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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第3页]

作者:静待良人归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79]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和白薇走到黄家门口时,没等弄清楚状况呢,那人转过身来就开始朝我俩疯狂磕头,一边磕头嘴里还一边支支吾吾叨咕着什么,可是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明白,血一个劲的顺着嘴角往下淌,噼噼啪啪往地上掉,把我看得一头雾水。
    可白薇似乎看出了什么来,蹲下身一把掐开那人的下巴,顺着口腔往里一看,就见那人口腔里生满了烂疮,血就是从烂疮上渗出来的。
    而且那绝不是一般的疮,每个疮里都往外滋出根刺来,扎得他满嘴的伤口,别说是闭上嘴了,只要嘴唇稍稍一动,滋出最长的几根次都会划破肉皮子,在他嘴里扎出新伤来……
    这得多疼啊,光是想想我都跟着难受起来,不禁朝着白薇问道:“白薇,这是什么疮这么厉害?这嘴还能要吗?”
    “活该,烂嘴都是轻的,谁让他嘴馋呢。”白薇一声冷哼,站起来又说:“你闻他满身的葱花味,袖子上还都是油点子,不用问也知道是个厨子,他应该就是杨大志。”
    白薇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在黄家院子里说道:“没错,他就是杨大志。”
    我往里一看,就见要插两把菜刀的五爷正大摇大摆从院里走出来,边走边又笑道:“坟地的事儿传得黄家沟子人尽皆知,我一听说是小师傅你来了,就赶紧来黄家打听打听情况,后来一琢磨,出这么大的事你肯定得找这小子,我就先你一步帮你把他拎来了……”
    走到门口,五爷抬腿就是一脚,踹得杨大志直打滚,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开始磕头,嘴里接着叨叨,可由于满嘴烂疮的关系,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就听五爷又说:“我去杨家时这小子插着门还不给开,生让我把门给踹开的,后来问他媳妇才知道,这小子昨晚回家后真把那只刺猬给吃了,结果吃完后当天晚上就突然闹着说牙疼,然后又说嘴疼,等到后半夜时,已经生了这满口的疮。他也猜到肯定是在坟地犯忌讳了,可又怕村里人说闲话看他笑话,就不敢声张,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不敢出门……”
    白薇听完又笑了,瞪了杨大志一眼,说:“这就叫报应,人家好端端的都没招你,你就拍死人家还吃了肉,你说你是不是活该?我真不想管你,就让你连喉咙里、肠子里都生了疮,疼死拉倒……”
    一听这话杨大志吓得脸都白了,抱着白薇的腿就开始哭嚎,五爷也在旁边劝说道:“小师傅,能救的话你就救救他吧,虽说他嘴馋了点,可终究罪不至死,这回他肯定也长教训了……”
    白薇点点头,笑道:“救肯定是救,可他这种癔症不好治,就看他配合不配合了……”
    杨大志一听赶紧点头,事到如今他哪儿敢不配合,随后白薇告诉他,让他回家把昨晚吃剩下的刺猬骨头都找出来,差一根都不行,杨大志听完赶紧捂着嘴往家里跑,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杨大志走后,白薇又回屋看了看三姑娘的情况,还是跟清晨时一样又哭又闹的,完全没见好转,又过了没多久,黄家大爷也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一进门就问白薇还有什么吩咐。
    白薇说:“今晚那妖仙铁定回来寻仇,你们得帮我寻十样东西,缺一不可。”
    黄家大爷一听,赶紧去找来纸笔说要记下来,五爷也表示愿意帮忙,之后就听白薇把十样东西一一列了出来,分别是:绝户咒,天葵布,落地精,腹死胎,寡妇血,庙中钱,行房景,阴间钱,处子泪,横死物。
    白薇更说完时大家都愣住了,因为这些东西我们听都没听过,这怎么找?后来白薇简单一说我们就明白了,于是黄家大爷和五爷分别带着人,就开始在黄家沟子里找了起来。
    第一样,绝户咒,说白了就是没有子嗣儿女的老太太的咒骂,巧的是黄家沟子正好住着几家老绝户,五爷就挑了个平时骂街骂得最狠的,直接带到了黄家来。
    第二样,天葵布,名字虽然叫的好听,可其实就是女人用完后的卫生巾,白薇说这是污物,谁要是不小心碰到,轻则压运三十天,重则口舌不断破财连连。后来大爷说,三姑娘就在老院住,厕所里有的是这东西,也就不用费事了。
    第三样,落地精,就是男子落在地上的精血,白薇把这任务交给了我。
    第四样,腹死胎,这个不太好找,也就是因堕胎流产而死去的胎儿尸体,为了找这个,黄家大爷特地去了趟县城,据说花了不少钱疏通,才从一家医院弄出来个。
    第五样,寡妇血,简单直白就是寡妇的血,但白薇特地交代说,那寡妇必须是小寡妇,不能有子嗣,而且不能在本命年内。
    第六样,庙中钱,就是寺庙道观中功德香内钱财,巧得是黄家沟子往西十来里正好有座老奶奶庙,供得是西王母娘娘,五爷特地叫自己的儿子去跑了一趟。
    第七样,行房景,这个比较特殊,就是男女行房的场景,听白薇说完要求后我们都有些傻眼,这可比较难找,总不能请对小夫妻过来现场表演吧?
