开始就不爱理你,所以你才能在井里一夫当关压制巨兽,怕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之后即便你被那巨兽吃下了肚子,他却还是扔在嫌弃你,或者是因你身上的阴气导致他肚子里并不舒服,所以无奈之下才会又把你给排了出来。老四,你可真是一员福将……”
    “呵呵,福将……福将……”
    听白龙话说到这里时,老四的脸都僵了,前所未有地尴尬,话也说不出来了,而我们也自此明白了刚刚白龙一直闭口不言的用意,毕竟老四这段经历确实不怎么露脸,前几天还是镇妖井前一夫当关巨兽难当的大英雄,现在摇身一变,倒成了那巨兽的排泄物了,落差确实有点大……
    而老四进抢救室之前,抢救室里的气氛死气沉沉的,大家都在为白龙的伤情担心,满心盼望着杨死、陈国生等人赶紧请来‘奇侠’老人,而现在再一看,那紧张的气氛却早已被老四的‘神奇经历’所淡化,除了老四黑着脸说不出话来之外,其他人都憋笑憋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于是匆匆忙忙都开始安慰起了老四来……
    一阵热闹之后,抢救室在后夜才恢复了平静,因为这几天大家都在担心白龙的安危,沉浸在老四、白龙陨难的悲痛之中,所以都没怎么睡好觉,如今见白龙、老四以及媪都安然无恙,大家松了一口气,这才在后夜都回病房好好的睡了一觉,也包括我,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我再睁眼时已是天亮,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抢救室去查看情况,白薇、老四甚至杨雪都已经赶去照看陪伴白龙了。
    快中午时,一串急促地脚步声从抢救室门外传来,随后就见杨死、陈国生以及阿金小银争抢着破门而入,都已马不停蹄地开车赶了回来。
    见几人回来了,白薇第一个激动地迎了上去,朝杨死问:“我师傅来了没?”
    杨死一愣,不禁垂下头来,白薇见状也愣了住,从杨死等人没落的表情上就已能看出结果……
    “师姐,我们找不到师傅……”
    阿金叹了口气,说话时眼圈竟已转了眼泪,随后告诉我们,四人一路不敢休息地飞车直奔五龙山而去,一心只想找到奇侠老人带下山来,哪知道由阿金小银带路寻到师傅闭关的木屋时,任由几人在那地板下的暗门前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求饶,奇侠老人却就是不应一声,气得杨死大怒,暴脾气一上来就开始骂街威胁,可那奇侠老人还真是沉得住气,仍不理会,杨死一气之下一把火烧了木屋,踹开密室暗门就想下去把这位对自己徒弟都见死不救的冷血老人给揪出来,直接绑回医院来。
    谁知道几人进入密室后才发现,奇侠老人根本就不在密室里。
    之后四人翻遍了山里每一座木屋,以及山中奇侠老人爱去的几个地方,可仍寻不到老人的踪迹,四人这才确定,奇侠老人根本就不在山里……
    “师傅不在山里还能去哪儿?总不能被人绑票了吧?”
    听杨死等人将前因后果叙述完,白薇当即发问道:“自师傅在五龙山隐居之后,这么多年了,还从没下山过一步,阿金小银,这你们也是清楚的,师傅不在山里还能去得了哪儿?”
    “师姐,师傅从不离山这事我们当然知道,可是师傅真的不在山里,我们就差把整个五龙山翻过来找一遍了……”
    话说到这儿,阿金忽地一顿,紧接着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来,递给白薇说道:“对了师姐,虽然没有找到师傅,但我们在师傅的密室地面上发现了很多这种从没见过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会不会跟师傅失踪有什么关联?”
    阿金递过来的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白薇接过来打开一看,那竟是只以白纸剪成、有个手掌大小的纸片人,纸片人的身上还写着几个古怪的字,似乎是什么符咒。
    白薇一见不禁皱起眉来,也嘀咕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是符咒?可为什么不写在黄纸上,却写在白纸上?而且咱源宗擅折纸,可这明明是张剪纸啊,难道是师傅在研究什么新的法门?”
    白薇话才说完,就听躺在病床上的白龙开了口,问道:“白薇,把那折纸人给我看看。”
    于是白薇听话地将纸人递到了白龙右手中,白龙仔细一看,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声——
    “糟了,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
    我和白薇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来,再看白龙,用手捏着那纸片人轻轻摇了两下又道:“我走南闯北,见识过驱魔界里数十个大小派系千奇百怪的法门,但以剪纸作术的,实属罕见,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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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白龙一说,大家都惊问他所指的是哪一家?
    只听白龙又道:“这一家驱魔人在驱魔界内的认知度并不高,因为他们并不是中原的派系,而是来自于海外,而且跟我们阴阳道的源宗还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说着把那纸人又地给了我们,接着说道:“你们仔细看,纸人上写成符咒的这些文字,是日文……”
    “日文?”
