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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第51页] |
作者:静待良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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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 听完这话我问:“弄巧成拙?啥意思?” 就听杨死答道:“火燕集团派出来潜伏到四周的高手,其中有好几批就在五爷等人迷路的那片山林里藏匿,结果四人误打误撞在深山老林里一转悠,先后和其中四批人撞了个正着,算着进县城后在旅馆解决的那位小老板,火燕集团的这批高手里,有五批人都栽在了五爷的两把菜刀之下,什么高手不高手的,让他老人家揍得都跟猪头似的……” “五爷!您老神威依旧啊!” 听到这话,我连连朝着五爷挑大拇哥,就听五爷挠着头哈哈笑道:“别别别,我可没这么大的功劳,主要是仙灵子道长道行高深,一路上全靠他了!” “您老可别这么说,”仙灵子含笑摆摆手,又抬手指向三姑娘道:“要说出力最多的,自然是三姑娘,别看三姑娘年纪轻轻的入行也浅,堂口里坐镇的四梁八柱可都是狠角色,尤其那一大一小两位鬼仙和那位黄仙少奶奶,一路上逢山开路逢城破,我算是见识到他们萨满教出马仙的厉害了……哦,对了,那头猪仙大哥也功不可没啊,尤其出谋划策这方面,它上三姑娘身时要是不说自己是头猪,我还真当它是只狐狸呢……” 仙灵子道长这话说完,众人顿时都哄堂大笑了起来,而我听完心中更是一阵感慨,仙灵子所说的那猪仙自然就是之前一直被三姑娘抱在怀里的猪大宝,没想到这么一头难缠的大肥猪,竟然也被三姑娘收为了四梁八柱,真是厉害。 被仙灵子一捧,三姑娘脸都红了,扫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拼命给我夹菜的李秀秀说:“咱再厉害,除了打打杀杀终究也没别的本事,要谢还是谢谢秀秀姐吧,这一路上要不是秀秀姐见多识广社会经验丰富,咱不饿死,也得让路上那些骗子啊劫匪啊狠剥两层皮去……” “嗨,我那算什么呀!”李秀秀摆了下手,随口说道:“我也就是仗着自己以前混过,动动嘴皮子吓唬人而已,其实就算我不在,有五爷他老人家两把菜刀开路,谁敢拦着?别说那些劫道儿的了,咱在山里遇到的那个火燕集团手下的色秃驴,号称什么万安寺驱魔大天师,道行高不高,一敲木鱼咱仨都吓得腿软,五爷可不惯着他,冲上去一把抢过木鱼,把老和尚脑袋干得跟个血葫芦似的,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真叫一个威风……”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推了,都是功臣。” 听到四人的互相吹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笑道:“也就是说,现在火燕集团派出来的那批高手,多一半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只要把剩下的一小部分拔掉,应该就算对咱们没有威胁性了吧……” “可能,他们现在对咱已经没有威胁性了……” 杨死忽然开口,说话间微一皱眉,又道:“虽然你走这几天,我们尚未能把对方那批高手全部都揪出来,但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咱们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那些人的下落,并且连连得手。有两次我带着人赶过去时,竟发现某位高手所藏匿的地点已经是一片狼藉,显然是曾发生过一场激战,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却完全发现不了任何线索,那些抢在咱前头替咱办完了事儿的,可不是简单人物……” 杨死话说到这儿,我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来,一番暗想之后,我和杨死几乎同一时间,将目光移向了一直坐在人群后面默默不语的陈国生。 见我俩望过去,陈国生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说:“没错,是我们。” “我就知道,火燕集团那些人可都是高手,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密不透风的,除了你们507还会有谁?” “小六子,这次你猜错了,我刚刚所说的‘我们’,所指的可不是507所,而是我真正老东家——749局。” “原来你是749的人啊。” 陈国生话说到这儿,张老坐在炕上含笑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其实早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发现这附近有749局的人在秘密活动,这个秘密组织成立之初,得过我们天诛府的协助,因此我和他们打过招呼,对他们的行事作风再了解不过了……” “是啊,老人家,”陈国生答道:“三河县即将发生的大事件,也是我们749局一直在关注的,只不过,我们并没有意料到会严重到眼下这一地步,还是通过对结巴仙血液的追踪,才找到的这里……” “等等!” 陈国生话说一半就被我突然打断,不等陈国生发问,我先惊问道:“陈国生,749抢走黄家沟子那套刀具用以追踪结巴仙下落,这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之前却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忘了问你……” “你问,咱现在可是坚不可摧的同盟关系,我陈国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冷眼盯着他,沉沉问道:“早在白龙我们到达三河县之前,就在外面的荒山里偶然间得到了一张羊皮纸藏宝图,上面标记着一处隐藏在三河县的秘密藏宝位置,白龙怀疑那就是火燕集团的实验基地所在,但却一直没有证实过。而你们……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确定了那实验基地的所在位置,对不对?” 听我话一出口,众人皆惊,毕竟在我们这些所谓的‘驱魔界’中人的眼里,像什么507所、749局之类的机构,不过是些系数于官方的三流机构,因此并不被人放在眼里,又有谁会想到,这次他们竟会先一步掌握最重要的情报信息呢? 眼见着一双双惊讶地目光朝着自己汇聚过去,陈国生一声长叹,朝我嘿嘿笑道:“小六子,我还真是瞒不住你啊,没错,火燕集团的实验基地所在位置,我们早就已经确定了,因为结巴仙现在就在里面。我们利用那副刀具上残留的血液,早请人利用五鬼法术追踪出了详细的路径……” “是不是在这儿!” 我说着之前白龙交给我的羊皮图纸取了出来,扔给了陈国生。 陈国生只看了一眼,就坏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没错,就是这里,不过你们手里只有一张图纸,而我们749,已经对周围做过详细的调查了。” “陈国生,可真有你们的,”我笑了笑,又道:“刚还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什么坚不可摧的同盟,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跟我们共享?” “这是我们内部的高度机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当然不会和任何外界势力共享。” 陈国生笑答道:“其实早在火燕集团派遣一批高手驻扎外围时,我们就已经开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了,但碍于对方势力庞大,因此不敢轻易动手,所以就随便选了几批比较弱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回来审问一下,倒也问出了不少关于火燕集团的有用情报,你们想看的话,我可以叫人送过来……” 杨死听完一声冷哼,摆摆手道:“还是免了吧,免得我们天诛府还要欠你们个大人情。” “那倒不用,”杨死刚说完话,陈国生就站了起来,又笑着说:“既然不想我们欠人情,不如大家就做个交易。有件事我们一直很感兴趣,恐怕只有在你们身上才能得到答案……火燕集团位于三河县的分部,到底是被谁一夜之间毁掉的……” 陈国生话一出口,我顿时一惊。 火燕的分部,竟被毁了? |
454 陈国生的话着实让我惊了一下,但让我更为吃惊的,确实他说话时,那双眼睛里射出的精明的光芒。 陈国生面带微笑,神情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哪还有我们最初认识他时,那副天真无邪憨厚老实的模样,简直就是满腹精明算计的陈国富又起死回生站在了我们的身前,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又或者说,他并未改变,而是终于脱下了一直盖在身上的掩饰,做会了真正的自己。 仔细想想,陈国生隶属于749局,本就是749派往507所秘密窃取情报的调查人员,这种人就算是再实在,再憨厚,又能憨厚到哪里去呢? 与其说是朋友,但在我看来,眼下的陈国生倒更像是个商人,他不害人,但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以自身利益为重。 “小子,你跟我做买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国生的话,似乎也让杨死感觉到了压力,不禁冷声问了一句,可陈国生依旧面不改色,笑道:“当然知道,堂堂的天诛府十二位天尊之一,对于你的资料,我可能比你自己还要熟知呢,而一直坐在炕上的这位老人……” 说着话,陈国生抬眼扫向笑而不语的张老先生,先是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想必您就是阁皂山的张鸿儒老前辈吧?” “你连我都认得?” “那当然,虽然您早就已经退隐,但为了更了解所谓‘驱魔界’的大体构成,您的资料我也早就烂熟于心了,今天能和您见面,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呵呵,大家各为其主各取所需,恭维的话我看还是免了吧。” 张老摇摇头,又问道:“小兄弟,你想从我们这边得到什么消息?” “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火燕集团分部被毁那件事儿。” 张老和陈国生两人对话时,小霏也走到我旁边,在我耳边窃窃私语道:“小六子师傅,火燕集团的三河分部被毁的事,还是你离开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出在后夜,我们正都睡着觉呢,忽然就听见不知道从哪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震了起来,张老先生赶紧派人出去打听情况,后来才知道,竟然是火燕集团位于县城里的分部让人拿炸药给炸了……” “炸药?” “恩,这还不算,炸得只是建筑,没炸伤人,因为分部里的人早在爆炸之前就不知道被什么人都给弄了出来,据说在地上躺了一大片,每个人都哀声惨叫的,可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还有这种事?” “对呀,我当时也特别奇怪,还有更奇怪的呢,事发之后,当地警方大批出动,把那些人也都送进了医院,结果那些人似乎全都神志不清,根本就问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后来到了事发当天的凌晨,那些人竟然集体在医院里自杀了……” 听小霏话说到这儿,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没等再问,只听陈国生已正颜厉色地朝着张老先生说道:“张老先生,有件事你们应该并不知情,火燕集团的秘密实验基地其实是古时候留下的一处‘八极宫’……” “八极宫!” 一听这话,张老先生瞬间大惊失色,杨死、巴颂和仙灵子也在一旁听愣了住,而我们其他人则都听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我赶紧问:“张老,八极宫是什么?” “八极镇尸宫,乾坤在其中,八门八杀将,天地两不通……” 张老先生念完这四句话,脸色已变得更加煞白了起来,自打认识以来,我还从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紧接着,就听杨死在一旁问道:“张老,这里竟然被布了八极宫,难不成三河县真的会是……” “没错,应该错不了了,这下可糟了……” 张老先生微微颔首,我赶忙又在一旁惊问道:“张老,杨死大哥,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就糟了?八极宫到底是什么?” “是玄魁的墓冢。” 巴颂在旁话一出口,我顿时惊了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就听杨死又沉沉说道:“小六子,其实在你离开之后,我们又对一木道人做过几次审问,主要是想问出他身边那只僵尸是怎么回事。” “那只僵尸生前也是清朝的一品大员,咱不是问过了?”我说。 “这是问过了,可还有一件事没问明白,那就是僵尸身上所穿戴的,确实是僵尸王玄魁的官袍不假……”杨死答道:“后来一问,我们这才问出细情,原来传说中的僵尸王玄魁真就在那座秘密实验基地中,并且已不知被火燕集团用什么方法抓获为实验对象,一木道人出身于茅山派,僵尸王玄魁的威名对他的影响自然比别人更大,于是他趁僵尸王被用作实验品时,悄悄从实验基地里带出了玄魁的官袍官帽,并且穿戴到了自己那只僵尸的身上……” “可这又怎么了?就算什么八极宫是玄魁的墓冢,咱照样给它铲平了不就得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张老在一旁叹道:“起初我们设想,假设玄魁真已经为火燕集团所用,那么到时候只能牺牲两个人,在关键时候将玄魁引走,以免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可如果玄魁的墓冢在这里,就没这么简单了,僵尸本就有维护领地的天性,虽然不知道火燕集团是怎么做到将它的墓冢变为基地而不出事的,但如果我们贸然闯入,玄魁必在八极宫内拼死抗衡,想引走它可就困难了……” “那八极宫,这么可怕?” “当然,所谓的八极宫,是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镇尸法,以八卦图为基础,将墓冢故意建造为八极八门,每一门各安置一枚开光神兽像用以震慑墓中邪气,并借助八门互相流通,将墓冢内的邪气放走,可以将它看做是用以镇压邪物的阵法,尤其对尸灵道的人魔僵尸,有奇效。但这阵法却也不是什么尸妖都能镇住,有迹可循的历史记载中,自古以来有三座用以镇尸的八极宫被所困妖物所破,八门神兽在强烈的邪气长期浸染之下竟化为邪灵助纣为虐,因此八极宫内邪气更强,反而助长了其中尸妖的魔性。这三座宫,自古就是天下驱魔之人无法踏入的禁地,传说踏足必死,而且下落极其神秘,八极八门因千百年间地壳运动而顺着地龙脉走穴变迁,至今都没人能准确找到它们的位置,就算找到了,进去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 “您老所言不错,”陈国生接话说:“最初我们749发现那座八极宫位置时,冒险先派了两队人进去,想看看里面情况,结果没多久就都失联了,我们哪儿还敢再轻举妄动,于是就一直悄悄潜伏在周围做调查,虽然内部结构还不清楚,但外围情报,大致了解到了不少……”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又望向杨死,笑问:“杨死大哥,我用我手里关于八极宫的情报,换取你们的消息,应该不会显得太寒酸吧?” “这……” 杨死一阵犹豫,不由地望向了张老先生,就见张老先生一番沉思,随后朝着杨死点了点头,杨死这才开口。 “那好,这个交易我们做。你猜的不错,火燕在三河的分部,确实是被我们天诛府所毁掉的,但并不是我们这部分人所为……” “那是谁干的?” “天诛府,五军都护府,大将军王……” 杨死话一出口,我不禁一声惊呼:“怎么可能呢?按照时间推算,当时小雪才刚出发,而大将军王岂不是还在临县……” |
455 “没错,大将军王不单当时没在三河,就连现在,他也还没过来。” 杨死这话说完,我更惊讶了,又问:“可你刚刚明明说……” “是阵法。” 杨死忽然打断我的话,又开口道:“蒙馨雪是当天早上跟你差不多时间出发的,从路程路况推算,再多掐出遇到突发事件的提前量,最早也要当天晚上才能赶到临县,就算是第一时间找到大将军王,并且说通他过来帮忙,也不可能赶在后夜就回到三河县。但是一看到当时火燕集团分部被摧毁成的模样,我就一眼看出了其中玄机,这是阵,一个目前只有大将军王所掌握的阵……” 杨死话说到这儿,张老先生也点点头道:“杨死所言不假,火燕分部被毁,正是大将军王的独门阵法‘十二都反天门阵’所为……” “十二都……反天门阵?那是什么?”陈国生问。 杨死随后又道:“在我道家之中,自古流传七七四十九路降魔阵法,都是利用乾坤五行之理震慑妖邪,其中第一阵,传为十二都天门阵,是以十二根龙柱按五行八卦变化插入地脉之中,龙柱入地翻山倒岭,如有十二支尖枪控住地龙,威力极大。但要布此阵者,需先掌握极其深奥的五行术数与风水八卦知识,千百遍推算风水地脉之后才能精准下柱,因其要求太高,这阵法渐渐的也就在我道家传承中失传了。而大将军王出自阴阳家,阴阳家起初便是我天师道下的一个分支,阴阳家之术分阴阳,其中阴术为鬼术,害人之术。十二都天门阵法被传入阴阳家后,被古阴阳家与鬼术相融合,因此变得威力更强,不单可控制地脉,更能同时迷惑入阵者,被命名为‘十二都反天门阵’。此阵效果奇大,但布阵的前提条件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所以历代传承下来也逐渐失传,直到后来有一天,大将军王出现了……” “他竟有发动十二都反天门阵的本领?”我惊呼道。 杨死点点头,答道:“没错,大将军王虽生性残暴嗜杀,但不得不说的是,他可能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风水学家,这是天赋,甚至连御史白龙都自叹不如,更是近代以来任何一代阴阳家传人都无法比拟的。正因如此,他成为了当世十二都反天门阵的唯一继承者……” 陈国生问:“可你怎么就能断定出,毁掉火燕分部的就是这个阵法?大将军王又是怎么做到的?” 杨死答道:“要判断这一点其实很简单。当晚出事之后,我第一个赶过去观察现场,当时甚至连附近派出所的人都还没赶到,到达现场后,我最先闻到的是一股很浓烈的火药味,火燕分部所在的那栋四层大楼整个燃烧了起来,墙壁上现出道道裂痕。