    当时老黄家在黄家沟子是大户,是当时村里少数几家有cd机的家庭之一,大爷还私人珍藏了几张那种片子,就试探着问白薇,放片子行不行?没想到白薇真同意了,大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八样,阴间钱,说白了就是坟地里下葬时用的铜钱,我们刚把山腰整座坟地翻了个底朝天,因此找这个不费劲。
    第九样,处子泪,童男子的眼泪,为了取这个,五爷特地把自己小孙子叫过来揍了一顿。
    第十样,横死物,凶杀、自杀现场的物品,染了不祥怨气后就成了邪物,为了这个,白薇特地把黄二仙姑用来上吊的绳子要了过来。

    等把这十样东西全部凑齐,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在黄家匆匆吃过饭后,白薇让我们把好不容易凑齐的这十样东西都摆到了炕上去,围成一个圈,把我、杨大志以及被五花大绑的三姑娘围在中间。
    当时我心里还是很恐惧的,可一看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想笑,其他八样东西摆在一旁还好,可我左右两边,左边摆的是个正在放黄盘的电视,右边盘腿坐着个噼里啪啦冲着我们骂街的老太太,这种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我问白薇:“然后呢?我们怎么做?”
    白薇答道:“别的事情你们仨别管,晚上能睡着最好是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就没事了。”
    随后八九点钟,白薇遣散了来黄家看热闹的人群,把黄家老太太和大爷也都赶了出去,除杨大志、三姑娘我们三个在屋里之外,还特地留下五爷拽把凳子坐在中堂坐镇把风,而自己则去了院子里,坐在地上又开始削傍晚时折来的桃树枝。
    我在炕上枯坐着,按理说,旁边有三姑娘疯狂哭闹、满嘴生疮的杨大志喊疼叫惨,还放着片子、听着老太太把我祖宗十八代翻来调去的咒骂,根本是睡不着的,可不知怎么的,当晚靠近十二点的时候,我眼皮子突然开始发沉,脑袋也突然变得晕乎乎的,紧接着哈欠不断,坐在那里头都抬起不来了,迷迷糊糊的我就开始做梦……
    梦里,我坐在祖母家老院的炕头上,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对面炕梢,身上衣服脏兮兮的,一条胳膊用绷带缠着吊在胸口,直勾勾盯着我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害我?你爷都不在了我还怕你什么?”
    听着那声音,我吓得头皮发麻却动弹不得,可突然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白,我啥时候不在了?”
    我一下就听出那是祖父的声音,心里一激动就回头去看,结果看到的不是祖父,是个黄色的大狐狸盘腿坐在我后面眯着眼笑,那举止姿势就跟祖父一模一样。
    然后就听坐在我对面的老人‘嗷’地叫了一声,扭头就往炕底下爬,大狐狸眼珠子一瞪就朝他扑了过去,可是没扑到老人身上,却扑进了个大铁笼子里,狐狸就又蹲了下来,直勾勾盯着我看……
    梦就只做到这里,一阵突如其来地咳嗽声却把我给吵醒了,我睁开眼一看,自己还坐在炕上,五花大绑的三姑娘还在抽风,杨大志也还在来回打着滚还疼,唯一的变化是坐在旁边一直骂街的那个老太太不骂了,咳嗽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老太太骂声一停,守在中堂的五爷立刻冲了进来,朝那老太太惊问道:“你怎么不骂了,快接着骂呀!”
    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喘着说:“老五,我骂了半宿嗓子都冒烟了,至少你给我口水喝吧?”
    五爷一听赶紧出去拿水,这时候,我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怪响声,似乎是有人正在激烈打斗似的,可我们坐着的地方距离窗口还有一段距离,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什么情况我根本看不见。
    五爷端着水舀子再进来时,我赶紧问他说:“五爷,现在几点了?白薇怎么样了?”
    “一点多了,你别多问,好好坐着你的……”
    五爷边说边把水舀子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咕咚咕咚就开始喝,看来真是渴坏了,可还没等喝完,就听‘哎呀’一声惨叫传来,捂着嘴来回打滚的杨大志疼得猛一翻身,脚一蹬,正好踹在了老太太的肚子上,老太太被踹得翻在炕上,刚喝进去的水‘噗’地一口又都喷了出来。
    老太太旁边是正在来回放片的cd机和电视,还有用来接电的插销板,这一口水一点没浪费全喷在了插销板上,紧接着就见插销板开始噼噼啪啪冒火光冒烟,电视瞬间就没影像了……
    就在这时,白薇的叫声忽然从外面传来:“是谁破了我的阵!快!快重新摆好!”
    白薇吼声没落,满面惊慌的五爷赶紧抓起插销板就开始研究,可一沾了水根本不能用了,老太太也捂着肚子疼得满炕打滚,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心说这回可坏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就在这时,杨大志的惨叫和挣扎却越发强烈了起来,另一侧被五花大绑的三姑娘也开始抽搐吐白沫,哭闹得更加的厉害,我脑袋里一阵晕眩,晃着身子几次又差点睡着,每次只要一闭上眼,就听见那伤了条胳膊的老人在我梦里笑……
    “五爷,快闪开!”
    迷迷糊糊中,就听白薇一声怒吼,瞬间挑开门帘冲了进来,拉开五爷的同时迈步就上了炕,抓起炕上还剩下点水的水舀子猛灌了一口之后,掐着我脖子就往我脸上喷,凉水一浇,我清醒了不少,白薇赶紧又给了我两个耳光,这下我更清醒了,再一看,就见白薇浑身上下又是泥又是伤的,狼狈不堪。
    没等我问她怎么了,就见白薇用膝盖顶住杨大志胸膛,把他压在了炕上,紧接着徒手摆开他的嘴往里一看,血肉模糊的口腔里,眼睁睁就见一根根棕色的小刺正从烂疮里往外长, 刺越往外长,杨大志越疼,他越疼,嘴就越是忍不住动,越动,那刺就越是在他上下牙堂里乱扎乱划……
    白薇一看,赶紧又对五爷说:“五爷,快把准备的红糖水拿来!”
