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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真实灵异实录汇编(转载)[第4页] |
作者:dalianjasc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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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人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之老僧暂住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之志公像。两边墙上之壁画非常精妙,上面之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天女,她们中间有一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之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之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景象。有一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身后。过了曲曲折折之栅栏,少女进入一小房舍内,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之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如此这般过了两日,终被女伴发觉,遂一齐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并对少女开玩笑道:“腹内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于是均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其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含羞无语。一女伴道:“姊妹们,我们不要在此久待,恐人家不悦。”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看少女,发觉她像云一样之发髻高耸着,束发髻之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之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于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之皮靴走路之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之响声。旋即又传来乱纷纷之喧哗争辩之声。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往外看,只见有一身穿铁甲之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全到。”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你们须立即告发,不要自找罪受!”众女子同声道:“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之小门,仓皇逃去。 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喧闹之声渐渐远去,朱举人之心情才稍稍安稳一点。然而门外总是有来往说话议论之人。他心神不宁地趴了很久,觉得耳如蝉鸣,眼里冒火,几乎没法忍耐。但也只有静静听着,等待少女归来,竟然不再记得自已从何处而来。 当时,孟龙潭在大殿中,转眼不见了朱举人,便很奇怪地问老僧。老僧笑着道:“听宣讲佛法去了。”孟龙潭问道:“在何处?”老僧回答道:“不远。”过了一会儿,老僧用手指弹着墙壁呼唤道:“朱施主游玩良久,怎还不归?”。遂见壁画上出现朱举人之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见。老僧又呼唤道:“你之游伴久等了。”朱举人于是飘飘忽忽从墙壁上下来,灰心呆立,目瞪足软。孟龙潭大为吃惊,慢慢问他。原来朱举人刚才正伏在床下,听到叩墙声如雷,因此出房来听听看看。这时他们再看壁画上那个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翘,不再垂发。朱举人很惊异地向老僧行礼,问他这是怎回事。老僧笑道:“幻觉生自人心,贫僧怎能解呢!”朱举人胸中郁闷不舒,孟龙潭心中则惊骇无主。两人遂起身告辞,顺阶而下,出门离去。 |
托梦 我领导的老婆,因癌症去世了。我领导的堂妹有次做梦,梦到领导的老婆说领导家里有两个香炉,弄得她头很晕。 于是,堂妹把梦里看到的事情告知了我们领导。领导听后也很纳闷,然后就全家出动在家里找,果真找到两个,一个在花园里,一个在阳台上。那个花园里的香炉是替她办后事时用的,本来后事办完,所有东西都要扔掉。但由于请的法师当时不细心,所以忘记扔了。 堂妹并不住在领导家,所以应该是不会了解领导家里情况的,但居然会梦到这样的事,真是有点奇。 明天说说几起重庆红衣男孩类似案。敬请期待。 |
2008年10月31日广西柳州市男子回家被砸昏 醒来身穿连衣裙手脚遭捆绑(未遂) http://www.gxnews.com.cn/staticpages/20081031/newgx490a4ca7-1739397.shtml 2009年重庆巴南区红衣男孩事件(既遂) 2013年3月23日湖北鄂州初中生家中吊在天花板离奇死亡(既遂) http://news.cntv.cn/2013/03/21/ARTI1363854547243829.shtml 2019年9月23日广西平南县16岁男孩手脚被捆,双手交叉吊在山路边的树枝上吊死(既遂) http://k.sina.com.cn/article_5182171545_134e1a99902000ud0m.html 2020年5月28日湖北武汉12岁男孩身着女装倒挂捆绑,以诡异姿势死亡(既遂) 对于这些跷蹊死法,有人埋怨jc办案敷衍。我觉得,大家无需过度质疑中国的刑侦能力,也需理解jc的辛劳。 现在,有了监控录像、dna技术和大数据比对,使得破案的难度比好几十年前降低了不少。但也是很辛劳的,比如,看监控录像,可能要看上几百小时,而且还得仔细看,真的是看到眼睛都瞎。还有,人员排查,逐一询问,这本来就累人,若方向不对,那么这些辛劳算是白费了。 命案必破,是一项重要要求。我相信,对待命案,除了一些你懂得的原因之外,警方还是不敢敷衍的。 因此,不是蜀黍们不作为,而是敌人太狡猾了。狡猾到简直是完美犯罪,就是说,监控拍不到、dna提取不到等等,毫无线索。破案讲证据,如果根据刑侦技术没发现有他杀证据的话,那只能认定为非刑事案件。 完美犯罪一般人做不到。但如果凶手懂一些法术的话,那是有可能做到的。 世上有无法术?有!。不过,也不会去到能呼风唤雨,山崩地裂的程度。但障眼法、隔空取物、隐身这些小法术我相信是有的。 |
有一乡下人,集市卖梨。梨之味道非常香甜,但价钱很贵。有一道士,戴着破头巾,穿着破烂道袍,在车前伸手向乡下人乞讨。乡下人呵斥他,他也不走。乡下人生气,大声辱骂。道士道:“你这一车梨有好几百个,贫道只讨你一个,对你来说没多大损失,为何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呢?”观看的人劝乡下人拿一个不好的梨给老道士,打发他走算了,乡下人坚决不肯。路旁店铺里的一个伙计,见他们吵得不成样子,就拿出钱买了一个梨,给了道士。道士拜谢,然后对着众人说道:“出家人不知吝惜东西。我有好梨,请大家品尝。”有人问:“你既然有梨,为何不吃自己的?”道士道:“我是需要此梨之核做种子。”遂捧梨大口大口地吃。 吃完梨,把核放在手里,取下背在肩上之小铁铲,在地上挖了个几寸深的坑,然后放进梨核,盖上土,向旁人要了点热水浇灌。有好事者到路边店铺提来一壶滚水,道士接过开水浇进坑里。大家都瞪着眼看着,见一棵嫩芽儿冒了出来,并渐渐长大,一会儿就长成为一棵枝繁叶茂之大树;转眼间开花、结果,又大又香之梨挂满枝头。道士从树上摘下梨,分给围观者吃,一会儿功夫便被人吃光了。然后,道士就用铁铲砍树,叮叮当当地砍了好长时间方才砍断。道士把满带枝叶的梨树扛在肩上,悠然而去。红与黑 一开始,道士做戏法时,该乡下人也混杂在人群当中,伸颈瞪着眼看,竟忘记了自己之营生。道士走后,他才回来看他车上之梨,发觉梨已全无。他这才恍然大悟,道士刚才分的梨都是他的;再细看,一根车把已无,碴口乃新砍断。乡下人非常气愤,急忙去追道士。转过一个墙角,见砍断之车把扔在墙角下,这才知道道士刚才砍之梨树,便是他之车把,而道士却已不知去向。见状,满集市上之人都捧腹大笑。 |
山海经里面的黄帝、禹、西王母这些,不一定就是这些人的本人——如果这些人确实存在的话。 可能是因为记录员并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名字,而且,这些人在上古智能人群中的地位就相当于黄帝、禹、西王母这些人在先民中的地位一样,所以,就给他们取了这么些名字。而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 为此,西王母只是个代号,大家不能看到母字就yy成这是个老太婆啊。 山海经对西王母的描写是很奇怪的, 《西次三经》记载,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意思是:有座山叫玉山,这里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西王母的身形像人,长着豹尾、虎牙,并且善于长啸,蓬松的头发上戴着玉制的发饰,它掌管天之厉(这个不好理解)及五残星。 我觉得,可能是这个西王母穿着一件类似于宇航服的衣服,宇航服就有向外伸出的带子,所以,如果西王母穿的宇航服带子是在后面的话,就很像尾巴了。所以说长着豹尾。 头盔上有向前突出的拾音器、麦克风之类,而且形状尖细,所以看上去就像老虎的牙齿。 还有,头盔上方有多条天线,所以,看上去就像蓬松的头发上戴着玉制的发饰。 而且,麦克风经常有回输声,听起来很刺耳,所以说善于长啸。 西王母的职责可能是负责天地沟通,所以说掌管天之厉(这个不好理解)及五残星。 有人把西王母解释成一种动物,如果是动物的话,那如何解释“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如果西王母就是个普通人的话,那山海经把他描写成这怪模样,是何用意?按传统思路,你只能认为山海经是乱写的。 有些解释可能会说,那是这些原始部落的人穿着怪异的衣服和装饰玩cosplay,所以成这怪模样。拜托,哪怕真的是记录cosplay,总会出现些表明这是衣服、带子、装饰品这类的描叙吧。何必又豹子尾巴、老虎牙齿这样的描述呢?难道记录员笨得连人家穿着戏服和化妆都看不出来? 还有,经文是 西王母其状如人 ,也就是,记录员可能都搞不清这西王母是不是个人,所以如实记录,这东西的形状像人而已。 |
书生方栋,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但他为人轻佻,不守礼节。每在郊外遇到游玩女子,就很不礼貌地尾随后头。 清明节之前一天,他偶然到城郊游玩,见一小车,挂着朱红色之穸帘,围着绣花簇锦之车帷,几位女婢骑马跟随车后。其中一婢女,骑一小马,容貌甚美。方栋稍向前凑近,偷眼一看,见车之帷幔拉开着,车里坐着一位十五六岁之女郎,妆梳甚为艳丽,生平未见。方栋目光缭乱,神志昏昏,跟在车前车后,恋恋不舍,如此跟着走了好几里。忽闻车中女郎把婢女叫到车边,道:“给我把帘子放下。哪里来这么一狂妄书生,频频偷看。”婢女把穸帘放下,回过头愤怒地看着方栋道:“这是芙蓉城里七郎之新娘回娘家,不是一乡下女子,随便让秀才偷看。”遂从车道上抓起一把土,朝着方栋扬去。 方栋眯眼睁不开,刚刚用手擦试眼睛,女郎之车马已远去。他惊恐疑惑地回到家里,总觉眼里不舒服。请人扒开眼睑一看,眼球上生出了一层薄膜。过了一宿,越发严重,眼泪不止地簌簌直流。白色之翳膜渐渐大起来,数天后,就像个铜钱那么厚。右边眼球上起了如同螺旋状之厚翳膜,各种药物医治均不见效。此时,方栋心中甚为懊悔,后悔自己作法不当。他闻佛家之《光明经》能消除灾难,就手拿一卷,请别人教诵。最初,读时心情很烦躁,时间久了,渐渐习惯。一天早晚无其他事可做,只盘腿坐着捻珠诵经。如此持续一年,什么杂乱念头均消失。忽然,听到左眼中,有如小蝇之声音,道:“黑如漆,甚难受。”右眼中应声道:“可以一同出去游玩一会,出出这口闷气。”方栋渐渐觉得两鼻孔中,蠕蠕动弹,很痒,好像有物从鼻孔中爬出。过了一段时间,又返回,又从鼻孔进入眼眶里。它们又道:“好长时间没能看看园中之亭台,那珍珠兰快要枯死。” 方栋生平很喜欢兰花,园中种植了许多兰花,以前自己常去灌水,自从两眼失明,便长久没再过问。忽然听到这话,急忙问妻:“兰花怎么弄得快干死了?”妻问方栋如何知之,方栋就把实情告妻。妻到花园中一看,果然兰花已枯萎。妻感惊异,静静躲在屋里看个究竟,见有小人从方栋之鼻中出来,大小不如一粒豆子,转转悠悠地竟到门外去了,越走越远,接着就看不清了。片刻,两小人又挎着胳膊回来,飞到方栋脸上,好像蜜蜂和蚂蚁回窝一样。如此倒腾了二三天。 方栋又听左眼小人道:“这隧道弯弯曲曲,来来去去很不方便,还不如自己另开一门。”右眼小人道:“我这里之洞壁太厚,要开门不太容易。”左边的道:“我来试试,若能开,咱俩就住到一块。”方栋接着感到左眼眶内隐隐痛似抓裂一样。一会,睁眼一看,突然屋里之桌椅等物看得很清楚。方栋高兴告妻。妻仔细查看,左眼中那层小脂膜破开一个小孔,露出亮晶晶之黑色眼球,才有半个胡椒粒那么大。一宿后,那层翳膜全消退。细看,竟是两瞳人。而右眼厚厚之翳膜,仍是原样,这才知两瞳人合居在一眼眶里。方栋虽瞎一眼,但比以前两眼时看东西更清楚。自此以后,他对自己之行为,便更检点约束,乡亲们均赞其品德好。 |
山海经记载:帝命竖亥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五亿十选九千八百步。竖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一曰禹令竖亥。一曰五亿十万九千八百步。 我想,很多人一看到竖亥两字,脑海中浮现出的肯定是一个男人的形象。我上面说过,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不一定就是个人,就像西王母,不一定就是个老太一样。 从经文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地理测量任务。我想,即使竖亥是个人,让一个人走上五亿多步,这可是一项艰巨任务。退一步来说,就算有本事走上那么多步,那地面可不是完全平整的,有高山,有峡谷,有河流,有湖泊,而且,上古时期,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以走路方式来测量,费事费力,而且所得到的数据并不准确。 所以,我认为,那个竖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可以在天上飞的测量机器人。步指的是一个测量单位,不断地向前推进,就像人走路一样。右手把算,就是右手安装有测量仪器,而左手指向的青丘北,可能是一个参考系或是用来定位的。 假设一步的距离约为0.04米的话,那么500109800步就有大约20038公里。而地球赤道长度为40076公里,也就是赤道长度的一半,这可以理解成东极到西极的距离。 这说明,上古时代的智能人已经有能力对地球进行测量了。 |