    众人一愣,连忙传看纸人,不过看出了些端倪的却唯有749的陈国生,只因为当时那个年代甚至连电视机还不普及,村里偶尔放些战争电影,虽然电影里常会出现日本人丑恶的嘴脸,但根本不会注明日文字幕,以至于我们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日文’长什么样。
    反复确定之后,陈国生捏着那纸人点了点头,答道:“没错,这上面写的确实是日文。”
    陈国生这一确定,白薇也顿时慌了神,惊慌失措地朝白龙望了过去,惊呼道:“哥,你所指的海外派系,该不会,该不会是……”
    “你猜对了……”
    白龙点了点头,紧皱眉头沉声说道:“擅用剪纸法门的,在日本只有一家,那就是日本的阴阳神道,说白了,也就是汉朝时期因受到迫害而远渡重洋、最终在东洋发迹、开枝散叶的阴阳道-本宗……”
    白龙这话出口,众人皆惊。
    本宗,这一派系的名字我从白龙、白薇口中听说过不止一次,但却从未见过,更别说接触了。
    阴阳道古时又称阴阳家,据传,阴阳家发迹于战国年间,曾位列诸子百家之首,但曾遭两大劫难,一为秦始皇‘焚书坑儒’,导致阴阳家由兴转衰从此走上了下坡路,随后又到汉朝年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导致九流绝其五,纵横家、农家等中古时代驱魔大家相继绝迹失传,而阴阳家也因此遭遇重创,自此独木难支逐渐走向灭亡。
    阴阳家古来就分两大派系,一为‘本宗’,一为‘源宗’。所谓术业有专攻,白龙曾提过一些,据说源宗古来便擅长起坛布阵、画符祭咒等驱魔术法,简单来说就是以阴阳双术中的阳术堪称一绝,但本宗不同,本宗最擅各种阴术鬼术,其中尤以灵兵术冠绝一时。
    汉时百废待兴,汉武帝融九流取一儒术独尊,战国年间盛极一时的阴阳家却被打为了邪魔外道,自此后百年间,遭遇官府大规模清剿,损耗殆尽。
    为避免绝迹失传的下场,无奈之下源宗弟子选择了隐世避居,在民间暗中传承术法,只希望能再使昔日阴阳道重拾辉煌,而本宗却在那时彻底放弃了阴阳道在中原的传承,为避免灾祸远遁东洋,从此扎根古倭国,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弥生时代辉煌至今的日本阴阳神道……
    说到这里时,白龙特地又一指陈国生手里的剪纸人,说:“日本阴阳神道的纸人印阵术法,原本起源于我们阴阳道的折纸术,但据说当时东洋人还处在比较原始的社会,人们愚钝笨拙,根本无法像我们这些正统阴阳师一样,以不同技巧折出不同功效、不同外形的多种动物折纸发动术法,于是传承者就将折纸术简化为了剪纸术,类似于我们折纸术中常用的纸鹤、纸马、纸蛇、纸虎,也都被单一地简化为了纸人一种,随后一直沿用至今。不过,即便如此日本阴阳神道仍不容小觑,虽然常规术法现在来说被咱源宗子弟看作是不入流,但阴阳神道弟子却继承了本宗自古以来的优势——灵兵术,我曾听师傅提起过,经过日本阴阳神道改良的灵兵术变得更加厉害,据说远在我们源宗之上,而且经过代代传承,灵兵术也逐渐被那些东洋阴阳师改成了另一个名字——式神……”
    白龙话说到这儿,白薇点点头道:“哥,式神这种术我听说过,阴阳神道的起源我也知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日本神道的东西,会出现在师傅的密室里?”
    “怕是他们已经回来了,而且先去找了师傅的麻烦……”
    白龙叹了口气,又道:“虽然同属于阴阳道分支,但本源二宗自古不和,可以说是水火难容互不相让,后来本宗弟子大举离开中原,本源二宗的摩擦才告一段落,不过并未彻底杜绝。师傅就曾跟我提过,古往今来,本宗弟子曾不止一次远渡重洋回到中原,意欲将我源宗彻底击溃,以便在中土重新开枝散叶,从此一宗独大,其中规模最大的两次卷土重来,分别是在明朝时期和民国时期,但都被我源宗弟子联合中途驱魔界将其打退……”
    白龙说完,杨死不禁在旁边啧啧两声,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听你一说,你们源宗和日本阴阳神道的关系岂不正和我们天师道的符箓三宗一样,与其自己人窝里斗,为什么不能像我们符箓三宗一样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关键时刻一致对外互为犄角,这样多好?看起来,我们道家能千秋传承辉煌万世、而你们阴阳道却没落到现在这仅有几个弟子的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并不是这样,”白龙摇了摇头,接着说:“符箓三宗虽同为天师道分支,但地位并不持平,茅山、阁皂为辅,龙虎山古来由张家天师坐镇,为主,有一方独大方便制约,又同属于中土大教,自然完全无需内斗争执;可我们阴阳道不同,本源两宗自古互不相让争强斗狠,根本没有第三方从中约束制衡,因此内斗才越演越烈,而之后本宗逃离中土在东洋化身为阴阳神道,更早已脱离了中土派系之列,之后在东洋根深蒂固站稳脚跟后三番两次回来,名义上是开枝散叶认祖归宗,但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与其说是回归,倒不如说是入侵,正如明朝时和民国时一样,阴阳神道的阴阳师哪次不是跟着倭寇和军队一起过来的?中原驱魔界虽地大物博,但咱们如果容下了它,它站稳脚跟后又会不会容得下咱们这些本土驱魔人?这完全是一场没有任何妥协可言的玄门入侵……”
    “哥,你的意思是,阴阳神道又卷土重来了?”