    五爷听完转身就往中堂跑,随后端着一碗糖水跑了回来,这也是傍晚时候白薇让准备的,说是糖水,其实碗里一大半都是红糖,兑上水粘稠得就跟浆糊似的,白薇还让往里面抓了两大把盐,连昨天杨大志吃掉的那只刺猬的骨头,也被捣碎搀在了里面。
    白薇接过碗,掐着杨大志的嘴就把糖水往里灌,糖水里面的盐分在他嘴里伤口上一煞,更是把杨大志疼得死去活来的,好在五爷帮忙按着,否则非得把他疼跑了不可。
    没过多久,杨大志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白薇抹了一把汗,赶忙又去看同样在炕上乱滚乱苦恼的三姑娘。
    白薇在我们周围摆的阵一破,三姑娘的哭闹声更厉害了。
    “五爷、小六子,你们替我抓着她!”
    白薇说完,我和五爷赶紧拽住三姑娘,就见白薇把右手食指往自己嘴里一塞,一咬牙,在手指肚上撕开了条小口子,血立刻就溢了出来。
    白薇左手按住三姑娘的头,用溢出血来的右手食指开始在三姑娘额头上画符,画完后手掌往她额头中间狠狠一拍,‘啪’地一声,三姑娘立刻不哭了,转瞬之后竟开始‘咯咯’地发笑……
    见她这副模样,白薇瞬间黑了脸,皱着眉头喝道:“拆你家抓你崽儿的是我,有种你冲着我来!”
    三姑娘不哭不闹,直勾勾盯着白薇还是笑,笑得人心里发慌,笑着笑着,就见她缓缓伸出了舌头来,白薇一见顿时惊叫一声‘不好’,赶紧伸手去掐她的嘴,可还是晚了一步,三姑娘一瞪眼,诡笑间已经开始用牙狠咬自己的舌头……
    “有事你冲我来,别害人家姑娘!”
    白薇一边叫一边慌张地试图把她的嘴撬开,可三姑娘牙咬得太紧,白薇根本无处下手,这时就听五爷怒吼一声‘让我来’,说话间从后腰把菜刀掏了出来,刀尖精准地往三姑娘牙缝里一塞,就撬开了一条口子,可即便刀在嘴里,三姑娘还是拼命的咬,吓得五爷也不敢撬得力气太大,生怕刀尖真竖在三姑娘牙上时,三姑娘狠命一要,刀顺着她的牙缝直接豁到下巴上去……
    白薇见状,直接把自己右手手指塞了进去,一被三姑娘咬住,疼得白薇脸都白了,回头就朝我和五爷又吼道:“那妖仙上了三姑娘的身,快去拿纸笔来!快去!”
    五爷赶忙抽回刀来,带着我就往外跑,把中堂里预备的笔墨黄纸抱进了屋里来。
    白薇让我们赶紧研磨,并把黄纸在她身边铺好,随后左手抓起笔来一阵奋起疾书,没一会儿功夫就在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奇形怪状的字符。
    白薇抓起黄纸就往三姑娘脸上贴,一边贴一边喝道:“你想玩大的是不是?老娘就陪你玩到底!”
    黄纸盖在三姑娘脸上时,白薇顺势拽出自己被咬出血来的手指,抓起水舀子灌了口水,‘噗’地一口就喷在了黄纸上,黄纸一见了水,在三姑娘脸上贴得更结实了,再看白薇,她双手按住三姑娘的头,瞪眼间用自己额头狠命撞向三姑娘的额头,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六丁六甲听吾令,金童玉女领天兵!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见吾俯首拜,邪煞逢我走不停!何神不伏,何鬼不惊,赐吾神威斩煞星!时到奉行,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这一连串的咒决念完,白薇已经用自己的额头在三姑娘额头上连撞了十来下,一下比一下狠,把自己的额头都撞成了黑紫色还不停下来,后来又撞了大概三四下,就听黄纸后面三姑娘的笑声越来越小,倒是把自己撞得迷迷糊糊的白薇,开始的时候是时不时咯咯笑两声,再后来,笑起来就没完了,把浑身瘫软的三姑娘推到在炕上之后,她自己开始狂笑着在炕上来回打滚,身体时不时还伴随着干呕声抽搐两下……
    白薇突如其来的诡异举止,把我和五爷吓了一跳,反观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三姑娘,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就跟安然无恙在熟睡似的。
    忽然,白薇从炕上猛一下坐了起来,一个没坐稳直接从炕上滚了下去,开始往门口爬,我和五爷赶紧搀住了她,就见白薇摇头晃脑时哭时笑,额头撞出来的淤青处呈现出吓人的黑紫色。
    我赶忙问她说:“白薇,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薇也不理我,借着我的力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往外走,我和五爷不知所措,只能在后面跟着,一直跟着白薇到了院里,快到紧闭的大门口时,晃来晃去的白薇双脚一软再度倒地,我和五爷这才又跑上去搀住了她,就听白薇颤颤巍巍开了口:“快开门,快……”
    五爷赶紧打开了门,白薇也在我的搀扶下从院里走了出去,一出门,就见守在门外的一大群人立刻围了上来,其中大多是黄家和杨大志家里的亲戚,带头的是黄家老太太和大爷。
    我搀着白薇走到人群前面,白薇开口道:“你们放心,三姑娘和杨大志都没事了。”
    白薇话一出口,人群一阵雀跃,就听白薇又说:“不过他俩这几天身子虚,千万不能硬补,三天内一日一餐只能吃粥喝水,不能见油星,切记……”
    两家亲属听完朝着白薇连连拜谢,黄家大爷激动地说:“小白师傅,你对我们有救命的恩情,我们该怎么报答您呀……”
    白薇勉强撑出一丝微笑,瘫在我怀里摇了摇头说:“嘿嘿,报答就免了,这是我们修行之人的职责所在,各位要是真念我白薇的好儿,来年给我上坟时,多烧点纸……”
    她这话一出口,一群人顿时都惊了住,我也愣了一下,可根本没等再问白薇话中之意,白薇已挣扎着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就开始往前跑……
    “白薇!你怎么了!”