起初,我也以为是火药爆炸导致了这一结果,可仔细一看,发觉不对,如果是火药爆炸,裂痕应该从内自外,从爆炸位置朝周围延伸,然而那楼上的裂痕却是从下向上延伸的,而且明显是从外部裂开向内部,最终在警车到达现场后的几分钟内,整栋大楼整个塌了下来……” “所以你断定,爆炸不是火药造成的?” “当然不是,火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后撒上的,什么火药爆炸、炮仗爆炸、煤气爆炸,这是大将军王动用此阵时常用的伎俩,为的是掩人耳目,尤其要掩的就是你们这些507、749的苍蝇……” 杨死一声冷哼,又接着说:“除此之外,警察到现场前我偷偷围着即将倒塌的大楼转了一圈,确实在大楼四周发现了几根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水泥龙柱,十二根龙柱设在不同的方位,为阵法力量之源头,阵一发动,龙柱必先受损,因此大将军王选用了比较平常而又不太结实的材料,同样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阵法竟然这么厉害,要不是因为有爆炸,我还以为是小规模的地震呢……” 陈国生一声惊呼,就听杨死又说:“还真让你蒙对了,这阵法的起源就是根据地震而来。古时有《地母经》记载,世间天灾一甲子一变,也就是六十年,九宫飞星一甲子循环一周,一居正中、二飞西北、三飞正西、四飞东北、五飞正南、六飞正北、七飞西南、八飞正东、九飞东南,九星顺地脉走向而变,以此演变推测,根据九星走向、天地龙脉变迁,甚至能推出某些天灾走向来。后有道家高人探清此理,并效仿此变化创造出十二都天门阵,将天灾化为了人祸。我记得大概不到二十年前,就曾有个道家入了魔的七人自己摸索出了十二都天门阵的阵法,在某地一番尝试后竟不小心牵动了一场大天灾,造成了千里震撼惨相环生,好在最后被我们天诛府的前辈及时制止,那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你该庆幸,大将军王虽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为人极端正义,倒也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坏事来,否则的话,那天夜里也就不会出手相助了……” 杨死这话说完,听得我们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一番沉默之后,陈国生脸色雪白地惊问道:“可是,你也说了,大将军王根本就不在三河县,他又是怎么操作的呢?” “他虽不在三河县,但五军都护府的人遍布各地,他要派几个就近的下属替他提前布好龙柱和符咒,并不困难。布成阵法后他只需在临县作法起坛,这阵法就可以发动了,大将军王道行极深,可是目前驱魔界里一等一的高手,临县距此不过百里,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可是分部里的那些人又是……” “同样也是受了这阵法的迫害。”杨死又道:“我刚刚说了,十二都反天门阵是我道家的正道阵法与阴阳家阴鬼之术相结合诞生的产物,效果极其可怕,在阵法发动的同时,那些被困在阵里的人也都中了咒迷了心智,因此受到大将军王的支配离开了即将被摧毁的建筑物,随后都在医院里自杀了……” “可是,大将军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也不解地插话问道:“他要是真想让那些人死,干脆直接毁掉建筑物,把他们都砸死在里面不就得了……” “呵呵,小六子,你给我好好的记住一件事……” 杨死死气沉沉的目光忽然扫来,抬手指着我正颜厉色地说:“我们是驱魔者,不是杀人犯。就算某些时候,因同道中有人入魔作恶,非要将他除掉不可,手上也要尽可能的少沾人血,一来有损修行,二来徒增心魔,三来,也会因此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话说到这儿,杨死故意扫了一眼满脸惊愕地陈国生,又接着说:“大将军王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直接以阵法将所有人害死在建筑物里,万一被人追查到十二都反天门阵的线索,他解释都解释不清,他倒不是怕事,他是怕烦。所以他安排那些火燕集团的人在医院里集体自杀,就算事有蹊跷,可那些人终归都是在医院里自杀身亡的,就算有人调查,也得先从医院和那些人的各自背景着手,也调查不到他的身上吧。他以此转移视线,更起到了震慑火燕集团的效果,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 话说到此,杨死神情不禁动容,露出几许前所未见过的恐慌。 |
456 听他说完这些,我心里也隐隐发憷了起来。 之前我就听白龙提到过这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王,古时诸子百家各有驱魔避凶之法,但因潮流所趋至今已仅剩不多,大将军王本出身自法家,后于各家各派拜师游学,博众家所长后自成一派,原本就是世上难得的天才,没想到竟还参悟了连阴阳家弟子费劲终身都难以参悟的‘十二都反天门阵’,简直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暗想,幸亏这大将军王不是我们的敌人,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听杨死将整件事详细叙述完之后,陈国生更是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沉默许久之后才医生感叹道:“没想到这位大将军王,竟然会厉害到这种地步。其实早几年我们就调查过你们所谓的‘驱魔界’中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这位五军都护府的大将军王,也是早有耳闻,甚至故意收集过一些资料,但并不详细,关于他的资料少之又少,今天听你这一介绍,看来我们真得对这位高人采取一些行动了……” “陈国生,你这话什么意思?”杨死冷声问道。 陈国生赶忙摆摆手说:“杨死大哥你别紧张,我所说的采取行动,倒不是想要把他怎么样,只不过,这个人确实有必要被我们更谨慎的监督起来才行,毕竟他所掌握着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们749局的预料。我们749是国家认可的官方机构,维持世人所不知的秩序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如果不把这只掌握着绝对力量的大老虎监督起来,万一哪天他的所作所为,危害到普通民众,危害到整个国家,那可就糟了……” 听完陈国生的话,杨死轻蔑地冷哼道:“你们这根本就是在浪费资源,天诛府岂会需要你们的监督?别忘了,早在没有你们749之前,我们就已经潜藏在人间维护这天下的安危了,现在你说这话,真是讽刺!既然你们资源这么多,与其监督我们,倒不如把资源利用在真正的除魔卫道上,岂不是更好?” “呵呵,杨死大哥,这就不劳您操心了,”陈国生说完从腰间掏出个对讲机来,凑到嘴边说道:“把资料拿进来。” 陈国生联系自己人,我们本不惊讶,但让我们惊讶的是,他手里的对讲机才刚一放下,门外就立刻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一下,在场所有人全都惊了住…… “陈国生,你把你的人引到这儿来了!” 杨死一声惊呼,就听陈国生微微笑道:“当然了,大家是同盟,我有责任确保你们的安全。” 陈国生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双眼中那抹精明地光芒却仍让人不寒而栗。 显然,自打五爷我俩会合开始,陈国生就已经用最快速度布置好了下一步的行动,眼下我们这个最后的藏身地点,无疑已经陷入了749局的监视之下。 见事已至此,杨死也没多说,朝着身旁的杨左生使了个眼色之后,杨左生立刻跑出去开门,很快就拿了厚厚的一份资料回来。 进屋后陈国生接过资料,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杨死手中,说:“这就是我们对于八极宫外围全部的调查,作为交换,现在我将它毫无保留地交给你们……” 陈国生这话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可我们心里都明白,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场交易,这份资料或早或晚也会落入我们的手中,因为749需要我们,需要借助我们以及整个天诛府的绝对力量,来消除火燕集团对整个国家所造成的威胁。 而如今还没等将威胁消除,他们竟就盘算起了如何将自己需要借助的这绝对力量,关进笼子里去了…… 大家围着资料研究的时候,我偷偷把杨死从屋里叫了出去,并只对他一个人将鸡冠山上藏着古代飞龙尸身的事情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听我说完,杨死一阵惊愕,我又说道:“杨死,眼下小雪不在,张老先生毕竟又早已退隐,我不想再给他徒增麻烦,在场的天诛府人员里就你权力最大,这件事我思来想去,只能交给你了……” “你要我帮你解决那飞龙尸体?” 我点点头说:“没错,那尸身我亲眼见过,即便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可依旧妖气肆虐难以驱除,如果被火燕集团的人发现并加以利用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就算是交给陈国生他们749局处理,我也放心不下,因此只能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尽快安排,为鸡冠山清除隐患。” 这事儿说完,我俩才前后脚又回了屋里,进屋时就听见众人正在激烈地争辩着,仔细一听,似乎是在争吵如何杀进实验基地的方法。 五爷向来勇猛,最先提议说,管它什么八极宫、九极宫的,干脆直接随便找个门口就杀进去,他手持两把菜刀为我们当开路先锋,趁着火燕集团还没反应过来,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五爷这话说完,张老先生立刻摇着头否定了提议,说道:“这样不行,八极宫为古时候镇尸阵法,其中布局及其巧妙,先不说直接冲进去的话,不了解内部构造会有危险,单说就算是真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对方还是有足够的时间从八极宫其他门位全身而退……更何况,要想将其一举消灭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火燕集团从周围临时调派来的一群高手,大部分已经被我们逐个击破,可基地里藏着的上百只人魔实验体,终究不容小觑……” 五爷蛮干惯了,一听自己的提议被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老头儿否决掉,当时就火了,仍还坚持己见,更来了一句‘既然你们这么怕死,那干脆我自己杀过去先替你们开条血路’,结果两个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就吵了起来。 两个资历最老的开始吵架,周围其他人也都开始吵吵个没完,仙灵子建议分兵八路同时将八个门包围住一起推进,可我们人手不够;巴颂建议现在外面伺机观察循序渐进,必要时候来个围点打援,先断掉对方基地里的外围物资输送路线,但我们所剩的时间却已不足三天,根本就不可行;而陈国生更建议将整件事情马上汇报天诛府高层,临时调派主力人手过来协助,可惜这更是不可能的…… 见众人七嘴八舌一阵争吵不休,杨死我俩听得头都大了,终于,杨死先坐不住了,怒吼了一声‘别吵了’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一句话。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听杨死气喘吁吁地道:“实在不行,就让我一个人先进去探探路……” “你一个人?这怎么行?” 张老先生一声惊呼,只听杨死又道:“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摸清八极宫内部格局,以及火燕集团的人手布置,现在我们对内部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攻进去,太危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一个人去探路又有什么用?”张老先生叹道:“杨死,你是九世奇人,是活死人,但终究是人,孤身进去之后,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出来吗?” 听完这话,杨死也沉默了,这时就听五爷在一旁又叹息道:“可惜咱这边没有受邀的仙家妖邪来帮个忙,否则的话,真要是能混进去,那不就……” 五爷话一出口,我顿时眼前一亮,高高举起手来朝着众人一笑—— “要不……我去试试?” |
457 “你?” 听我话一出口,所有人惊讶朝我齐刷刷聚了过来。 五爷最了解我,一听这话,立刻阻拦我道:“小六子你别捣乱,这种时候了,阳魂出窍可行不通啊!” 五爷说完,杨死也在一旁点点头说:“是啊小六子,懂得阳魂出窍之法的人,在驱魔界内可不止有你一个,火燕集团必然早有防备,阳魂离体后及其虚弱,这太危险了……” “不,我说的不是阳魂出窍……” 我说完一阵沉默,最终鼓起勇气又道:“我的身上……可能有胡家的血统……” “什么?” 一听这话,满堂皆惊,纷纷质疑了起来,我又说:“我也是不久前才刚刚知道的,理论上来说,我能勉强算得上是半妖道中的一员,虽然冒险,但假设我能利用自己这一身份蒙混进去的话,哪怕只有一时半刻,只需利用三姑娘的通灵之术传回信息,咱们不就能了解八极宫里的布局奥妙了……” “小六子,你把手伸过来……” 张老先生话一出口,两个手下立刻从炕上窜了下来,一左一右押着我就按在了炕上,把我一条胳膊递给了张老先生。 就见张老先生一把攥住我胳膊之后,指甲在我手腕脉门上只轻轻一抹,已然用指甲盖挑起两点血滴,滴在了面前的一碗清水之中。 “快取醋和糯米过来。” 张老先生一发话,立在门口的小茹立刻从中堂取了两件东西,就见张老先生先抓了点糯米洒在正从水中融化的血滴上,又往碗里点了两点醋,随后又扬起手指用牙齿一咬,咬破的手指已开始往碗里滴落血迹…… 张老先生的血一混进碗里,整晚水立刻莫名地泛起一片片波澜,黄老先生赶紧又从身旁抓过几张空白黄纸符将那碗口封了住,这才朝着我们说道:“咱就先说到这里,你们先去各忙各的吧……” 张老先生这话让人大出意料,但也不敢深问,于是一一告退离开了房间。 我被带进院里一间厢屋休息,休息时,李秀秀、小霏等人一直在旁边嘘寒问暖,问我这几天到底都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杨死也追问我,刚刚所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的,我竟然就成了半妖? 都是熟人,我自然也没隐瞒,于是将在鸡冠山上所经之事跟几人说了一遍,听我说完,杨死顿时沉下脸来,旁听的小茹立刻追问道:“师兄,你觉得小六子这事儿怎么算,真能算是妖吗?” “这个……不太好说……” 杨死叹了口气,又皱眉沉思道:“假设小六子的母亲真是青眼狐家的家主汐女的话,那么不管他真正的父亲到底是马君翎还是马君武,他自然都能算得上是个半妖,因为体内流淌着胡家的血液。可问题是,刚刚小六子自己也说了,汐女怀孕生下自己时,是利用的借尸还魂的肉身,因此理论上来说,他身体里自然该是没有青眼狐家的血缘的,但却继承了青眼狐家的妖性……若说他是半妖,倒也不能说得这么肯定,毕竟他生身父母都为人身……” “师兄,那他到底算是什么?” “这种事情我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如果按照眼前的情况来说,小六子倒能归类为妖,或者说是个妖气与生俱来的人……” 听杨死这话说完,我冷笑了一番说:“我最初听到这话时,巴不得是做了一场梦,心想自己要是变成了妖,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可是事到如今,我竟还希望自己是只妖了,如果我是妖,兴许就有机会顺理成章地混进那座实验基地里去……” “不,小六子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 三姑娘在一旁摇了摇头,答道:“如果这么办真可行的话,哪儿还用得着你自己出马,我随便从我四梁八柱里选个仙家过去不就行了……” 三姑娘话没说完,却听一阵笑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你那些仙家可不行,但若是小六子,兴许还真可以……” 话音没落,就见张老先生已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不,准确的说,是被自己的手下用轮椅推进来的。 “张老,您说我可以?” 听到张老先生进门时所说那话,我顿时激动了起来,然而张老却摇了摇头,答道:“你有这潜质,但是现在确实还行不通。” 说着话张老先生一抬手,一名手下立刻将之前他用黄纸符封住的那碗血水端了过来,揭开黄纸符再递给我们一看,却见碗里的水竟然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我看得惊慌不已,就听张老又道:“我修行数十年,自身的血液里含有驱魔效果,我的血刚刚吞噬了你的血,并互相反应化为了黑色,这就说明,你的血确实是妖血……也就是说,你确实能算得上是一只妖……” 听张老先生这话说完,我心里‘咯噔’一声,已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张老先生随后又望向三姑娘,说道:“三姑娘,我刚刚说你不行你可别生气,我倒不是说你作为出马仙的道行不够,或是你那些仙家修为不行,只是眼下情况特殊,我们已经查到,火燕集团这次召开聚仙大会广发邀请函时,特地定下了一个规矩,各路诸仙家必须肉身亲临,这样才能进入实验基地之中……” 张老先生话说到这儿,跟进来的陈国生也点点头说:“没错,这一点我们也早就发现了,最近我们的人一直在八极宫周围悄悄监视,发现常有各种动物趁夜潜入八极宫入口之中,应该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些来参加大会的仙家吧……” 张老先生答道:“火燕集团必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竟能引诱一群山中仙家现真身来见,真是不见到。你们得知道,世间妖魔邪祟,尤其是萨满教所供奉的那些动物仙,成道行之后主要是以附体上身为方式施展法力展示自身,但本身肉体极其脆弱,可谓是仙家们的致命弱点,所以越是修为高的仙家,就越喜欢把自己的肉身藏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显露在外人面前的……” 听张老说完,我也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之前我和白薇在黄家沟子一路斩妖驱魔时,我就发现了这一点,虽说那些仙家附身办事时神通广大,但有些肉体却极其脆弱,就和普普通通的动物无异。 这时张老又转对三姑娘道:“你身上的四梁八柱都有什么,我是知道的,戾气最重的当属那对鬼子母,却本就是游魂野鬼没有实体,而如果派其他的黄仙、猪仙之类的进去,又恐有为难,再说它们就没有得到火燕集团的邀请,眼下冒然前往,岂不是凶多吉少?” 听完这话,三姑娘也不禁沉默了下来,而这时杨死似乎已在张老的话中听出了蹊跷,就问道:“张老,您该不会是想让小六子,以自己的肉身前去铤而走险吧……” 张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杨死却辩道:“这可不行,小六子在一路上屡出风头,火燕集团不可能没有他的资料,他一露面,准保是九死一生!再说了,他也同样没有邀请函啊!” 杨死话说到这儿,张老却笑呵呵摇了摇头,答道:“他确实没有接到火燕集团的邀请,但你们都别忘了,他虽然没有邀请函,身上却有几件连邀请函都比之不及的东西,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