    “很有可能,”白龙点点头说:“五龙山为我源宗道场,阴阳神道入侵中原必先取五龙山,师傅他老人家自然就成了对方的眼中钉,眼下时局绝不乐观,恐怕我们集合师兄弟和茅山派斗得火热时,阴阳神道很可能已经趁虚而入,对孤身一人的师傅动了手……”
    “那师傅岂不是很危险?”白薇一声惊呼,阿金小银听完也都急得不知所措了。
    再看白龙,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时间,屋子里再度沉默。
    许久的沉默过后,白龙再度开口,朝陈国生说道:“陈国生,你快放开我!”
    “你想去哪儿?”陈国生问。
    “如果真是日本阴阳师卷土重来,窥伺我中原大地,那势必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场玄门战争若打起来,绝不仅仅是我们阴阳道一家的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天诛府总部,召集天尊们研究对策,避免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白龙说话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挣开绑在身上的束缚带,但换来的却是陈国生言辞坚定地拒绝——
    “不行,你现在才是对社会最大的安全隐患,不把兵煞的事解决掉,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医院一步!”
    说着话,陈国生又把枪掏了出来,眼神异常地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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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以往,根本不用多说,白薇我们铁定会第一时间跑过去支援白龙,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一挺到底。
    但这次不同,见陈国生用枪指着躺在病床上动都不能动的白龙,一时间两人面对面僵持不下,没等我回过神来想出解决的办法,就见白薇已经第一个果断地立到了陈国生的身边,而这举动,白龙似乎并不意外。
    “哥,这次我站小陈,因为我觉得他说得对……”
    白薇盯着对面的白龙,沉沉说道:“你现在绝对不能离开,第一是你身上兵煞之事还没解决,唯恐危及普通民众,而来,你现在伤得这么重,让你一个人离开我怎么放心的下?”
    白薇说话时,我也带着阿金小银站到了白薇的身后,将抢救室的门口结结实实堵了住。
    见大家坚定选择了阵营,白龙不禁一声长叹,笑道:“白薇,你们是好意这我明白,但如果这次我们的猜测不假,那么源宗、天诛府,乃至于整个驱魔界都可能会面临一场外来的浩劫,我们不能不提前准备应对之策啊!我是天诛府的太准,又兼管十三道御史台,第一时间查明事态是我的职责所在……”
    白龙苦口婆心相劝,可别说是白薇和陈国生,连阿金小银我们三人都是横眉立眼异常地坚决,随后甚至连老四都摇着轮椅堵了过来,唯恐白龙会趁机溜走。
    正当这时,一直立在旁边低头沉思的杨死忽然上前两步,不屑般盯着白龙一声冷哼,笑道:“白龙,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杨死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白龙微微皱了下眉。
    他话刚出口,就见杨死已然从脖子上拽下了自己那块象征着天诛府‘天狩十二尊’身份的青色金边枭玉,又朝白龙说道:“你别忘了,在这里的天尊可不光只有你一个,我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举世无双的九世奇人,你把我置于何地?”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龙问话才刚出口,就见杨死已经迈步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又头也不回地说道:“小陈他们说的没错,你好好的留下来治疗,其余的事交给我,我这就回天诛府总部一趟,替你把事情汇报上去并尽早部署……”
    “杨死,可是你……”
    “别可是可是的!”
    白龙话没说完,杨死已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随后回头瞟了白龙一眼,目光中不禁闪过几分忧虑,又道:“白龙,你给我好好在这儿躺着,你不能死,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话音落下,杨死也已步出抢救室,陈国生赶忙追了上去,喊道:“杨死,你等等我,我派辆车送你离开……”
    见杨死头也不回地坚决离开,白龙也无计可施,于是只能又躺回了床上独自生起了闷气来,白薇我们赶紧走过去一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大概杨死离开了半小时左右的功夫,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忽然从走廊外面匆忙传来,紧接着就见陈国生跑进了门,没等我们问他怎么了,他先慌慌张张地叫嚷道:“不好了,杨死他,杨死他被人绑架了!”
    “啥?”
    陈国生话一出口,顿时满堂皆惊,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中自然也包括被绑在病床上的白龙。
    杨死被人绑架?世上独一无二的九世奇人、堂堂天诛府的天尊,被人绑架?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又看陈国生那张苍白且满是慌张的脸,我们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他不像是在说谎。
    “陈国生,到底怎么回事?”