    我心中焦急,赶紧冲过去从后面拽住了她,白薇身子一晃又瘫在了我的怀里,抽搐了几下之后,嘿嘿笑着对我说:“小六子,你家的事儿可能得另请高明了,破了我的十秽阵后,那妖仙趁我不备进屋上了三姑娘的身,想跟她同归于尽,我不能见死不救,就,就强把它拉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惊又怕,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就见白薇瘫软的身躯几度抽搐,血唾沫开始顺着嘴角往外流,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嘴里竟都是血,已经自己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上下牙齿张张合合的,就像是在自己和自己做对抗似的……
    这时就听白薇又说:“这妖仙道行太深,我怕,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把我扶到村子外面去,死我也得死在外面,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好意思死……”
    “白薇,你,你别说傻话!”
    一瞬间手足无措,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愣在一旁的五爷脸上也露出前所未见的悲伤。
    “白薇,你不能死,我家的事儿你还没解决呢,过几天你不是还要见二仙姑,你不是还要帮她报仇,还要追查那铜鼓的事儿,你得活着,你得活着……”
    我紧紧搂着她,一时间只剩安慰,再无他法了。
    “嘿嘿,人都得死,我虽修为不高,但死在卫道途中也算对得起祖师爷了,对了,还……还有一件事……”
    白薇突然紧攥着我的手腕,激动地说:“从坟地抓来那窝小刺猬,是为引出这妖仙,它们虽是妖仙的崽儿,但本身是无罪的,我死后,你们,你们切不能迁怒这些无辜生灵,把它们放归山林去吧……”
    “哎,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我连连点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五爷也偷偷抹了把眼泪,从后腰拔出双刀吼道:“丫头你放心,谁敢动它们一根刺,我沙五爷活剐了他王八槽的!”
    追上来的村民们也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全都在为白薇惋惜,可她救了我们,谁又能有方法来救她呢?
    一阵沉默之中,就听黄家老太太在后面哽咽着说:“老大呀,你送妈去趟老奶奶庙……”
    黄家大爷的声音随后传来:“妈,大半夜的您去那儿干嘛?”
    “妈不信小白这么好的人就落个这种结局,妈要去给王母娘娘烧香祈福,就算把妈的阳寿度给她,妈也想把这孩子救回来……”
    老太太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不少人开始响应,都说要连夜去为白薇烧香祈福,让王母娘娘救她。
    而一听到这话,瘫在我怀里的白薇自己竟也愣了一下,随后皱了下眉头说:“要是真能在我被磨死前赶到老奶奶庙,或许我真还有一线生机,寺庙里的神佛像只要开过光的都有灵光,能压邪祟,借着灵光说不定我还能斗得过这妖仙……”
    听到白薇这话,我心中又惊又喜,不等其他人发问,我抱起白薇往肩膀上一扛,撒腿就往前冲。
    昨天下午时白薇让我们找十种秽物,其中一样就是庙中钱,就是五爷的儿子从老奶奶庙里找来的,记得那庙在黄家沟子西边十来里的地方,为了救白薇,十来里算个屁?
    我扛着白薇一口气跑出村,往西一路直奔,大晚上的没有路灯,那年头村外的山道更是曲曲折折坑坑洼洼的,我身上更没有手电筒,出了村没跑出多远就摔了一跤,险些把白薇给甩出去,我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拍,扛着白薇又往前跑。
    当时我心里没有任何旁的想法,唯一想的就是争分夺秒把白薇送到老奶奶庙,哪怕把自己腿摔断,哪怕把自己摔死,死之前我爬也得爬到老奶奶庙大堂里去。
    我正在黑乎乎的土道上跑时,忽然就听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紧接着一道亮光从背后袭来,我扭头一看,竟是一辆车灯锃亮的自行车正朝我追来,正疯狂蹬车子的正是五爷。
    “小子,跳上来!”
    从我身边经过时车子完全没减速,我一拽车座就跳上了后托架去,怀里抱着白薇,上气不接下气地安慰说:“白薇你撑住,我和五爷一定把你送到庙里,你撑住!”
    忽然,就听黑暗之中又传来一声高呼——
    “骑得快的去前面开道!”
    我扭头往后一看,黄家沟子村口方向,一盏盏摩电灯灯光已接连亮起,很快,一辆辆自行车追了上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一个小孩儿甚至屁股还够不到自行车座,疯狂蹬着车子就超到了我们前面,一边蹬车子一边朝前面漆黑的土道上吼——
    “前面有人没!都让道!撞了不管赔!”