长清县僧人,道高行洁。七十多岁仍然健康。一天,跌倒不起,寺里众僧跑来援救,但他已去世。老僧不知自己已死,灵魂飘飘离去,来到河南界内。河南有个已故豪绅之公子,带领十多个骑马之人,控着鹰猎捕野兔。马惊奔不止,公子坠马而死。僧人灵魂恰好与公子尸体相遇,顷刻间就合在一起,于是,公子慢慢苏醒了。 仆役们围着慰问。公子睁开双眼道:“怎么来到此处!”众人挽扶其回家。进了门,敷粉描眉之女子,纷纷聚拢关心慰问。公子非常惊骇道:“我是僧人,怎么来到此处!”家人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便共同恳切地启发他醒悟。他也就不自己申辩和解释,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给他糙米饭他就吃,给酒肉就拒绝。夜晚独自歇息,不要妻妾陪伴。数天后,忽然想稍稍走一走,众人甚喜。 外出以后,稍一停下,众仆人立即纷纷走过来,送上钱粮帐簿,纷纷请求审理。公子以病体疲倦为托辞,一概推卸拒绝。只是问道:“山东长清县,你们知否?”众人一起回答:“知道。”公子道:“我愁闷无聊,要到长清游览,应当立刻办理行装。” 众人以为其病愈不久,不该远行。公子不听,次日就出发了。到达长清,所见风光景物如同昨日一般,不劳问路,竟自来到僧寺。几个徒弟见贵客到来,拜见很是恭谨。公子问道:“老和尚哪里去了?”徒弟回答:“师傅早已逝世。”问坟墓所在。群僧把公子领到那里,只见三尺孤坟,荒草还未盖满坟头。众僧人不知公子有何用意。过后,公子备马要回家,嘱咐众僧人道:“你们之师傅是守戒律重操行之僧人,他之遗书遗训,应该谨慎恭敬遵守,不要使之遭到破坏。”众僧人连连称是。公子就走了。回家以后,心如死灰般坐同枯树,绝不管理家事。 住了几个月,自己溜出门逃走,一直来到旧日之寺庙。对徒弟们道:“我就是你们师傅。”众僧人对他如此荒谬感到惊疑,互相注视而嘻笑。公子便陈述还魂之由来,又道一生之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事实。众人方才相信,就请他坐在原来之矮榻上,和平时一样侍奉他。日后公子家里多次打发车马来哀求乞请他回去,但他毫不理睬。 又过一年多,夫人派管家来到寺中,馈赠很多东西。金银绸缎公子均不收,只接受棉衣长袍一套。朋友有时到寺庙所在乡里,怀着敬意去看他。见其沉默寡言,诚实厚道,年仅三十,却总说他八十多年之事。 |
去年轰动一时的杭州碎尸案已经告破。但警方只是轻描淡写地公布了尸体是凶手在住处进行分解的。 说起来,碎尸真的不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前提条件是你得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动手的时候很有可能是血肉横飞的。 难的是,如何消除血腥味和分尸时所出现的噪音。分解尸体,常用的是电锯、斧头、锤子之类。 大家不妨做个试验,假设一只鸡有3斤重,你去买40只活鸡,模拟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然后一次性地把它们全杀掉,但血要洒满地。 还有,再买40斤重的猪骨头(最好是长一些的),模拟人的骨头重量。然后,将这些骨头弄成两三厘米的长度(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我们用菜刀砍几条猪骨头,都会发出砰砰响的。可想而知,上述的工作量,肯定会持续发出隔壁的人都能听到的响声。 但是,邻居们都说没听到持续响声,而jc来搜寻时,也没发现有血腥味。如果戴上警犬的话,那肯定逃不过狗鼻子的。 这样一来,难道邻居都隐瞒事实或是做了伪证,jc也没有认真地侦察?我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小。 因此,我怀疑屋里并非是碎尸现场。 |
一件中了魔法的外套 我这人平常并不讲究穿衣打扮,不过,有一次,当我在一个聚会上遇到了一位绅士,他身穿的衣服显得很华贵并且非常得体,让人看上去很舒服。于是,我不禁凑上前去询问。 “请问先生,您这身衣服是在哪买的呢?” “哦,不是买的,是找人定制的。” “是吗,那可以告诉我是哪个裁缝吗?” “当然可以,他叫科迪,在费拉拉路19号开店。” 第二天,我便按地址找到了这位裁缝。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很殷勤地接待了我,为我量体裁衣,脸上总挂着一丝微笑。可能是他太过热情的缘故吧,他的笑容老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个星期后,衣服终于做好了。我试了一下,非常满意。于是对这位裁缝表示感谢,并付了款。他依然是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对我说:“先生,希望我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第二天,我穿着这身衣服上班。午休时,我一边喝咖啡,一边把左手伸进了衣服左边的口袋。我感到我的手接触到了一张纸,于是我拿出来一看,是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这使我大感意外。因为我这人是从不把钱放进左边口袋的。最有可能的是那位裁缝不经意间把收到的钱放在这口袋里。好吧,下班后去还给他吧。 于是,我顺手把钱放入口袋里,突然间,我好像被电击了一下,因为我感觉到我的手又碰到了一张纸,拿出来一看,居然又是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 这时候,我脸色苍白,我又把手伸进去,结果又是一张一万里拉。此时,我虚汗直流,因为我每伸进去一次,都会从里面掏出一张一万里拉的钞票。 于是,我慌忙请假回家,回到家后,把门关上,把窗帘拉上,不断地从那口袋里面掏钱,直到不再出钱为止,我总共掏出了五千八百万里拉!。 这一天可能是我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天了,直到第二天,当我打开报纸,一段大标题映入眼帘 |
“银行运钞车遭抢劫,五千八百万里拉被掠。” 奇怪,怎么跟我昨天掏出的钱数量完全一样的? 我再细看报道,得知在这次案件中,有一名路人被歹徒开枪打死。 难道我的走运跟这次劫案有关?不可能吧,世上的事情有时会巧得很。我安慰自己一番后,便觉得心安理得了。 好几天后,我发现口袋又出钱了,这次是一千三百万里拉。不过,我过后得知,市内一家公司遭遇火灾,被烧去了一千三百万里拉,而且还有两名消防员殉职。 恕我不再一一列举,反正我每掏一次钱,这世上就总有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虽然,我曾经有过负罪感,但太过容易得来的钱,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宽恕了自己,同时,使我的贪欲不断膨胀。 有了钱之后,我辞掉了工作,在市郊买了一栋别墅,也拥有了高级跑车,而且在美女的陪伴下周游世界。 直到最近一次,我以前的一个要好的邻居,一个退休老太,因为把好几万里拉的退休金弄丢了,一时想不开自杀了。其实,我知道,他的退休金落入了我的口袋里。 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现在已经成了杀人凶手了。我必须赶快把这该死的外套处理掉才行。于是,我打算把它还给那裁缝,不过,当我再去他店里的时候,发现店已结业,人也不知去向。扔了它?不行,捡到的人肯定会像我那样,不断地从里面掏钱。 最后,我决定把它一把火烧掉! 打定主意后,我带上汽油,开车去到一处僻静的山区,下了车,上了山,把汽油泼洒在外套上面,然后点着火,看着熊熊烈火把这件令人堕落的衣服化为灰烬之后,我才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隐约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谁?!,我不禁扭头一看,但后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于是,我不敢逗留,匆忙下山。但我发现我停在山下的汽车已经没了踪影。我走路去到我的郊外别墅,发现别墅也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空地。我银行里面的存款也不翼而飞了。 我被重新打回原形。令人奇怪的是,好像没人对我这次突然破产表示丝毫惊奇。就像我从来都没发财过一样。 过后,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像以前那样拿着微薄的工资过日子。 不过,我知道,事情还没完的。或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当我在家里坐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发现有个男人站在我面前,眼睛盯着我,面露微笑,而那人,就是那个裁缝…… |
胡田村有胡姓家,兄弟二人到山上砍柴,无意中走到深山峡谷中。突遇一大蟒,兄走在前边,被大蟒咬住。弟在后见了,最初惊吓得想逃跑,但见哥被蟒咬住向下吞,就奋不顾身地抽出砍柴之斧头,向蟒头砍去。大蟒虽受伤,但仍咬住不放。兄头虽被吞入,幸而肩膀吞不下。弟紧急中无计可施,就用两手攥住兄之双脚,用力与蟒争夺,竟然把兄从蟒口中拖出。大蟒也因伤负痛而走。细看兄,鼻与耳均已化掉,气息奄奄,很是危险。弟用肩扛起兄往回走,一路上歇息了十几次,才背回家。请医生医治,在家养了半年才好。到现在,兄脸上全是瘢痕,鼻与耳之处,只有窟窿。哎,农人中,竟有这般弟弟!有人说:“大蟒没有杀死其兄,那是被其弟之德行与义气所感化。”的确如此! |
F博士在其小研究室里大声地说道:我终于完成此重大发明。 邻人听到此话,过来问道: 你发明了什么?状如枕头之物。 附近桌子上仿佛很珍贵地放着一物,无论大小或形状,均如枕头。 确实,这是一睡觉时用来垫头之枕头。但并非普通枕头。 F博士把枕头打开,用手指着里面。在枕头里面密密麻麻地装满各种电池和电气部件。 难道这是了不起之物?只要一使用此枕头,大概就能做出美梦?邻人惊奇地瞪圆着眼问道。 不,还有更妙之用处。这是一种能在睡梦中进行学习之装置。即,在睡着之时,枕头里储存之许多知识就会变成电波,且被输送到大脑里去。 貌似很便利之事。那么,能学些什么? 这仅为试制品,故只能学英语。睡着之时,就能说英语。但倘若再进一步加以改良,则什么学问均可同样方便地学到。 此发明十分惊人。不管多么懒惰之人,只要夜里用此枕头枕着睡上一觉,随便什么知识全都可掌握。邻人对F博士钦佩地说道。 F博士得意洋洋地点着头回答:是那样。近来不愿努力学习之人很多。估计那些人也都很想买这种枕头。所以,借此机会,我也能发大财。 假如真有效,那一定是谁都想要。 当然,效果肯定会是这样。 邻人向F博士问道:这么说,你尚未试验过? 是的。我专心致志地从事这方面研究,并且终于完成了。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是懂英语之人,故,自己就不能进行试验。说着,F博士之脸色显得略有些为难。 邻人仿佛有些难为情似地探出身体说道:那么,我来试用一下吧。我虽非常讨厌学习,但也想掌握一手高明之英语。请务必答应我之要求。 当然可以。我没料到志愿者如此快就出现。 大约需时多久? 约一个月便可相当熟练。 非常感谢。 邻人拿着新发明之枕头,高兴而返。但过了大约两月,他又无精打采地跑来把枕头还给F博士。 从那次拿枕头起到现在,我一直在试用此枕头,但到现在,英语我一句也不会讲。故已不用它。 F博士检查着枕头里之部件,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并无发生什么故障。究竟是何处弄错了呢? 可是,若不灵验,此物也就无用了。好不容易才发明之东西竟然会无用。 不久之后,有次,F博士在路上遇到邻家之小女孩,便招呼道:喂,这些日子你父亲身体好吗? 好哇。只是有些奇怪。这些天来,他在睡着之时,竟然用英语说梦话。以前从未有过如此怪事。不知原因何在。 要在睡着之时才会对学习有用。唉,毕竟还只是在睡着之时呀。 |
我这种半文半白的文体是否有利于阅读?请大家留下意见。这种方式可以说是既方便现代人阅读,且用字最少的了。前提条件是学校教的古汉语知识尚未完全还给老师。呵呵。 |
夜阑人静。在F博士研究所附近潜伏着一小偷。 至今为止,F博士已相继发明了一系列性能优异之药,据最近消息说,他即将又要完成一新型药物之研制。 小偷决定尽快盗出这药之技术文件,卖给别人以牟取暴利。 他屏息凝神地从窗口偷偷朝里窥视,只见屋里仅博士独自一人在埋头于药物制备。博士那目不转睛、聚精会神之状,使小偷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博士制造出为数不多之成品,这是一绿色液体。他舀起少许放在嘴里,一边细细品尝,一边啧啧有声地说道: “啊,滋味不错,气味也挺好闻……” 博士舒展双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唠唠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嘿,总算成功了。这些年来,我虽研制出一系列新药,但还没一品种能超过现在这药。在我看来,它真可称得上是一世界性伟大发明。对,我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把其制备方法记录下来。” 博士取出纸笔迅速写起来,写完后,把它郑重其事地放进位于墙角之大保险柜里,然后离开了研究所。 窗外,早已等得不耐烦之小偷见博士一走,便立刻行动。他轻轻地把窗子撬开,悄无声息地潜入屋里,然后走到保险柜前,熟悉地旋动号码盘。在他手里,保险柜被轻易打开。小偷取出技术文件,将其揣入怀里,喜不自胜地逃遁于漆黑夜幕中。 “这下可好了,准可以赚得一笔大钱!我亲眼见到博士把药放进嘴里,已证明它对人体无害,而且我还亲耳听到博士说它是世上一伟大发明。但它究竟有什么功效呢?……” 只有这点目前还是个谜。博士吃了后不知如何,现在既没时间也没办法调查,总不能直接打电话询问。不过,只要是F博士发明之药,就必定有奇效,这已为无数事实所证明。 回到隐匿处之小偷,决定按博士所写之方法自己动手来制造。这是因为不这样便无法知道其功效。也就无法向买主交代。他设法搞到原料,又买来烧瓶和烧杯,花费数天,终于制得药物。 小偷捧起散发着铃兰草般清香之药物,一饮而尽。药物顺着他喉咙流下,使他产生一种凉爽甜润之感。他静静地坐在椅子里,等着药物功效发作。 突然,小偷站起,并以急促步伐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地一直走到F博士之研究所。 “博士,我做了对不起您之事。几天前,我从这里之保险柜里偷走了您之技术文件,请把我送给警察吧。” 小偷对着迎上前来之博士这样说道。 “真是你拿走的吗?” “对。 。我按您所写方法制造了这药,且已把它喝下。我现已认识到自己干了坏事,因此特地前来请求宽恕,并把偷去之文件送还给您。” 小偷声泪俱下,心情沉重地向博士认了罪。但F博士不仅没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哪里。你要知道,这是我之发明在起作用。这新药具有使人良心发现之功效。不过,因无一坏人肯自愿为了试验而服用。我正在犯愁呢。现在好了,承蒙你的协助,证明了它的功效,辛苦你了。” |