    我赶忙一声惊问,随后就听陈国生慌张道来——
    离开医院后,陈国生就跟杨死分了开,毕竟这边还有很多没处理完的事情,他身为当地749局分部负责人,根本无法离开,于是就派了个司机,开车送杨死走。
    杨死乘车离开后,陈国生就又去忙碌自己的事,没多理会,哪知道才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的功夫,就见有手下匆忙跑来找他,向他汇报说,刚刚接到了局里兄弟打来的求救电话,声音虚弱似乎是遭遇了危险,而且竟然正是负责开车送走杨死的那名司机。
    陈国生一下子就愣了,赶紧带人前往了出事现场,那是才出县城没多远的一处荒野,赶到时,陈国生就见之前负责送白龙的那辆奥迪车歪歪拧拧地翻在路边并不算深的小山沟里,而开车的司机似乎受了伤,瘫坐在车里昏昏沉沉的,脸上还带着伤,又再一看车后座,杨死已经不见了。
    陈国生赶紧叫人将司机从车里救了出来,救援时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听那司机回答说,自己开车带着杨死才出了县城,哪知道从道路左侧的小树林里就忽然飞出来一块石头,一下就砸碎了驾驶座旁的车玻璃,砸在了他这位驾驶员的脸上,他根本没等反应过来呢,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手一失控,车也开翻进了山沟里。
    而轻度昏迷之中,他就听见一阵打斗声从后座传来,他勉强睁开眼看去,模模糊糊地就见个用布蒙着脸的男人正在疯狂地对坐在后座上伸不开手脚的杨死拳打脚踢,并且最终揪着杨死的衣服将他一把就从车里给拽了出去,把杨死摔得满地打滚。
    随后几乎没等杨死有反击的空隙,那人就掏出随身的绳子熟练地把杨死绑了上,生把他拖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里,很快就没了踪迹……
    当时司机虽然被砸得昏沉沉的,但还有些神智,于是第一时间抓起手边的大哥大,打回了医院求救,随后,陈国生带人赶了过去……
    陈国生说完这些,白薇顿时大怒,骂道:“陈国生你怎么办事的?堂堂的九世奇人,他可是被符箓三山奉为掌上明珠的宝贝,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你个弄丢了?还有,既然早知道出了事,为什么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小师傅你别怪我,我不敢说呀!”
    陈国生咧了下嘴,为难地道:“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要是我直接告诉你,你能饶得了我?我以为既然知道对方把杨死掳走的逃离路线,大不了我多派些人去搜,搜遍树林子还能找不到两个大活人来?等我们把杨死救回来,再告诉你也不迟。”
    “那你找到了没?”我问。
    “没有,”陈国生斩钉截铁地道:“刚刚我紧急动员人手过去围追堵截,结果真搜遍了树林子,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我们的人没有放弃,我让他们又继续往周边找,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听到这话,白薇气得直咬牙,骂道:“陈国生你个废物,可真有你的!你们749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天师道的九世奇人给弄丢了,符箓三山的牛鼻子老道们非得跟你玩了命不可!”
    “我,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不,还没等搜查工作彻底完成,我就把心一横,先回来跟你们汇报情况了……这,这可咋办啊?”
    “咋办?你问我们,我们问谁?你个废物!”
    眼下除了骂街撒气之外,我们已经再无办法,随后就听躺在床上的白龙沉沉发了话,说:“北山的事情已经平了,媪我们逃出来时挖的洞道很小,那巨兽貔貅绝逃不出来,所以杨死失踪一定跟北山的镇妖井无关,会不会是杨死的什么仇人?”
    白龙一说,大家都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杨死平时为人处世张狂,阴阴森森的说话也冷漠,甚至都不怎么笑,仇人想必不会少,可是又转念一想,有能力劫持九世奇人的仇家,又能有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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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9弄丢了杨死,那么把人找回来的责任,也自然就落在了749的身上。
    被白薇指着鼻子一通教育之后,陈国生起誓发愿地保证一定动员749所有可动力量,尽快把杨死给找回来,白薇这才饶过了他。
    众所周知,白薇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把陈国生一通奚落,可随后还是紧张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想跟着一起去找杨死,没想到却被陈国生严词拒绝,理由是‘人是749弄丢的,自然应该749来找,如果连这种事都需要请外援的话,749未免也太没用了’。
    见陈国生一口一个保证,保证一定会把杨死给找回来,我们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在医院里继续照顾起白龙来,然而直到当天傍晚,就再也没有收到陈国生传来的任何消息了。
    晚上七点来钟,医院饭点,虽然明知道现在的白龙根本就急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但为表达‘妹妹的关爱’,白薇还是决定亲自去食堂为白龙打饭,聊表寸心。
    她身上虽然有伤,可倔脾气一上来我们根本劝不住,于是也就任由她去了,毕竟食堂就在医院院门口的地方,总共也就离着百十米的距离,不算远。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大概七点整出去打饭的白薇,一直到八点都还没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就嘱咐在抢救室里打扑克的老四、杨雪和媪几个人替我好好看着白龙,我自己出去找找。
    出了医院往外一看,太阳早就下山了,对面的食堂灯火通明,排队打饭的人还真不少。
    我快步进了食堂,到处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却仍找不到白薇的踪迹,不禁心里有些发憷,而找着找着,目光忽然就锁定在了食堂最深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桌边没有人,但却扔着两个不锈钢饭盒,其中一个饭盒边缘上贴着一块橡皮膏,是白薇怕自己饭盒和别人的搞混,而故意做下的记号。
    一见饭盒,我赶紧跑过去查看,打开盖子就见两个饭盒里装着满登登的饭菜,唯独周围仍不见白薇的踪迹。
    明明饭菜都已经打好了,白薇人呢?