458 张老这话出口,我和杨死等人全都愣了住。 就见张老神秘一笑,又指着接着道:“小六子,之前我听你的小徒弟小霏提过,你已从白龙身上习得了灵兵之术,对不对?” “对。”我应了一声。 “你这灵兵,可不普通啊……” 张老先生又笑了笑,忽地感慨了起来—— “我尚还记得大约二十来年之前,那时我还在龙虎山清修,尚未退隐,阁皂山曾发生了一件大事……” “您说的,是蠪侄祸乱人间那件事吧。”我直接问道。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又道:“没错,正是此事,当时那上古妖王蠪侄率领天下狐族大闹人间,整个驱魔界中一片惶惶不安,而出于阁皂山距离那蠪侄所盘踞的荒山位置最近,你爷爷这老头子又向来目中无人好大喜功,因此自动请缨竟接下了天诛府派下的消灭蠪侄的任务,出于蠪侄凶悍无比,并由我龙虎山、茅山两山派人策应,我正是龙虎山派去的人员之一……” “您也参加过那一战?” 听到这话,我不禁激动了起来,就见老人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蠪侄本为上古恶兽,及其凶残,当日黄山一战,我们三山联手竟难以抵挡,好不容易冲破了狐族所布下的防护网时,三山已有二十多名高手丧命,之后,我带着我们龙虎山派往支援的人马勉强冲开狐族阵型杀向蠪侄,却没想到,只与蠪侄交战不足五个回合,队伍中所率领的十二名龙虎山高手就已全数命丧于蠪侄爪牙之下……” 往事历历在目,张老先生越说越激动,眼神中不禁划过一丝惶恐。 他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叹息道:“那日一战,我也身受重伤,蠪侄利爪袭来,在我胸膛上留下了一刀二十多厘米长的划伤,只差分毫就划开了我的心脏,我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连您都降服不了它?” 听到这话,杨死顿时一惊,随后又问:“就算是二十年前高手辈出,但以您的资历辈分和实力,在那时的驱魔界里也应该算是最顶尖的高手了吧?”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笑道:“虽说这话说出来有些狂妄,但当年确实是如此。那时候,wen.革闹得如火如荼,驱魔界不少民间高手乃至于各派精锐,多数惨遭迫害,更有不少代代相传的寺庙道宇被拆、法器法典被毁,对于我驱魔界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渐渐形成了一种青黄不接的现状,老一代的高手们被迫害惨重,新一代的子弟们又还不能独撑一面,因此驱魔界急推选了几位领军人物,其中除了我的哥哥,也就是当今龙虎山掌门天师张碧清的父亲之外,另外两人分别是已故的茅山前任掌门人林老九、以及阁皂山的马三山,三人之下,又推选出一批当代精锐辅佐压住整个驱魔界的阵脚,我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整个驱魔界中除了这三位老大哥之外,我的道行自认为是无人可比,可谁又能想到,在恶兽蠪侄的面前,我竟会那么的不堪一击……” 话说到这儿,张老先生一声长叹,随后又道:“那一战中,我身受重伤险些命丧荒山,多亏三山老哥哥救我一命,并派人将我抬下火线,自那之后,我回到龙虎山休养了足足三年才养好伤势,本想去找三山老哥报恩,却没想到等再出山时,却听闻三山老哥已经在人间蒸发了,实属可惜……而也正是因那惨烈一战,让我悟透了自身的渺小,自此后专心修行再不敢高估自己,再之后,便也就学着三山老哥一样,人间蒸发悄悄退隐了,一藏就藏到现在……” “原来,您和我爷爷还有这样一段交情啊……” 我一声感叹,张老先生点点头道:“那是当然,驱魔界很大,但也很小,你爷爷虽浑,但确实是我张鸿儒此生最敬佩之人,而那蠪侄,也在之后二十年中屡屡成为我挥之不去的心魔,正因如此,前几天听小霏一提你竟将蠪侄化为了自己的灵兵,我好一声惊呼……” 听到这里,小霏在旁边连连点头,笑道:“是啊师父,那天我说完可把老爷子吓坏了,差点儿尿出来……”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我气得狠狠瞪了小霏一眼,小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直吐舌头。 这时就听张老先生又笑道:“别怪小霏,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形容词用的过分了点儿,没事,哈哈,没事。” 张老先生尴尬地笑了几声,结果越笑越尴尬,于是假意咳了两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二十年前那惨烈一战,你们都没经历过,因此可能觉得我说得太夸张了,更体会不到蠪侄这恶兽带给人的恐惧,到底是多么的恐怖……” “张老,我能体会到……” 我皱着眉头答道:“虽说蠪侄倒没怎么伤害过我,可它毕竟一直待在我的身上,将它化为灵兵之前,每次他怂恿我入魔时那种恐怖的感觉,我至今还深有体会,而更可怕的是它出手的狠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龙不准我随意动用灵兵之法,什么以杀为度,魔就是魔,妖就是妖,就算你能将它用为灵兵,却也不可能将它训话,灵兵一动,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余地,只剩一个‘灭’字……” “所言不假,你年纪轻轻就能悟出这些,看来白龙果然教导有方。” 张老先生不由地投来赞许的目光,随后就听杨死又问:“可是张老先生,您为何突然提及蠪侄,难道说这东西现在能帮咱们?” “当然,”张老先生颔首说道:“二十年前蠪侄之威,连我都心惊胆战,就更别说其他上了年纪的驱魔界高手们了,你想,火燕集团对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了如指掌,对蠪侄又岂会不知?二十年前蠪侄突袭阁皂山后,传闻已被当场杀死,如果这当初险些毁掉整个驱魔界的大妖王忽然再临,并主动送到火燕集团的门口去,又当如何?” 张老先生话说至此,大家再度沉默了下来。 一番思索之后,我茅塞顿开,当即朝着张老先生惊呼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火燕集团知道我的事,更不会不知蠪侄其实一直和我共用一体,更曾几次试图控制我,导我入魔。之前有白龙和白薇在,我几次化险为夷,可是现在,白龙和白薇都不在了,我控制住蠪侄,我便是我;蠪侄控制住我,我便是蠪侄……” 我话说到这儿,张老先生再度抛来赞赏地目光,欣慰地点了点头。 杨死在旁边皱着眉头问:“你俩到底说什么呢?” 张老笑道:“我在劝小六子入魔,将已化为灵兵的蠪侄放出来掌控肉身,火燕集团的人见了,准备会八抬大轿把这位妖王请进去不可……” “这可不行!” 杨死听完一声惊呼道:“张老,您这样会害死小六子的!那蠪侄真要是被放出来,岂会再甘心被困住!小六子必死无疑!” “不!如果是别人,自然是必死无疑,但如果是小六子,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主要与他身上的血脉有关……” 张老先生神秘一笑,说着又端起那碗血水来,接着说道:“如你所见,小六子的血缘中有一部分本就为妖,所谓入魔,对于人体来说象征着人的部分被邪魔从内自外吞噬而成,但小六子本身具备一部分狐家血缘,本就是妖,又与蠪侄为同族血脉,因此就算入魔,蠪侄不也无法完全将其肉身全部占据吗?” 张老先生话说至此,杨死顿时惊吸了一口凉气。 |
459 见杨死等人全都面露惊色,张老先生又微微笑道:“你们放心,一将蠪侄放出来,小六子的神智自然会被吞噬,但不会彻底湮灭,但事后我们只需想办法将他自身的意识再行放大,压住魔性,小六子自然有救……” “张老,可这太冒险了吧……” 小霏也焦虑地劝了起来:“虽说您这办法听起来可行,可我师傅毕竟是个废物啊……” “你才是废物!我再废我也比你个小丫头强!” “哎呀!小六子师傅,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 “好个屁!连你都敢看不起老子了,老子以后还怎么混!” 我越说越气,索性朝着张老先生坚定地道:“张老,就按您说的做,这个办法我看行!而且眼下除了这一招儿,咱哪儿还有别的办法能混进八极宫去啊!” “小六子,可是……” 众人还要劝我,却被我狠一瞪眼都吓得不说话了,我又劝道:“你们就别再说了,我意已决,谁想拦我,那谁就现在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见众人都低着头沉默了起来,甚至立在门口旁听的李秀秀都开始抹起了眼泪来,我又笑了笑,压低语气说:“不过你们放心,张老既然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就一定有办法再把我救回来的!我又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救白薇和白龙,我的心情,你们一定能体会吧……” 大家听完都点了点头,这时却听张老先生撇了下嘴说:“小六子,这主意是我出的没错,但不瞒你说……我……我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说,眼下还有个问题很难解决……” “什么问题?”我问。 张老先生叹道:“一旦放出化为灵兵的蠪侄,它势必千方百计想要吞噬你的内心,占据你的肉身,一旦大部分心神被其占据,再想救你确实是件难事,不光如此,蠪侄更不会听从我们的安排,到时候万一真和火燕集团勾结到了一起,那可就糟了……” “那要是不放出蠪侄呢?”杨死忽然发问:“我的意思是,反正就算蠪侄被放出来,也是在小六子的身体里,外表都是相同的,我们干脆让小六子自己假扮蠪侄混进去,然后……” 这话没等说完,杨死就摇了摇头,自己先推翻了自己,叹道:“不行,火燕集团高手众多,蠪侄是大妖,妖气十足,一眼就会被他们识破的……” “没错,这也是我正在顾虑的,”张老接话道:“放出蠪侄,它不一定会听我们的控制,不放出蠪侄而去冒充,又会被识破,所以要行这一方法,必须很好的把握度尺度,最好是最好是放出蠪侄一半的意识,而另一半的意识仍由小六子自身占据,这样一来,既不会被人看出问题,又可以保留自身意识达成目的,之后也方便我们救回小六子……” “这主意是不错,但怎么可能实现呢?” 杨死叹道:“张老,这种事情我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您资历老,见多识广,难道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办法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哎,可惜我资历再老都没有用,这世上确实没有这种两全之术……” 张老一声长叹,屋里众人不禁都心灰意冷了起来,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可正当所有人垂头丧气的时候,张老先生却笑眯眯地朝着正皱眉发愁的杨死望了过去,笑道:“杨死,我只说这世上没有,但可没说,不属于这世上的地方没有……” “您这话什么意思?”杨死顿时惊问。 张老又笑了笑,说道:“记得是四十来年前,那时我的身体还正处于全盛时期,道行高,命硬,胆子也大,有一次我下山游历时遇一恶鬼在村中作乱附于人身,极其厉害,一时间我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于是忽然想到昔年恩师所传授一法,他告诉我,若遇难以抗衡之大妖恶鬼,也需全力以赴,若再不成,可多备纸钱,起坛作探灵之法,魂游阴曹地府兴许可寻一良策……” “魂游阴曹地府?啥意思?” 我愣了一下,问完之后就听张老先生笑道:“阳魂探入阴间,入不得鬼门关,只得在鬼门关外徘徊。鬼门关外有一诀别岭,自古就为阴间游魂恶鬼盘踞之地,阴鬼怀阴术,若使钱财疏通,许有奇效……” 张老先生话说到这儿,我脑海之中瞬间灵光一闪开了窍,顿时一声惊呼:“我明白了!您说的是……” “大成哥!” 这三个字,几乎从我和杨死口中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我俩相视一眼,不由地都惊了一下,就跟没想到对方也认得那位盘踞鬼门关外诀别岭上的阴间皇帝似的…… 这时就听张老先生哈哈笑道:“杨死,你现在明白我话的意思了吧?我们阳间虽然没有权衡之术,但阴间未必没有,你乃九世奇人之身,可自由穿梭阴阳,怕是早就跟它熟悉得不行了吧?倒不如带着小六子下去求教一番,兴许……” “张老先生,我这就去办!” 话说到这儿,杨死赶紧让小茹和杨左生去取纸笔朱砂,匆匆写下三张黄纸符后,递给两位师弟妹说:“你们快去准备灵钱冥纸,越多越好,准备完之后和这三张黄纸符一起烧掉……” “明白!” 两人也没多问,说完就要跑出去准备,这时陈国生也站了出来,说道:“杨死大哥,你们的人现在出去不安全,这事不如交给我吧!我的人多,行动也方便。” “好,那就麻烦你了。” 杨死点了点头,陈国生赶紧冲出门去布置任务。 有句话叫输人不输阵,见杨死、陈国生等人都忙活了起来,我一个堂堂的阴阳家弟子也不能干坐着混吃等死,于是赶紧仔细回忆了一番,当初白薇送我下地府去找大成哥帮忙时所作的法事,仔细一想,白薇似乎是先买通了阴间的鬼差,然后…… “我的弟子何在!” 我正襟危坐,正颜厉色一声怒吼,蹲在旁边啃肉包子的小霏理都没理我。 我气得轻轻踢了她一脚,小霏这才缓过神来,站起来风风火火地问:“小六子师傅,你叫我呀!” “废话!我他妈还有别的弟子吗?” 我瞪了她一眼,随后发号施令道:“小霏听令,马上去帮你师傅我老人家准备法器布置法坛,我要纸笔墨砚、桃木棍还有……” 我话没说完,杨死已在旁边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干嘛呀你!没看我在办正事儿呢,儿女私情先放一边行不行?” “少废话,跟我走。” 杨死说完这话抖了抖我的手臂,默念了两声咒文之后忽地攥着我的手往前轻轻一拽,同时又抬起另一只手来,一掌就‘啪’地一声拍在了我的额头上…… 一瞬之间,我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身子一晃就被杨死拽着往前挪了一步,竟瞬间觉得身体没了重量,忽然,就听背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只听传来三姑娘、李秀秀等人的惊呼声—— “小六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说话间我一回头,瞬间傻了眼,竟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此时此刻正倒在地上,脸色灰白气息全无,李秀秀都吓坏了,赶紧都围了过去。 这时就听仍在前面拉着我手的杨死笑了笑说:“你们别害怕,小六子的魂儿在我手里呢,我带他下去一趟,去去就回……” 话刚说完,就见杨死又一抖手,我眼前已猛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
460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放眼望去,无尽的黑暗之中忽传来声声鞭响,紧随而来的是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声,只听到那声音我就猜到,自己已经又置身在了那曾经游走过一遭的阴曹地府之中,但心情已经没有上次那般激动和可怕了。 黑暗逐渐退却,放眼望去,鬼门关前依旧正有无数幽魂排着长长的队伍,只为了争取一个进入鬼门关内遭受审判,投胎转世的机会。 人活着,总觉得鬼神秘,总觉得等死了之后便能探明这世界的一切真相真理,其实不然,对于这些已经死去的鬼来说,那鬼门关高耸的铜墙铁壁之中,不也同样藏着无数的未知和谜团,这世界的秘密,仿佛是源源不断层出不穷的。 无论是阳间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阴间走走停停的游魂,不管经历多少生离死别,经历多少迎红送白,终还是猜不透那天心月圆华枝春满的禅意,看不破那湖央莲羞穹苍鸟尽的先机。 一切的一切,皆为棋子,棋子手中还有棋子,棋子之上仍是棋子。 天堂地府,善恶由心,一切死生迷悟争先,谁看得开? 下了地府,落稳脚跟,杨死带着我就朝诀别岭方向走去,步伐极快神情冷漠,仿佛早已轻车熟路。 好歹我也是来过一次的人,自然也不甘落后被他瞧不起,于是故意加快步伐走到了他的前面,朝前面黑乎乎乱云之中藏着的山峰一指说:“杨死你跟着我, 别走丢了,前面那座山就是诀别岭,山顶上有个亭子,亭子里……” 杨死不耐烦的听着,也不理我,我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诀别岭脚下,没等登上上山的台阶,忽然间就听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唠叨—— “妈呀!姓杨的又来了!又来了!” 这吼声一出,霎时间就听台阶两侧山林之中‘呼啦啦’惊起群群怪鸟,霎时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而起,这情况倒是把我给吓住了。 再一看杨死,依旧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快步就往台阶上冲,我赶紧追上去又说:“杨死,这是怎么回事?跟着你上去不会有危险吧?” “当然会有,所以你一会儿千万别多说话,好好跟着我……” 杨死瞟了我一眼,说完继续前进,于是我也闭上嘴不敢多说话了,跟着他快步上了山。 一路上,山道两侧过往的孤魂野鬼接连惨叫起来,不知怎的竟吓得撒腿就跑,可我俩压根就没有碰过他们,一直到快上到山顶时,才见两个满脸狰狞人高马大的恶鬼竟出人意料地朝着我们迎了过来,一个手里拎着叮当作响的锁链,另一个手中攥着一把黑乎乎血淋淋的大斧子。 两个恶鬼瞬间挡住我俩前路,斧子锁链往前一挡,就听拎着斧子那恶鬼朝我们吼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强闯诀别岭!” 那恶鬼声若洪钟,听得我心里不禁一颤,赶紧也偷偷劝杨死说:“对啊,记得我上次来时,还是白薇先请的鬼门关里的鬼差帮忙,要先通融之后,才由它领着我过来的,杨死,咱忘了个流程……” “流程?哪儿还有功夫走流程。” 说着话杨死抬眼望向挡路的两只恶鬼,忽然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两个应该是新来的吧?” “啊?什,什么意思?” 两只恶鬼竟被杨死问得一愣,就听杨死说道:“我猜你们来这儿看门至多也就两个月左右,对不对?因为两个月前我刚来过,那批老的看门恶鬼,可没有一个敢拦我的……” “呵!臭小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狂妄!” 一听杨死这话,两只恶鬼登时狂笑了起来,我赶忙又在一旁劝说道:“杨死,你可别乱说话,咱现在是阳魂下地府,在阴间咱的修为术法全都没用,人家稍微一动手,咱可就……” 我将当初白薇告诫我的话,跟杨死转述了一遍,可话都没等说完呢,忽然就听被挡住的台阶上方忽地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呼声—— “别拦他!快让开!