大厦群起伏连绵,像群山般伸向远方,远处天空之白云间,现出夏日初升之太阳,阳光照进房间。 这是一八十层高公寓之第七十二层之一房间,床上躺一男人,他就是这屋之主人,名叫特鲁,在宇宙旅行保险公司工作。 太阳升得更高,窗边之玻璃雕刻品亮晶晶,把太阳光反射到墙上,在镶着自动日历钟之2050年这处,画了一圆光点。 射入之阳光渐强,因窗上蓝色大玻璃之反射,使热气透不进屋,只会让光线射入。因室内有某种装置,使得气温全年都保持适当,且让含有微微花香之新鲜空气充满屋之各个角落。花香可根据不同季节和人之喜爱而变,现为夏季,按特鲁之爱好,混合着百合花香之新鲜空气,从角落里静静飘出。 墙上日历钟之时钟指着八点,一阵轻响过后,从圆花瓶形之银色扩音器里放出音乐,且响起温柔之说话声。 到起床时间了,请起床。 时钟与所有装置均联系着,录音带上之话反复了三次,但特鲁均无表示,话遂止,墙壁中响起轻轻之齿轮转动声。 天花板上静静降下一双手,这种用软塑料制成,被人称为手之装置,哪家都有。 还睡吗?上班要迟到了。 发出语音之同时,手掀开被子,抱起特鲁,送进浴室。特鲁像木偶般被摆弄着,进入自动打开之浴室门,之后,手把特鲁放到喷头下,这时从墙上伸出之一小手在他脸上涂上脱毛膏,只用五秒就把胡子完全溶化,但毫不损伤皮肤。 那大手也在灵活地活动,从特鲁身上脱下宽大之睡衣扔进旁边之洗衣机。 来淋浴吧。 随着语音,温度适当之水喷出,旋即像骤雨般消失。干燥之热风吹来,特鲁皮肤上之水瞬间全被吹干。 这一切刚完,喷雾器便轻洒出香水,手又给他穿上洁白之服装。 早餐已备好,请来这边。 与语音同时,手把特鲁送到餐室椅子上,这里之桌上已摆好从厨房运来之早餐、咖啡、牛奶等,香气四溢。 请用餐。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上映出当天新闻摘要三分钟,然后三面墙又飘送出轻快之音乐,在阳光照射下,在清爽之空气中回荡。 音乐减弱,语音道: 如您不吃,就撤掉了。 一切都合乎每天之要求事项进行着,特鲁并未按动旁边之电钮,不表示是否同意,故传送机便按程序开动,桌上之餐具叮当碰撞着移进厨房。 音乐再次增强,烟卷装置来到面前停下,只要一拿起该装置,就会自动点火,但特鲁今早好像不想伸手拿烟。 乐曲变换着响了一阵。 时钟指着8时50分了。 音乐停止,语音再次提示: 该走了。 手扶起特鲁送向房间一角,一靠近门,门就自动打开。那里有用结实透明之塑料制成的,蚕茧状之车子,手把特鲁放了进去。 祝您今天顺利,您走后,房间会像以往一样被收拾好。 随着这声音,车门关上,手按了旁边之电钮。 咔一声,车子被空气压缩机送入一大管道里。由这管道可到达城市所有地方,也能到达大厦之房间。因空气压力很大,谁都可在很短时间内到达目的地。 特鲁之车子在管道中行进,车前安有小型装置,发出无线电波,管道接收了这信号,便在复杂之路线中毫无差错地指引道路。 五分钟后,特鲁之车子停在他公司大门前。 正是上班时间,大门口有许多职员,其中一人隔着塑料车门向特鲁喊道: 早安,特鲁先生,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 特鲁没动,那同事伸手一拉特鲁之手,不由得大喊: 啊,冰凉!医生! 很快,医生由管道来到,在一片嘈杂声中检查了特鲁身休。 情况怎样? 已晚,他之心脏衰弱老毛病发作,人已死。 何时之事? 约已有十小时,可说是在昨夜。 |
F博士坐宇宙飞船从一星球到另一星球不断旅行。他并非仅到处游览,其主要目的是一旦看到文明落后之星球就降落,给这星球之人进行多方指导。 细想,这工作量极大,但因博士随身带一自制之卖力机器人,倒是在不少星球上都取得一定成绩。那是个大型机器人,模样并不漂亮,但强壮有力,样样能干,且还懂得一般道理,也颇会说话。 “这次上那星球吧,我用望远镜瞧过,看来那里之居民还得要我们帮忙。” 博士说着用手指着窗外。那正在驾驶之机器人像往常一样忠实回答: “是,遵命!” 宇宙飞船在那星球上着陆。这里之生活极其原始,居民们穿兽皮,住洞穴,正如地球之远古时代。 到处都差不多,在取得居民友好信任前,都须付出巨大努力。开始时,原始居民老是用石块砸他们。可机器人却满不在乎,幸好博士躲在它背后,方得平安。不久,对方就明白来人毫无敌意。等到稍弄懂他们之语言后,工作之进展便顺利很多。 博士令机器人耕地撒种,作种田示范,且还让它在河里安上水车,介绍其用法。所有这些对机器人来说都很简单;但那些原始居民却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甚为高兴。 再进一步,博士又让机器人向原始居民传授捕兽、盖房、藏粮及防病除害等许多方法。机器人脑里装满各种知识,简直什么都会。 F博士要做的就是考虑下一步该发出什么命令;随后就是经常给机器人加水、补给能量及清洗外表。 就这样,经过好长时间。因机器人之辛勤劳动,原始居民之生活已大为改善。居民们不再争吵,懂得了学习,还能互相传授。看到这情景,博士道:“看来文明在此已顺利发展起来。今后就要靠他们自己同心协力干了。不久,我们将离开这里,前往寻找其他星球。” “是,就这样吧。” 机器人答道。他们便又开始新的旅行准备。 出发那天,闻讯赶来之居民异口同声谢道:“多亏你们帮助,我们生活才有翻天覆地变化。我们将深深铭记你们之恩情。为永不忘怀这感激之情,我们特制作了一纪念碑。你们离开前,务必光临。” 博士喜悦万分道:“你们这种谢意,说明我们在此并没白干。届时,我们将欣然前往。” 在居民之热情陪同下,博士和机器人一起前去。在高山上,他们看到一大石像。那石像显然是精心制作而成,周身缀满鲜花,装饰甚美,可这并非博士之像,而是机器人之像。看来居民所尊敬的是机器人。 |
“这是我制作之最优秀机器人。它什么都能干。对人来说,恐怕没再比它更理想的了!”博士得意洋洋解释道。 有个财主N先生听了这话后说道: “一定请您卖给我!说实在,我打算在孤岛之别墅里一人静静过上一段时间。我就是想在那用。” “那就卖给您吧,会有用处的!”博士点点头。 N先生付了一大笔钱,买下了机器人。 过后,N先生到岛之别墅去。接他之船要过一个月才会来。 “有了机器人,我便可舒服地度假了。不仅不用看信、看文件,且连电话也不会有人打来。先来根烟抽抽,怎样?” N先生这么一嘟哝,机器人马上拿出香烟,跟着又给他点上火。 “果真有两下。但我也饿啦!” “是,明白了!”机器人应声道。 一会儿,它就做好饭菜端上。饭菜到口之N先生心满意足说: “还真行,不愧是个优秀机器人!” 机器人不但会做菜,还会收拾整理房间,甚至连旧钟表也会修。除了这些,它还能一个接一个地给主人讲许多美妙有趣故事。真是个无可挑剔之仆人。就这样,对N先生来说,眼看就开始过上美滋滋之日子了。 可过了两天,情形就有点异样。突然,机器人不动了。即使大声命令,敲它脑袋也无济于事。问它原因,也不回答。 “像是出毛病了!” N先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动手做饭。可过了一会,机器人却又像往常一样乖乖开始干活。 “有时,我也不能不让它休息啊!” 看来,事情并非N先生所想那样。翌日,机器人擦玻璃擦到一半就溜走了。N先生急忙追上去,可怎么也抓不住它。N先生左思右想,最后费尽工夫挖了好多陷阱,总算用这方法把机器人捉回。再命令它一下看看,它好象忘记刚才之胡闹那样,又卖力干起活来。 “真是莫名其妙!” N先生觉得很奇怪,思索了片刻。可这儿是孤岛,又不能去向博士问个明白。机器人不知为何每天总要惹是生非。有次,它突然发疯似地胡闹起来,竟然挥动臂膀,拼命追扑过来。这次该N先生逃跑了。他满头大汗,不停地跑,总算爬到一树上躲藏,才安然无事。过些日子,机器人又安分守己了。 “它不是想玩捉迷藏吧?不,定是身上哪部分出了毛病。我买了个“神经”不正常之机器人!” 如此过了一个月。N先生坐上接他之船回到城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博士大发牢骚: “倒大霉了!那机器人几乎天天又是出毛病又是发疯!” 但博士却心平气和答道: “那就好喽!” “好什么呀!快把已付之钱还给我!” “请您听我解释。不用说,我制作之机器人是既无毛病也不会发疯的。但倘若同它一起过一个月,因运动不足而过胖或变傻,那就麻烦了!故对人来说,还是这样多活动活动为好!” “是这么回事?”N先生似乎明白又似乎有点不满地嘟囔着。 |
我以前说过,人死后,灵魂便会脱离身体,之后被转移到胎儿里面去,由此成为生命的原动力。 我们每天都要睡觉,入睡后,就像个胎儿那样,有体内生命特征,但却没有复杂的动作行为。 为此,灵魂就会像进入胎儿一样,进入到睡着的人体。并在大脑中反应出来,这就形成了梦。 我们做梦时,会梦见以前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情景,其实,这些都是别人(即已死之人)的记忆。 有时,我们还会梦到自己在梦中活动。这是自己的灵魂代入到了别人的故事当中去了。就像我们看电影,把自己代入到了影片中的某个人物那样。其实,电影里面的故事并不属于自己。 不过,由于我们体内本身就有自己的灵魂存在,并且还会有排斥作用,所以,其他灵魂不会在我们体内停留很长时间。 |
我以前说过,人死后,灵魂便会脱离身体,之后被转移到胎儿里面去,由此成为生命的原动力。 我们每天都要睡觉,入睡后,就像个胎儿那样,有体内生命特征,但却没有复杂的动作行为。 为此,灵魂就会像进入胎儿一样,进入到睡着的人体。并在大脑中反应出来,这就形成了梦。 我们做梦时,会梦见以前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情景,其实,这些都是别人(即已死之人)的记忆。 有时,我们还会梦到自己在梦中活动。这是自己的灵魂代入到了别人的故事当中去了。就像我们看电影,把自己代入到了影片中的某个人物那样。其实,电影里面的故事并不属于自己。 不过,由于我们体内本身就有自己的灵魂存在,并且还会有排斥作用,所以,其他灵魂不会在我们体内停留很长时间。 |
我长这么大从未完完整整看过一本字数超过1万字的中文小说(含翻译成中文的外国小说),顶多看看一些小故事。原因是小说是允许胡编乱造的,而要我看洋洋洒洒一大篇有可能是胡编乱造的东西,那岂不是浪费时间精力? 我倒是看过大约十本1万字以上的日本原版推理小说,有些还是名家,不过,书中脑残地方依然不少。 最近慕名看了中国本土著名侦探小说《霍桑探案集》中的一篇,即《催命符》。开头倒是挺扣人心弦的,但到了后来,却发现了两个大bug。看来,名家也不过如此。同时也觉得浪费了些时间。 从今天起,我将连载经过我改写的《催命符》。 |
十月二十三日,傍晚五点时分,忽接到我老友霍桑打来的一看似轻松滑稽之电话。 “包朗,今夜你若无其他要事,请向尊夫人请假两小时,到我这里来。我有一奇怪之物给你看。” 这句“奇怪之物”,的确富有浓厚诱惑力。我当然也曾问过他什么是奇怪之物,他却卖关子似地不肯说,只叫我到他那里去细谈。他还加上一句玩笑,若佩芹不准假,不妨叫她亲自去接电话,让他代替我请假。其实我和佩芹结婚虽逾十载,夫妇间之感情,自信依然正常持续,并不逊于婚前,我也不曾感受过一般人所领受之“问令森严”之滋味。我们都保守着互信互敬原则,故我们之行动,彼此都非常自由,不受丝毫限制,本无所谓请假不请假。这完全是霍桑说笑而已,我不能不附带声明一句。但因这点,我便料想这事未必严重,因霍桑既有闲心说笑,则他所说的奇怪之物,那奇怪程度也可想而知,决不致有惊骇神秘。不料事实之演变,往往出人意料。我这番事前推测,竟和事实完全相反。此案起初虽近似一滑稽戏,但结局却竟意外地惊骇!其实这事不但出乎我意料,在霍桑意识中,也同样是料之不到。 这天恰在“活尸”案结束之一周后。我因霍桑授意,为解释外界对于他之误会,便把那案提前记述。到这天傍晚时分,我已写成七章,本打算到外边闲逛下,恰巧霍桑来了这个富有诱惑力之电话。故而我在晚餐完毕后,便赶到爱文路七十七号,去看他所说之奇怪物。 深秋天气,早晚较有些寒意。坐在黄包车上,阵阵寒风,仿佛夹着些针刺,竟刺透我那春呢外套,使我打了几个寒噤。但我一走进霍桑办公室,他那含温情之笑容和热诚之招呼,便使我忘却身上寒意。 他正坐在书桌前之转椅上,书桌上有一绿绸罩电灯,此刻已移至桌中央。灯下摊一英文书。他从椅上站起与我握手,又笑着说道: “你只请了两个钟头假?是否可延长些?” “你别向我一味开玩笑。你自己若需一给假之人,则你应接受我那天给你之忠告,赶紧努力! 我在书桌旁之一沙发上坐下,顺手从书桌上之烟罐里抽出一白金龙,自顾自吸着。霍桑笑笑,并不答辩。他也重新坐在转椅上,把那摊着之英文书合拢。我才看见那书脊上之金字,是本英译之汉司格作品《检验应用科学》。霍桑忽举手把书指了指。 他说道:“此书很有价值,可惜还无人译出。你知道我们从前在官厅方面检验尸体,只靠那些头脑陈旧、不学无术之仵作。至今,除少数大都市已聘用正式法医外,这班人还操着生死人命之实权。但在现在之科学时代,暴徒之知识已日新月异,这班人凭着些一知半解而大半又限于传统迷信之经验,又怎能应付?故结果便——” 我忍不住插嘴:“是的,此司法上之问题当真非常重要。但你今夜叫我到此,莫非要和我讨论这检验科学之问题?” 霍桑又笑了笑,也抽出一支香烟,缓缓用打火机打火。 他笑道:“包朗,你之躁急脾气,估计一辈子也改不掉! 我说道:“但你明明说有一奇怪之物给我看啊。 霍桑点点头,伸手从那竟华出品之玄色哔叽短褂里,摸出那本光滑皮面日记簿。他从日记簿中翻出一折叠之白纸,递给我看。 我疑惑道:“这就是你所说之奇怪物? 霍桑衔着香烟,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正是。你姑且把纸展开看看再说。 我之疑惑仍没消失,也许霍桑故意和我开玩笑。我一边看那纸,虽还未展开,但已见有鲜红颜色从纸背上显露出来。我把那张折成两叠之纸,小心展开。我之眼光在纸上一瞥,果真有些惊异。现我把那纸上之红字,照样印在下面。 我看了一会,不禁自言自语道:“真奇怪!这不像是一道符。” 霍桑喷了一口烟,答道:“当然不是。道士画符,得用黄表纸和银朱。这却是一优等之舶来信笺,用的又是红墨水。” 我又说道:“字体也很怪,又不像是什么草书。” 霍桑点头道:“对,我们若要假定这法书之名称,可以叫它符咒型之杜撰草书。但现在你且看看。你可识得是何字?我知你是个善读当票草书之专家啊。” 我把那纸细看,答道:“这并不难识,分明是‘大输特输’四字。那左旁一笔绕成之圆圈,似乎算不上字,对否?” 霍桑呼吸了两口烟,微笑应道:“你眼力真不错。我费了两三分钟工夫方才认出,你却只用一分钟。但现要请你推测下,这纸有何用?” 