    想到这里,我心头咯噔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顾不上把饭盒带走,我急匆匆跑出食堂,一拐弯跑进一旁的小卖铺,超市柜台边坐着个正在烤着火炉听京剧的老大爷,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陈国生提过,这人是749安插在医院里工作的事务员,因为749所做的工作大多属于绝密行动,又经常会有人受伤入院,所以早就在医院各个阶层里都安插了人手,包括之前为白龙做手术的女大夫以及几个护士,也是其中之一。
    见我急匆匆冲进超市,那老大爷立刻坐起来笑问:“小帅哥,想买点啥?来看病人还是陪床?”
    “少他妈废话!”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装了,你还能不认得我是谁?快说,白薇呢?”
    “白薇小师傅?”
    老大爷没在打马虎眼,一脸茫然地问:“白薇小师傅怎么了?她没来过呀?”
    “白薇七点钟到食堂打饭,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这小卖铺就在食堂边上,你没见过她?”
    “没有,”对方摇了摇头,随后又道:“你先别着急,小师傅会不会是出去散心了?”
    “这不可能,”我答道:“都什么时候了,哥哥都在抢救室躺着呢,这种时候要是你,你还有心思散心吗?陈国生呢,把陈国生给我叫来!”
    一听这话,老大爷为难道:“我们老大现在没在医院,带人出去找杨死了,你先别急,要不我给你找别人问问。”
    说着话,他抄起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拨通后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青年人走进了小卖铺里,进门脱下帽子,立刻朝柜台前的老大爷问道:“老李,这么着急叫我来,有什么事?”
    “你见着白薇小师傅没?”
    老大爷一问,那保安立刻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回想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一拍脑袋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大概七点来钟,我在门口巡逻时见小师傅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后来好像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白薇去了哪儿?”
    我赶忙一声惊问,那保安摇了摇头说:“不过老大特地吩咐过,一定要严格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所以白薇小师傅离开医院时,我见有我们自己人跟了出去,至于去了哪里,这我可真就说不准了,他们都还没回来……”
    “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气得骂了句脏话, 扭头就往医院门口跑,心想着出去找找白薇,谁知道才刚刚跑出门口,就见几辆黑色奥迪200排成一列停在了医院门口前,车灯把门口前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更照得我眼都快要睁不开了。
    我心里一阵暗骂,遮住车灯光往前一望,隐约就见陈国生从打头第一辆车上走了下来,随后后面几辆车也分别跟下了几个西装男来,一下车就急忙都聚向了最后一辆车的后座车门,很快又从最后一辆车里抬下了昏厥不醒的女孩儿来,女孩儿打扮光鲜,不像是749的人,不过从陈国生等人的脸色和紧张程度来看,无疑也是749的眼线或秘密行动人员。
    我正要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开小卖铺的老李和那年轻保安都跟了出来,走到我身旁时,那保安顿时一声惊呼:“就是这姑娘,她是老大安插在病人里的工作人员,白薇小师傅出去时就是她负责跟上的……”
    一听这话,我心头再度一惊,二话没说冲到车前,没等陈国生反应过来,我先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子,惊声问道:“陈国生,白薇呢?白薇出了什么事!”
    “小,小六子,你先别激动。”
    当时听陈国生说话有些紧张结巴,我一猜就是出了事,于是赶忙又逼问了起来,随后就听那被抬下车的女孩儿昏沉沉地开了口:“小师傅,小师傅被人,被人给掳走了……”
    “被谁给掳走了?”
    我再度惊问,那女孩儿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具体我也说不清,那是大概七点十五分时,我正假扮成路人在医院门口巡逻,忽然就看见小师傅很着急似的从医院食堂里跑了出来,随后冲出门口跑到了马路上,老大交代过,如果你们有人离开医院,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上,以免你们出事,我就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那她去了哪儿?”