快让开……” 我循着话音往上一望,就见一个神色惊慌的女鬼正朝我们这边狂冲下来,可都没登她话音落下,就见杨死已冷笑着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一双灰黑色的无神双眼,顺势扫向挡路二鬼…… “来不及了……” 四字出口的同时,就见杨死忽地箭步向前,甚至都没等我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慌张跑来的女鬼身上收回来,余光之中就见杨死已猛地一震双臂赫然出手…… 他手法奇快,快得我都没等看清是做了什么呢,就听两声惨叫已同时响起,瞬间就听‘嘭’地一声,挡路的两只恶鬼已伴随着惨叫声赫然化为两团飞灰消散…… 那跑过来的女鬼一见,不禁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哎,刚换的门卫,又得找新的了……” 见杨死突然出手,我也吓傻了,可杨死依旧无所谓一般,重新戴好眼镜之后就又继续往上走。 我赶紧跟了上去,朝他又惊问道:“杨死,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我记得白薇说过,咱在阳间的修行在这儿可根本没有用途,为什么你……” “白薇所说的是你们,你们跟我,能一样吗?” 杨死轻蔑一笑,又道:“好歹我也是堂堂的九世奇人,生下来就是活死人,自由穿梭阴阳界,活境死地我两通吃,你们能跟我比?” 说话间,杨死已带我走到那女鬼身前,就见女鬼吓得连连退步,朝着杨死颤巍巍说道:“杨,杨大哥,您来了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 “少废话,快带我去见大成哥。” “是是是!” 女鬼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赶紧带着我们上了山顶那亭子,进了亭子一看,跟我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记得我上次魂入阴间时,这诀别岭的亭子里鬼满为患,可是眼下,就只有一个大成哥正正襟危坐在亭子之中,身上竟还穿着一套崭新的西服,那精神劲儿和他蓬乱的头发、满脸乱糟糟的大胡子以及虎背熊腰的身材都极不相符。 一进到亭子里,杨死顿时一声冷笑,朝着大成哥道:“哟,今天打扮的挺精神啊,您老这是要去相亲?” “这不是为了迎接你吗?” 大成哥煞气十足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随后叹道:“杨死,我知道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九世奇人,可你毕竟是在阴间,至少给我点面子行不行?你看看你,每来一次就杀我几个看门的属下,让其他兄弟看见了,以后本王还怎么混?” “我管你那么多……” 杨死往旁边一坐,翘着二郎腿道:“你那些手下,有几个好东西,全都是不想进鬼门关投胎的恶鬼游魂,我提前超度,也免得它们以后为患人间……”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大成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前我来时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随后又道:“说吧,你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办完了赶紧走,没事就不要老下来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大成哥说话时一脸的委屈,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不由地朝同样惊立一旁的女鬼问道:“他们两个,怎么看起来这么熟?” “这不是废话吗……” 女鬼撇了下嘴,唉声叹气道:“这杨死仗着自己是九世奇人,可自由来往阴阳家,闲来无事就跑下来乱转悠因为鬼门关前有重兵把守他进不去,就每次下来都到我们诀别岭来瞎溜达,一言不合就把岭上的孤魂野鬼打得魂飞魄散,吓得大家见了他都躲着走……” |
461 女鬼说话时,杨死也已经跟大成哥聊到了正题上,把眼下的棘手事儿跟大成哥一说,大成哥也阴沉下了脸色来。 见大成哥皱眉不语,杨死立刻问道:“大成哥,您是阴间皇帝,不会没有办法对不对?” “这个嘛……” 大成哥忽一咧嘴,没等继续再说下去,杨死已冷笑着又开了口:“大成哥,我知道你这人从来不会说谎,应该也不会编写没用的理由来骗我吧?你也知道的,自己非但骗不了我,万一被我看出来,没准又在你这诀别岭根据地上大闹一场,我是九世奇人,你奈我不得……” “哎,算是老子怕了你了……” 大成哥一声长叹,随后又道:“你这趟跑来阴间还真是跑对地方了,要做你说的这件事,在阳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但是在阴间,确实有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你快说说!” 一听这话,我和杨死都激动了起来,然而大成哥的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听大成哥沉沉发话道:“方法是有,可不在我这儿,我可以提供消息,但你真要想这么做的话,我也是爱莫能助……” “少说废话,快说!” 杨死一声催问,就见大成哥一拍大腿,随即扬起手来,朝杨死一比划说:“这个消息,值五十个亿……” “妈呀,你要抢钱怎么的!” 一听这话我吓了一大跳,五十个亿,那得是多少钱,不由地又惊呼道:“大成哥,好歹大家是老交情了,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张嘴就要五十个亿!老子给你五十个亿冥币好不好!” 听我说话时,就见大成哥眨巴着眼直勾勾盯着我看,等我说完,就见他当即一点头说:“对呀,我就是要五十个亿冥币啊!这里是阴间,你给我别的钱我花不出去呀?” “哦。”我又闭上了嘴。 杨死倒是痛快,一听大成哥说完话,当即也一拍大腿说:“好,五十个亿就五十个亿,你先告诉我消息,我回去立马准备钱!” “咱也不是做一次买卖了,我当然信得过你……” 大成哥点了点头,话说一半却又朝着我们望了过来,朝我身旁那女鬼说:“幺妹儿,你带那小子随便转转看看风景……” 听到这话,那女鬼立刻应了一声,而我也听出大成哥这话中之意,想必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想让我们听见,因此也就听话地跟那女鬼出了亭子。 离开了亭子,女鬼将我带到了山顶的一处断崖前,顺着断崖往下一望,迷迷茫茫地黑云之下,就见鬼门关前的景色一览无余,甚至能居高临下看到鬼门关那丈高石墙后面的景象,不过鬼门关内到处黑云压成,倒是也看不太清楚…… 闲来无事,我就问那女鬼说:“小妹妹,这鬼门关里你进去过没?” “我都死四百多年了,你竟叫我小妹妹?” 那女鬼朝我微微一笑,坐下来抬手朝前一指说:“我倒是没进去过,这鬼门关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真要进去了,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不想。”女鬼又笑了笑,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我脑子里还有些东西不想忘掉,进去了,万一忘了咋办?” “哦?啥东西这么重要?” “我的爹娘,我的姐妹,我的爱人……”女鬼叹了口气。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我又问。 女鬼又叹道:“怕是早已都投胎转世去了吧……” “既然他们都忘了你,你又为何非要记得他们?现在你怕自己忘了,可真忘了之后,你连‘怕自己忘了’这件事都想不起来了,那多自在?” “自在就必须要忘掉所有吗?” 女鬼扫我一眼,甜甜笑道:“我倒是觉得,如果能依旧记着,并且学会背负,学会放下,那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你这话,还真有道理,想不到你个小女鬼造化还挺深的……” 被我一夸奖,那女鬼顿时又甜甜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却显出几分凄惨。 我看了看眼前这笑容甜美的女鬼,又望向远处鬼门关上那些面无表情、脸色铁青的鬼兵鬼将,不禁一阵感慨,一道鬼门关,仿佛是分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面,无情无义、充斥着遗忘和冷血,外面,思绪点点,每一只无名的小小幽魂,心里都装着一段刻骨铭心不愿遗忘的往事…… 正当我盯着鬼门关前的鬼群出神时,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不禁一愣,赶忙又仔细一看,却见不久之前还在亭子里和大成哥说话的杨死,已孤身一人快步朝着鬼门关前的守卫鬼差们走了过去…… 一见杨死接近,鬼差们立刻都立起长枪对准了他,连城楼上一位鬼王也开始朝着杨死扫量,一只手不禁摸向了腰间的弯刀,而杨死仍旧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眼见鬼差们手持长枪围向自己,拼命地叫喊怒吼,杨死更事不关己般高高举起双手,仿佛是在像那些鬼差们证明自己没带武器,更没有而已…… 可就在他双手举起不久之后,忽然间两臂又猛地往下一震,霎时间阴风乱卷飞沙走石,杨死只一出手,周围七八个鬼差已应声倒地…… 我立在诀别岭断崖上看到这里,心头不禁‘咯噔’一声,再一看,鬼门关前已乱成了一团,两扇原本虚掩着的数十米高的鬼脸铁门‘吱’地一声开始徐徐闭合,刺耳地声音响彻天地,鬼门关前排队的幽魂们顿时开始惊慌地乱跑乱撞。 而趁着大门完全闭合之前,又一队身穿铁甲手持盾牌的铁甲鬼兵已列着整齐的队伍从门缝之中冲了出来,一出鬼门关,立刻呐喊着布好阵型,将杨死团团围住。 再看杨死,仍然面不改色乱拳横扫,招招打在厚重的盾牌上,打得鬼兵连人带盾往后飞出数米,紧接着,三只头生四角的鬼王纵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一举旗,二抽刀,第三人手持钢鞭就往杨死的身上甩,鞭鞭落地惊起火花点点,杨死身形轻挪连连闪避,灵活的像只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燕子…… “糟了!出事儿了!” 我不敢再多耽搁,赶紧朝着之前杨死和大成哥说话的亭子方向狂冲了过去,那女鬼毕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拦我,跟着我就往回跑。 我跑到亭子前一看,就见大成哥依旧悠闲地坐在亭子里哼歌,我赶紧冲进去指着大成哥的鼻子吼道—— “大成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杨死会去鬼门关前!” 大成哥扫我一眼,懒洋洋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给我坐下,等着!” “我等你大爷!” 话说到这儿,我狠命一脚就踹在了大成哥胸口上,椅子一翻,大成哥顿时翻倒在地,而我身旁那女鬼一见我竟对自己老大出手,也瞬间变色,一呲牙一咧嘴,那惨白的脸上已狰狞毕露,张牙舞爪就朝我身上扑…… “大成哥!我们好心找你帮忙,你竟敢害我们!你给我等着!” 我无心恋战,因为就算想打,一身的道行在这儿也完全发挥不出,索性一避开那女鬼的攻击,我调头就想往山下冲,去支援杨死,哪知道才刚刚跑出亭子,就听大成哥在后面怒声吼道:“臭小子你敢打我!今天老子要你下不了这诀别岭!” 大成哥吼声刚落,霎时间就听山上山下、台阶两边惊起鬼叫连连,一丛丛鬼影晃动,无数恶鬼已从山中、石下、树上、天外扑来,将我呲牙咧嘴团团围住,发了疯似的就开始往我的身上扑…… |
463 “小六子……” 冥冥之中,忽然就听杨死虚弱的声音从满眼的黑暗内传出—— “我阳魂在鬼门关前鬼兵打散,怕是回不去了……你替我……替我照顾小茹,还有我那长不大的笨弟弟,不许欺负他们……若有机会……替我……送他们回龙虎山去……好好……修行……” “杨死……杨死你在哪里?杨死……杨死你别吓我……” 杨死的声音渐行渐远,而我眼前的黑暗却仍未消除分毫,渐渐的,周围再无任何动静…… …… “小六子!小六子!快,快拿点水来!” 伴随着一阵喧哗,我幽幽地睁开眼来,已身在之前的厢屋之中,很快,李秀秀焦急地端着碗水跑了过来,给我灌了两口之后,我的精神好转了不少。 “杨死呢……” 一恢复精神,我第一个就问起了杨死来,问话时抬头往不远处一扫,就见地上铺着一床被褥,杨死正一动不动平躺在被褥上,仍如死了一般…… “对呀,师兄怎么还没醒过来?” 听我一说,张小茹不由地朝我惊声问道:“小六子,你们在下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刚刚我师兄的身体竟开始猛烈地抽搐挣扎,竟如同是发了疯一般,可之后没过多久,就又一动不动了……他难道没跟你一起回来?” “不,他是跟我一起回来的……” 我撑着仍在发软的身子下了床,跑到杨死身旁轻轻摇了他两下,惊呼道:“杨死,杨死!你快醒醒!醒醒啊!” 见我神情慌张,张老先生也着了急,就问我在下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而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简单将杨死为取‘药引’强闯鬼门关之事跟大家说了一遍,话没说完,就见满屋子人都已惊得脸色苍白,连同张老先生在内,已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糟了,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连阴曹地府都敢闯,连鬼王都敢杀,这下可惹了大祸了!” 张小茹杨左生两人听完,赶紧连声追问,张老先生又道:“就算他是九世奇人,但终究是人,强闯鬼门关,弑杀关前守将,这可是滔天大罪!下边的人怎么可能饶得了他呢!” “那,那可怎么办!” 张小茹急得眼圈都红了,张老先生一声长叹,沉思片刻之后又道:“小六子说他俩是一起还阳的,可至今杨死的阳魂还没回来,无疑是在鬼门关前伤得太重,魂魄虚弱已无力重新归还肉身,先别管别的,救他要紧!快!快起道家招魂坛法,我要亲自为这混小子叫魂!” 张老先生话一出口,大家赶忙争先恐后地往外冲,很快就将起坛作法所用的桌子、黄布以及形形色色的法器和应用之物准备了过来。 张老先生穿好道袍,抄起桃木剑,不禁皱起眉来一声轻叹:“杨死阳魂竟难自己回归,必然伤势过重,如今又是白天,叫魂法事难免威力消减,能不能成功,全看造化了……” 这话说完,张老先生赫然舞动手中桃木剑,踏罡步斗念咒掐诀,就做起了法来,更亲笔书写符咒帖子于杨死额头、心口、四肢脉门,一共六张,随后开始叫魂。 然而这法事一做就做了十来分钟,杨死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一点儿要还阳的模样来,这一下大家更着急了。 张老先生仍不放弃,又继续做第二遍、第三遍法事,情况仍是如此,一旁的张小茹、杨左生两人见状也都抄起桃木剑来,协助张老先生继续做法,一刻不歇地又是两遍法事做完,杨死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终于张小茹最先撑不住了,万分悲痛之际,‘噗通’一声就瘫坐在地哭嚎了起来,陈国生也扔下桃木剑不禁泪目,而我,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杨死,你快醒醒!你可是九世奇人啊!” 大家疯狂地在杨死耳边呐喊,五爷更激动地狠狠甩了杨死两个耳光,然而,依然没有分毫的效果…… “哥!你不能死!你忘了自己刚出生就死过一次了吗!你是活死人,你不怕死的!你快给我活过来!” 杨左生跪在杨死身旁拼命地哀嚎,而趴在杨死胸口上的张小茹,更是早已哭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情绪几度崩溃…… 其实这也难怪,记得早在我们一起住在黄家沟子时,白薇我们就早已看出,这张小茹对自己的师兄杨死,可不单单只有师兄妹的感情,甚至连杨左生也在一次被白薇故意灌醉之后吐露心声,说自己一直挺喜欢这位蛮横的师姐的,可师姐却只把自己当成个长不大的小兄弟,一直对自己的哥哥杨死痴心一片。 奈何明月照沟渠,杨死这人却偏偏不解风情,尤其一遇到自己最感兴趣的驱魔除妖之事,什么弟弟师妹的,说仍就仍,一个人说跑就跑,结果偏偏又是个不记路的路痴,鲁莽起来就跟个活李逵似的,要不然后来三人也不会走散了……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老是把我和左生丢下跑掉,只把我们当做是累赘,这样真的好吗……你别不管我们,你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又要去找师傅告状了……还罚你把全山的水缸都挑满……你快起来呀,我求你了……我和左生以后都乖乖的,我们再不气你了,你快起来呀……” “哥……哥你听到师姐在跟你说话没?起来!你是九世奇人!还有天降大任等着你去完成!你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啊!” 五爷冲了过去,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瞪着眼狠狠就往杨死的尸体上踹了一脚,小茹一见,顿时狠狠推搡着五爷一声嘶吼—— “你干嘛!你别碰我师兄!” 五爷一把推开小茹,抬手指着那面无表情的杨死再度怒吼道:“臭小子,是个男人你就给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咱在黄家沟子第一次见面时,你他妈的是怎么揍我和小六子的!你不是很狂吗!有种你现在起来!你当初抓走白薇,那笔账我们还没找你算呢!” “对!你给我起来!快起来!” 我有些失控,冲上去拽着杨死衣襟一通摇晃,他仍不理我们。 “你这臭小子!以前在黄家沟子时,数你最懒!天天炕上躺着混吃等死!你到底还想躺多久!差不多就起来啊!快起来!” 听着我们的一阵阵呼喊声,张老先生微闭双眼,终还是放下了手中攥了半天的桃木剑,瘫软地坐回了椅子上…… “难道,这就是命数吗……” 老人一声长叹,那苍老的脸颊不禁更沧桑了许多…… “近代以来道门没落,尤其这数十年间,我道家之中鲜有高手,老天终降下九世奇人入我门户,世传此子背负我道门兴衰,可谓是天师道复兴重振唯一的希望……可如今,你却倒在了这里,杨死啊杨死,我师侄张碧清倾尽毕生心血将你培养为一代奇人,你怎能就这么撒手而去……你让我……让我这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东西,怎么回龙虎山去面对他呀……” 终于,张老先生情绪失控,颤抖地话语最终化为一声哭嚎,密布皱纹的脸颊上已是老泪纵横…… 杨死走了,走的轰轰动动,却又悄无声息,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毕竟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在场的人中,无论谁死,终都不会先轮到他,因为他是与生俱来的‘九世奇人’,是天诛府最年轻的‘天尊’,是整个天师道符箓三山复兴的最终希望…… 可现在,他就这么倒下了,脆弱得如万物生灵无异…… |