    又过了没多久,一阵嘟嘟嘟地声响传来,竟是两台拖拉机追了上来,前面一辆车的车斗里装满了碎石渣子,还站着两个手持铁锹的男人,从我们身旁超过去时,司机吼道;“五爷,让小师傅上后面的车,我们在前面给您垫道,免得破道都是坑颠坏了小师傅……”
    说完话司机开着拖拉机冲到前面,车斗里两个男人抡起铁锹就往道上撒石头渣子,把道上那些坑洼不平的地方都给垫得平平整整的……
    随后第二台拖拉机也追到了我们旁边,开车的是黄家大爷,车斗里堆着几床被褥,黄家老太太也坐在上面,朝着我们招手说:“你快让小白坐过来,这儿暖和,也比你们的破车子快……”
    一瞬间,我心头立刻涌上一股暖流,盯着怀里抽搐不停的白薇说:“你可千万得撑下去,别辜负了大家伙儿的一片心意……”
    老奶奶庙位居山腰,临近的村子叫南赵庄,据说是前几年村里个富户建的,用来给南赵庄压风水,庙很小,就一个院子一间正殿,院里有间小屋,是看庙和尚的住处,因为庙小,所以平时香客不多,就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偶尔会来祭拜一下,给庙里舍点香油钱。
    在一群村民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到达了山脚下,拖拉机开不上去了,我二话没说抱起裹在棉被里的白薇,就往山道上冲,几个村民拿着手电筒护在左右给我照明,五爷拎着两把菜刀在前面开路,毕竟大半夜的山上荒凉,虽说早就没了豺狼虎豹,可五爷还是不放心。
    好在山不高,一小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到了庙门口,由于大家都着急,黄家大爷冲到门口就开始踹门,想把门踹开好进去,却被五爷一把拽了住,瞪着眼说了句‘你敬神神才敬你’之后,开始恭恭敬敬敲门,随后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跑步声传来,和尚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五爷跟和尚道明来历时我抱着白薇就闯进了大殿里,把白薇往王母像前一放,一路上昏迷不醒时而抽搐的白薇当真精神了起来,微微张开双眼说:“你把我把身体摆正盘腿坐好,再给我找九个香炉和一把香来……”
    我赶忙照办,将白薇身体摆正后去跟和尚要了一大把香和九个小香炉,随后按白薇的要求将其中八个香炉围着她的身子摆好,第九个香炉小心翼翼摆在她头顶上,由白薇自己扶着,然后每个香炉里插了三支香……
    这时白薇又问:“小六子,之前你祖母给你借的那把杀猪刀,你还带着呢没?”
    听完这话我赶紧点了点头,自从上次用那刀给赵倩放过怨气后,那刀就一直没离过我的身,整天用红布抱着藏在后腰里,当做是防身之物。
    我取出刀来,白薇又说:“我现在一点力气没有,你用那刀在我眉心间隔一刀小口子,用血润润刀锋,然后我有事情交给你做……”
    虽有些于心不忍,但我终究还是照着白薇的话做了,用刀尖小心翼翼在她额头前挑出了道伤口来,刀从她皮肤是划过时,我的心里跟着一阵刺痛,随后刀锋润了血,我问她说:“接下来呢?我怎么做?”
    “你记不记得咱们上山时,山脚道路边摆着块圆滑的大石头?”
    白薇问完我又点了下头,那是块天然风化的石块,风吹雨打之后棱角早就磨平了。
    这时白薇又说:“那石头看似普通,其实是镇庙的界碑,但凡寺庙道观,只要是有灵之地,都会天然形成一块天然界碑震慑周边鬼魅,以便挡住小鬼入内扰了仙家清净,那界碑处有神将守护,你到界碑石对着山下那面找地方藏好,天亮之前要是看到什么东西,你别害怕,就砍……”
    “那如果我没看到东西呢?”我忙问道。
    “要是没看到,天亮后你就带人进庙给我收尸……”
    白薇笑了笑,也没再多说,就打发我赶紧去照做,并且让我把跟来庙里的村民们都哄了出去,关好庙门后只留下五爷立在门口把风。
    我跑下山,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那块镇庙界碑,说是界碑,其实真就是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风化石,只不过个头比较大而已,少说一人来高。
    在石头旁选了个最舒服的角落后,我攥着用红布裹好的杀猪刀躺了下来,这一躺就躺了两个多钟,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时间,但后来再上山时,正好是凌晨四点钟。
    四点钟之前,我躺在石头的阴影里不敢动,就感觉一阵阵山风呼啸,由于心情紧张,林子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都能把我吓一跳,后来也不知是躺了多久,我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不是躺在地上那种潮湿的凉,是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凉。
    紧接着怪声来了,听起来像是有人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随后从石头后面传来一阵对话,但说的不是人话,是白薇之前告诉我的那种上方语,听话语声,对话的似乎是个一老一少,老人的声音很急促,说的也比较多,而那年轻的声音冷漠得听不出语气来,显得有些爱答不理似的。
    白薇说过,让我看到什么东西就砍,趁着那两人对话的功夫,我悄悄打开红布,攥着刀站了起来,沿着石头边缘偷偷绕了过去,借着月光我往石头后面一看,看不见人,就见地上趴着个圆滚滚的黑影,满身盖着层长毛,半截身子还在土里,似乎是在瑟瑟发抖,那一连串叽里咕噜的话就是从它嘴里传出来的。
    紧接着没等我看清楚呢,那东西突然一扭身子就想往土里钻,我心里暗叫了声‘不好’,未免让它跑了,猛一个箭步窜上去就抓住了它背上的长毛,这一抓,登时就觉得手心里一阵刺痛,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拽住它抬手就是一刀,‘噗嗤’一下就扎进了它大概喉咙的位置上……
    开始的时候那东西还在挣扎,我就用手拼命按着,后来没过多久,那东西蹬了蹬腿儿终于不再动弹,我凑近了再仔细一看,他覆盖全身的哪儿是什么长毛,是密密实实的一层刺,而且少了一条腿,竟然是那只在坟地里被我用铁锹斩断一条腿的老刺猬……
    我又回头往石头方向一看,奇怪了,之前明明有个年轻人的声音是从石头处发出来的,可是根本没人,就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这事儿虽然诡异,可我也没顾上多想,赶紧脱下外衣包住那只死刺猬就往山上跑,跑到庙门前就见一群村民们都在焦急的等待,一见着我立刻围上来问长问短,随后我把那包在衣服里的刺猬往外一亮,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吓住了。
    随后没过多久,就见由五爷守着的庙门缓缓打开,最先走出来的是那看庙的和尚,一出门先双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大家赶紧都凑上去问他白薇的情况,和尚也没说话,转身又回了院里,再出来时,双手搀扶着摇摇晃晃的白薇。
    “白薇!我把那刺猬宰了!我把那刺猬宰了!”