    “她离开医院没跑多远,就拐进了马路对面的一个小胡同里,我也跟了进去,当时天已经黑了,一阵东拐西拐之后我好不容易才又追上了小师傅的脚步,谁想余光里忽然扫见个人影从我旁边的墙下钻了出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一记手刀给打晕了,倒下时我模模糊糊往前望了一眼,小师傅听到我的叫声也回过了头来,似乎是正盯着打晕我的那个人看,而且,脸上的神情非常惊慌一样……”
    “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再度逼问,女孩儿却再度摇了摇头,表示之后的事情,自己就一无所知了。
    紧接着,陈国生一声长叹,接过了话茬,说道:“小六子,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的这一情况,就在大概十来分钟之前,我正带着人从县城外往医院返回,中途接到了她的电话求救,当时她也才刚刚苏醒过来,于是我们当即赶了过去,可惜的是当时胡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小师傅已经不见踪影了。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出事的胡同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想必是小师傅和对方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789
    749弄丢了杨死,那么把人找回来的责任,也自然就落在了749的身上。
    被白薇指着鼻子一通教育之后,陈国生起誓发愿地保证一定动员749所有可动力量,尽快把杨死给找回来,白薇这才饶过了他。
    众所周知,白薇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把陈国生一通奚落,可随后还是紧张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想跟着一起去找杨死,没想到却被陈国生严词拒绝,理由是‘人是749弄丢的,自然应该749来找,如果连这种事都需要请外援的话,749未免也太没用了’。
    见陈国生一口一个保证,保证一定会把杨死给找回来,我们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在医院里继续照顾起白龙来,然而直到当天傍晚,就再也没有收到陈国生传来的任何消息了。
    晚上七点来钟,医院饭点,虽然明知道现在的白龙根本就急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但为表达‘妹妹的关爱’,白薇还是决定亲自去食堂为白龙打饭,聊表寸心。
    她身上虽然有伤,可倔脾气一上来我们根本劝不住,于是也就任由她去了,毕竟食堂就在医院院门口的地方,总共也就离着百十米的距离,不算远。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大概七点整出去打饭的白薇,一直到八点都还没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就嘱咐在抢救室里打扑克的老四、杨雪和媪几个人替我好好看着白龙,我自己出去找找。
    出了医院往外一看,太阳早就下山了,对面的食堂灯火通明,排队打饭的人还真不少。
    我快步进了食堂,到处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却仍找不到白薇的踪迹,不禁心里有些发憷,而找着找着,目光忽然就锁定在了食堂最深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桌边没有人,但却扔着两个不锈钢饭盒,其中一个饭盒边缘上贴着一块橡皮膏,是白薇怕自己饭盒和别人的搞混,而故意做下的记号。
    一见饭盒,我赶紧跑过去查看,打开盖子就见两个饭盒里装着满登登的饭菜,唯独周围仍不见白薇的踪迹。
    明明饭菜都已经打好了,白薇人呢?
    想到这里,我心头咯噔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顾不上把饭盒带走,我急匆匆跑出食堂,一拐弯跑进一旁的小卖铺,超市柜台边坐着个正在烤着火炉听京剧的老大爷,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陈国生提过,这人是749安插在医院里工作的事务员,因为749所做的工作大多属于绝密行动,又经常会有人受伤入院,所以早就在医院各个阶层里都安插了人手,包括之前为白龙做手术的女大夫以及几个护士,也是其中之一。
    见我急匆匆冲进超市,那老大爷立刻坐起来笑问:“小帅哥,想买点啥?来看病人还是陪床?”
    “少他妈废话!”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装了,你还能不认得我是谁?快说,白薇呢?”
    “白薇小师傅?”
    老大爷没在打马虎眼,一脸茫然地问:“白薇小师傅怎么了?她没来过呀?”
    “白薇七点钟到食堂打饭,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这小卖铺就在食堂边上,你没见过她?”
    “没有,”对方摇了摇头,随后又道:“你先别着急,小师傅会不会是出去散心了?”
    “这不可能,”我答道:“都什么时候了,哥哥都在抢救室躺着呢,这种时候要是你,你还有心思散心吗?陈国生呢,把陈国生给我叫来!”
    一听这话,老大爷为难道:“我们老大现在没在医院,带人出去找杨死了,你先别急,要不我给你找别人问问。”
    说着话,他抄起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拨通后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青年人走进了小卖铺里,进门脱下帽子,立刻朝柜台前的老大爷问道:“老李,这么着急叫我来,有什么事?”
    “你见着白薇小师傅没?”
    老大爷一问,那保安立刻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回想了一阵子之后,忽然一拍脑袋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大概七点来钟,我在门口巡逻时见小师傅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后来好像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白薇去了哪儿?”