464 大家在屋里一直守到傍晚,又从傍晚守到当天深夜,杨死依然没有人回魂的迹象,这一下,所有人几乎都彻底死了心。 张老先生毕竟是龙虎山的老前辈,眼看着自己门下的徒子徒孙、又是足以匡扶道家的奇才就这样走了,枯坐在椅子上望着杨死,更是憔悴不已。 渐渐入了后夜,大家不吃不喝围坐在厢屋里,完全不知所措,更没了任何主意,终于,张老先生扶着椅背徐徐站起了身来,他一动,立刻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杨死终究是我龙虎山第六十四代门人,按理说如今尸身该交由其师张碧清处置,可眼下情况紧急,就由我先代为处理吧……” 张老先生话一出口,杨左生立刻抹干眼泪站了起来,问道:“张老先生,那您准备怎么处理我哥的尸体?” “我的夜总会下面有间密室,是我私人的闭关房,各种符箓法器应用之物应有尽有。其实之前夜总会被火燕集团攻破时,密室并没有被发现,但我一想,与其强守无用之地,倒不如假意败退,以便让对方松懈情敌,这对我们有利,所以就没有硬守。我打算先把杨死的尸体带回去做一下防腐处理,等三河县这边的事态缓解后,再由你们师姐弟俩带回龙虎山去交给你们的师傅,你们意下如何?” 张老先生说着问向小茹和杨左生,两人互视一眼,最终都点了点头。 毕竟这已经是眼下唯一的方法了,杨死的死已是必然,再无回天的余地,堂堂一个九世奇人,一位天诛府的天尊,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埋葬了之。 见两人点头同意,于是张老先生叫来自己的几名手下,命他们将杨死的尸身用被子卷好之后,找了辆三轮车拉回了夜总会去。 张老先生自己倒没离开,毕竟夜总会已被攻破这么久,又有749的人日夜监视,火燕集团自然不会再重点监视着一座‘废墟’,因此相对安全,而张老先生更放心不下的,是我…… 命弟子将杨死带走之后,张老先生又语重心长地朝我问道:“小六子,距离聚仙大会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两天了,可我们这边如今却全无进展。之前你和杨死下阴间,那大成哥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阴间那边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可不能让杨死这小子白白搭上一条命啊!” “您放心,这我明白。” 其实我也一直在忧虑这一点,记得之前杨死带我离开阴间时,大成哥只让我们在上面等消息,可到底怎么等?又等什么消息?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们。 后夜,大家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围坐在屋里谁都说不出一句话,尤其是刚失去了师兄(亲哥哥)的小茹和杨左生两人,时不时还会抹一下眼泪,仍未从杨死死亡的悲痛中转醒过来。 见因杨死的死,大家斗志全失,张老先生不禁皱起了眉头来,长吁一口气之后,正颜厉色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杨死之死,是我道家的大损失,更是整个驱魔界的大损失!可火燕集团的事情终究还没有解决掉,现在可不是你们垂头丧气的时候……” “张老头儿说的对!” 五爷一听也立了起来,瞪着眼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尚且斗志满满,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能就这么丧失斗志?都把精神头儿给我打起来,誓灭火燕集团,为杨死报仇!” 五爷一声怒吼,大家的干劲儿瞬间提了起来,随后,张老先生让大家取来纸笔,一边分析陈国生送来的情报信息,一边商议着指定起详细的计划来,以备最晚后天就会到来的那一场决战…… 正当大家热烈讨论时,外面的院门却忽然又再一次被人敲响了,敲门声轻缓,但在寂静的深夜中却听得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了住。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先一步走了出去,走到大门口时,门还在响,于是强压着心中的紧张问了一句——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啊?” 我话一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大成哥派我来送药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惊,赶忙开门一看,就见一个穿戴普通的中年妇女正立在门外,距离她不远处的身后,还停着一辆卖夜宵的小三轮车。 我仔细盯着那妇女一阵扫量,就见妇女普普通通,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就问:“你认识大成哥?” 那妇女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三河县的一名阳差,平时为阴曹地府领亡魂,偶尔补贴家用也接点私活儿,替鬼门关外的游魂野鬼们往上面带带消息啥的……” 说着话,妇女从衣服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个信封来,递给我又说:“今晚我在个厂子门口卖夜宵时,脑子里忽然感应到下面传来的口信,于是照做,接到了这封信,大成哥命我火速过来将信递送给你们,我赶紧收摊就来了……” “大姐,谢谢您了!” 我赶忙点头致谢,那妇女摆摆手说:“谢就不用了,可我为了给你们送信,夜宵都没卖,你怎么也得补偿一下我的损失吧……” 我点头称是,于是也没多耽搁,赶紧掏出二十块钱来递给那妇女,妇女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见她走后,我关好门快步跑进屋里,当着众人的面把信封打开一看,就见信封里装着两样东西,除了一封毛笔书信之外,还有一个用油纸团团包裹着的小药丸…… 我打开油纸包时,张老先生也用最快速度将那封信扫了一遍,看完之后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喜,朝我笑道:“小六子,杨死没有白白牺牲!这事儿,成了!” “大成哥,怎么说?”我赶紧问。 就听张老先生激动地说道:“大成哥说,你手里这药丸是他利用鬼王的骨粉精元研磨而成,吃下之后,身体里便会凝聚一股常人所没有的至阴之气,帮你护住心神以免被妖邪吞噬……不过……” 话说到这儿,张老先生忽然皱起了眉头来,我赶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信里还说,如果只是以阴抗邪,这一颗药丸足矣,但如果你想假装为妖邪蒙混那些火燕集团的高手的眼睛的话,单靠这药丸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再找些妖气至重之物佩戴于身,与这药丸一起使用,方可达到混淆视听之效……” “妖气至重之物……” 一听这话,我沉默了一下,而这时就听小霏忽然在旁边激动地说:“小六子师傅!我们不是有一套玄魁的官袍!” “对呀!” 一听这话,我心中大喜,轰然想起之前擒获一木时,绞了僵尸身上的官袍,那官袍本就是僵尸王玄魁的衣着,百年来凝聚妖气,可是一件邪道的至宝…… 我赶紧让小霏去将那套官袍找来,可张老先生却又不禁拧起了眉头来,摇了摇头说:“那官袍确实算是聚集妖气之物,可终究是从火燕集团基地里流出来的,被认出之后,万一他们要你脱下去的话,那不就露馅了?” 我想了想,不禁一笑,答道:“张老先生不必多虑,既然光凭官服不行,那我干脆就买个双保险!事不宜迟,我今夜就准备行动,但在去八极宫之前,我得先再去一趟鸡冠山……” |
465 “小六子,你还去鸡冠山干嘛?” 听我说完,众人纷纷惊问,我倒没有明说,只朝着张老先生说道:“张老,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请您老帮我解除灵兵之约,放出身体里的那只蠪侄吧……” “你准备好了?” 张老先生神情严肃地望着我的眼睛,我蔚然颔首,毫无犹豫。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依此计划行事……” 张老先生点了点头,又道:“小六子,如果今夜你能成功潜入八极宫,那么一切都按刚刚我们所定的计划行事,到时候里应外合大破八极宫,功成之后,我这早已隐居避世的老头子定替你向天诛府邀功,记你个头功!” “什么功不功的,我无所谓,”我笑着说:“我只想救出白龙和白薇,为杨死大哥报仇,顺便毁了火燕集团的阴谋,这就够了,功名利禄什么的,在我眼里就算个屁……” “好!年轻有为,你不愧是阁皂马三山的孙子!” 张老先生哈哈一笑,说完撑着拐杖站起身下了炕,叫我在炕上盘腿坐下之后,立刻命众人前去准备法器法坛以及应用之物,在炕下设好了坛,张老先生又道:“小六子,我虽懂得你们阴阳家与灵兵解约之法,但也不过是辅助你行事而已,能不能成功化解约定,全靠你自己……” 话说到这儿,张老先生抄起坛上朱砂笔赫然挥洒,落笔之间已在一条十几米长的白布上写满了道道咒文。 咒文写成,张老先生命小茹、小霏帮忙将那白布一圈圈缠在了我的头上脸上,渐渐的,我眼前再也看不到东西了,呼吸也逐渐有些急促…… 忽然,就听张老先生的声音再度从我耳边传来—— “小六子,当年蠪侄的怨念缠住你之后,就一直住在你身体里与你共用一体,这一点本就与其他阴阳师的灵兵极为不同,一般的灵兵,签订协议之法都与萨满教出马仙立四梁八柱有共同之处,皆为仙魔肉身潜藏深山老林之内,你有需要时自行召唤,仙魔才来助你,出马仙所立四梁八柱,关键时刻会来助你做事;而阴阳师所立灵兵,却是直接将自身修行道行借你破敌,这是唯一不同之处。你的灵兵蠪侄,如今虽为灵兵但并无肉身,因此长期住在你的身体里,不在心中,不在脑中,却在你意念之间。意念既为意识,意识既为灵魂,德化情,情生意,意恒动,如今我就送你前往自己的灵魂深处,能否成功解开约誓,就看你自己了……” 张老先生说这话时,我眼前几乎一片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也几乎完全不能呼吸了。 张老先生话一落下,霎时间一阵清脆地铜铃声在我耳边徐徐环绕了起来,我脑中一阵晕眩,那种感觉仿佛又要阳魂出窍,但感觉却不是飞向体外,而是渐渐缩向了自己的身心之内…… “小子,你真要解开灵兵之约?” 忽然,一团光亮从我眼前徐徐冉升,一片漆黑之中竟幻化出一点火光,火光渐渐扩散,烧天吞地,将四面八方化为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就见九个男人并成一排盘腿坐在地上,各自面带狞笑,而九个人的脸,竟然都跟我的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我同时在照九面镜子…… “你们就是蠪侄?” 我一声惊问,随后就见最中间那人点点头说:“不然你以为呢?” “可为什么,你们拥有我的模样?” “我在你身体里住了二十年,自己的肉身早就没了,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还谈什么你的我的?你要是不喜欢,嘿嘿,那我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了……” 他说着微微一晃头,那张脸竟逐渐又变成了白薇的模样。 “够不够?不够还有?” 又一声冷笑从他身旁另一个我手中传出,说话间那人同样轻轻一晃脑袋,已化为了李秀秀,身边又一个我化为了三姑娘,紧接着小霏、小茹、蒙馨雪等人先后出现,九个我已然化为了几个不同的女人。 我心中一阵惊愕,然而根本没等再开口说话,就见并排坐着的九个女人竟然齐齐坏笑着开始脱起了衣服来…… “蠪侄,你快给我住手!” 我气得一声怒吼,赶紧闭上眼又吼道:“都已经化为了灵兵,你还想把我引入魔道不成!你做梦!” “嘿嘿,我不许引你入魔,因为你就是魔,魔在心中,还用得着谁来引?” 九个女人同时开口,声音却忽然变得越来越粗犷狰狞,我睁眼一看,九个人形都已消失无踪,在我眼前卧着的,是个九头九尾满身火焰的大狐狸…… “你真想跟我接触灵兵之约吗?” 蠪侄再度开口,我点了点头,就听蠪侄又笑了起来:“说起来,当日在度朔山幻境之中,你这愣头小子竟然连命都不要,差点儿搞得自己魂飞魄散,我也是怕被你一起害死,才答应成为你的灵兵,如今你要接触这誓约,对我来说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我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难过?这样一来你就又有了引我入魔、或是侵占我肉身的机会了,你有什么难过的?” “嘿嘿,我难过的是,好歹咱俩同体二十年,怎么说都有感情了不是,我这一出去,你再想让我化为灵兵绝无可能,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魂飞魄散然后接管你的肉身!二十年的好朋友竟要生离死别,我怎能不难过,哈哈哈……” “少说废话!听你意思是答应了我解除灵兵之事了对不对?” “当然答应,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是个傻子!” “好,那就这么定了!蠪侄,今日开始,你便不再是我马六甲的灵兵,你已重获自由……” 刹那之间,忽就听到一声锁链断裂的轻响声不知是从哪里传来,那慵懒卧在地上的蠪侄,已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九张狰狞狐脸上的诡笑,变得更加的狂妄了…… “自由……真好……” 话音没落,霎时间就听一声咆哮从九张血盆大口中同时传出,伴随着阵阵阴风,四面八方的火海瞬间沸腾起来,我当即一惊,不等反应过来,那凶猛地蠪侄已飞身窜到我的身前,一口就朝我咬了下来…… …… “啊啊啊啊!!” 我一声惨叫,一口血‘噗’地就从口中喷出,身子往前一倾,直接从炕上摔在了地上,开始拼命地挣扎抽搐。 挣扎时,只听周围传来大家慌张地叫喊声—— “小六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妖气!好重的妖气!” “快看他的眼睛……他……他要杀人不成……” “快按住他!快!” 张老先生急促地声音传来,话音没落,五爷、杨左生两人最先冲过来按住了我的两肩,其他人一缓过神来也跑上前帮忙,拼死按住了我。 这时就见张老先生走过来一把掐开我的嘴,抬手间就将那颗来自阴间的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沉沉说道:“孩子,你千万要挺住!但凡你有丝毫松懈,那蠪侄就会吞噬掉你的心神,即便你体内流有狐家血统,但若是被它控制住,你还是随时都可能迷失自我!成败就靠你了!” 张老先生说话时,我的挣扎和痛苦明显正在逐渐地减弱,无疑是那颗药丸有了效果。 一时之间,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莫名出现了一团奇怪的气流,正在拼命地帮我压制住那股因蠪侄而出的妖气,我逐渐平静下来,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
466 等到我完全不挣扎时,张老先生这才让众人放心地松开了我。 我撑起身子朝着周围众人一看,不禁一惊,就见所有人都正用一双惊慌地眼神盯着我看,我赶忙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小六子……你的……眼睛……” 说着话,小茹从炕头抄起面镜子,颤巍巍递给了我,我赶紧接过镜子一看,竟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就见自己双眼之中青光闪烁,眼圈和印堂如被一团黑气笼着,黑得吓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心头一阵惶恐,然而那惶恐之中,却不自觉地冉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就像是在庆幸自己如今的模样…… “小六子,先起来……” 见我惊了住,五爷就想拉我起来,哪知道手刚碰到我的胳膊,莫名的愤怒就瞬间笼上了我的心头—— “给我滚开!” 我疯了般一声怒吼,说话间凶狠地打开五爷的说,猛地往起一窜身子,已然一把攥住了他的喉咙…… “小六子!” 见我失控!众人皆惊,五爷脸上也不仅露出了几许恐慌,但片刻之后又回过神来,坚定地注视着我,艰难地开口说道:“小六子,别这样,我是五爷……五爷啊……你好好看看我……” “没用的,他根本控制不住那只恶魔!” 不知何时,三姑娘已经盘腿坐到了炕上,身形轻晃之际,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到她周身鬼影重重,显然是已将自己的四梁八柱召了过来。 而此时此刻的三姑娘更双眼通红,注视着我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仇恨与愤怒。 “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 三姑娘忽然又一声怒吼,说道:“五爷,您老快闪到一旁,让我来对付他,别等这妖魔像当初掐死我二姐一样,把您也害了……” “三姑娘,你给我闭嘴!他不是什么妖魔,他是……小六子……” 五爷恶狠狠瞪了三姑娘一眼,说着话,竟缓缓抬起手来一把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又正颜厉色地对我说道:“小六子,一路走来……你小子可从没让五爷我失望过,怎么着,现在你想掐死老子?当年我跟你爷爷打那么多架都没被他打死,就凭你小子,也想跟我动手?嘿嘿,来!来让五爷见识见识你小子有几斤几两重……” 虽被我紧紧扼住喉咙,但五爷那张苍老的脸上,已然现出一抹狂傲朴实地笑容,再看周围众人,都屏住呼吸不知所措,目光齐刷刷地聚在我和五爷的身上,不敢分神,仿佛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五……五爷……” 我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杀意,终开口叫出‘五爷’二字的一瞬间,五爷不禁夺眶而出,见我颤抖着松开了自己的脖子,他又赞许般在我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满意地笑道:“这才是三山的好孙子!小六子,五爷我早就知道你行!说你行!你就行!哈哈!” 一瞬间,整个屋里的气氛瞬间松懈了下来,大家紧绷的神情中也逐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连已召好四梁八柱随时降我的三姑娘,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眉宇间划过一抹惊喜。 我转身走到三姑娘身边,先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坚定地道:“三姑娘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负所望,控制好身体里的畜生,你瞧好吧……” 三姑娘微微颔首,没等说话,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这时,张老先生已放心地捧出了个皮箱来,将箱子一打开,屋子里的妖气瞬间更浓郁了,我往里面一看,里面盛放的,正是玄魁那身官袍。 就听张老先生说道:“小六子,今晚你走之后,大家就再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你一定要处处小心……” “张老先生您放心……” 我接过官袍,穿戴好后又朝着对方说道:“另外,还有三件事我要先说完再走,免得以后没了机会……” “小六子,不许胡说!” 五爷听完顿时一声怒吼,我笑了笑,转头望向他老人家道:“五爷,第一件事是要对您说的,我爷爷没死,他在阁皂山……” 我话一出口,瞬间就听五爷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整个身体石化了一般,已然不知所措。 