    我指着地上那血淋淋的刺猬,忍不住一阵叫喊,白薇朝我微微一笑,之前脸上的阴霾早已一扫而光。
    谢过了看庙的和尚之后,我小心翼翼背着白薇下了山,当时白薇的身体显然还没回复,但是神情言语已经恢复了正常。
    反正也是无聊,我就跟她说起了在那大石头下遇到的事情来,听我说完之后,白薇笑呵呵答道:“那时我借着庙里灵光吓走了那只妖仙,可根本没能力诛杀它为民除害,它侥幸偷生,当然会第一时间往山下跑,结果下山时遇到了把守界碑的神将,你后来听到在石头对面跟老刺猬对话的,应该就是那神将无疑了。这山中庙宇的守界神将多为山中百年精石所化,又号石敢当,身为石灵,脾气也和石头一样硬,那妖仙进庙时是借我的身,要自己出去谈何容易,所以被神将拦住后只能设法再从别的道路逃走,可还没等走呢,就被你一刀宰了……”
    “嘿嘿,我厉害吧!”
    我不由一笑,猪八戒背媳妇似的故意颠了颠背上的白薇,白薇‘哼’了一声,又说:“厉害的可不是你,是你手里那把刀,杀猪刀煞气大,二仙姑特地叫你爸午时磨刀,又在刀上附着了一层阳气和你爸对你的心念,自然能驱邪避凶了,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让我挺意外的……”
    “哦?哪一点?”我问。
    白薇笑答道:“你家祖辈上看来有我同道高人,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道行的狐仙专门看护着你呢?”
    白薇这话说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就赶紧问她哪儿有什么狐仙?
    白薇皎洁一笑道:“在黄家做法时我还在纳闷,十秽阵破了之后,那妖仙开始磨三姑娘和杨大志,为什么就你没事?”
    我辩解道:“我有事啊,那阵子我头脑发晕的厉害,还一直做怪梦……”
    哪知道我话刚说完,白薇就摇着头又说:“你那怪梦正是妖邪磨你的表现,你想想,以前被几只冤鬼缠住时,不也是噩梦连连?其实当时我就已经在怀疑了,根据你的说法,自你祖父去世后你长期性做恶梦,身体也越来越差,说明那些恶鬼已经磨了你几年之久,这都磨不死你,你的命是多硬?今晚那妖仙上了我的身,斗法时我总算找到了缘由……”
    “什么缘由?”
    “你家以前肯定供过保家仙,而且祖辈上必有此道中人,所以家里代代都有狐仙保着,还不是一只,是一对……”
    “一对狐仙?”
    “没错,你无意间斩断那妖仙一条腿,十秽阵被破掉之后按理说它最不该放过的就是你,可竟然接近不了你,只因为你有狐仙保着它不能接近……”
    “也就是说,保着我的狐仙比今晚这只妖仙更厉害?”
    话说到这儿,我也不禁仔细回想了起来,白薇一提起狐狸,好像还真是,自从祖父走后我噩梦连连,梦中时常就会出现狐狸,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两只巨大的黄色狐狸被关在笼子里,难道也跟白薇口中的狐仙有关系?
    我本想细问,可白薇却已经趴在我背上睡着了,显然是来回折腾得太累了,随后我们又坐着黄家大爷的拖拉机回了黄家沟子,黄家老太太特地腾出自家正房来给白薇暂住修养。
    白薇恢复身体的那几天里,老太太简直把她当成坐月子的亲闺女一样照顾,每天伸手来衣张口来饭,拿着礼物前来拜访的村民更是络绎不绝,毕竟经此一事之后,白薇算是在周边十里八乡里闯出了名号,村民们都把她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名声甚至比二仙姑还要响亮。
    白薇伤得毕竟不重,有个三两天的功夫就又活蹦乱跳的了,经过一番调理,三姑娘的身子骨也硬朗了起来,唯独之前吃刺猬的杨大志嘴里伤得太重,虽说满嘴的烂疮消了,但要彻底痊愈终究还得些时日。白薇在黄家养伤那两天,他还特地带着媳妇来探望过,进了门先磕头,嘴里支支吾吾说着感谢的话,可我们一句都也听不明白,后来白薇告诫他平时多做好事,每周吃两天素,杨大志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趁着白薇养伤的功夫,黄家大爷还特地请来装修队收拾了一下二仙姑的房子,留给我和白薇暂住,后来我和白薇搬过去时,正好是二仙姑头七那天的傍晚。
    按照风俗老礼,死者头七夜回来时一家人应该团聚到一块,并且在晚上帮死者准备好一顿饭,之后就各自回屋睡觉,回避亡魂,等死者见完亲人们最后一面时,自会离去投胎。
    黄家是大户人家,更是注重这些地方风俗,因此当天没等到晚上,黄家老太太就把家里的直系亲属都叫到了老院来住,操持着给二仙姑做最后一顿饭。
    其实黄家的人口也并不多,家里老头子早年间就不在了,三个孩子除了大爷成家立业之外,老二老三都是待字闺中没嫁的老姑娘,因此人丁不算兴旺。
    傍晚黄家人在老院做饭时,白薇特地把黄家大爷叫到一边,笑着说:“黄大哥,今晚我想借你家三姑娘一用,你看行不行?”