    我赶忙一声惊问,那保安摇了摇头说:“不过老大特地吩咐过,一定要严格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所以白薇小师傅离开医院时,我见有我们自己人跟了出去,至于去了哪里,这我可真就说不准了,他们都还没回来……”
    “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气得骂了句脏话, 扭头就往医院门口跑,心想着出去找找白薇,谁知道才刚刚跑出门口,就见几辆黑色奥迪200排成一列停在了医院门口前,车灯把门口前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更照得我眼都快要睁不开了。
    我心里一阵暗骂,遮住车灯光往前一望,隐约就见陈国生从打头第一辆车上走了下来,随后后面几辆车也分别跟下了几个西装男来,一下车就急忙都聚向了最后一辆车的后座车门,很快又从最后一辆车里抬下了昏厥不醒的女孩儿来,女孩儿打扮光鲜,不像是749的人,不过从陈国生等人的脸色和紧张程度来看,无疑也是749的眼线或秘密行动人员。
    我正要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开小卖铺的老李和那年轻保安都跟了出来,走到我身旁时,那保安顿时一声惊呼:“就是这姑娘,她是老大安插在病人里的工作人员,白薇小师傅出去时就是她负责跟上的……”
    一听这话,我心头再度一惊,二话没说冲到车前,没等陈国生反应过来,我先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子,惊声问道:“陈国生,白薇呢?白薇出了什么事!”
    “小,小六子,你先别激动。”
    当时听陈国生说话有些紧张结巴,我一猜就是出了事,于是赶忙又逼问了起来,随后就听那被抬下车的女孩儿昏沉沉地开了口:“小师傅,小师傅被人,被人给掳走了……”
    “被谁给掳走了?”
    我再度惊问,那女孩儿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具体我也说不清,那是大概七点十五分时,我正假扮成路人在医院门口巡逻,忽然就看见小师傅很着急似的从医院食堂里跑了出来,随后冲出门口跑到了马路上,老大交代过,如果你们有人离开医院,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上,以免你们出事,我就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那她去了哪儿?”
    “她离开医院没跑多远,就拐进了马路对面的一个小胡同里,我也跟了进去,当时天已经黑了,一阵东拐西拐之后我好不容易才又追上了小师傅的脚步,谁想余光里忽然扫见个人影从我旁边的墙下钻了出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一记手刀给打晕了,倒下时我模模糊糊往前望了一眼,小师傅听到我的叫声也回过了头来,似乎是正盯着打晕我的那个人看,而且,脸上的神情非常惊慌一样……”
    “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再度逼问,女孩儿却再度摇了摇头,表示之后的事情,自己就一无所知了。
    紧接着,陈国生一声长叹,接过了话茬,说道:“小六子,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的这一情况,就在大概十来分钟之前,我正带着人从县城外往医院返回,中途接到了她的电话求救,当时她也才刚刚苏醒过来,于是我们当即赶了过去,可惜的是当时胡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小师傅已经不见踪影了。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出事的胡同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想必是小师傅和对方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791
    稍作了一番商议之后,按照白龙的意思,陈国生撤走了医院里大部分749人员,只留下了几名在医院执行长期潜伏工作的成员负责接应我们。
    而陈国生带人先一步离开之后,白龙也没让老四、杨雪我们几人继续留在抢救室里,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太累,想好好休息一下。
    白龙身负重伤,又在北山洞道里艰难生存了三天,现在体力透支精神衰弱也在所难免,大家都理解,虽然放白龙自己在抢救室里有些让人不放心,但大家还是都没多说,就一起回了病房。
    我们离开抢救室时,大概是晚上九点来钟,白天熙熙攘攘的医院已经再听不到什么杂乱的响动了,一切声响都即将归于平静。
    而回到病房之后,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就各自回了自己的病床上,或则小睡或则抽烟或则想事情,总之各怀心事。
    房间里就这样一直沉默到十点来钟,见大家都不出声,于是床铺最靠近门口的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怎知道还没等悄悄挪到门口,背后忽然传来老四的声音——
    “小六子,你干什么去?”
    我瞬间愣住,回头一看,就见刚刚还在埋头大睡的老四,已经艰难地挪动身子下了床,坐到了轮椅上。
    没等我回答呢,就见老四嘿嘿一笑,又说:“怎么着,想甩了我们自己跑?你小子别以为我们猜不到你的心思,你是想自己出去当诱饵,把绑走杨死和白薇的人给引出来是不是?”
    我也笑了笑,没回答,然而老四已经摇着轮椅走到了我的身前,拍了拍胸脯又说:“兄弟,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我吧!”
    “不,让我去!”