我看那纸有八寸长,五寸宽,是一西方信笺纸,纸质纯白坚实,并无线纹。那四字是用毛笔蘸红墨水写出。纸上除了这四个奇怪符型字外,并无其他字迹,纸背也洁白无字。 我说道:“这纸之来历,我还不知,怎能凭空推测?” 霍桑又微笑了一下:“不错,我必须先给你说明。你还记得有一叫杨春波之人吗?” 我想了想,答道:“记得。他不就是‘第二张照片’案中之主角?” 霍桑道:“对——不,他不是主角,只是一配角。那案中之主角是那不能忘怀之王智生。杨春波本来也是个患过色情狂之纨挎儿,在‘第二张照片’一案中,我曾利用他解决了那阴险之王智生。他对我很有好感。自从那事结束后,杨春波竟把我当作一顾问看待,曾好几次请我解决难题。这张纸也是他拿来的。” “是何人写给他的?” “不,那是写给他朋友的。” “他朋友?谁?” “我也不知,他不肯说。他说他有一患难朋友,凭空接到这张纸,不禁由惊异而害怕起来,故而他把这纸拿来,叫我推测一下。” “就是这张纸?有无信封?” “当然有,但他朋友因有顾忌,连姓名都不肯泄露,故而不曾把信封交出。” “奇怪,这样无头无尾,怎可瞎猜?霍桑,我看他不但把你当成问难质疑之顾问,简直把你看作是神秘之测字先生!” 霍桑努起嘴唇,吐出一长缨烟雾,皱眉说道:“是啊,因此缘故,我才请你来讨论。 我默默呼吸了一会烟:“你想杨春波会不会和你开玩笑?” 霍桑摇摇头:“那可保证他不会。他还告诉我,他这朋友曾救过他脱离危险。有次,他们从回力球场出来,路上忽遇两劫匪。那晚杨春波恰巧赢了六七百块钱,被一匪徒用手枪劫持着,已失去活动能力。另一匪徒正要搜摸他衣袋,他那朋友竟不顾危险,踢去那匪徒之手枪,挥拳把他们打倒,才转危为安。故,杨春波和这人虽相识时间不长,却已成知己。这次他朋友接到这一莫名其妙之怪符,心中很惊惶不安。杨春波便自告奋勇代替他解决这疑难。他就把这纸拿来给我。 我一边吸烟,一边低头寻思,室内便形成一片静默。 一会,我说道:“有些意思。此人既然在回力球场进出,应是喜欢赌博之徒;合着这‘大输特输’四字,不是有些关系吗?” 霍桑应道:“正是,你之见解不错。‘赌博’和‘输’,当然是有密切联系,但他们认为最奇怪和惊惶之处,就是这咒语会应验。 “应验?怎样应验?” “据杨春波说,他朋友在双十节早晨接到这一纸,起初还不放在心上。不料他当日到江湾跑马场去,竟输了五百多块。十三日晚上,他又在跑狗场里输钱;隔了两天,他果然又大输特输。因此,那朋友才害怕起来,认为这真是一道符咒,且真有神秘作用。今早,杨春波把这纸送来时,他就问我这符咒里是否含有法术。是否很有趣?” “他朋友会不会也认识这四字?” “认识,这四字写得很明显。” “那么,他输钱或许是偶然之机缘,或许是他心理作用,因他心理上假使早已存在输钱之恐怖,则无论买马票或狗票,他之意志便会恍惚,计算自然便不能像往日一般准确。这样,输钱也就在情理中。” 霍桑把身子在椅上旋来旋去,又把烟灰凑到烟盒上弹去了些,然后才很从容地答话。 他说道:“对,这神秘问题,我已照样给杨春波解释过。我也建议也许是朋友之戏弄,可他还是半信半疑。现在我们要讨论的,就是从这纸上推测,那写这符咒之人是个什么人。” 我想了想,答道:“此人之动机若不是游戏,倒是一阴谋多智之人。因他知杨春波之朋友爱赌博,爱赌之人大半迷信。那人就对症下药,利用这符咒来伤害他之精神。对否?” “这点我完全同意。” “你有无其他补充?” “他是一有新知识之人。他一定懂得变态心理。 “很对,他用之红墨水和这种上等西方信笺,也可证明他是一摩登人物。” “对。你再看这纸,或许还有些补充见解。” 我把那纸拿到灯光下照了照,完全一色,并无花纹和字母。我摇了摇头。 霍桑道:“你总知道普通之狭信笺,似乎还要长些,大概在八寸半或九寸。这纸似乎短了一寸。你若再细看,纸下端分明有用机器刀切齐,上端却并无胶水粘贴痕,是用快刀裁齐的。那人为何要把纸裁去一寸呢?莫非这信笺上本印有关系之机关名称,或是他自己之姓名,他为掩藏真相起见,特地而为之?” 我赞同道:“这理解很对。若这信笺不是他借用,而是他之自用笺,则我们可假定那人也许是一自由职业之人。” 霍桑应道:“是啊,那些新式律师、教员、医生、美术家和一部分大学生,才会有此精致的印有姓名之西式信笺。”他略略沉吟,又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猜想未必准确。我们若能弄到那封,就较有把握了。 我之好奇心这时已增大了些。“我觉得这里面也许藏着阴谋。我们若能费番工夫侦查,说不定可发现些有趣资料。你何不把杨春波找来,促使他把真相说出? 霍桑摇头道:“这不会见效。但我想这事还有后文,我们用不着心急。不过你不要抱过高期望。须知那写符咒之人,干不出惊人大事。 我顿了顿,问道:“何以见得? 霍桑反问我道:“你可曾研究过咒诅心理? 我不知这话用意,看着他摇了摇头。 霍桑道:“咒诅之作用,无非是用一廉价方式,发泄人之忿恨情绪。譬如王家之小三子,吃了李家大六子之亏,那小三子自知无力报复,心中又不服气,便拾了一块墙泥,悄然走到李家门上,写上“李某某大乌龟”。这样,这王小三子便可出一口气,他之报复手段就算实施过,他之忿恨情绪也算有了发泄。包朗,你想,若这事不属游戏性质,存在这心理之人,可在实际上干得出什么惊人举动? 霍桑这番解释使我不能不认同。同时我联想到那些“徒托空言而不知实干”之标语,也无非是这心理的另一方面之表现,象征幻想之欲念。近年来,我们耳闻目睹之种种标语,也无不有着这倾向。想起这倾向会有影响一般民众心理之可能,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静默了一会,我又想起一问句。 我道:“霍桑,我们在这方面既然推车撞壁,无法进展,何不从另一方面推测?你想那杨春波之朋友又是一个什么人? 霍桑道:“他有钱在赌场里挥霍,又能和杨春波这样之人结成知己,可见至少也是一纨绔子弟;那次,他能不顾危险替朋友出力,又可见他性情必很刚暴。有此性情,容易得罪他人,因而引起人家怨恨,这也是当然之结果。这是我从所知之事实推测而得到之结论,你可赞同?” 我还未回答,忽见霍桑突然坐直身子,目光停在书桌上之绿色电灯罩上。接着,他从转椅上站起身,发出一惊骇之呼声。 “包朗,你所希望之资料也许有新进展!我听得出那是杨春波之汽车声! 我定神一听,果真闻有汽车声从东而至,这时已停在门外。 |
我精神顿时高涨许多。当施桂走出开门时,我抱着无限希望。霍桑早已把办公室门拉开。一分钟后,我便闻急促之皮鞋声,穿过外面之水泥径走进甫道来。那杨春波一走到办公室门口,便伸出手拉住霍桑手,热情牵动着。 他一边说道:“‘霍先生,我又来讨您之厌了!”他抬头看见我,忽缩回手迟疑道:“这位我似乎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霍桑接话道:“正是,那年你们在半凇园剪翠亭前见过。你怎么这样健忘?” 杨春波想了想,脸上忽而涨得通红,两手弄着一高价呢帽之边,不住转动。“惭愧得很!这位是包先生。”他也照样奔过来和我握手。 我觉得霍桑当面揭发他之旧疮疤——他在“第二张照片”中曾盲目追求过一女子——虽属笑话,也未免使他难堪。我倒有些替他不安。 我忙笑着应道:“不敢当。杨先生,我们好久不见。请坐。” 我看杨春波魁梧之体格,考究之西装,光亮之头发和活泼之眼睛,还和几年前一样,但他脸上之皮色似乎已略苍老了些。这时他脸上露着些惊惶神色,显示他这时造访,实负着重大任务。 霍桑把白金龙之烟罐送到他面前,说道。“要不要吸一国产烟,换换口味?” 杨春波看着霍桑点点头,似为证明起见,立刻从那鼻烟色短褂胸口袋里摸出一银亮烟匣来。 他慌忙道:“霍先生,我早已听您之劝告,也吸国产烟。您看,这是金星牌。” 霍桑微笑点点头。杨春波从霍桑烟罐里拿了一支,把自己之烟匣合拢,重新放入袋里。 大家坐定后,霍桑眼光兀自射在杨春波脸上,似在揣测他这次之来意。我记得杨春波性格也是近乎粗率。他上次受了王智生之骗,竟会冒失赶到半凇园去,抓住那女子顾英芬,献媚求爱;后来他知道真相,又不问情由将王智生打了一顿。就此事,便可想到他之见解不一定可靠。那他眼前这惊惶态度,不会也是因神经过敏吧? 霍桑先问道:“莫非你朋友又接到什么符咒?” 杨春波立即把香烟放烟灰缸中,伸手到背后裤袋摸出一皮夹来。 他张大眼睛,应道:“霍先生,您猜对了!正是,又来了一张!”他便从皮夹中拿出一张纸交给霍桑。 那纸和刚才我放在书桌上之一张完全相同——同样是白色西式信笺,同样是毛笔蘸红墨水写的画符般之字体。我现再照样印在下面。 霍桑看了看,又顺手交给我。 “包朗,你看,这一张越发写得像徽州朝奉之大手笔。” 我凑近灯光细看,答道:“同样是四个字。不是‘出门不利’吗?” 杨春波点头道:“对,出门不利!” 霍桑道:“这两张纸笔迹相同,就运笔来说,这张似乎较流利些。包朗,你在书法上比我高明得多。你看这几个字近乎何体? 我道:“这似乎谈不上体,不过那人毕竟会用毛笔罢了。 我们如此安闲地讨论书法,那杨春波勉强拿起烟吸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又大声道:“霍先生,真的!出门不利!” 霍桑问道:“此话何解? 杨春波道:“我朋友大前天,即二十日早接到这第二张符咒,他下午出门,竟会在黄包车上翻落,跌出一鼻子血。今天傍晚,他又在电车边上撞了撞,几乎送命。霍先生,您想那岂非道道地地之出门不利? 霍桑不立即回答,目光斜看我,我同样回望一眼。暗想这当然也是心理影响之结果。我决不相信符咒真会有何神秘作用。故可知杨春波之朋友固然迷信,连杨春波本人分明也同样迷信。 霍桑又问道:“那你现在来有何用意? 杨春波道:“他刚才赶到我家,心中十分惊疑。我就向他要了这纸,拿来请教您老先生。 “有何见教?” “请问这东西是吉是凶?” “是吉是凶?哈哈,你弄错了。你若到张半仙、吴铁口这班人处讨教,才会给你一断语。我还未学会起六壬课之方法!”他语气中充满讥讽。 杨春波陪笑说道:“霍先生,不是此意。我想问您,就是画这符之人,究竟有何用意?善意还是恶意?” 霍桑想了想,答道:“这问句,也不能随意回答,须解决一先决问题才行。” 杨春波又把香烟从口中取下,问:“什么先决问题? 霍桑道:“你须把你朋友之真相告诉我。 杨春波顿了顿,才皱眉答道:“霍先生,请原谅,我曾应允他保守秘密。 “为何?他究竟是一怎样之大人物,竟不能泄漏他之真相?” “并非如此。他之家庭关系很复杂,一说出来,也许要使他感到困难。还有,他交友很广,又好虚名,绝不愿人家知他发生这种事。故他向我叮嘱,不许我宣布他之真相。” 霍桑吸了两口烟,又道:“他既然已把秘密之事告诉你,你难道不信任我们也能同样给他守秘密?” 杨春波低头,边喷着烟,边又弄他之帽子,似觉难以回答。 一会,他仍摇头答道:“霍先生,这一点很困难,我已答应了他。 霍桑冷笑答道:“你真是一守信之人! 大家静默了一会,室内之烟雾,霎时增加了密度。 杨春波又道:“霍先生,您为何要知他姓名?” 霍桑道:“我第一要问的:这符纸是从邮局寄去,还是专人送去?” “邮局寄去。” “那我就先得看看这封套。这样,他之姓名不是就有泄露之必要吗?” “您只需看看信封,就可推出那人意图?” “看了那封套,至少可有些把握,总比瞎猜好得多。 杨春波又沉吟好一会。“您若只要那信封,我也可遵命。但总要请二位先生绝对守秘密,否则,我对不起朋友。” 霍桑精神似乎振作了些,他把转椅转了转,面向来客。 他道:“这个你不用叮嘱。现在那信封不是在你衣袋中吗?” 杨春波点点头,便又摸出他之皮夹来。翻了翻,拿出两黄色西纸信封交给霍桑。我走近一看,信面上用钢笔写着:“本城大东门花衣弄二十九号,甘汀荪收。”左面之下角另有内详二字。 我自言自语道:“我从未听过这甘汀荪之名字。他不见得是怎样大名鼎鼎之人。为何如此守秘密?” 杨春波道:“他是赛马会会员,那边无人不知他。 霍桑弹去烟头,把这两信封凑在灯光下,细看正反两面。 他说道:“这两封都是本埠寄发,每个封套上各有两邮戳。这封邮戳是十月九日和十月十日;那是第一封‘大输特输’。这个是十月十九日和十月二十日,不用说是最近“出门不利’之一封。但这两封信投寄之邮区彼此不同。那十日和二十日之印章,都是第十一分局,那分明是花衣弄附近之发信邮局。但第一封十月九日收信之邮戳是二十四分局,第二封十月十九日收信之邮戳是第五分局。第二十四分局似在杨树浦方面,第五分局大概在新间一带。这前后两封之投寄地点,为何隔得这样远?不是那人企图掩饰他住地而故意为之吗?但信封上之钢笔字是用粗笔尖自来水笔写的,且写得很流利,又不像有掩藏真相之企图。这是一明显矛盾点。真有些奇怪。 他解释了一遍,把两信封放在桌上,又拿起一张“出门不利”之纸,和先前那张“大输特输”叠在一起,仔细比对。 他又解释道:“这两张纸完全相同,不过第二张略长半分。包朗,你看,这点更足以证明那信笺头的确是用刀裁去,因裁割时并无一定分寸,故自然前后有长短差别。 我对霍桑之见解完全赞同,当时点了点头。 杨春波问道:“霍先生,您现有些把握否?” 霍桑应道:“比较起来,自然进步多了。现在我问你,这甘先生对于写信之人是谁,是否有所怀疑?譬如,他对信上之笔迹是否认识?” 杨春波摇头道:“他不知是谁写的。他说这字迹他也从未见过。”他将香头投进烟灰缸。 “我想这写信之人假如不是出于戏弄目的,那定是和他有仇。他若能仔细回想,估计总可有些端倪。 “这点我也问过,他也不肯说。他只说他并无仇敌。 霍桑把两信封和信笺折叠好,夹在书桌上那本《检验应用科学》里。 他又转过身来,说道:“春波兄,贵友这样藏头露尾,我也无能为力。”他低头想了想,说道:“现你希望我怎样做?” 杨春波道:“他要知这两张纸是否为真正符咒。” 霍桑沉吟道:“这话我怎样回答?你告诉他,正式符咒是用朱砂笔写在黄表纸上的。这两张纸当然不是。” “这里面是否会有法术?” “这我不知。但据我所知,就是正式符咒,也断不会有何法术。倘若画符真有神秘法术,那我们国家受了种种不能忍受之耻辱,只要请那龙虎山上之张大真人画几道符,便可雪耻报仇了!你还有其他话吗?” 杨春波道:“那这人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霍桑抚摸着下颌想了想,答道:“若不是游戏,那当然是恶意。你可告诉贵友,叫他放心。这人只能弄弄鬼戏,在背地里诅咒,料想不至于干出什么事来。只要贵友不迷信诅咒,决不会发生什么效力。这就是我能力所及之贡献。其他问题,他既不肯实说,我实在也无法效劳。 杨春波站起说道:“霍先生,您想那人可会干出什么可怕之事来?” 霍桑道:“我想不会,至多再寄两封这样之鬼画符来。 杨春波整整衣领,准备走出,但跨到办公室门口,忽又站住。 他道:霍先生,这两信封——? 霍桑接话道:“留在这里无妨。须知此物留在贵友身上,反而使他不安。你只需说你代他保存便是。 杨春波迟疑道:“假使他要向我拿回——? “那你可随时来拿走。 “那烦请你们保守秘密。 “这不成问题。你尽管放心。 杨春波离去后,那壁炉上之小钟正打十下,我也向霍桑告辞。 霍桑笑道:“你之请假时刻已满?好,我也不使你为难。这事我料想还有下文,你若需这种资料,我可随时通知你。” 我道:“那人若始终守着秘密,隔靴搔痒,那也无多大意义。” 霍桑道:“我觉得他之秘密里面就包含着有价值之资料。若这事再有发展,他之守秘防线定会被攻破。” 我回到家里,和佩芹谈起那两张奇怪符咒之事,但我尊重我们向杨春波许下之诺言,并不提起甘汀荪姓名。 她笑道:“我看这事像是孩子把戏。 我应道:“是啊,但有两人竟会相信这里面也许有神秘法术。这两人又都不是年老古董,表面上看,那姓杨的明明是一摩登新人物。摩登人物竟会如此迷信,你说可笑不可笑? 佩芹微笑答道:“有好些人只有摩登外貌,摩登为的是享用,本来就无摩登头脑。 我不禁感叹:“是啊。我们眼前所缺少的,便是摩登头脑。这种现象之因素,不能不归咎于教育之失败! 佩芹忽大声笑道:“你这种牢骚话,给一般所谓的摩登人物听了,你自己之头脑就会受不了摩登之讥评啊! 霍桑称这事还有下文,这给了我浓厚希望,故时时盼他有新消息。可我等了一天,竟使我完全失望。到了傍晚,我有些忍耐不住,自动致电霍桑发问,却仍不能满足希望。 他说道:“杨春波方面全无消息。我曾到花衣弄去悄悄访查一回,也无多大端倪。 我问道:“那多少总有些吧,你知道了些什么?” 霍桑道:“我查到他父亲甘东坪从前开过木行,是位乡绅,年龄不足六十。汀荪是他立嗣儿子。汀荪是老人内侄,本姓稽,曾在民立中学读过书,现已三十二岁。并无职业,也像他嗣父一样在家享福。这些就是我所调查之结果。至于他家庭内幕,我还无从着手。你耐心等几天吧。 我之忍耐功夫本来便很缺乏。等过了第二天,依旧无消息,便认为霍桑之预料偶然失算,便决定把这事抛开,免得挂在心上自寻烦恼。不料,二十五日晚饭时分,霍桑来一电话,这事果然有了惊人进展。 |