    听到这话大爷一惊,赶紧问道:“你借我家老三干嘛?”
    白薇也没瞒着,就直言了当地说:“今晚黄大姐头七回魂,我有些事得问问她,可是没有肉身她在人间定不住,三姑娘是她至亲血脉,身形也相仿,所以我想借三姑娘做一回‘马’,把黄大姐请上身来。”
    “这……”
    白薇话一出口,黄家大爷不免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可还没等他答应,三姑娘却自己从旁边走了过来,朝着白薇我俩一点头说:“小白,我连命都是你救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我也想我姐,今晚我的身子你随便拿去用吧……”
    白薇点了点头,于是没再多说就带着我离开了,只说时候一到她会专程来接三姑娘。
    回二仙姑家的路上,白薇又对我说:“小六子,我现在身子虚不便做法,否则有损阳寿,所以今晚得请你替我叫魂……”
    听白薇说完,我连忙问她这‘叫魂’是什么意思,毕竟我根本不懂。
    白薇答道:“今晚黄大姐头七夜,回来时必定先回自己家中,随后再回老院探亲,吃过最后一餐饭后就会离开,按时间推算,在家里大概会待半个时辰。她回来时,我们必须先藏起来不得惊扰亡魂,随后由你尾随黄大姐回老院见亲属,届时我会教你拘魂定魂之法,借黄大姐的魂上三姑娘的身,再由你带回来由我训话……”
    听白薇简单一说,我点了点头,毕竟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晚,白薇让我在院子里摆了张圆桌,桌子上摆了两盘水果和一盘扒鸡,以及黄纸笔墨等做法事应用之物,除此之外,白薇还特地叫我去找五爷弄了只鸡来,鸡得是公鸡,还必须得是黑公鸡。
    午夜时分,白薇盛了一碗米饭摆在桌子中间,又在中堂门口外洒了一层白灰粉,随后带着我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让我别说话别动,而那只黑公鸡,则被拴着腿绑在了桌子脚上,开始的时候黑公鸡极力挣扎,似想挣脱帮着腿的绳子,后来挣扎累了也就不再动弹,窝在地上就开始打瞌睡。
    我和白薇这一躲就躲了半个多钟头,忽然就觉一阵阴风袭来,紧接着只听‘咯咯’两声,那打瞌睡的黑公鸡忽然站起来又开始折腾,白薇悄声对我说了句‘来了’,我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时,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忽然传出声音来,仔细听,似是有人在轻声哼歌,那声音很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难以形容的慎人。紧接着就听‘吱’地一声,虚掩着的中堂的门竟自己打了开,白薇也不看一眼,低着头就开始小声数数,数到四十二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一拍我肩膀说:“快去,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
    一看到白薇期待的眼神,我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当即狠狠一点头,站起来就往院里那张桌子前冲去,冲到桌子边时我特地往中堂门口扫了一眼,白灰粉上一双脚印清晰可见,白薇说石灰粉能养尸,因为能吸阴气,这双脚印显然是二仙姑粘上去的。
    随后我端起桌上那碗白米饭出了门,摆在大门外路口中间后点了三根香开始烧,随后跪在地上开始虔诚叩拜。按照白薇的说法,这一炷香烧完后,这碗饭里也就注满了游魂野鬼的至阴之气,我吃下之后一夜之内就能见鬼。
    香烧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一烧完我赶紧拔掉香头,几口就把整碗饭吃了进去,只觉得那碗饭里香火味很重,呛得人直咳嗽。
    可我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回头跑进院里取了白薇准备好的几件物品,抱起那只黑公鸡就往外跑,出门时只听白薇在门口焦急地喊道:“记住,你顶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可别耽误了时辰……”
    我点了下头,抱着公鸡赶紧朝黄家老院方向跑去……
    去黄家的一路上,我见到几个小孩儿在黑漆漆的街道里蹦来蹦去,我也没理会,抱着公鸡就往前跑,也是怪了,怀里的黑公鸡一路上都一声没吭,可一到了黄家院子门口,那鸡开始‘咯咯’地躁动不安了起来。
    因为白薇嘱咐过当晚别插门,所以门是虚掩着的,我赶紧小心翼翼推开条门缝钻了进去,就见院子中间位置摆着一盏油灯,就是之前白薇那盏,二仙姑用这盏油灯救过我的命。
    我将怀里的鸡用红线和摆在院里的油灯绑好之后,一个人走向了黄家正房,到门口我先往地上看了一眼,黄家中堂门外同样撒着石灰粉,一双脚印朝内,显然是二仙姑进去了。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之后推门而入,头一直低着头不往前看,径直朝西屋走去,按照白薇的吩咐,回老院住的二仙姑亲属分东西俩屋住,三姑娘一个人睡西屋,其他人都只能在东屋的大炕上挤一宿。
    而要到达西屋门口,必须从摆在中堂的一张桌子前面经过,桌上摆着前夜黄家人做好的饭菜,给回来的二仙姑吃。
    从桌子前走过时,我余光朝桌边一扫,瞬间心里‘咯噔’一声,恍恍惚惚地就见桌子北面正位上,直挺挺坐着个人影,脸色青白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正是二仙姑,而一个穿着寿衣的小孩儿正坐在她脚边的地上,紧紧搂着她一条腿。
    她真的回来了。
    白薇提前告诉过我,进来时看到异样也不要声张,因为按照她的说法,吃下那碗白米饭后我身上阴气重,压了阳气,因此只要我不声张,就不会惊了二仙姑的魂。
    我没理她,也没敢多看一眼,从她身旁经过后转身就进了西屋。
    我一进去,似乎也提心吊胆了一夜的三姑娘赶紧从炕上坐了起来,慌慌张张问我说:“小六子,我,我姐回来没?”