我又笑着说:“爷爷现在被困在阁皂山马君武的手中,原本这次办完了三河县的事,我就要去阁皂山找他的,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老人家给救出来!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五爷,这件事就拜托给您了……” “臭小子,少说屁话!” 五爷狠狠一拍胸脯,高声怒吼道:“我沙五爷在这儿保证!只要我这糟老头子一息尚存,就不会让你出事!你放心去做你的事,等事情做完了,咱爷儿俩一块杀上阁皂山,管他什么马君武驴君武的,救出你爷爷,咱爷儿仨一醉方休!” 说话时五爷老泪纵横,听完这话,我也狠狠地点了点头,于是又朝张老先生望了过去,笑着说:“张老,还有件事要拜托您,我想,蒙馨雪应该也正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原本想等她回来之后先见一面再走,可时间紧迫,看来是见不到了!我一直好奇,她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怎么会对我的身世比我自己更了解?想必她和我之间,必定有某种关联吧。万一我没法亲口问她,就麻烦您老见到她时替我转告一声,不管她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这一次我小六子,谢谢她了……” 老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说,我又转身朝向了正立在人群后面偷偷抹眼泪的李秀秀。 “秀秀……” 我才叫了一声,李秀秀就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哭嚎道:“以前算命的都说我是寡妇命,我前后克死了三个老公,自己也就习惯了。可后来才知道,那竟是庙里的石狮子精再作怪,我,我以为这下我终于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了,可是你又……你又……” “秀秀,这话可别乱说,第一,我还没死呢,第二,咱俩真没什么事儿……” “你薄情寡义!” 听我这话出口,气得李秀秀冲过来狠狠踩了我脚一下,已然哭化了妆。 “咱俩都在一个炕上睡过觉了,你现在还想赖……” “可当时是情况所迫,再说了,咱俩就在一个炕上躺了会儿,又没干啥……” “你想干是不是?那现在我就给你!” 李秀秀有些激动,说完拽着我就往外走,似乎是想把我拽到对面屋里去办事儿,吓得我赶紧挣扎,众人也在旁边拼命地阻拦,就听张老先生也红着脸劝阻道:“小李!小李你冷静点啊,都这种时候了,哪儿还有空做那种事儿!再说了,你现在跟他那个了,到底算是跟他,还是跟那蠪侄啊……” 这么一劝,李秀秀才终于冷静了下来,抹着眼泪问我想跟她说什么。 我朝她嘿嘿笑道:“秀秀,我其实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你的车之前不是让白薇我俩偷着开跑了,后来让个王八蛋给卖了,对,对不起啊……” “没事,不过几十万而已。” 李秀秀财大气粗,听完当即摆了摆手,谁知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就听她又补充道:“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还我三十万,要么这车就算陪嫁,回来后你娶我……” “秀秀,我……” 我话刚开口,李秀秀已冲过来一把将我抱了住。 “小六子,不管你娶不娶我,你都给我活着回来……” “恩。” 我轻轻应了一声。 |
467 稍作安排之后,我穿戴好一身前清官袍,借着月黑风高上了路。 未免耽搁时间,我倒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陈国生开车先悄无声息地把我送到了鸡冠山山脚下,我上山时,他就留在山下等我。 因为少了那些鸡冠怪蛇的阻拦,又已是轻车熟路,因此上山的时间缩短了不少,没用三个小时我已到达了山顶,一来到那间破旧的汐女庙前,一阵感慨不由地打从心底冉升。 我走到庙门旁马云露师姐以及二傻子的坟前,先各鞠了一躬,之后才跑进庙里,环视四周,一切如旧。 我没敢耽搁,直冲向法像后面,便又下了之前师姐带我下过一次的地宫,进了地宫一看,那巨大的飞龙尸身仍还一动不动地盘踞在黑暗的大殿之中,即便我心里知道它已经死了数百年之久,可是一看之下还是不禁胆寒。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之后,我壮着胆子走到那飞龙身前,顺势掏出后腰的杀猪刀,便从飞龙身上挖下了一块手掌大小的尾鳞来,和刀一起又藏进了后腰里。 僵尸王的官袍外加飞龙精的鳞片,两件东西放到身上,一时间妖气大涨,甚至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得出来。 我也没再多耽搁,取完鳞转身出了地宫又下了山,又会合了陈国生之后,陈国生开车带着我直奔了八极宫所在的地方。 标记着八极宫位置的地图,我已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就铭记在心,一路上,陈国生更反复告诫我要小心。 据他所说,八极宫藏在一座距离县城不远的小山谷里,山不高、谷也不深,看起来貌不惊人,谁能想到其中竟藏着一座生人勿进的八极宫墓穴,此时此刻恐怕更已汇聚了上百位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妖仙。 也不知火燕集团在八极宫里动了什么手脚,明明这么大的阵仗,却一点妖气都没显露出来,但外人只要一接近那八极宫所在的山谷,就立刻会被火燕集团的人所察觉,起初749的人不了解情况,为此曾吃了大亏,不少优秀的侦查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命丧山野…… 一说到这些,正开车的陈国生不禁长叹了口气,又说:“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八极宫绝对就藏在山谷中的某处,但更具体的位置我们却还没查到。之前我也说过,我们派了不少人手在八极宫附近侦查,其实大多是潜藏在周围的深山之中,但没有一个能成功深入到山谷里去,之前进去的人没过多久就都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也就是说,从进那山谷开始,就等于已经深入了对方的腹地,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陈国生点点头说:“所以我最多把你送到靠近那条山脉的公路边上,未免被对方发现,不能再继续送了,之后我会告诉你那山谷详细位置,接下来,你就得靠自己了……” 听他说完我应了一声,便都不再说话,陈国生又开着车送我前行了没多久,就在一处僻静的公路拐弯处停了车。 确认周围情况安全之后,陈国生这才让我下了车,临行前又对我一阵千叮咛万嘱咐,并递给我一张周边一带的详细地图说:“小六子,计划之前张老都已经定好了,我也就不再跟你重复了。记住,你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后的夜里十二点整,我们749会协助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起对八极宫发起总攻,虽说至今咱还没和大将军王取得联系,但他之前突然出手打掉了火燕集团的分部,震慑对方的同时无疑也是在向咱们传递消息,我两后天之前,他一定会到……你可以说是我们唯一有可能打入八极宫内部的内应,千万小心……” “放心吧,回去替我给大家带好,然后,等我的好消息……” 我拍了拍陈国生的肩膀,笑过之后转身就钻进了林子里,在黑乎乎的山林中一阵穿梭之后,很快就按照陈国生给我的地形图,找到了那山谷的入口。 虽然叫做山谷,但往前一看,那说白了不过是个两座相邻大山之间夹出来的缝隙而已,当地人都把这里称作是‘秃龙沟’,这一点陈国生在路上就跟我提到过。 来到那山谷前,我打开手电筒往里面一照,只见山谷入口极其狭窄,只立在入口前没等进入,就能感觉到一阵阵冷飕飕的寒风从谷中吹来,气流在狭窄修长的山谷里一阵左冲右撞,穿过石头,更发出一阵阵宛如凄厉鬼叫般的呼啸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住情绪之后,我顺着入口开始往里走,环视左右,黑乎乎的峭壁高耸,山林在我头顶上空随着阴风徐徐摆动,偶尔两只鬼影掠过,那场景更吓人了。 可我不敢害怕,就算心里发毛也必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自己,而是已经控制住了自己肉身的‘蠪侄’,蠪侄是妖王,自然不会怕任何东西。 我顺着山谷前行,走着走着,就发现周围怪相越来越明显,甚至偶尔一抬头,借着穿进山谷里的月色,甚至看到个脸色雪白雪白的老头儿在石头后面探头,见我扭头望向自己,那老头儿立刻缩回头去不敢再看,竟吓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我没理他,又继续往前走,鬼哭狼嚎声却已越发明显,我清晰看见一个长发女人坐在前方一块大石头上正低声哭泣着,手里攥着把菜刀,不停地往那石头上剁,发出‘当当’地轻响声…… 没等我走近呢,那女人就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了我,脸上竟完全没有五官,又吓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碍于身份不能暴露,我哪儿敢声张,于是直勾勾盯了回去,盯着那女人诡异的脸更有加快了步伐…… 见我大步流星般接近,那女人虽然没动,但身子明显微微打颤了起来,我心里暗自盘算,无疑,周围这些邪祟都想在我面前立威,可又怕我,至于为何怕我,想必是因为我周身正散发出来的强烈阴气…… 先搞这里,我索性深吸了一口气,怒视着那女人就是一通怒吼—— “吵什么吵!给我滚蛋!” 我吼声一出,霎时间就见那没有脸的女人吓得周身猛地一颤,‘哇’地一声哭嚎着就翻下了石头,连滚带爬地开始逃窜,显然是让我猜中了。 于是我又一回头,怒视向一直悄悄跟踪我的那怪老头的方向又一声怒吼—— “还有你,也给老子滚!” 同样,伴随着我的吼声,那老头儿也吓得赶紧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蹦了出来,转身就往后逃去…… 见两声吓退两只邪祟,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心说看起来我这身妖气还真派上了大用场,于是又继续往前走,哪知道刚走出没多远,就忽然察觉到事又不对,抬头一看,就见两侧山壁之上一丛丛鬼影正逐渐显露出来,没过多久,几道鬼影已从山壁上飘摇而下,从周围把我围了起来…… 我心说这下可糟了,想必是刚刚吼了两声,竟把这山谷中更多的邪祟给惹怒了,一时间,我整颗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而蠪侄的狂笑声却忽然从我脑海之中传了出来—— “啊哈哈哈,让你装!这下犯了众怒了吧!你以为就凭你那两嗓子,真能唬住这里全部的山精地怪不成,哈哈,真是幼稚……” 蠪侄说话的功夫,就见周围一群鬼影越围越近,情急之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无疑是地将手摸向了后腰,心说这下糟了,还没等到八极宫呢,难道就要葬身在这儿不成? |
468 可还没等手摸到刀柄,蠪侄的声音就再度传来—— “臭小子你别乱来,你现在动用法器,就是找死……” 听到这话,我立刻惊问了一声‘为什么’,只听蠪侄又道:“你傻呀!之前那个叫陈国生的不是说了,一进这山谷,就等于进入了火燕集团的范围,你现在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你敢现在动用法器,立刻就会暴露身份,你不想死可别将我也带上……” “可我哪儿有别的办法,灵兵没了,法器又不能用,虽然把你放了出来,可你除了像害我之外全无用途,那咱干脆就一起死在这里得了!” 我一声厉喝,霎时间就听蠪侄冷哼道:“臭小子,你少在这儿给我使激将法!我就住在你的身体里,难道会不知道你盘算的什么鬼点子?想求我出手帮你,你就直说!” “求?我就算是死也不求你!” 我狠一瞪眼,又一伸手,五指已然攥住插在后腰的刀柄,没等我把刀拔出来,一时间就听蠪侄的惊呼声再度从脑中传来—— “好好好,算老子怕你了!你别动手,我帮你度过此劫!” 蠪侄知道,我是认真的,毕竟它在我身体里住了二十年,我的脾气它自然比谁都了解,倔劲儿真要是上来,谁都拦不住。 见蠪侄妥协,我松了握刀的手,就听蠪侄又道:“灵兵之约已经解除,原本我能随便占据你的身体,可你现在吃了个狗屁药丸控制住我,又用满身的外道妖气来对付我,我根本没法控制你的身体!” “那你想怎么样?” “你尽量放松精神,放空自己,什么都别想,只有你的精神放松下来,我才有机会控制肉身,不然我怎么帮你……” “你可别骗我!” “你要是不信我,那咱就一起死!” 蠪侄态度坚决,而眼看着一群邪祟已经围到了身前,我也没时间细想了,索性按照蠪侄的要求去做,尽量放松紧绷的精神,默念起了白薇传授我的静心咒来。 霎时间,风轻云淡,恐惧、焦虑乃至于一切思维都已瞬间消失无踪,我脑中所剩的只有一片空白…… 可就在这时,一股奇特的气流却猛然间从我周身窜动了起来,在我体内几个盘旋之后忽地冲上我的头顶,我的情绪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身子瞬间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无以言表的激动中,颤抖着朝眼前无数鬼影一通狂笑—— “小小的山精地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老子的路都敢拦!看我不宰了你们……” 话音没落,一声野兽般震耳欲聋的咆哮已猛地从我口中传出,伴随着那惊天震地地咆哮声,围过来的一群鬼影瞬间惨叫连连到处逃窜,不少逃得慢的甚至只被蠪侄这一声怒吼,就震得支离破碎身形俱灭了…… “够了……够了……” 眼看重重鬼影发了疯似的到处逃窜,我试图通过自己的嘴喊出声音,哪知道话到嘴边,喊出的确实‘不够……不够……’,而那莫名的力量也开始越发激烈地在我身体里流窜了起来,如同一只无形的野兽,试图吞噬我最后的认知…… “蠪侄!你想坑我!” “嘿嘿!肉身是咱俩共用的,谈什么坑不坑的,与其你扮演我,倒不如让我自己来扮演自己,岂不是更像,哈哈……” 狂笑声中,那力量变得越来越强,我几次试图控制身体却都无能为力,只能勉强用意念去阻止住身体的一举一动,但精神却明显感觉到越来越薄弱,不禁一阵晕眩…… 终于,一阵激烈地抗衡之中,我身子一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脑海中不断传来蠪侄的狂笑声—— “小六子,你就从了我吧,放松你的精神,其他的事情让我来帮你完成……你一个没用的人,万一搞砸了事情可怎么办……” “不……不行……不行……” “嘿嘿,大不了我答应你,就算占据了你的身体,也一定想帮你救出白薇白龙,这就算是个交易,你只需放松精神,便能在我身体里得到永生永世的快活,这多自在……” “不行,蠪侄……你别乱来……” 我的身体拼命地嘶吼,挣扎,看似发了疯似的在地上扭动,但实际上在精神之中却正如两支大军在拼命厮杀一般,而我这一方的‘军队’,无疑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地脚步声却忽然由远及近,一听到脚步声,蠪侄顿时惊吸了一口凉气,又对我吼道:“小六子,你快放弃身体放松精神,火燕集团的人来了,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们一定会被识破的……” “蠪侄,放弃的应该是你……” 我仍固守精神不敢半分松懈,蠪侄的话音传来之后,霎时间只觉得它的那股邪气变得更加地凶猛了起来,几度猛攻,终难将我‘拿下’,一阵喊声却已从正前方忽然传来—— “敢问到来的是哪路仙家!小的们迎驾来迟,还望恕罪!” “臭小子!算他妈的你有种!” 蠪侄顿时一声怒吼,哪儿敢再继续纠结,霎时间就觉那股猛烈地邪气瞬间就从我身体之中烟消云散,我趴在地上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整个身体终于又恢复了我的掌控之中……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狼狈不堪地晃起了身子,抬头往前一看,就见眼前不远处正站着三个神色慌张地男人,带头的身穿一身西装,左右两人各穿着道袍和僧袍,三人手里攥着不同的法器,西装男手里是一把扇,道士手中是一柄剑,而和尚手里撵着一串佛珠。 “你们是谁?” 我装成蠪侄的语调朝着前方一声怒吼,吓得三人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就见穿西装的男人朝我弯了弯腰,毕恭毕敬地说:“仙家息怒,在下是是火燕派来的引路人,是特地来接你的……” 他说着又朝两边一指,说道:“这两位分别是全真道的驱魔人惜凡道长,以及龙泉寺的降魔高僧了禅……” 听那西装男一介绍,我心头不由地一惊,这两个人的名字,我竟然都曾白龙提起过。 来三河县的路途中,我没少像白薇、白龙两兄妹询问驱魔界里的事情,以便更加了解这个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神秘世界,也正是那时,白龙跟我提起过这两个人。 惜凡道长,全真道内的顶尖驱魔高手,修于大城山白云观。 自古道家由天师道、全真道两大家所率领,各有不同术法符箓以驱邪魔,白龙曾对我提起过,在全真道中高手繁多,而这位惜凡道长至少能名列前五。 而另一位白胡子老和尚更是了得,龙泉寺了禅,禅宗驱魔高手,龙泉寺方丈,甚至当年天诛府为‘天狩十二尊’提名驱魔界内高手时,他也曾位列其中,但最终落败于自己两位师兄‘了因了果’之下,因此未能入榜,但驱魔能力无疑是顶尖级的。 像他们这种人物,竟然也都叛投于火燕集团麾下,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可我又转过来一想,又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呢?茅山派的一木道人,那还是掌门毛小方的师叔呢,不也照样入了魔道。 见我一言不发,那西装男又笑问道:“仙家,还不知您是哪路的神明?从天上来,从地下来,还是从世间来?” 我懒得理他,索性朝他一瞪眼,坏笑道:“老子从你们奶奶肚子里来!” 一听这话,三个人都愣了住…… |