霍桑来电虽短,语气却十分紧张。 他道:“包朗,你赶快来,这事有新进展。我此刻正等着那甘汀荪。你最好在他来之前赶到。你能立刻动身吗?” 我忙应道:“可以,可以,我晚饭已将完,立刻就可出发。但你可是说那甘汀荪要亲自来见你?” 霍桑应道:“正是。你现不必拖延,赶快来。你最好从后面进,先和施桂接洽一声,不要乱闯。 我挂好电话,精神上已十分兴奋,剩下之小半碗饭,竟不想再吃。我和佩芹说了一句,便匆匆出门。 我坐黄包车上,一路猜想进展之程度。莫非霍桑之料想不中,那画符咒之人不单在纸上诅咒,竟有什么实际行动?否则,此畏首畏尾之甘汀荪,又怎会亲自去见霍桑?我想不出霍桑为何不许我从前门进。不过这点也足以反证形势严重。 我胡思乱想了二十分钟,车子方才在距霍桑寓所三四家门面之一小巷口停住。下车后,我看到霍桑寓所门前并无停着之车辆,但我仍遵从霍桑意思,进了小巷,从后门进去。施挂果然在厨房吃晚饭。 我问道:“施桂,有何情况? 施桂答道:“无。霍先生独自在办公室,你不妨自己进去。 我暗想霍桑叫我兜一圈子,似未免小题大做。我走进办公室时,见霍桑仍像前天一样坐在转椅上读那本汉司格之《检验应用科学》 我先开口道:“你之前门戒严着,还是布置着电网? 霍桑脸上并无笑容,起来把办公室门关上。低声道:“你还不知。刚才杨春波打电话来告诉我,他朋友甘汀荪准备来见我,要求我不许让他人旁听,我已答应。你想,若他先到,你直闯进来,岂不坏事? 我道:“那你和他今夜之谈话,我是无参与之可能了。 “对,但你照样可听旁。我已给你预备好一旁听之位。”他用手向后面之一间餐室指了指。 我记得那餐室之板壁上有一双辅币大小之木节孔。那木节是活动的,只须移去那木节,便可看可听,办公室中之人决不会知。 我微笑道:“但我在里面秘密偷听,不是破坏了你对那来客之承诺? “幸亏这非犯罪举动,我良心上不至于内疚。不过我若不破坏承诺,又怕你在背后咒我。 “好了,别再说笑。你说之新进展又是怎么回事? 霍桑侧头听听外面,才缓缓答道:“据杨春波告诉我,甘汀荪又接到第三道符。 我道:“原来又接到一道符!”我之热望不禁打了个折扣。 “不要失望。这道符和前两次不同。我猜这次较严重。 “严重?这符上写些什么? “只有三字,又加一宝剑图形。 “哪三字? “七日死! 我一听这三字,不得不承认这次确实不能和前两次同日而语。这不像是诅咒,竟像是一预谋杀人警告! 我问道:“符在哪? 霍桑答道:“我不是告诉你这是杨春波从电话中告诉我的吗?这符还在甘汀荪手里,等会你便可见到。”他又侧头向门外细听,又低声道,“门外有黄包车到,赶快进去。”他忽又拉住我,附着我之耳朵说,“你勿咳嗽才好。 我急急走到餐室中,听得施桂已走出开门。我把餐室门轻轻关上,又将铁柱栓住。餐室中黑暗无光,但并无问题,因我对这餐室中之部位布置,几乎一尺一寸都很熟悉。我摸到那有节洞之板壁前,果然放着一柔软之沙发,旁边另有一茶几。我伸手在茶几上摸了摸,除一壶热茶外,还有一茶杯,一罐烟,一烟灰缸,香烟罐盖上还有一打火机。霍桑布置得这样周到,使我感到一种安适和愉快。 这时,听得霍桑已在办公室门口与人打招呼。 “甘汀荪先生吗?请进。 有一人之脚步声走进办公室,接着又有办公室门关上之声。我摸着板壁上之那木节。木节上本装有一小螺钉,轻轻一拔,办公室中之灯光立刻从节孔里透射进来。我坐到沙发椅上,眼睛恰巧凑在木节孔上。 办公室中除霍桑外,果然只有甘汀荪一人,那杨春波并无陪同。甘汀荪之座位恰巧和我之木节孔成一直线,故而他之声音相貌,全在我之视觉和听觉控制下。他是一身材高大之人,虽不肥胖,但肌肉似乎坚实有力。他皮肤白哲,长方脸,一双乌溜溜之眼睛,正瞧着霍桑发呆,露着惊疑不定之神色。他身上也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不过已不十分新,远不及杨春波讲究。据霍桑昨天告诉我,他仅三十二岁,但他头顶上之头发只剩下薄薄一层,虽发膏抹得甚光亮,却掩不住那苍老神色,貌似至少已近三十五岁。 我从板壁孔中端详时,那来客干咳几声,霍桑已照例用香烟敬客,施桂也端上茶。不一会,主客们之谈话便顺利开始。 霍桑先说道:“甘先生,贵友春波兄已和我接洽过,我已答应你之请求。这室中并无第三人,并且我已吩咐仆人,这段时间里将任何来客一概挡驾。有什么话,你尽管放胆说。 甘汀荪操着本地口音说道:“霍先生,非常惭愧,这事怕要牵涉我家里之事——嗯——家里之丑事!他低头顿了顿,接着说道:“先生,俗话说‘家丑不可外场’。故而我本打算忍痛不说。可现在这事有些危险,我觉得不能不说。春波曾竭力担保我,他说霍先生是能绝对守秘密的,为此我才冒昧来请教。 霍桑应道:“这点你尽放心。我所经历之种种为难之事,若有守秘之必要,我都是绝对守的。现你不是又接到一奇怪符咒吗? 甘汀荪边点头,边从衣袋中摸出一信来,郑重交给霍桑。霍桑接过,先凑到灯光下,把信封之反面和正面看了看。 他点头道:“真的是同一人笔迹。这信是你昨天接到的?投寄之印章是在前天二十三日,时间也像上两封一样,在傍晚六时,但投寄之邮区又和上两封不同,这是第十七分局。十七分局在哪里呢?我已记不清。总之,这三封信之投寄地点不但不同,且彼此隔得很远。他又把信封内之信纸抽出。“唉,‘七日死’。信纸和笔迹也和上两封完全相同,且信笺之上端也同样被裁去。”他说着,顺手把信纸和信封放在书桌上。 甘汀荪带着恐怖神气,说道:“霍先生,老实说,我因上两次之经验,昨晚接到这一符,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一夜没睡。今天上午我没出门,下午春波兄到我家去,约我一块出来吃晚饭。我和他商量了一下,他竭力怂恿我亲自到此来请教。霍先生,你想我究竟有无生命危险?” 霍桑安慰道:“决不会有,只要你保持镇定。你想,假如一张纸上写上三字,就能伤人性命,那世上之杀人事,就无需再用刀枪毒药。” “但上两次之符咒,的确都应验了。 “这是因你自己心虚而弄假成真而已。现你须放弃这一迷信思想,才有办法。 甘汀荪果然安稳了些,吸了两口香烟,身子也挺一挺直,靠着椅背。他干咳一声,带着希望之语气问道:“霍先生,你有何办法?” 霍桑道:“我们应查明这寄信之人,控告他阴谋恫吓,至少使他不再有这阴谋举动。 甘汀荪连连点头:“对!对!你想用何方法查他? 霍桑喷出一口烟,缓缓答道:“回答你这个问句前,须先向你问几句话。你应据实回答,才有方法可想。 甘汀荪诚恳应道:“霍先生,你要问什么?我是准备说实话来的。 霍桑点点头,转身抽出一支香烟,用缓慢之动作擦火点着。室内便静了静。我把眼睛凑在板壁孔中,扭着腰,也感到些疲乏,把背在沙发上靠了靠,又轻轻打开烟罐,抽出一香烟,趁那甘汀荪再度干咳之机,用打火机擦着火,舒服地吸吐着。不一会,霍桑已开始发问。我觉得已无再扭转腰偷看之必要,便把背靠在沙发上,一心利用我之听觉。 “第一,对于这封上之笔迹你究竟认不认识?” “不认识。但我猜得出。” “那据你猜想,此人是谁?” “我想我是知道的。” “很好。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 “他住处呢?” “也完全不知。” “奇怪。你能否说得明白些?你既然说知道那人,怎么又不知他之姓名和住处?” 经过一声干咳,室内又静默了。我忙仰起身,又把眼睛凑到板壁孔上。甘汀荪之香烟已丢掉,两手握住沙发之靠手,手指在一张一握,头也沉下,似乎有疑难问题一时不易说出。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睁着双目,好像已决定发表什么严重事实。我也重新恢复我之安适状态。 “霍先生,这点就要说到我之家庭丑史了。我敢说,画这符之人就是我妹——唉,我真说不出! “你尽说无妨。我决不会宣扬出去。 “他是我妹之姘夫!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令妹可是同胞? “不,她叫丽云,是我表妹。我十三岁时,父母均过世,我立嗣给我姑夫甘东坪,我就做了甘家人。故名义上我和她是嫡亲兄妹。 “令妹结婚没? “还没。 “那在当代,一未婚女子结交一男朋友,也算不了什么,更非‘姘夫’。你何必如此守旧。 “不,她虽未婚,但从小已许给了我表弟绪星六。表弟现读大学三年级,毕业后就要结婚。现她干出此事,岂非家门之丑? “这也是观念不同,你这见解不一定对。好,我们姑且把那人叫做令妹之情人,但你怎样和他结怨的呢? “有天晚上——我想想,大概是一个月前。那晚,我从外面回来,时间约在十点。我平常从后门出入,后门装着一把弹簧锁,我有钥匙,回家时本不用仆人开门。那晚我喝了些酒,回家早些,天气还没如此冷。我穿一单绸长衫,脚穿绿皮底中国鞋,故而走路无声响。 “我走到后门口时,正要摸出钥匙开门,忽见那后门开着一两寸。我有些疑心,便对着门缝瞧瞧,屋中电灯并无开着。我疑心有贼进去。因我父亲素来是早起早睡,他老人家一睡,仆人们也就贪懒早睡。故此时后门开着,我料想定是出了问题。我乘着酒性,用力把后门一推。后门外面本有一电灯,灯光照到里面之披屋,我瞧见有两个一黑一白之人形,合作一团——唉!我说出来真丢脸!原来他们两个正拥抱着干什么无耻勾当! 我又向板壁孔中瞧瞧,甘汀荪低下头。似乎羞愧得抬不起来。霍桑仍衔着香烟,闭目养神似地静听着。略一停顿,他张开眼睛,缓缓问话。 “我想这两人,一个定是令妹,一个是她情人。对否? “正是。 “那时你怎么办呢? “他们一见我,均大吃一惊,连忙分开。我见那男穿着一身深色西装,面皮似乎很白。丽云穿一白色颀衫,打扮得香气扑鼻。那时我怒火冲天,一直奔跑进去,举起右手向着那男子一掌刮在他面颊上。他呆住,我又用力一拳。他觉得抵挡不住,便像小贼般向后门口逃出去。 “唉,可惜你那晚多喝了些酒!” “何解? “否则,你自然不会有这鲁莽举动。 “我举动鲁莽?霍先生,这是什么话!一男子抱住别人已许婚之女子接吻,岂是应当?” “是否应当,他们大概是顾不到的。这样之举动,在外国电影里已司空见惯。他们情不自禁,就把所受之电影教育实地表演一下罢了。但你未免过火。她并非你之未婚妻。论情论法,你都无权干涉。” “我表弟星六和我感情很好。我若是袖手旁观,未免对不住他。” “这毕竟是你之越权行动。好,我们姑且不讨论权限问题。你妹当时怎样?” “她一边哭一边骂我,急忙逃到前面去。当时我曾追出后门,想抓住那西装男子。但他却逃得很快,眨眼便不见影踪。” “此人你以前曾否见过?” “没见过。当时虽昏暗,但我大致看见他之状貌,并不认识。那天之后,他是否再来和她私会,我就不得而知。但我却再无见过他。因此,他之姓名住址我都不知。” “你又怎样对付你妹?” “我把此事告诉父亲。他也不知她有如此之事,曾当着我面将她斥骂一顿。我觉得这样处置未免太轻。但她毕竟是他亲生女儿,平日我父亲非常疼爱她。” “令妹今年几岁?” “二十。” “在学校里读书吗?” “现已不读。去年寒假,她忽患肠痈,在医院躺了四十多天。因这一变故,以后就没进过学校。” “她本来在什么学校读书?” “南强女子中学,二年级。” “她平日和什么人交往?” “她可算是无朋友,别说男友,女同学也难得上门。她自己也不常出去,偶然看看电影,总是家父或那个莫大姐陪她一起去。” “唉,令尊也喜欢看电影?那莫大姐是否你们之仆人? “正是,她在我们家做了两年。 “那么,据你推测,她如何和那男子相识? “我不知。我也曾细想过,但实在推测不出。或许她去年在学校时就和那混蛋相识。 “或许如此。他们平日可有书信往来? “很少,一个月至多一两封。自那事发生后,我曾留心一切信件,她似乎不曾收过 。 室中又静默了,似乎他们之谈话已告一段落。我又仰起头来西洋镜般地偷看隔室中之景象,景象已略略有些变动。 霍桑已站起身来,他两手插在玄色哗叽之裤袋中,在书房中踱来踱去。那甘汀荪仍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目光跟着霍桑之走动而瞧来瞧去,分明在等霍桑裁判。过了一会,霍桑又回到转椅上,继续问话。 “你想这三封信会不会是令妹写的? “不会,她的字像蚯蚓般,我认得出。 “那你怎知这信一定是她情人写给你的? “因我无其他冤家,从来也不曾接到过这种东西。那晚之事发生在九月底左右,隔了一个多星期,在双十节早晨,我就接到第一张怪符。我自己寻思,除他外再无别人。 “这三封信都是你亲手收到?” “不,第一封是我亲手接到的,第二封和这封都是在我晚上回去时收到的。因第一班邮差有时在早上九点钟就送到,有时却迟到十点半才来。我在十点钟前已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故第二第三两张符都是仆人收下后放在我房中,我回去时才看见。 “你可知什么人代你把这两封信收下的? “我曾问过,第二封“出门不利’,是苏州老妈子给我收的。这一封是莫大姐送到我房中去的。 “你接到这符后曾查问过吗? “无。我接到第一张符就有些惊异,马上吩咐莫大姐和苏州老妈子,若有我之信,应小心收藏。至于信之内容,我绝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据我观察,丽云之神气越发傲慢难堪,她不但不理睬我,有时在客厅中撞见,她常凶狠地看我,仿佛暗示:‘现在要给你颜色看!’故我越发怀疑是她姘夫之诡计。 谈话之声又静寂了一会。我忽而喉痒起来,几乎要咳嗽,急忙丢了烟尾,喝了一口热茶,方才解决这难题。因我也要听听霍桑之断语,故不愿此时离开。隔了一会,霍桑果然又开口。 “你家除了令尊令妹和两女仆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烧饭的,叫张阿三。 “你没夫人吗? “已死两年,我没续娶,也没孩子。 “你也没嗣母? “嗣母早已死去。还有一姓高之姨娘,也在前年夏天患霍乱死了。丽云就是这姨娘养的。 “那你家除了令妹外,是否还有其他人跟你过不去? “没有——不过那阿三也非常可恶。有次他曾被我掴过一下,但这是今春之事。 “你为何打他? “这种下人最势利。有天我在家里吃晚饭,我问他为何红烧肉只有肥却没瘦。他转身嘟囔:‘吃闲饭还要嫌瘦嫌肥。’这话被我听到,我忍不住才掴了他一下。他恶狠狠地想还手,当场被家父喝止。” “唉,你倒善于用手!” “若明枪交战,我毫不惧怕。可躲在暗处放冷箭,我倒有些受不了。但阿三是个粗坯,这事他一定干不出。 “你再细想,你在外面朋友很多,难道无人跟你过不去? “我相信没有——不过——今夏有一朋友叫盛家森的,曾因买狗票之借款和我吵过一次。因他逼得厉害,不给我面子,我也几乎向他动手。后来我把钱还了他,他就重新和我做朋友,上礼拜他还曾到我家看过我。我想他也决不会有此阴谋。故我想来想去,除丽云之姘夫外,再无他人。 霍桑没答话,又酿成片刻静寂。我正要旋转去看,甘汀荪又说话了。 “霍先生,你若能查明他之姓名地址,我就感激不尽。至于以后之交涉,我尽可以自己来办。我只怕他也许请了什么有法术之道士,画这种怪符来谋我之性命! “唉,你又来了!我想不到像你之年龄,又多少受过些新教育,竟会如此迷信。 “这不能算我迷信。我在小说里见过不少用妖法神符害人性命之事。况且双十节那天,我在跑马场里的确输了——” “我知道,你不必再说。这是你自己之心理作用。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必须抛弃这无谓之迷信,否则也许会闹出乱子。 “好,霍先生,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调查他? “我可在两方面进行:一方面,我打算到南强女学去调查;另一方面,你最好在家留心些。我想令妹总有方法和她情人通信息的。 “这倒很为难。我平日白天不常在家,那三个仆人又不见得肯听我话,代我侦查她之行动。 霍桑又站了起来,似乎已准备送客。 “那你姑且留心些,说不定会有什么机缘。我若有信息,会随时通知春波兄。” “谢谢霍先生。但这番话,你不能给任何人说起,否则我无法在外面做人。 “你不必一再叮嘱。但你须听从我之叮嘱才好。再会吧。 我等到霍桑送甘汀荪走出前门,就站起来伸伸腰。我先开了餐室中之电灯,将那板壁孔上之木节重新塞好,又卸去门上之铁栓,然后走进办公室。 霍桑回来时,笑着向我说道:“包朗,你刚才险些露出马脚。 我答道:“何事?我借你之热茶,咳嗽都没咳出。 霍桑道:“你香烟之烟雾,曾一缕缕从那小孔中吹出。幸亏他粗心没看见。 我笑道:“唉,这一着我倒没注意。 霍桑又笑道:“你若犯了罪,便是出在这种不注意上,这可是要给人家利用来做把柄的。现在我问你,据你观察,这甘汀荪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专门享乐,浪荡之人,且还有些流气。 “是。性格方面呢?” “我看他性情很粗暴,胸无城府,但因欢喜赌博,又非常迷信。 霍桑点头道:“很对,很对。包朗,你之观察力实在是有了惊人进步。但他迷信之原因,不止好赌,他知识也太浅薄。知识浅薄之人,理智失去作用,对于一切事物,不能有明白之理解;因不能理解,便不得不认为神秘而处处迷信。故这种人体格虽魁伟,胆力也不弱,可一遇到比较复杂之事,便没法应付;等于那些理智充分而体格不健全的一样无用。 我道:“这种人成事不足,肇祸有余。他尽可开罪别人,自己还不知不觉。” “是啊,我也有这见解,可惜他得罪什么人,自己却指不出来。就所知之事实而论,现在我们探讨之对象,只能集中在他妹妹甘丽云身上。 “你想用什么方法查明她之情人?” “最简便之法,自然是当面和她谈谈,但事实上办不到。 “即使办到,这样隐秘之事,她也不易开口;且你既然还毫无证据,她也决不会贸贸然承认。 霍桑想了想,摇头道:“这倒说不定。现最困难的是我不能直接去见她。我想先从南强女学入手。若能找到一介绍人,那无论直接或间接,多少总可得到些线索。 “这样说,你之行动步骤一定很费时日。但那‘七日死’之警告,你想不会有危险吗? “我想不会。像甘汀荪这种人,若有人要直接加害他之性命,那也需相当之脑力和体力。你想这假定写警告之人,是那晚吃了甘汀荪一掌后只知毫无抵抗地转身逃走之人,又岂是甘汀荪之对手?”他说着从书桌上拿起那第三张符咒交给我看。 这一张比前两张多一符号,现在我照样附在后面。 我把那纸看了看,说道:“我看这‘七日死’三字上面,加一剑形符号,下面还连着一点,是新式标点符号之感叹号。对否? 霍桑道:“正是,我也这样假定。符咒上虽有这种撇笔,但往往连着几点圆点。这符号明明是感叹号。故可印证我们昨天之假定。这人定是个有些新知识的。 “我们若能找到这人,并和他谈判,必定有趣。 霍桑点头道:“是啊,我也有同样希望。我相信这希望终可达到,若你能耐心等几天。 十月二十六日,我等了一天,全无消息。二十七日又挨过了,霍桑仍无报告。我没法可施,只好耐心等候。又过一天,二十八日下午大约三点钟,霍桑又来电了。 |
他说他曾到南强女校调查过两次,查得这甘丽云在校之时行为还算端正。霍桑找到一个现在读三年级之丽云同班同学,但也说不曾听到过丽云在校时有男朋友。这同班同学和丽云并无深交,故不肯做介绍人。霍桑在这方面已觉失望,故打算第二天到甘家附近守候,希找到一多嘴之仆人,或许可利用他探听消息。因他料想那丽云之秘密,家里之仆役总有些知情的。 这报告在效果上可算等于零,但我之希望并无因此而消失。到了二十九日早上九点半钟,我正继续写稿,霍桑又来第二次报告。这次是一紧急报告。 他说道:“甘汀荪死了!事很紧急,你乘汽车来吧。” 唉,他竟然死了!这消息不但出乎我意料,还引起我之不安感。因霍桑预料这事不会有什么真戏,现在弄假成真,甘汀荪竟然死了。我虽还不知他怎样死。但霍桑之预料已不免失败。我记得在“白衣怪”一案中,他也曾有过这种错误。这次难道竟一错再错? 我打电话雇了一汽车,在两分钟内收拾好纸笔,别了佩芹出门。车行不到五分钟,已驶到霍桑之寓所门前。我还没下车,施桂已在门口招呼。 “包先生。请你把汽车打发走,霍先生在里面等你。 我奔进办公室时,霍桑正背着手在办公室中乱走。他脸色沉着,额上之筋脉偾张,眼露严峻异光。他之办公室也像充满着紧张气氛。 他站住说道:“包朗,事情坏了!我又不幸失算! 他之声调有些凄婉刺耳,他之神气也懊恼不宁。我却找不到慰解之话。 我问道:“他可是被谋杀的?” 霍桑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杨春波来了一电话,只说甘汀荪死了,叫我不要走开,他立刻就来。我已通知汪银林,这事不但严重,我还觉得非常内疚。”他把两手交搓着,脚尖也在地板上顿着。“唉!人心理之变幻,真是不易猜测啊! 我听到门外有停车声,侦探长汪银林来了。霍桑和他招呼后,便把事情经过用极简洁之话告诉汪银林,又把那三个信封和三张怪符给他看。汪银林是霍桑多年老友,他和霍桑合作之历史,凡知道霍桑之人,大概也都知,我此刻已用不着再行介绍。他听了霍桑简单之解释,倒说出了几句安慰话。 “霍先生,你用不着不安。这事的确太近于儿戏。谁想到假戏会成真?” 汽车声再度刺激我之听觉。霍桑还没回答,杨春波忽然也气息咻咻地赶了进来。他一走进办公室,乱点了几下头,便喘息着报告。 “霍先生,他死得可疑,一定是被人谋死的!……我相信一定如此!一定如此! 霍桑用手在杨春波肩上拍了拍,安慰道:“好,好,你姑且定一定神,仔细告诉我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警厅侦探长汪银林先生。 杨春波向汪银林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从甘家出来,本想直接赶来。我怕他们变动形迹,故而又到东区警署报告。现在我们赶快走。 霍桑道:“往花衣弄甘家去?” 杨春波点点头,一边还不停地喘息。 霍桑又道:“甘汀荪死在他家里吗?你且静一静。他怎样死的?” 杨春波道:“我想——我想他是被人谋害死的! 汪银林插嘴道:“你暂且不要‘想’,只把眼前事实说出。 杨春波看着汪银林之脸,一双呆滞之眼睛眨了眨,却不答话。 霍桑又说道:“他是被手枪打死还是中毒而死?” 杨春波摇头道:“都不是。他是上吊死的——大概是勒死以后被人吊上去的。” 汪银林道:“你又随便下断语。真头痛!——霍先生,我想此刻时间很宝贵,我们应赶紧去看看再说。” 霍桑赞同。我们为方便谈话,四人同乘汪银林之汽车,向大东门进发。杨春波坐来之汽车空着跟在后面。 |
汽车开动后,霍桑又向杨春波发问。 “你如何知得此消息?” “他吊死是我发现的! “原来如此。现请你把经过情形说说。” 杨春波想了想,用手摸摸额角,便开始陈述。 “这几天,汀荪因为你之安慰,精神上好像爽快很多。昨夜,我们还在大西洋吃晚饭,他谈得很高兴。我为此约他今天一同乘车到吴淞玩,他也答应了,约定八点到柳荫路我家去,一同出发。今早我一早起来,准备好等他,但等到九点,他仍不来。我便忍不住,他家又没电话,我便赶到花衣弄去。不料他——他已死!” “你再说得仔细些。你是怎样发现他的?” “他家有一后门,在一小巷里,他们家人常从后门出入。我走进后门时,见一老妈子提一小篮从里面出来。我问她汀荪是否在家,她应了一声‘还在楼上’,便自顾自出去。我走进小天井,又见一年轻女仆在灶间。我问她汀荪是否已起床,她说他已起床好久。我便一直上楼去。汀荪住在楼上之西次间中,我去访他,往往一直到他卧室里去,毫无顾忌,故而我刚才上了楼梯,便老实不客气地去敲西次间之房门。我当时有些恼火,他既没生病,且又早已起床,为何失约。 “我在门上敲了两下,又喊一声‘汀荪’,里面却没回音。我索性推门进去,再高喊一声,不禁怀疑起来。原来不但没回音,卧室中竟空无一人!我还以为他故意和我作弄,也许躲到前面之厢房楼去。那次间和厢房之间被六扇有画之板窗分隔。那时中间两扇画窗,有一扇略略开了几寸。我走过去把门窗推开,探头进去一看,忽见汀荪吊在一短梁下面! 杨春波停了停,车厢中之四人都默默相对,只听得车辆之轧轧声和马路上之电车汽车喧闹声混在一起。汪银林看着杨春波之脸,目光兀自打转,似露出些怀疑味道。一会,他向杨春波发问。 “你发现后又怎样? “我当时大吃一惊,不禁喊了一声,却仍无人答应。那时幸亏在青天白日之早晨,假使在深夜时分,我也许会吓死!我又开了厢房之窗,向下面大声喊道:‘不好了!死了人!’接着我才听得楼下之东厢房中有女子之惊呼声。我壮着胆,走到吊死之人身旁,用手摸摸他之手,已冷得像冰。我冒险想把汀荪抱下,但抱了一会,不能成功,只觉得他腰腿已僵硬,显然已无生还希望。这时他之妹丽云带着那年轻女仆走进汀荪卧室里。她们一走到长窗门口,向厢房中望了望,立刻倒退回去。我就走到卧室中向他之妹问道:‘他怎样会吊死的?’她摇摇头道:‘不知道。’她说时脸色惨白,身子发抖,神气非常恐怖。我觉得在这情形下一定问不出什么,便匆匆退出。 大家又静了静。汪银林仍呆看着春波。不一会,霍桑又接着问话。 “你出来后就打电话给我吗? 杨春波应道:“正是。我在花衣弄口之一家商行致电给你,本打算直接赶来。后我又想到有些不妥,索性乘车到东区警署去,报告甘家出了命案。那姚署长听了,答应立刻派人去察看,接着我就赶到爱文路接你。 汪银林仍看着他问道:“你在死者卧室中耽搁了多长时间?” 杨春波也向汪银林瞅了一眼,有些迟疑。 “这个我没注意,大概几分钟罢了。 “几分钟?——你一人上去,没人陪着吗?” “我说过了,那时他家里似乎只有他妹丽云,还有一年轻女仆莫大姐,其他人都已出去。 “你可知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我知他父亲天天要去喝早茶。那老妈子已出去,我在后门时碰见过。还有那厨子,大概已往——唉,汪先生,你为何问得这样仔细?”他说时又向汪银林看看。语气分明已感觉到汪银林之问话显然对他有些怀疑。 我看看霍桑,他只默默旁听,似在寻思,并不干涉。 汪银林又沉着睑回答。 “没什么。这是一件可疑命案,你又是首个发现之人,我不能不问得仔细些。你说你常在他家里进出,平日也不待通报便常常直接闯进他卧室去的吗?” “对,我们非常熟悉,故而不拘礼节。 “那么,你昨夜约他今天到吴凇去,可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我们只有两人同吃晚饭,吃过晚饭,又到光明戏院去看了一会电影,就分手回家。 假使这时汽车还没到达目的地,汪银杯之问话势必要延续下去,我虽不知他要问些什么,但定会使杨春波感到更为难堪。 汽车在花衣弄口停住,我们四人便从甘家之前门进去。前门口有一穿黑呢制服之警士守着。我们知道姚署长已在里面察看。 那是一旧式之三上三下连两厢楼房,前面有一墙门,左右两间下房,中间隔一方天井,约有十五尺深,三丈阔,那些新式住屋,天井便无这样宽大。那屋朝南,居中有一大厅似的客厅,也很宽阔,左右两间次间,各连着一间厢房。楼上之屋子也相同。那楼梯在客厅后面,后面另有一小方天井。左右各有两间披屋。左面之披屋是灶间,右面之披屋是仆人餐室。那扇日常出入之后门,就通往这一仆人餐室。那天甘汀荪所说他撞破他妹妹和一男子幽会之地点,也就在这仆人餐室里。那灶间之西面,另有一方空地,形成一绝好之晾衣场所。 为使读者容易明了,我再将屋中人之卧室先提一提。那朝东之楼下厢房,连着半个次间,是甘丽云卧室;那年轻之莫大姐,就和她同睡。其余半间是一女客房,平日闭着。朝西之楼下厢房是甘东坪之书房,次间中做了餐室客座间。东坪之卧室在楼上东次间中,东厢房也连着。那苏州老妈子就睡在老主人之后房。楼上西次间就是死者甘汀荪之卧室。那发案地点——楼上西厢房里——堆积着家具杂物,平日关闭不用;现这凶案偏发生在这一间里,那也是值得注意之一点。还有楼上之中间也布置着椅桌字画,像间客座;但案发之时,这楼上中间里排着一铺位,这点姑且在后文记述。 我们四人一走进客厅,出来招待的就是那少女丽云。她生得很瘦小,我们虽知她已二十岁,看上去却只有十六七岁。她有一瓜子脸,皮肤很白嫩,我看那是天然之色,并非雪花膏一类之功效。她一双活泼之眼睛,一樱红小嘴和一比例匀称之鼻子,不但表示她美丽,还显得她富有智慧。她头发已剪去,却并不蓬松,身穿一玄色素绸夹颀袍,也很朴素。这时她紧蹩双眉,满脸愁容。她向汪银林招呼之时,态度也很大方。 汪银林问道:“你父亲在里面吗? 她答道:“他还在茶馆里。刚才杨先生来发觉我哥之惨状,我吓得没办法。阿三到菜市场去还没回来,吴妈又出去了,我又不敢叫莫大姐出去。因我一人在此,实在很怕。后来她出去叫了那巷口烟纸店之学徒桂生,到湖心亭去叫我爸回来。先生们坐等一会,他便可返回。 汪银林问道:“他天天要出去喝茶吗?” 她答道:“正是,他一清早出去,总要十一点过后才回。他早晨洗脸吃点心读报,都在茶馆里。” “那姚署长呢?” “他来得不久,此刻在楼上察看。” “好,我们也上去看看。” 我们穿过客厅之时,我见那椅桌器具都是红木的,且式样古老,两级之字画,都是古色古香,不是近人笔墨。正中一长八尺之五老图,也是陈老莲手笔,钩勒挺拔,神气十足。那副珊瑚笺对联是防风石之楷书,笔致却似乎柔弱些。 楼梯很宽大,梯脚在东,梯端在西。我们上了楼梯,迎面有扇关着的东次间之后房门。我们知是吴妈卧室。我们绕过梯栏,方才到西次间甘汀荪卧室门口。汪银林先在门口咳嗽一声,我便闻姚署长在里面发问。 “谁?” 汪银林应道:“是我。国英兄,你之老友霍先生和包先生也一同来了。”他说着便首先走进卧室。 我们三人跟进去时,那穿制服之姚国英署长便赶来招呼。 他惊异道:“诸位先生,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信息?我还没呈报啊。” 汪银林道:“我们之消息是直接的,就是这位杨春波先生去报告霍先生的。” 姚国英点点头。“刚才也是这位杨先生到署里去报告的。但我不知他竟劳驾到霍先生。” 霍桑一踏进卧室,他眼睛便忙碌异常。他眼光向四周打了个旋,就停在铜床背后。那是一双人铜床,向南排着,床上挂一中式旧纺绸帐。我们停留之处,和那铜床背后还有大约四五尺距离。 霍桑忽发问道:“国英兄,你已把尸体移下来了吗?” 姚国英点头道:“正是,我已把他放在床上。请到前面看看。”他就首先绕到床前。 姚国英在警探界上之资格很老,和霍桑也合作过数次。他很自信,办事也谨慎,他和霍桑之感情尚算不坏。但我刚才听他口气,好像有些不欢迎霍桑参加之意思。若非我神经过敏,这倒是不能不顾虑的。 我们走到床前,便见铜床上横着甘汀荪之尸,他身穿一梳洗时穿之蓝白条纹毛巾浴衣,胸口上露出一件乳白色羊毛衫。他脸色惨白,眼睛微张,灰色之嘴唇也微张。他头发倒还整齐,两脚却还赤着,床前也没鞋。因地板已旧,故看不出足迹。我又见床上之一玫瑰红绔纱薄棉被,乱着没折叠,一白布套枕头,已染了一大块发垢污痕。 姚国英走到床边,指着死者之颈部,说道:“请看,这里有一明显缢痕,八字不交,且只有一条。 汪银林弯腰凑到死人之颈部边细看。 他道:“的确仅一血痕。 霍桑仍站床边,似已远远看清,他并不说话,只点点头。 姚国英说道:“这明明是自己吊死,因此,我觉得这事无劳烦霍先生之必要。 