    阿金小银也都争抢着窜下了床来,甚至连杨雪和媪都跟着坐了起来,无疑是早就都打算好由自己作为诱饵引出敌人。
    老四回头扫了一眼众人,又朝我笑道:“你小子那点鬼心眼瞒不住大家的,之前在抢救室里,咱聊了那么久都没定出个精确的行动方案来,表面上是守株待兔等着对方自己找上门,其实精确的方案早就在各自的心里想明白了。不管对方是阴阳神道的人,或者是异人教的人,都太过于狡猾了,否则也不会只捡着落单的人下手,所以要引蛇出洞,咱必须得有个人主动出去当这诱饵才行。小六子,你别以为只有你想到这些了,我们也都不傻……”
    “你们想到了又怎么样?”我笑着说:“眼下就我当这个诱饵的角色最合适,你身上伤势太重,路都走不稳呢;阿金小银还是孩子,虽然道行不低,可关键时候应对起来肯定没我稳妥;媪本身就不是人,在外面乱逛吓着人也不好;而杨雪压根就是外人,就算她想帮忙,咱也不能让人家去替咱冒险不是?何况,对方恐怕并没有对付她的打算,就算她去当了诱饵,也不一定奏效……”
    “你这话说得八成都没错,所以我才说,我出去当诱饵才最合适。”
    老四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又笑道:“小六子,你也都看到了,我现在伤这么重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了,就算不做诱饵,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索性就让我去做这诱饵,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你们,都不能再出事了……”
    “这绝对不行!”
    我当即拒绝道:“老四,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之前如果不是你在镇妖井里挡住那巨兽,我们恐怕根本都活不到现在,如今怎么能再让你去冒险呢?你不必多说,眼下就我做诱饵最合适,你们都别拦着我……”
    “不行!白薇是我们师姐,按辈分我们更是你的小师叔,该我们去!”
    阿金小银也跑过来凑起了热闹,一时间病房里众人争论不下,瞬间热闹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大家争论半天还是没争论出个结果来,见紧张的气氛越演越烈,争论就快要变成争吵,我赶忙喝住众人,叹了口气说:“既然大家都想去做这诱饵,那干脆我出个主意怎么样?”
    我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立刻齐刷刷汇聚了过来,我又说道:“一直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咱几个猜拳决定,谁最后赢了,谁就去做诱饵,其他人先在病房里耐心等待,随后伺机而动,怎么样?”
    这已然是目前分出高下的最好方法,大家当即表示赞同,于是除去原本就与此事无关的杨雪之外,我们其他几人在病房门口围成了个圈子,开始猜拳。
    第一轮,所有人不约而同全部出了‘石头’,于是媪顺理成章第一个被淘汰了下去,因为他没有手,只有蹄子,不管出什么看上去都是‘剪刀’,气得媪直骂街,但也只能愿赌服输了。
    紧接着大家摩拳擦掌就要开始下一轮,各自用左掌包着右拳磨刀霍霍,目光贼溜溜地扫视着周围的人,都不想输。
    不巧,这第二轮猜拳老四和阿金小银都出了‘布’,唯独我出了个‘石头’,顿时满心悔恨,但还是阻止不了另外几人笑哈哈地把我淘汰出局。
    “哈哈,小六子啊小六子,这就是命,这次就该你做不成这个英雄!”
    老四哈哈一笑,说着话摩拳擦掌又已准备好了第三轮较量,而再一看旁边的阿金小银,更是全都磨刀霍霍目光坚定,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心灰意冷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好吧,老子愿赌服输,我倒要看看你们谁笑到最后,出去做诱饵,你们先继续猜,我去尿个尿!”
    我说完垂头丧气拉开门往外走,老四和阿金小银正忙着较量,其他人也都聚精会神地观战,自然都无暇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这倒是正中了我的下怀,才一走出门去,我当即猛一回身把病房门‘嘭’地一声带了上,没等病房里的人反应过来,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锁,把房门从外面给锁了上。
    直到门锁传来‘咔嚓’一响,屋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惶之中当即都跑到门口,又是砸门又是骂街的,我透过门上的窗口朝满面怒容的几人嘿嘿一笑,说道:“各位,我思来想去,今晚还是我去最合适,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们了!你们最好别声张,别捣乱,就安安心心在病房里等着,免得打草惊蛇……”
    “小六子!可这太危险了,就算你不让我们去冒险,也该把我们放出去支援你啊!”
    老四惊声怒吼,我笑呵呵答道:“这你放心,749的人都没走远,就埋伏在医院周边一带,今晚咱势在必得,我不会出事的……”
    我也没多理会几人,说完话快步就朝楼梯口走去。
    而要从病房门口穿过走廊到达最角落里的楼梯口,还需经过白龙所在的抢救室,一想起被束缚在抢救室里无法动弹的白龙来,我不禁又有些担心,于是就想瞧瞧看他一眼,不论此去作为诱饵是生是死,是祸是福,至少都算是个无声的告别了。
    可谁又能想到,当我悄悄推开门缝往抢救室里望时,瞬间惊愕,抢救室里竟空无一人,原本白龙所在的那张床上,只剩下一条条束缚带随意在床上扔着,白龙早就不见了……
    难道又被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抢先了一步?
    惊惶之中又我又仔细朝抢救室里一打量,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抢救室里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说明白龙离开时并未挣扎,而床上的束缚带也都完好无损,不像是外力破坏,而更像是被绑住的人自己巧妙挣脱的一般,甚至束缚带顶端几个卡扣都还没有解开……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无疑是早先不动声色的白龙,竟自己挣脱了束缚,跑去替我们当这诱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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