469 其实西装男的问话我自然听得明白,他问我从天上来还是从地下来,或是从世间来,所问的正是六百年前天诛府创建者花小云所规划出的‘三宗十二道’中的三大宗派,乾为天,便是天上来;坤为地,便是地下来,五蕴为五行生相,即为众生,便是从世间来。 三宗之下又细分为十二道—— ‘乾元宗’取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乾元为天,此中妖魔并非凡世之物,而为天地日月精华所化。下设三道,分别为‘古神’、‘化虚’、‘化魄’; ‘坤虚宗’取意坤为地,虚为无,无由无通、无虚无败之虚土所化之妖灵,为坤虚宗。此中妖魔,多为无生命体化身为妖。下设三道,分别为‘精灵’、‘具灵’、‘咒灵’; ‘五蕴宗’取意色、受、想、行、识五蕴,五蕴为五行生相,即为众生。众生者,众缘和合名曰众生。下设六道,分别为‘魔罗’、‘妖灵’、‘恶鬼’、‘兽灵’、‘尸灵’以及第六道‘半妖’。 这三宗十二道包罗万象,几乎涵盖了从古至今这世上出现过的任何一种阴邪之物,那西装男突然问我这话,无疑是想查我的底。 听我言辞不善,那西装男倒是并没怎样,倒是立在他身后的一僧一道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了禅和尚先站了出来,一晃手,手中握着的108颗佛珠手串伴随着‘哗啦啦’地做响声,在他手掌上缠了三圈,如同化作了一副包裹着手掌的拳套。 和尚朝我一指,皱着眉怒声说道:“孽障,你敢这样跟我们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和尚话一说完,惜凡道士也上前一步,晃起手中桃木剑摆好架势,一声怒吼:“没错!我们好言好语问你是给你面子,管你是什么妖邪,胆敢不识抬举,本道现在就灭了你!” “好啊,灭个给我看看,今天你们不灭了我,你俩就是我下的!” 我仍然言语嘲讽,嘴边故意挂起一丝阴狠地冷笑,这倒不是因为我真想跟他们动手,只因一僧一道说话时我偷偷扫了那西装男一眼,他一直面带微笑,显然并没有想跟我动手的打算。 而从刚刚的站位来看就看得出,这一僧一道虽然是驱魔界内的高人,可眼下却得全听人家的话,西装男都没想打,他俩哪儿敢造次。 果然,听我话一出口,一僧一道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想往前冲,那西装男立刻叫住了两人说:“二位别激动啊,咱是出来接人的,可不是来杀人的,这些远道而来的仙家们可都是咱的贵客,你们那些降魔除妖的本性啊,可都得收敛收敛……” 西装男说话时语气和顺,可话音中却不怒自威,这话说完,那一僧一道立刻都默默地退向了两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一见西装男只言片语就驯服了两位驱魔界高人,我心中不免惊讶,就又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见对方面含春风神色稚嫩,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可无论是谈吐还是此时的仪态都显得深不可测。 我不禁好奇,就问他说:“你又是谁?” 西装男朝我甜甜一笑说:“我就是个无名小卒,负责帮我老板接引一下客人而已,贱命不足挂齿。” 西装男两句话就避开了话题,随后转而问我道:“仙家,您这时候到秃龙沟来,无疑也是老板请来的贵客吧?进去之前,还请您出示一下邀请函,以便确认您的真实身份,也让我们这些晚辈开开眼。” “我没有邀请函……” 我话一出口,西装男顿时一愣,但还没等说话,那道士已又冲了上来,瞪着眼吼道:“没有邀请函你来做什么!看我不宰了你!” “惜凡道长,请你退下!” 西装男只说了一句话,就吓得那道士乖乖退了回去,就听西装男又笑道:“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刚刚您那一声咆哮,竟震得周围数十山精地怪灰飞烟灭,实在了得。这么厉害的妖气我还是第一次见,之前接连到达的上百位仙家恐怕都没您的道行,像您这种大仙家,怎么可能没有我们的邀请函呢?” “可我真的没有啊……” 我耸了耸肩,依旧谈笑风生,见西装男愣了住,我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笑道:“你认不认得我?” “仙家您真会开玩笑,我如果认得,就不需要看您的邀请函了,请恕小的眼拙……” “我叫马六甲,人称小六子,我的师傅就是十三道御史台的御史白龙……” 我话一出口,眼前三人瞬间都惊了住,连空气中的阴风都忽然变得凛冽了起来,我侧目朝周围一扫,就见又一丛丛鬼影晃动而来,这里果然还有别人。 而一听我自报家门,脑海中更传来蠪侄的吼声—— “你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想死,可别害我!” 我没理它,依旧盯着对面的西装男嘿嘿发笑,而一见我面不改色,西装男也又笑了…… “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您……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狐主蠪侄吧?” 西装男这话出口,那一僧一道更是吓得直抽凉气,我笑得更坦然了,一切都如同我预料之中的一样。 对方三人,对于我的资料了如指掌。 我狞笑着点了点头,答道:“算你小子有眼光,竟然能认出我来!没错,我就是蠪侄,我才刚刚占据这小子的肉身,甚至连一副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哪儿有什么邀请函?你也看到了,我一直被困在这小王八蛋身体里二十年,之前几次试图破关都被御史白龙给阻止了住,如今他被你们抓了,我才终于有机会导这小王八蛋入魔,而今更完全占据了这具身体,嘿嘿,出来的感觉……真他妈的爽……” 我尽量模仿蠪侄的口吻和声音,而认认真真说话时,就听脑海之中蠪侄狂笑不止—— “哎呀哈哈哈,我的天呐,你小子为了装我连自己都骂,可真是个好演员……” 我哪儿敢搭理它,说话时,就见对面的西装男皎洁地目光一直在我身上窜来窜去,但凡我此刻有一点不对,恐怕都会立刻被他所识破。 沉默了一会儿,西装男又开口问:“您既然没有邀请函,那么,到我们这儿来又为了什么?” 我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笑答道:“我虽然一直被困在这小子身体里,可它意识里的东西,我都一清二楚!你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我是顺着这小子的记忆来的,来这儿倒是也不为别的,就是知道你们火燕集团厉害,想问问你们老板,有没有兴趣跟我这失踪了近二十年的狐主合作一番?”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西装男再度发问,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顿时脸色一变,恶狠狠瞪着他吼道:“这跟你有他妈的什么关系!你一个无名小卒已经拦我够久了,既然不想让我进去!那老子可就走了!” “那您走吧。” 对方的语气仍然平和,而这回答无疑让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竟也没了对策。 我心想,对方实在太狡猾了,看来要直接进去不容易,打又肯定打不过他们三个,索性走为上计,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我转身就想离开,哪知才转过身去,就听蠪侄又在我脑海中开了口—— “如果现在控制肉身的真是我,就算离开,走之前也得先把这三个王八蛋大卸八块不可……” 听到这话我心头‘咯噔’一声,心说糟了,差点中了那西装男的计…… |
470 我刻意稳住心神不敢声张,继续迈着步伐懒洋洋往来时的入口方向走,走出没两步,就听背后忽然传来‘呼啦’一声响,是那西装男已轻轻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我仍未转过身去,开始背对着三人咯咯咯地怪笑。 西装男一见,立刻从我背后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死到临头仍不自知……” 这话说完,我才慢悠悠地转回身子,果然,就见三人脸上都露出几许惊慌。 随后就听西装男又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反正你们也都是将死之人,我就不妨告诉你们,”我冷笑着说:“要我离开可以,但我蠪侄临走之前,也得先把你们这三个王八蛋大卸八块不可……” 话说到这儿,我忽地一声怒吼,说话间张牙舞爪摆开架势,吓得对面三人不禁后退,瞬间面容失色。 “你,你真是蠪侄……” 那西装男彻底慌了,额头上直冒冷汗,又战战兢兢地说:“二十年前荒山一战,我曾有幸目睹过您的神威,一言一行与当下无异,二十年了,您真是威风不减当年!” 听到西装男这话,我的冷汗也差点儿被吓出来,难怪这人敢跟我耍这种鬼心眼,原来竟是蠪侄的老熟人,可又一想,不对啊?这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亲眼见过蠪侄呢? 这时就听蠪侄也在我脑海中疑惑了起来—— “这孙子谁呀?” 我也没顾得上多想,就问西装男说:“那么现在,我能不能进你们的八极宫了?” “欢迎!热烈欢迎!一场聚仙大会,没想到连二十年前威震整个驱魔界的狐主都被请来了,老板一定高兴得很!” “可我没有邀请函,你们真敢放我进去?” “您说笑了,”西装男冷冷一笑,答道:“所谓的邀请函,不过是为了把那些世俗小妖仙们骗来而准备的,对您作用全无,请跟我来!” 西装男说着闪到一边,迎着我大摇大摆又往山谷深处走去。 有西装男在前带路,又有一僧一道两位高人左右护法,这一次,倒是再也没有再遭人拦截了,往里走时,我更不忘有意无意地问西装男说:“对了,我到现在还没不知道,你们老板到底是谁?” 我想从他口中先得到些消息,哪知道就听西装男笑答道:“这您无须多问,等进到八极宫内,您就知道了……” 随后,我又试图问些其他关于火燕集团的问题,哪知道对方守口如瓶,兜来转去竟没露出一句对我有用的话来,这倒是让我吃了一惊,显然这火燕集团的一层层管理网极其精密,对于人员的挑选任用,也都格外慎重,要不然也不会连个小小的‘接待员’都有这么敏锐的眼光和不输于陈国生的保密能力了。 顺着狭窄的山道,我紧跟三人往前大概走出了二百来米,兜兜转转之后,终于被三人带进了一个隐藏在一片小树林深处的山洞里,进了洞之后,西装男掏出个手电筒来继续在前面带路,我问了一嘴这是什么地方,三人依旧都不说话,西装男只答了我一句‘就快到了’,便又不说话了。 随后,我又跟着三人在洞里左拐右拐了一阵子之后,一团火光终在洞道深处逐渐清晰明显起来,走过去时我循着火光一看,就见洞道尽头的洞壁上,清晰刻着一副图案,图案里刻画得是一只身上燃着火的独腿火鸟,火鸟身形如鹤,正张着翅膀在空中徐徐飞舞,无疑正是火燕集团的标志。 而挡住前路的洞壁下方,竟又现出一个直通向下的洞穴来,洞的边缘上还挂着一副软梯。 走到那洞穴前,西装男朝我笑了笑说:“狐主,这下面就是八极宫的入口了……” “入口?我们还没进去?你们这实验基地也太隐蔽了吧?” “呵呵,情况所迫。” 西装男笑答道:“实不相瞒,当初我们也是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才找到了这座八极宫的所在,后来好不容易才挖掘开这条通往八极宫的洞道,前前后后可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呢……” 说着话,西装男示意那一僧一道先下了洞去,随后请我也跟着下去。 我刚要往下爬,就听脑子里又传来蠪侄懒洋洋地声音—— “我用妖气一测也知道,这洞道顶多十来米深,还用得着梯子?要真是我,想都不想就跳下去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暗骂了一声,随后又朝那正含笑盯着我看的西装男狰狞一笑,说:“我用妖气一测也知道,这洞道顶多十来米深,还用得着梯子?” 这话说完,我狠一咬牙,一个纵身就往那黑乎乎的洞道里跳了下去,十来米,对于个妖物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直接跳下去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 而庆幸的是,此时那提前顺着软梯爬下去的一僧一道还没落地,我往下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和尚‘哎呀’一声惨叫,顿时也撒了手,又一屁股坐在了那道士的发髻上,霎时间叫得更惨烈了…… 道士自然托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被和尚坐得也惨叫了起来,‘噗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等我打了两个滚儿又从黑乎乎的洞道中站起来时,借着微弱地火光一看,就见一僧一道正都捂着自己的屁股打着滚惨叫呢…… “死秃驴,你找死是不是!我的屁股差点儿墩成八瓣!” “臭道士,你还好意思骂我?明天我就把你的发髻给你割掉,可怼死我了!” 两人连连惨叫时,西装男也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也没管那一僧一道,朝我笑了笑说:“狐主就是狐主,没想到您光凭自身的妖气就能测出这洞道的深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里边请……” 说完话,西装男又带着我继续往前走,顺着黑乎乎的洞道又走出大概五十米远,前方逐渐现出火光来,西装男竟把我领进了个空旷的石头大厅里…… 我环视四周,就见大厅为八角形,八面墙壁都用水泥砌得平整光滑,每一面墙上都挂着两个黄铜火盆,火盆下摆着一对造型各异的石兽,而每对石兽的中间,更现出一道格外精致的拱形石门来,八面墙,八对石兽,门也正好八道,我心中暗想,这显然就是八极宫的八个入口。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正前方摆着一对怪牛的门口里传了出来—— “把他抓起来……” 听到这话,我瞬间惊愕,那西装男也不禁一愣,立刻朝着门里徐徐走出的人影恭恭敬敬地说道:“老板,他可不能抓!你别看他是人形,其实是二十年前大闹阁皂山的狐主蠪侄啊!” “少说废话,我让你把他抓起来!” 那声音再度传来时仍然语气坚决,而他说话时,大厅里更开始晃起丛丛鬼影,杀气瞬间升起。 我可顾不上那些,一听西装男叫对方‘老板’,立刻盯着那从黑洞洞的门里走出的人影仔细看了起来,但洞里光线太暗,那人又位于门洞的阴影之中,实在是看不清楚…… 可正当我焦急的时候,一阵熟悉地轻笑声却已从中传来—— “小六子,你就这么急着想见我吗?咱可才刚刚分开没多久啊……” 话音没落,对方人也已经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瞬间,我心头‘咯噔’一声,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已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张老先生,怎么会是……您……” 徐徐走来那面带狞笑的眼前人,竟是前夜还在为我们出谋划策的…… 张鸿儒。 |
471 张鸿儒身着一袭棕黄色道袍,走过来时忽地开口冷笑道:“二十年,这个机会我足足等了二十年!” 他说着‘呼啦’一声拉开领口,一道由右肩斜划向左的伤疤立刻清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二十年前荒山一战,我率龙虎山众高手迎战蠪侄,一众人信心满满,却没等和蠪侄交手几招就全军覆没,我也身受重伤被你爷爷马三山所救。后来我辗转被送回龙虎山,堂堂一个龙虎宗第六十二代元老、天师张道陵嫡系子孙,非但未被视为舍身除魔的英雄,反而沦落为整个驱魔界的笑柄,甚至连龙虎山看门扫院的小道士,都敢取笑我被蠪侄打得‘屁滚尿流而回’,我怎能忍!” 话说到这儿,张鸿儒也已走到我的身前,抬手就要抓我。 我瞬间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顺手摸刀就往他身上扎,哪知道刀尖都没等碰到张鸿儒的皮肉,就被他随手一招打掉,掌势又灵巧一遍,瞬间一掌正中我胸口,把我震得倒飞出了十来步远才踉跄倒地…… 我试图爬起身来,却发现四肢莫名地发软,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被张鸿儒打中时,胸口竟然被他帖下了一张古怪的符咒。 这时就听张鸿儒又恶狠狠说道:“那之后的十几年中,我躲在龙虎山后山古洞里不敢见人,每天都要将害我名声扫地的蠪侄和马三山骂上数万遍才解我心头之恨,臭小子,你可知道这种撕心裂肺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到底有多么的痛苦!” 我趴在地上咬着牙根问道:“张鸿儒,你恨蠪侄伤你还情有可原,你恨我爷爷干嘛?” 就听张鸿儒冷冷一笑,回答道:“正邪不两立,蠪侄将我伤成重伤,我当然要恨它!而要不是当时你爷爷救了我,让我直接死在蠪侄的尖牙利爪之下,我早已卫道尽忠成就威名,受整个天师道称颂供奉,又怎么会受之后那些屈辱和谩骂!是你爷爷马三山毁了我一世英名!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原以为那浑老头子早就死了,更以为蠪侄二十年前也已在阁皂山上伏法被诛,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单你爷爷还活着,连蠪侄这恶兽也好端端活在你的身体里,不杀你们,怎解我心头之恨!” 张鸿儒话说至此,就听蠪侄在我脑海之中一阵惨叫—— “完了完了,这老头子是要动真格的,你这废物也不小心点,现在身体被他用符锢住不能动弹,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我倒是不以为然,恶狠狠瞪着张鸿儒仍旧面不改色地吼道:“张鸿儒,你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当年我爷爷舍命救你,你非但不谢谢他,反而恨他入骨,亏你还是个龙虎山道行高深的驱魔大家!我呸!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这位堂堂的龙虎山六十二代祖师,这位天诛府的‘天尊’,这位驱魔界最德高望重、辈分最高的领军大贤,竟然也会心术不正被魔道诱引,你他妈老不知羞……” “哈哈!臭小子,随你现在怎么说!正道又能怎样,魔道又能如何?我四岁学道,今年已七十多岁,穷极一生都在追求浩然正道,追寻天地之理,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我高高在上时,山中子弟称我为‘祖’、界内后生立我为‘尊’,可谁无一败?二十年前我又有何过错,就从此成了过街的老鼠,成了被无数人取笑耍乐的对象,这就是所谓‘正道’该有的样子吗?去他妈的正道!去他妈的一世英名!” 因为情绪激动,张鸿儒说话时连身体都跟着轻颤了起来,而随着身形的摇晃,脖子上戴着的一枚与其身份、年纪极为不符的项链,也开始‘叮当作响’地摇晃了起来。 那是一条足有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别说是当时那年代了,就算现在估计也没多少人能带的起,而张鸿颈上的金链子还有些不同,链子末端竟还坠着一块金晃晃刻着图案的椭圆形牌子 张鸿儒说话时,我仔细看那图案,就见图案上半部分所刻着的是一只身形如鹤的独腿怪鸟,无疑是火燕集团的标志,而那怪鸟仅有的一条长腿下,竟还用爪子抓着一条长着九个头的怪蛇,蛇在怪鸟身下,九个头呲牙咧嘴栩栩如生,修长的尾巴拖出老远,如在空中摇曳…… 这九头蛇的图案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他项坠上雕刻的图案,竟然和火燕集团一直以来的标志有些不同呢? 我正想这些时,就听张鸿儒一声冷笑,说道:“臭小子,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帮你混进八极宫,才帮你做法解除灵兵之约?嘿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如果我不将蠪侄从你身体里放出来,又怎么用它这未散的一缕冤魂去打造一只最强的三目人魔呢?” “你,你想用蠪侄来制造人魔!你休想!” “哈哈,现在你可做不了主了,臭小子,我提取蠪侄的力量所制成的那只人魔,就用你的尸体来完成,你看怎么样?到时候,这只人魔势必与结巴仙、僵尸王所制成的两具人魔平分秋色,你们将成为我麾下无可匹敌的三大霸主……” 话说到这儿,张鸿儒忽然一顿,随后又狂笑着说:“不对不对,不是三大霸主,该是四大天王才对!我都忘了,还有一只三目人魔,将继承九世奇人的血脉,到时候,我遇佛杀佛遇神杀神,谁还能奈何得了我张鸿儒……” 一听到张鸿儒提及‘九世奇人’四个字,我心头顿时一震,惊问道:“难道说连杨死的尸体也被你……” “不然你以为呢?” 张鸿儒冷笑着说:“其实昨天早上时,如果多给杨死一些时间,怕是那小子还真能回国魂来,毕竟他堂堂的九世奇人古今无双,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杨死为什么会……” “哼,是我在假意替他做法招魂时在那些符咒上做了手脚,封住了他的脉门,令他魂难附体,只能被困在阴间无法逃出。而他终究是阳魂离体,按现在的时间掐算,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吧……” “张鸿儒!我他妈跟你没完!” 听着张鸿儒的声声狂笑,我气得眼圈通红,然而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也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冷静下来,我又恶狠狠问道:“张鸿儒,你个老东西心计这么深,怕是龙虎山上也有不少弟子着了你的道,被你拉进了火燕集团来吧……” “哼,何止是龙虎山,连茅山的一木道人加入集团,都有我的功劳,不然的话,你以为像他那种高手,怎么可能被普普通通个弟子就说通?” 话说到这儿,张鸿儒又朝我诡异一笑,接着说道:“对了,你不是阁皂山降魔龙族的血脉吗?顺带告诉你一声,连你们阁皂山当今的掌门之人马君武,也是我的人,嘿嘿,那小子的倔脾气还真随你爷爷,我三番两次派人劝导引诱,好不容易才终于降服了他,真是如虎添翼啊……” “马君武……” 张鸿儒这话又让我为之一振,随后他倒也没在多说,朝着身边的西装男笑了笑道:“软骨符差不多已深入体内,他跑不了了,你叫几个人把他带进去先关起来,切记,这小子贼得很,千万要单独关押,绝不能让他与其他囚犯有任何的接触……” “明白。” 西装男点了点头,随后连拍了两下手,几个黑袍人已从左侧一扇门里跑了出来,抬着我就往门里送…… |