霍桑又点点头。忽偻着身,先板开死者眼皮察看,又伸手把那死人之牙齿摸了摸,又凑近细看。这时他鼻子忽连连嗅动,接着紧皱双眉,立刻站直身。 姚国英问道:“霍先生,你看什么? 霍桑缓缓答道:“他舌头并没露出。 姚国英道:“也许是牙关紧闭之缘故。 霍桑带着怀疑声道:“对,但他之舌尖也并不抵着牙关。且他脚底并无灰尘。他怎样走到厢房里去的呢? 姚国英忙应道:“他本穿着拖鞋,我在动手将他放下前,有一只拖鞋还套在他脚上,另一只落在地上。这双拖鞋在厢房里,我还没拿来。 我们都走到那厢房里。厢房和卧室之间隔着六扇盘花旧式板窗,糊着画有花卉之窗心,倒也不俗。这时中间有两扇开着。姚国英首先进去,汪银林和霍桑跟在后面。因厢房较狭小,且堆满衣橱木箱等物,我和杨春波便在画窗门口站住。 这屋是旧式建筑,上面并无承尘泥幔。这厢房之屋面更低些,我见那第二根横梁上挂着一白色扁丝带环子。这环下面略偏后些,有一榉木方凳,方凳前有两只拖鞋,排成丁字形,距离约两尺。 姚国英弯腰在地板上将两分开之拖鞋捡起,又指着那上面之丝带环向霍桑等解释。 “他就是吊在这带上,两脚悬空,离地板约有五六寸。这一方凳放在他后面,我还没移动过。我想他先拿丝带踏在这方凳上,将带穿在横梁上,结好环,随即把头套在环中。那时他两足向前一踏,身体便悬空。这情形下,数分钟就可气绝致命。 姚国英说完,自己便踏上那方凳,两手拉住他前面之环,拉到他之头颈里去试了试。 他又说道:“你们看,我若把两脚脱离这方凳,不是和他一样吗?”他说着随手把丝带结解开,将带拿下,接着便从方凳上跳下。 汪银林用手把方凳推了推,说道:“这方凳很重,的确不易翻倒。 霍桑转过头来问杨春波:“春波兄,刚才你进来时也曾见这方凳? 杨春波寻思道:“我没注意。当时我惊惶异常,我眼睛完全注视在汀荪身上,不曾看到他身后。 “你刚才说你曾抱着他,要将他放下。你怎样抱他的? “他吊之时面向窗口,我是在他前面抱的。 霍桑凑到那方凳面上细看。 姚国英带着抱歉语气说道:“不错,这凳面上也许有足迹可寻。不会被我弄坏了吧?” 霍桑伸出左手,一边答道:“还好,这方凳靠窗之一边,果真有两鞋印,不过非常浅谈。请你把那只拖鞋给我。”他接过姚国英交给他之那双红棕色纹皮拖鞋,放在方凳边上合了合。又点头道:“对,正是这双拖鞋。但这方凳面上并不像其他东西一样积满灰尘,料想本来不是放在这厢房里的。” 姚国英道:“我想这凳子定是从卧室中拿过来,专门垫脚用。 霍桑点头道:“好,我们再到卧室看看。 我们走进汀荪卧室,姚国英忙着找寻那方凳之原位,我却乘机看这卧室之布置。这卧室朝东壁上有一装着铁直楞之窗口,两扇有木格之长玻璃窗,分明是由旧式之明瓦窗改造的,故而这次间中光线倒也不弱。那铜床之一端,靠着西面和中间分界之隔墙,床之正面向南,有一红木妆台,就靠隔墙排列着。妆台上放着些香烟罐,火柴,烟灰盆,茶壶,茶杯,一小瓷钟,两玻璃花瓶,却放得杂乱无章。妆台之南面有两扇通中间之板门,这时用木闩闩着,靠门处放着一新式沙发。这门似乎并不出入。靠东窗之一边,有一大理石面洗面台,台上有一搪瓷面盆,面盆边上挂着一折叠之毛巾。此外还有些木梳、发膏、漱口杯、牙粉瓶、肥皂缸之类东西。洗面台之南面,有一新式玻璃衣橱,也是红木质。衣橱前放着两只长背藤垫椅。 姚国英忽指着西边两扇画窗,说道:“霍先生,这就是放方凳处。” 霍桑已将那双皮拖鞋放在床前之地板上,正站在妆台前。他回过头来点点头,接着就将那妆台靠床之一只抽屉抽开。抽屉中有一黑纹皮皮夹,一四号明面金表,还有一银壳香烟盒。霍桑将皮夹打开,内有三四张五元钞票,一图章和一钥匙。霍桑在几张名片中翻了翻,抽出一张细看。 他惊异道:“这大概是他欠款之记录?蒋方绶,一千元;小王,三百元;盛家森,一百元。……喂,春波兄,他也欠你钱? 杨春波皱紧眉毛,用舌舔着嘴唇,踌躇不答。 汪银林又将怀疑之目光看着他,催逼道:“你为何不说?他究竟有无欠你钱? 杨春波低声道:“有。 霍染又问:“多少?” 杨春波道:“共一千四百元。 霍桑点头道:“对,这里也照样写着。这数目分两次借的:第一次,八百元;第二次,六百元。对否? 杨春波点点头,却不答话,目光沉下来。 霍桑又用手抽开靠近沙发之一抽屉,那抽屉锁着。他看了看,便从那皮夹中拣出一枚钥匙,塞在锁孔中旋了旋,竟应手而开。他在抽屉中翻了翻,忽又发出惊异之声。 “这抽屉很乱,莫非有人翻动过?……内有三种票:狗票,马票和当票。狗票之数最多,竟积到二寸厚!当票也不少。当款之数目,要算这两张最大;一张是一千二百;一张是九百。包朗,你是读当票之专家,请过来看看。当的是何物? 我暗想霍桑这样夸张我,莫非要我当场出丑?我本不曾当过朝奉,只曾向这班人讨教过一二。当票上之字,唯一之秘诀,就是将字写别字和分割,对于几种普通之物,他们有专门名词。且他们写得很熟练,一笔连串,不熟悉的便看不出。我把那两张当票接过细看,幸亏都认得出。 我答道:“这一千二百元,是一钻戒,已当了十二个月;九百元的,是一珠项圈,时间更久,还是去年五月当的,再过一月就要满期没收。 姚国英又表示他之见解。“现已明白。这人大概爱赌博,赌输了钱,便将他妻子之遗物去典当。现典当和借贷均已到绝路,就不得不自杀。霍先生,你意下如何?” 霍桑点头道:“他之经济状况无疑很差。 汪银林正解开死者身上那浴衣之绳结,细验他之身体。 霍桑问道。“他身上有别的伤痕吗?” 汪银林摇头答道:“全无。”他说着,重新将浴衣盖好,站直身。 霍桑忽又凑到死者嘴边嗅了嗅。接着他又走到洗面台前看看洗面水,又翻开面盆边上折叠之毛巾,同样用鼻子嗅了嗅。 汪银林问道:“他曾洗过脸?’” 霍桑抬头答道:“你也来嗅嗅。这是什么味?” 汪银林凑到面盆上嗅了嗅,说道:“似乎有些甜味,大概是生发膏味?” 姚国英抢着说道:“对了!从这种种情况推测,我刚才之见解似乎更近事实。 霍桑看着他问道:“何以见得?” “他今早起床后,正洗脸时,忽而想到自己经济之压迫,便产生自杀念头。因这种赌徒,在赌时昏昏迷迷,往往不顾利害地一掷千金,仅在清晨神智清醒时,才有觉悟之机,可惜他觉悟已晚,一想到自身之危险,便不得不一死了之。霍先生,你认为这见解对否?” 霍桑沉着目光,喃喃道:“很有哲学味。 汪银林又转身去问杨春波:“你昨夜有无跟他谈过借款问题?” 杨春波慌忙答道:“无。我们只谈到吴淞去之事。” 这时楼下忽产生一阵喧闹声,仿佛有人来了。 姚国英说道:“这里都已看过,我们到楼下去。 霍桑应道:“好,银林兄,这条丝带你拿着,让他们看看是何人之物。这些皮夹之类,不妨留着,让检察官来收拾。最好请个专家医生来,并请他们检验。且慢,那枕头下是何物?”他说着,又回到床前,把枕头翻开,忽现出一黄色西纸信封。他惊呼道:“这里还有第四张符! 姚国英也停住脚步,回到床前。我见霍桑手中拿着之信封,正和以前之三个相同,信上之钢笔字,也出于同一人之手。 霍桑说道:“这邮戳是二十七日六时发的。今天是二十九日,昨天就应送到。这信投寄在第五分局。包朗,我记得第二封信,也有第五分局之印章。对否?” 我答道:“正是,你说第五分局似乎在新闸方面。 姚国英带着莫明其妙之神色,想要发话,但霍桑已小心地将信中之信笺抽出。 “果真又是一张怪符。” 我们大家走过去看。这符又和前三张不同。我们几个人看了看,大家面面相觑,没说话。 霍桑解释道:“这很明显,上面三点定是个‘三’字,就是‘三日死’之三字,下面是新标点之感叹号“!’我们上次假定那剑形之一竖一点是感叹号,现可证实了。 姚国英惊诧道:这是何意?奇怪! 霍桑答道:“这里面有一小小故事。春波兄,你把这事简单说给姚署长听听。” 当杨春波给姚署长解释那怪符历史之时,霍桑将那符信小心折好,放在衣袋里。他又走到床前去,翻开下面之被褥搜寻,却无发现。接着,他又蹲下窥探床下,又回到床背后。我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便跟着他走过去看。他走到了床后,又蹲下,从地板上抬起一约一寸长之烟头。他拿烟头凑到鼻子上嗅嗅,又走到朝东窗口细看。一会儿,他又回到妆台前,把那罐使馆牌烟罐盖打开,向罐内看了看。他又打开靠床之抽屉,重新把那银烟盒取出,打开盒盖,里面还剩两香烟。 姚国英听完怪符之故事,失望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幕鬼戏!这案倒很复杂!” 霍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问道:“姚署长,春波兄,刚才你们上楼后可曾吸过烟?” 姚国英和杨春波都摇头,回答说没有。 霍桑把拾得之烟头拿在掌中,说道:“这烟头落在床后靠近床脚之地板上,我们进门时竟然没注意。这烟头很新鲜,烟丝粗黑,虽已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定是廉价香烟。死者之烟罐和烟盒里面,却都是高价之舶来品使馆牌。这可证明这烟头决非他丢在地板上的。” 汪银林道:“那今早一定有吸烟之人进来过。” 霍桑点头道:“这理解很对。因烟头之一端,还不曾干透,定是今早丢下。” 汪银林之眼光又斜到杨春波脸上,紧闭嘴,似在暗暗点头。杨春波似有些惊慌。 杨春波主动辩白道:“今早我当真到这来过,但我抽的是金星牌香烟,烟丝细长黄嫩。你们尽可看看。”他又从他那鼻烟色西装之胸口袋里,摸出那银烟盒来。 汪银林冷冷答道:“我并非说你。你为何心虚?’” 霍桑把那烟头放在他自己之烟盒里,一边解围似地说:“我相信这烟的确不是春波兄吸的。楼下又有何人回来了。我们下去。” |
我们五人由霍桑引导着,鱼贯走出死者之卧室。霍桑走到中间之门口,又站住探头向里张望。那楼梯与中间之间,隔着一层板壁,连着两扇旧式板门,这时那门开着。 霍桑道:“这中间里面也有一床铺,像是一临时客铺,昨夜好像有人睡过。何人呢? 他之问话无人回答,接着我们一行人便走下楼。 客厅中有一老者,正和那少女丽云谈话。旁边有一身材高大,穿短衣之男子和一年龄在五六十之间之老妇,都出神似地听着。我后来知道那老者就是死者之嗣父甘东坪,短衣男子是厨师阿三,老妇是苏州吴妈。 甘东评生得倒也气概不凡,宽阔之肩膊,挺直之腰背,红润之面颊和发话时宏亮之声音,都不见衰老之态。他头发虽有些花白,但神情至多只有五十以上之年龄。他穿一低领旧式圆花黑线春之薄棉袍,袖子很长,腰身很阔,假使罩上一马褂,倒很有旧官僚神气。他脚穿一双阔梁缎鞋,一破绉纱绸夹裤,用带扎着脚管。他一听得我们之脚步声踏进客厅,便转过身,把两只被长袖掩盖之手,按在胸前连连拱着。 他招呼道:“先生们,劳驾,劳驾——姚署长,你也来了。我真想不到,这孩子竟干出这种勾当。他已没希望了吗?” 姚国英摇头道:“他已完全硬了,至少已死两三个钟头。 老人皱眉顿足地说。“唉!真是家门不幸!先生们,请坐,请坐。 我们坐定后,那莫大姐端着茶盘出来,向我们五人一一敬茶。我看这莫大姐年纪约有二十四五,圆蛋形脸红润润,不瘦不肥,皮色虽黑些,但五官端正,眉目清澈,倒也俊俏不俗。她身材比丽云要高些,上身穿一淡蓝自由布单衫,下面系一黑色大脚管裤,一双天然脚上穿着白色细纱袜和黑哔叽鞋,打扮也很整洁。她送过了茶,又拿着香烟罐出来敬客,举止也很灵敏。 姚国英问道:“甘先生,你对于这事,事前是否知情?” 老人答道:“我完全不知。我每天早晨总是风雨不改地到城隍庙之湖心亭去。昨夜他何时回家,我也不知。诸位不要见笑,我们父子间会面之机会很少:我出去时他还没起床,他回来时我却早已睡了。今天我出去时还只是七点。我下楼时,吴妈正打扫客厅,我女儿也才起床。直到刚才巷口烟纸店之桂生到茶馆去告诉我汀荪已吊死,我才慌忙赶回。故这事如晴天霹雳,我完全想不到。” 汪银林问道:“那我们先问问几个仆人。吴妈是不是起得最早之人?” 甘东坪应道:“正是,她每天起得最早。吴妈,你走出来,几位先生要向你问几句话。” 一会儿,那苏州妈子已从白漆屏门后面出现。她穿一黑布棉袄,头发花白,腰背也有些弯曲,但两眼骨溜溜地旋转不定。她神气非常老练,绝无恐慌之色。她走到那张红木方桌前站住,眼睛向两椅子上之人看了看,便等候问话。 汪银林问道:“吴妈,你今早几点起床?” 吴妈答道:“大约六点半,天还没全亮。” 我觉得她之年龄虽老,声音却仍尖俏,说话也不像一般年老仆妇们之无层次。苏州妇女之声音,的确有使人陶醉之音乐感,我好久没听到吴音,这时倒很有兴趣。 汪银林又道:“你起床后干些什么事?应仔细些说说。” 老妇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起床后,先去买豆浆,这是我每天之早课,回来后就打扫客厅。那时我见老爷下楼,喝了豆浆就出去,小姐也起床了。我就出去打水,预备大家洗脸,但大少爷和高先生的洗脸水,都是莫大姐送上去的。” 汪银林插嘴问道:“高先生?他是谁?” 甘东坪抢着答道:“他是丽云之舅舅,叫高骏卿,在无锡勤益面粉厂办事,前天从无锡来,在这里住了两夜,“就住在这客厅楼上。他预定乘今早之特别快车回无锡,因知我一早要出去喝茶,故而昨夜先和我话别。今早我出去时,他还没醒,我也不曾惊动他。吴妈,高先生是何时出门的?” 老妇道:“他吃过早饭才走,八点钟已敲过了好一会。 霍桑对于这点似乎很在意。他下楼后始终静默,这时才第一次开口。 他问道:“甘先生,请问这位令亲也会吸香烟吗?” 甘东坪答道:“不吸。我家只有汀荪吸香烟。先生,你为何问这个?” 霍桑答道:“我们刚才在楼上找到一烟头,好像今早有什么人进去过。” 老人呆了呆,忽把目光转到杨春波脸上,却不发话。 汪银林继续问道:“吴妈,你说下去,之后你又干了些什么?” 老妇道:“我打水回来,就到厨房熬粥,接着,我照常到楼上收拾老爷房间,又到楼下打扫书房。到了大约八点半,那位高先生出去,他赏了我一块钱,给我和莫大姐平分。我吃过粥,和莫大姐分了赏钱,又到后院洗了两双袜套,之后出去买一裤腰布,小姐也叫我顺便买些零碎东西。我出后门时,见这位杨少爷进来。等我买了裤腰布回来,才知大少爷已吊死。” 汪银林道:“这样说,你今天不曾见过大少爷?” 那苏州吴妈摇摇头,说:“没有,我不曾见他下楼。” 霍桑忽然低声向汪银林建议道:“这点你还是问问莫大姐,她也许比较明白些。” 汪银林点点头,又挥一挥手,说道:“你去叫莫大姐出来。” 吴妈点点头,便很从容地转身走到屏门后去。 |