    “嘘……”
    我赶忙示意她别说话,随后走到炕前悄声说:“二仙姑真回来了,你快躺下,按白薇交代的办。”
    三姑娘点了点头,赶忙又平躺回了床上,我开始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往外一样样拿东西,分别是一只茶杯一只碗,一袋小米一炷香,一块红布一卷黄纸以及一小瓶水、一双筷子和一把小刀。
    (以下方法请大家不要轻易尝试)
    我先用小刀在三姑娘手指肚上放了点血搀进小米中,随后点燃那炷香让她双手捏着,再将搀血的小米倒进茶杯里,将筷子平放在杯口后用红布盖好,开始端着杯子在三姑娘头上绕圈,绕圈时我嘴里反复念叨着白薇教了我一整天的咒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收魂附体,助起精神。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着意搜寻。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
    我来回念叨了三遍,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紧接着绑在院里的公鸡也有开始‘咯咯’地叫个不停。
    听到鸡叫,我将杯内小米倒进一只空碗里,随后将碗压在三姑娘头顶上,另一手拿着筷子在碗里戳,一连戳了也不知道多少下,就听‘呼’地一声,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阵风吹开了门帘,虚掩的屋门‘吱’地一声就打开了,片刻之后,躺在炕上一直紧闭着眼的三姑娘幽幽地张开了眼,开始眼都不眨地盯着我看。
    三姑娘突然睁眼把我吓了一跳,赶忙将碗从她额头上取下,在小米里搀了些水搅匀后用提前准备好的黄纸封了住,端着碗开始往外走,边走边念叨:“公鸡魂,母鸡魂,别惊慌,别逐散,鸡圈有狗守,家中有主人……”
    之前白薇说过,我往外走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走得要慢要稳,因此我一眼都不敢回头看,而快走到门口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有脚步身跟了上来,不用问也知道是三姑娘跟着我下了炕。
    我走进中堂时一看,之前坐在桌子北边的二仙姑已经不见了,可孩子的哭声却更清楚了,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我不敢看,就继续往前走,走进院里赶紧将手里端着的那只碗放在了公鸡面前,掀开黄纸喂它吃里面的小米。
    这公鸡倒也听话,碗往面前一放立刻就开始啄,我嘴里就继续念叨不敢停下,一边念叨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油灯。
    油灯一亮起来,那啄米的黑公鸡开始打晃,晃了几下之后从嘴里发出一阵慵懒的沉吟声,于是我将绑着公鸡和油灯的红线放长,拎着油灯就往门外走,黑公鸡立刻也循着灯光跟了上来。

    而回去的路上我没再看见那几个蹦来蹦去的小孩儿出现在周围,后来白薇告诉我,那些是头七夜押解二仙姑回家的鬼童,就像鬼差一样,守着二仙姑怕她的魂儿跑了,而我们叫魂时用黑公鸡吓跑了鬼童,理论上就跟帮着二仙姑的魂儿越狱一个道理。
    进门时,我特地将院门开到最大,一听后面脚步声跟上来,我拎着灯就往中堂走,白薇已经在等候了,在中堂里面对面摆了两张椅子,自己坐在南边那张上,背对着门口。
    按照白薇的嘱咐,我将油灯放在了两张椅子中间,灯往地上一放,那黑公鸡立刻乖巧地在灯旁边窝了下来,倚着油灯开始打盹儿,随后没过多久,就见三姑娘直挺挺走了进来,走到北面椅子前就坐了下来,开始直勾勾盯着白薇以及立在白薇身旁的我看。
    我一路上都没敢回头,这是第一次和三姑娘对视,也不知是因为三姑娘本来就跟自己姐姐长得相似还是怎么着,我就觉得从那张青白色的脸上,竟然真的能看出二仙姑的模样来。
    我吓得动都不敢动,白薇却镇定自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灵钱就往天上抛,随后双手掐诀轻轻念叨:“收魂祖师下金階,神仙兵將降云来,魂魄自在,万无挂碍。”
    两句话念完之后,白薇一附身掐灭了灯芯,开口问道:“黄大姐,那晚你请仙家上身想为老马家打和,后来看见了什么?”
    听到这话,黑暗之中就听三姑娘开始低声痛哭,她这么一哭,不知怎的我开始头疼。
    随后忽然就听三姑娘的声音传来:“黑老太爷坐镇阴山万骨枯井,万仙皆惧万鬼来朝……”
    听完这话白薇眉头一皱,又问:“阴山万骨枯井?你说的这地方,是不是就在那片坟地下面?”
    三姑娘并没回答,沉默了一下之后幽幽开口道:“小白,当姐姐的劝你一句,我的仇你不能报,黑老太爷坐镇阴山本不理人世之事,你再管下去必将惹怒仙家,步我的后尘……”
    白薇听完脸色一沉,冷笑着说:“姐,你觉得我白薇是个怕事的人?我怎么做你别管,你先告诉我,那万骨枯井是不是就在坟地下面?那下面曾是地震时的死人坑,因为阴气太重,现在被那位黑老太爷占做了修行道场是不是?”
    “小白,你不能去,黑老太爷并非简单仙家,它可是……”
    三姑娘话说一半,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哭了起来,黑暗之中紧接着就见她的身影从椅子上跌倒在地,开始扭曲抽搐,就跟突然抽了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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