472 被几个黑袍人抬进门里时,我脑海中千丝万缕满是担忧。 可最担忧的不是白龙,不是白薇,更不是自己,而是李书海。 身为天诛府隐世天尊的张鸿儒竟是火燕集团的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彻底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大家都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圈套之中,而如今最危险的,无疑是李书海。 因为之前大家对张鸿儒的绝对信任,我们早已经把李书海混进基地里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张鸿儒阴险狡诈,怎么可能将已经浮出水面的定时炸弹还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呢,说不定李书海已经……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声长叹,虽然一直以来我们对李书海这小子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可他终究是照顾了小霏好几年的大哥哥,终究才只有十八岁……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脑海中,蠪侄的吼声再度传来—— “臭小子,你要是早听我的,让我占据肉身,怎么会出这种事?现在好了,连老子都得跟你一起陪葬!” “你怪我又有什么用,”我冷哼道:“说实在的,我宁可现在就死在张鸿儒那老混蛋的手里,也不愿意被你占据了身体,到处去祸害人间……”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祸害人间?” 蠪侄的语气有些愤怒,我冷冰冰答道:“这还用的着想吗?二十年前你不已经祸害过一次了……” “臭小子,当年我大闹驱魔界那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只是我不想跟你们废话而已,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 蠪侄气冲冲地在我脑海之中吼了起来:“总之,老子虽然是狐主,是邪魔,可也不会真去漫无目的的到处杀人,不然的话,我活了几千年,岂不是早就把人间祸害得水深火热了,又何必潜藏这么多年,直至二十年前才动手……我当时是被……” 没等蠪侄的话说完,忽然就听西装男的冷笑声从前方传来,蠪侄的声音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马六甲,你的牢房到了,这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后能待的地方了,哼,好好享受吧……” 说着话,几名黑袍人在西装男的带领下穿过走廊,就把我抬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前面,随后西装男取出钥匙,‘咔嚓’一声就打开了门,房间里四壁都用铁皮包着,连扇窗都没有,黑乎乎的,冷飕飕的,格外的幽暗吓人…… “又,又来新‘客人’了?” 几名黑袍人刚把我扔进牢房里去,就听一阵轻笑声伴随着一串脚步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前戛然而止,不等我回头去看,就听西装男又笑着说:“小海子,这个好像也是你们之前的同伴吧?也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我心头猛地一惊,连忙拼劲全身力气微微扭动脖子,朝着门口望去,果不其然,一看之下,就见刚走到西装男身旁的黑袍男不是别人,正是李书海…… 我惊愕时,李书海也抬头朝着牢房里望了过来,一看是我,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慌张,但只片刻间的功夫就又冷笑了起来,朝我一翘下巴说:“小马哥,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啊!” “李,李书海……” 李书海冷笑时,我甚至还没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他没事?竟还好端端的混在这实验基地里?这没道理啊,难道是明知李书海是我们的人的张鸿儒,因为事情太多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见我满眼惊愕地盯着自己,李书海又笑了笑,忽又朝我问道:“小马哥,你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在这儿没事儿啊?” 听李书海话一出口,连那西装男和另外几名黑袍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我更意外了,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蠪侄的声音又一次从我脑海中传了出来—— “小子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个李书海,又把你给摆了一道……” “这,这怎么可能……”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顿时朝着李书海惊呼道:“李书海,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 “没错!” 根本没等我把话说完,李书海就哄堂大笑了起来,答道:“小马哥,既然咱都在这种地方重逢了,我就不瞒着你了,我可没兴趣给你们这帮半吊子驱魔人做什么内应眼线,当初程天宝那死胖子让我给他当眼线混在小霏身边时我就察觉到了,这火燕集团深不可测,谁都玩不过它们!那我干嘛还要死气白咧的跟他们对着干呢?我会冒险来三河县,唯一的目的就是加入他们……听好了,不是混入,是加入……我心里一清二楚,只有火燕集团,能够让我飞黄腾达!能够让我平步青云!我他妈在村儿里待够了,更不想像我爸妈一样作奸犯科小偷小摸的被抓进去蹲苦窑,我得出人头地!” 李书海说话时全程直视着我的眼睛,情绪有些激动,显然并不是假话。 他这话说完,西装男也插着口袋在一旁懒洋洋地笑道:“马六甲,你会有现在这种表情,我们也不意外,那个叫白薇的女孩儿刚被关起来得知真相时,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可这次你们怕是真信错他了,我们这边对你们几个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你们根本就没资格跟我们火燕集团斗,甚至连把那叫白薇的女孩儿和几件结巴仙祭器骗来,也是我和小海子合伙想出来的主意……”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相信般朝着李书海惊呼道:“李书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书海面不改色,当即点点头说:“小马哥,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我不是一直在火燕的三河县分部当差,根本连这实验基地的门口都摸不到,我心里清楚,这样不行,总不能给人家当一辈子马前卒吧?所以我抓住机会就想搏一搏……” 话说到这儿,李书海恭恭敬敬地朝着身边的西装男抬手一指,又笑道:“所以后来有一次小斌哥到分部视察时,我主动找到他,把和你们的所有关系,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跟他如实汇报了一遍,小斌哥对我的诚意大加赞赏,之后就把我的事回禀给了负责实验基地的张老先生。可我原本就狗屁不是,不单没功劳,还弄死了程天宝那废物,等于是打狗没看主人面子,现在想得到张老的赏识可不容易,我思来想去,嘿嘿,也就只能对不住你们了,索性就把大姐大和那你们那几件结巴仙祭器骗来,给张老做了见面礼,可把张老给感动坏了……” 话说到这儿,李书海和那被尊称为‘小斌哥’的西装男一阵哄堂大笑,而听他说完这番话,我气得压根直痒痒,瞪着李书海吼道—— “孙子,你他妈的就是条狗!” “狗咋了?小马哥,一看你就没见过世面,啥世道了?有钱人家的狗,比我们村儿里的老百姓吃得还好呢,你他妈倒是也想当狗,你配吗?你现在连狗都不如!哈哈!” “我他妈废了你小子……” 我气得破口大骂,可任由李书海立在门口一通奚落,我却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见我狼狈地趴在地上,又是骂又是吼的,两人看得比看大戏还要欢喜,笑了一会儿,西装男就要关门,李书海却拦住了他,坏笑着说:“小斌哥,我耍猴儿还没耍够呢,突然想到了个好点子……” |
473 听李书海一说,那西装男立刻饶有兴趣地问道:“啥好点子,说来听听?” “嘿嘿,要我说,咱也别把他关在这儿了,干脆直接也送进‘无间’里,让他给白龙、白薇哥儿俩陪葬得了……这小子他妈的恨透我了,万一不小心让他跑了,我肯定好过不了……” “呵,李书海,你小子真他妈坏,为了自己,你还真想弄死他呀?” 西装男这话说完,李书海又坏笑着说:“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斌哥,为了立功上位,我可算是把他们一群人都得罪完了,恨不得分分钟弄死我,我不得不防啊……” “可是,老板留着他还有用呢,真把他弄死,他身体里的蠪侄也得完蛋,坏了老板的大事儿,咱可担不起这责任……” 听西装男说完,李书海贼溜溜眼珠一转,又坏笑着说:“老板的心思我明白,是想把他身上的蠪侄利用在人魔实验里,对吧?这样一来,咱更应该为老板分分忧了……” “哦?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斌哥你想啊,眼下实验迫在眉睫,老板好不容易抓到了蠪侄,为啥不直接弄死他把蠪侄直接弄进实验流程里去?” 李书海话一出口,那西装男愣了住,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眼一扫李书海,又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书海又接着说:“您这么聪明的人,还想不明白吗?我刚来时就听兄弟们说了,老板之所以对蠪侄这么痴迷,主要是因为二十年前差点被这东西给弄死,因此心里有惧,未免出意外,所以不敢随便在它身上动手。可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八极宫啊!老板的担心本来就是多余的,之所以蹑手蹑脚的还不是因为当年的心理阴影造成的,你说,这是不是多余?” “你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西装男点了点头,摸着下巴嘀咕道:“虽说有蠪侄在身上,这小子浑身妖气厉害得很,可我仔细观察了,倒是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恐怕老板确实是过度高估这人间蒸发了二十年的狐主了……” 话说到这儿,西装男又扫了李书海一眼,笑问道:“小海子,你该不会是想,替老板处理了他吧?” “嘿嘿,小斌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李书海笑道:“老板不是不想直接弄死他用做实验,而是碍于二十年前的心理阴影不敢随便动手,可咱没有这种心理阴影啊,所谓旁观者清,这种时候咱不为老板分忧,谁还能为老板分忧?咱大可不把他完全弄死,先扔到连大罗神仙都插翅难飞的‘无间’里折磨个八分死,再给老板送去,岂不省了老板不少事,回头能不夸咱办事利落吗?” “臭小子,真有你的!” 西装男听完竟朝李书海挑了个大拇指,随后又朝身边另外几名黑袍人下令道:“兄弟们,动手!直接把他扔进‘无间’里去先折磨个半死不活,记住,千万盯紧点儿,别真弄死他……” “是!” 几名黑袍人齐齐应了一声,说完又冲进牢房里把我重新给抬了起来。 被抬出牢房时,我恶狠狠瞪了面带冷笑的李书海一眼,问道:“李书海,你两面三刀做这种事,对得起对你信任有加的小霏吗?” “小马哥,你甭跟我提小霏,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她!” 一提小霏,李书海又激动了起来,一眼瞪回来,冷笑着说:“小霏跟着你们这些废物,真有前途吗?火燕集团有多强大,你根本不了解,你们现在根本就是自身难保!我绝不能让小霏也跟着你们冒险,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等我混得好了,我就把小霏接到身边来,以后好好对她,跟她结婚!替老宋家叔婶照顾她一辈子!” 听到这话,我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朝着李书海就又是一阵谩骂,可李书海根本已经不再理我,我继续骂,骂了没多久,就又被几个黑袍人抬着穿过走廊,拐了两个弯之后,竟被带进了一个同样铁皮包裹,但是更大更空旷的房间里。 之前我被扔进去的牢房里好歹还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便器,可被抬进正更空旷的房间里时我一看,里面没有任何设施,只在房间正中间的位置,砌着一口八角形的古井,古井井身之上缠着三道锁链,每一道锁链上都挂满了铃铛和奇特的黑布符咒,门一开,肆虐的阴风随着黑袍人的脚步灌入房间,在房间里一阵盘旋,带动着井上无数铃铛都开始‘哗啦啦’地作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干什么!” “哼,别害怕,怕也没用,进去之后你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带路的西装男冷冷笑道:“阿者言无,鼻者言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无间’是老板按照传闻中十八层地狱所建的特殊牢房,专门用来关押折磨那些不服从我们的大妖,让你小子进去算是抬举你了,嘿嘿,好好去享受吧……” 说话间西装男一使眼色,几名黑袍人不由分说,立刻将我头下脚上投进了那黑乎乎冷风直冒的枯井之中…… 被投入古井的一刹那,我朝井中放眼望去,就见一团团从井下冉升起的黑烟迎面扑来,如同活的一样,疯狂地往我七窍里钻,我眼前一片模糊,头脑越发晕眩,霎时间,整个脑海之中竟如完全不受控制般,开始闪过一幅幅痛苦不堪、惊悚入骨的画面,每闪过一幅,都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黑乎乎的洞穴中,我的脚下不断发出‘吱吱嘎嘎’地声音,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脚正踩断满地的树枝柴火,而透过那柴火缝隙仔细往下一看,一双深埋在柴火堆里的巨大眼睛,正瞪圆了直勾勾盯着我看……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张血盆大口已喷着血腥从下面朝我一口咬来,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蛇,想要将我一口吞掉…… 我一眼认出对方是万骨枯井里的黑老太爷,而这画面岂不正是当初我在洞里引蛇时的场景,可不同的是,上一次我从黑老太爷的血盆大口之下侥幸逃生,而这一次,却眼睁睁看着那巨蛇的两根尖牙插进我的身体,伴随着刻骨铭心地剧痛,我整整半截身子被那巨蛇用尖牙撕裂,‘咕噜’一声吞下了食道…… “不……不要……不要啊……” 我撕心裂肺地惨叫,身体和心灵所传来的痛苦,简直就如身临其境一般,随后画面一转,一片漆黑之中,我看见一双惨白地手正掐在我的脖子上,一个长发披肩、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哭嚎着将脸朝我贴近,那张毫无人色的脸逐渐溃烂、变形,哭嚎声中,她的嘴如同撕裂般张开,慢吞吞地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开始撕我的肉…… 而剧痛并不只在一处传来,惨叫声中我挣扎着低头望去,肚子上竟现出一个鼓鼓囊囊地血洞来,一个没穿衣服的灰色小孩子,正蜷缩着坐在里面,撕我的肉,扯我的肠…… 从小到大,所有我曾经历过的恐惧,似乎都如真实呈现般在我脑海中穿梭了一遍,但并非完全都是回忆,因为每一幅让我惊恐万分的画面的最后,迎来的都是我当时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都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痛苦…… 我惨叫,一连几十幅痛苦画面闪过之后,叫得声嘶力竭更几度昏厥,又再度惊醒,就在这时,又一声震耳欲聋地更加凄厉地惨叫竟忽地从我脑海之中炸开,惨叫声响起的一刹那,有一幅画面忽然从我眼前闪现,峰峦壮丽、宝殿林立,却大多已沦为残骸,一只巨大的狐狸趴在倒塌殿宇前的血海中,奄奄一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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