莫大姐站在吴妈原位,她一手撑在桌上,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 汪银林说道:“你把今天起床后所做之事,仔细告诉我们。” 莫大姐道:“我和小姐差不多同时起床,起床后,我就到后院洗衣。吴妈熬粥时,小姐叫我把洗脸水送到楼上,因那时高先生已起来。我送了洗脸水下来时,大少爷也在楼窗上喊洗面水,我就重新提了水上楼,送到大少爷房里。 汪银林道:“那时几点? 那女子疑迟一下,答道:“不知。但那时高先生还没下楼喝粥,大概不到八点。 霍桑忽插嘴道:“时间很对。但你送洗脸水进去时,可曾看见大少爷?” “看见。 “他在做什么? 他已起床,穿一浴衣。 “他坐着还是站着?” 他站在衣橱前,用生发膏在抹头发。 “可曾和你说话?” “没。” “那你在他房中耽搁了多少时间?” “没多少时间,我把铜壶中之水倒在面盆中,又注满漱口杯,就下楼。” “他之洗脸水,天天是你送上去的?” “正是,不过有时我若在做别之事,吴妈也常水上去。” “今天他喊洗脸水时吴妈也听见吗?” “不知。那时她在厨房熬粥。但小姐在对面厢房里,我想她也听见。 霍桑点头道:“你说下去。之后怎样?” 莫大姐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送了洗面水,又回到后院洗衣,后在喝粥时,吴妈分给我半块钱。喝过粥后,我重新到后院去,直到小姐喊我,告诉我杨少爷在楼上呼叫,我才陪她上楼。我见大少爷可怕之形状,几乎吓死!后来小姐叫我到巷口烟纸店去,遣桂生到湖心亭请老爷回来,接着,我回来陪着小姐。 姚国英旁听了一会,这时有些不耐缄默,就发表其结论。 他道:“从时间上推算,汀荪大概是在八点和九点之间死的。汪探长,对否?” 汪银林沉吟一下,答道:“正是,八点时,他既然还在梳发洗脸;九点过后,这位杨先生上楼去时,便发现他已吊死。他死时,的确在这一个钟头内。”他说着,回头看看杨春波,又看看霍桑。 杨春波低下头,两手插在西装袋里,好似有些发窘。霍桑眼光凝视着壁上之几条山水屏条,似乎他之思想在别处,并无注意到汪银林之暗示。 他忽问道:“还有那张阿三,我们再听听他的。” 这建议得到汪银林接受,那老主人便吩咐莫大姐退去,叫厨师张阿三进来。几分钟后,那身材高大之张阿三已走进客厅来,他之高度似乎比霍桑还高一寸,宽阔之肩膊,苍黑之方脸,两条浓眉罩着一双黑眼,都显示他富于体力。他穿一身玄色假羽绸夹袄裤,对胸纽扣,里面衬着雪白短衫,左胸表袋里,露出一白银之粗表链。他声浪粗壮,答话也比那两女仆简单得多。 他说道:“我今天起床很晚,吃过粥,就到市场去。这事我全不知。” 霍桑凝视着他问道:“你在何处喝的粥?” “在后门里之披屋。” “何时?” “约在八点过后,因我喝完粥时,那位姓高之客人才出去。” “那时可有他人在后门进出。” “无。” “你和吴妈、莫大姐一起喝粥的吗?” “不,她们在厨房里吃。我吃完粥,把粥碟拿到厨房去时,她们正盛好粥,但还没吃。我就提篮到市场去了。” 霍桑想了想,又问:“你今天可曾见过大少爷?” 那厨师很坚决地摇摇头。“无。” “你今天不曾上楼去过?” “没。我吃完粥就出去了。 霍桑忽换一问题。“你平日吸什么牌子之烟?” “我不吸烟。 霍桑突然站起,表现出一意外举动。他奔到那阿三面前,握住其两手,反复查看。严肃地说道:“你为何骗我?你右手之食指和中指间,还有黄色烟痕! 那厨师似甚惊恐,想赶紧缩手,但挣扎不脱。他断续答道:“我从前吸烟,不过近来戒烟了。” 霍桑放开他之手,柔和地说道:“原来如此。你何时开始戒的烟?” 阿三吞吐着答道:“我戒了三天,故而烟痕还没洗掉。 霍桑点头说道:“你到后面去吧。 汪银林似已领悟到霍桑最后问话之意,等那厨师退出后,便回头向甘东坪问话。 “甘先生,你可知他当真是新近戒的烟?” 那老人迟疑一下,答道:“这我不知,你可问小女。……但你们为何查问得这样仔细?莫非汀荪之死——” 汪银林接话道:“他是自己吊死的,但我们相信今早有人到他卧室中去过,且他之抽屉也有人翻动过,故而我们不能不查个明白。 甘东坪连连点头道:“何人上去过呢?为何翻动他抽屉?这的确应当查明。”他提高声调喊道:“丽云,你出来! 不一会,那丽云便从东厢中出现。她走进客厅,鞠了一躬,便在靠长窗之一圆凳上斜身坐下。她手执一白巾,低着头,等候我们询问。 甘东评道:“丽云,今早可有人到你哥房去?” 她摇头道:“无,只有这位杨先生——”她顿住,抬头向杨春波望去。 霍桑接话道:“对,他是发现令兄吊死之人,此事我们已知。除他外,你想有无他人进去过?” 她答道:“无。刚才我听吴妈、莫大姐和阿三之话,完全合乎事实。” 汪银林插嘴道:“你想你舅可曾到你哥房里去过?” “不会,他洗好脸就下楼喝粥,喝完就动身了。” “他下楼前,你哥正在洗脸,你怎知他不会走进看你哥呢?” “我想他不会,因他们不来往。” “舅甥间竟不来往?为何?” 甘东坪忽代替答道:“这事我来解释。这孩子近来越发放荡,每夜总要半夜时分才回。前晚,骏卿训斥了他几句,汀荪不服,彼此曾口角过几句,故大家便不来往。” 汪银林点点头,向霍桑望去,霍桑仍毫无表示。 汪银林又问道:“你舅何时出的门?” 丽云答道:“约在八点一刻。他说他还要去购物,准备乘十点之特别快车回无锡。” “那你舅动身后,吴妈和莫大姐都在厨房喝粥,喝完粥,他们又到后院洗涤。那时阿三也到外面买菜。此时,可有人来过?” “全无。” “那时假使有人从后门进来,吴妈和莫大姐当然不会注意。那人走进后,也许直接上楼。你认为是否会有此事?” 那女子沉吟一下,摇头道:“不会,若有人上楼,楼梯总有声音,我定能听到。” 汪银林又问道:“你在东厢房里,隔着这一客厅,那人或许故意放轻脚步,你想你也可听得出上楼声?” 她低头想了想,又用白巾抹一抹嘴唇。一会,她答道:“今早我在这次间裁一衬衫。若楼梯有声,我定能听见。 “那你始终不曾听到楼上有声?” “全无。 霍桑静听了好久,这时又解困似地插话。 他道:“这点大概无疑问。现还有一事,莫大姐说,刚才令兄在厢房楼窗上喊洗脸水。你可也听见?” 她点头道:“听见。 “他喊何人送洗脸水上去?” 她将那抹嘴唇之白巾放在旗袍之股头上,迟疑道:“他只喊洗脸水,不曾喊什么人。 “还有,那阿三可是新近戒烟的吗?” “这几天我的确不见他吸烟。 霍桑点点头,便站起来,像要告辞。那老人也站起准备送客。 汪银杯忽从衣袋中摸出那丝带,给东坪和丽云看。 他问:“这带是何人的?” 甘东坪接过看了看。“这带我没见过。丽云,你可知?” 那女子摇头道:“不知,我可问吴妈。”她说着拿了丝带走到白漆屏风后。 霍桑利用这左右无人之机,走到老人身旁,低声问道:“甘先生,据你推想,令郎为何会自寻短见?” 老人顿了顿,答道:“不知。不过我在去年年底,曾给他处理了一千一百元债务。现我每月给他五十块钱零用,他似乎还不够用。这一事,他或许是因这经济问题,但他也不至于这样。这孩子性情爽直,我倒很疼爱他。他欠了钱,我总给他处理。我想他似乎不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那你想他可有别的原因?” “我真的想不出。” 霍桑忽从衣袋中摸出那怪信,抽出里面之信纸,用手指执着纸角展开。 “甘先生,这一张符,你可曾见过? 老人露着惊骇之眼光,连连摇头。“奇怪,奇怪!我没见过。这是何物?” “这是‘三日死’三字,是一诅咒性怪符,我们刚才在令郎枕头下发现。 老人又向霍桑手中之信封面上看了看,寻思道:“这信是邮局寄来。奇怪,奇怪!他放在枕头下?……他是很迷信的,莫非他——” 霍桑催问道:“甘先生,你有何意见?” 老人又顿了顿,反问道:“你想他是否会因这咒语恐吓,便干出这没主见之举动?” “他既然迷信,故而有此可能。但这信你想是何人寄给他的?” “我全无头绪。这信封上之笔迹,我也不曾见过。 “那这封信应当昨天送到,你可知是否是他自己接到的? 甘东坪又摇头道:“不知。吴妈和莫大姐时常代他收信,你可问问。 这时他女儿已领着那老婆子进来。 丽云说道:“吴妈认得出这条是哥哥之裤带。 汪银林问老妇道:“你怎样知的? 吴妈答道:“我给他洗过一次。他穿西装时用皮带,穿中装时就用这丝带。 霍桑又把信封给老妇看,问道:“这封信昨天可是你给他收下的?” 老妇摇头道:“不是,昨天没信来。但我记得一礼拜前,我曾给他收过这样 。 霍桑点点头,顺手将信封放进衣袋里。 汪银林回头向姚国英道:“国英兄,你赶紧准备正式呈报,请求检验官来检验。 姚国英应诺,向老人道:“甘先生,我想在法院来检验之前,楼上之物不要让任何人移动。 甘东评点头道:“我一定不让任何人上楼。 我们五人依次退出,姚国英走在前面,霍桑殿后。他走到厨房前之小天井中,忽又站住,向厨房里之莫大姐和阿三招手,问他们昨天曾否给死者接过信,这男女都回答说没有。 甘东坪又说道:“那大概是他自己收的。 霍桑道:“他昨天何时出去? 老人问那年轻女仆:“莫大姐,你可知否? 那女仆道:“他约在九点半出去,但在下午五六点,他曾回来过一次,上楼去拿东西,后来又重新出去。 霍桑似很满意,便不再问话,跟着其他人从后门出来。甘东坪送到后门口,就拱手送客。 这条后门外之小巷,只有四五丈深浅,除甘家后门外,还有两小户人家,一家之门关着,另一家之门里有一戴眼镜之老婆子,正在粘火柴匣子。当我们走过之时,这老妇似乎因骤然看见一群人走过,而引发好奇心,便推起了那副铜边眼镜,停了手向我们呆看。 我们走到巷子里,姚国英声言要回署里准备报告,就和我们作别。杨春波在这事上,分明感到十二分难受,死了一朋友,又受到汪银林怀疑之询问,当然非常没趣。他起先似乎认为甘汀荪之死是出于阴谋而被害,故而很起劲地来告知我们,但自从被汪银林带着怀疑之口气询问后,便不再发表意见。他分明感到他若再有建议,说不定会招揽到自己身上。这时他真像一樊笼里之小鸟,急于盼望自由。他向霍桑声明,他要回家处理事情,霍桑并不挽留。他就踏上他自己跟来之汽车和我们分手。霍桑说道:“银林兄,我要借用你之汽车送我们回去,我还有话和你谈谈。 我们三人上了汪银林之汽车,汪银林已领会到霍桑上车前之一句话有着重要意义。他一等汽车开动,便向霍桑问话。 他说道:“霍先生,你有何话说。” 霍桑在他脸上看了看,静悄悄地说道:“我想你总也知道吧?甘汀荪是被人谋杀的!” 这话不但出乎汪银林意外,连我也呆了呆。因刚才姚国英和汪银林所指示之吊死证据,在我眼中也不得不认为是事实,霍桑虽没肯定之表示,但也不曾反对过。此刻他怎能凭空翻案? 汪银林顿了顿,诧异道:“谋杀的?当真?老实说,我也不知。但我们明明看见他身上并无伤痕。” 霍桑点头道:“正是,没伤痕。” “他头颈里之八字不交缢痕,不是也很清楚吗?” “的确很清楚。不过不是他自己吊上去的! 汪银林沉吟一下,似有所领悟:“莫非他被人毒死后,再被人吊上去的?” 霍桑摇头道:“不,死后上吊,头颈里不会有这样的血阴缢痕。他的确是吊死的,不过不是自动,是被动。” 汪银林紧皱双眉,说道:“奇怪!我真不懂!难道他会被人强迫上吊?” 霍桑微笑道:“也不是,像他这样之性格,没人有强迫他之能力。我刚才不是叫你在脸盆边上之毛巾上嗅过一嗅吗?你说有些甜味,认为是生发膏之气味。我现不妨公开纠正你。你错了。那是‘乙醚’之气味,甜味中还有些辣味。” 汪银林呆住不答,只目光锐利地看着霍桑。我也有些惊异。 我插嘴道:“不是医生在施行手术时所用之‘乙醚’吗?” 霍桑点头道:“正是。‘乙醚’是一最易见效之麻醉药。从前医生用氯仿,但往往易引起严重之心脏反应。乙醚却比较可靠,不过气味很浓烈。若有一盎司之重量,给一病人在鼻子里吸收以后,六钟头或八钟头内,还有余味。但像这种状态,那味定可延长到十钟头以上。刚才我看死者之舌并不露出,我又闻有浓烈之乙醚味,便知他是被人用乙醚麻醉后,又吸收了好一会,再被吊上去的。后来我觉得那面盆边上之毛巾,同样也略有乙醚味。可见那凶手曾用过那毛巾,且事后又曾在这洗面水里洗过手和洗过浸乙醚之物,故而那折叠之毛巾上所染之乙醚,还未发挥完。” 汪银林又静默了一会,似在咀嚼霍桑之解释。他对于霍桑之见解,本是绝对信任的,但这番解释,已超出他之知识范围,他在接受前,不能不采取郑重态度。 他又问道:“霍先生,我并非怀疑你。这推断,你想不会有错误吗? 霍桑道:“我相信不会。此外,我还有一相合之证据。凡人吸收了乙醚,眼珠会缩小,舌头也会向内紧缩,故他上吊后,他之舌头不但不露出,也并不抵着牙齿。等一会你可先向检察官接洽一声,最好带一位专门医生去,这点就可明白。 汪银林点点头,似才表示完全信服。 他说道:“既然如此,这事有些难办。你想他在何时死的? 霍桑道:“时间问题,刚才姚国英所说之八点和九点之间之假定,的确很近。我曾看过汀荪之眼睑和眼角,今天他当真曾洗过脸,并非隔夜面孔。莫大姐送洗睑水上去,大概在八点前后。他洗脸后,突然被某人用乙醚麻醉,那人又让他吸嗅了一会乙醚,再把他抱到厢房里去吊着。” 我又插话道:“这人倒需要充分之胆力和体力,否则一定干不了。 霍桑点头道:“正是。不过那人若乘他不备,也不致有对抗之危险。譬如当他低头洗脸时,或在转身时,骤然用浸透乙醚之物,按在他口鼻上,他就来不及抵抗,至多只有数秒或一分钟之挣扎。不过那凶手之心思却非常周密,因那人把汀荪套到丝带上时,他就穿着死者之皮面拖鞋。等他从方凳上走下后,方才换上自己之鞋,再把拖鞋套在死者之足上。” 汪银林道:“但据姚国英说,只有一拖鞋套在足上。” 霍桑道:“那一只也许已被杨春波想抱他下来时碰掉。” 汪银林忽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这杨姓家伙,在时间上非常可疑。你可相信他全无关系? 霍桑寻思了一下,答道:“就时间上说,他真的有充分机会,但他是介绍这怪符之居间人。” 汪银林忙着接话道:“那怪符,也许就是他在暗中搞鬼。他把这事介绍给你,或许就是借你做一护身幌子。 霍桑低头,喃喃说道:“我想不出他有何动机。 汪银林应声道:“死者欠他一千四百块钱。这不算动机? “你以为他杀死汀荪;就可索回他之债款吗? “他也许向汀荪讨债,但汀荪不还他。他以为汀荪有钱不还,便下这毒手。那只锁着之抽屉,不是曾被人翻阅过吗?” “是的,那抽屉里有好几叠安置整齐之马票,狗票,但每一叠之底下部分,反而杂乱,因此,我才假定有人翻弄过。但那人翻寻之目的,似在搜寻文件或细小之物。假使要寻钞票银洋,那可一望而知,无需到票子底下翻寻。……银林兄,此刻我认为还有更重要之线索,你暂且把那杨春波搁一搁,不要搅乱我们之视线。 汪银林顿了顿,问道:“那你认为我们之视线应集中在何人身上? 霍桑道:“就是那甘丽云。 “那小姑娘?这样一瘦小女子,会干得出这恐怖之事?” “我并非说这事是她直接干的,她当然没这样之气力。但她却掌握着这迷阵之钥匙,哎,我家到了。你若肯破费几分钟工夫,请到里面坐坐,我们可讨论推进步骤。 汪银林应诺。我们就走下汽车,进入办公室。霍桑先向我说话。 “包朗,为维持公道,现再不能给甘汀荪守秘密了。关于这女子丽云和汀荪间之纠葛,你详细向银林兄说说,我到楼上去换一衬衫,即刻就来。 我和汪银林坐定后,大家都点着了烟——汪银林是吸惯雪茄的——我就把甘汀荪那天所讲之话复述一遍。汪银林听后,又经过一番思索,便发出一句改变观念之评语。 “这样看来,这女子当真不能不注意。 一会儿,霍桑已加入我们之谈话。他躺在那藤椅上后,点着一香烟,便继续发表他之见解。 他道:“刚才她因我们假定汀荪是自己吊死的,便以为那阴谋当真不曾被发觉,便竭力庇护着,希望这事就此掩饰过去。你还记得,我们先问到那高骏卿,又问到八点九点之间是否有外人偷偷进去,她一口否认,不许我们在这方面有所查问。不但如此,她还庇护着那厨子阿三,证明他这几天不吸香烟。这种种都足以证明她愿意使这事烟消云散。为什么?不是她明明希望这事若能风平浪静地过去,有利于她预先计划之阴谋吗? 汪银林道:“那她之动机是什么?莫非要报仇? “报仇只是一因素。我想那老人很有些产业,汀荪死后,不就是她一人承袭了吗? 汪银林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我尽可立刻将她拘捕。 霍桑沉吟了一下,带着微笑问道:“拘捕了又怎样?你可打算用私刑逼她招供?要不得!你须想想,这是什么时代?我们站在什么地位?不,这举动不但劳而无功,简直是打草惊蛇,使他们有所准备,反而斩断我们自己之线索。” “还有何线索?” “我认为她只是这悲剧中之一个主角,那幕后导演却另有其人。 “你想主谋会不会就是那画符之情人?” “正是。那人一连寄了四次怪符,最后一次‘三日死’三字,又果真应验。这人怎能轻视?不过这最后之第四封怪符信,不在他之皮夹或抽屉里,却在他枕头底下发现,我有些不懂。”他皱着双眉开始吸烟。 一会,汪银林又问道:“但这人究竟是谁?若不叫那女子自己说出,我们又从何处找?” 霍桑用手指弹着香烟,沉吟说道:“这固然有些难,但也决不至于完全无法。我想她和他之间,虽无公开通信,总也有通消息之方法。我们若能找到这一线索,便可迎刃而解。 汪银林吐着烟问道:“你想那两仆人,可就是通信息之媒介?” “也许如此。不过我们若无证据,凭空向他们询问,也非办法。我们只要看她庇护着这几个仆人,便可知他们自然也要袒护她。 “那你怎样进行?不会太迂缓?” 霍桑仰直身,又微笑说道:“银林兄,须知我也同样性急,但急进若没用,也是徒然。现关于这画符人之侦查,我可担任,你也可从另一方面进行。你能把那无锡勤益厂之高骏卿找来吗?” “不错,这人的确不能放过,我可负责把他找来。我想还有那烧饭之阿三。”他丢了雪茄烟头站了起来。 “对,但他顶多只是个配角。我认为在主角未查明前,姑且不要惊动任何人,免得他加紧戒备。”他站起。“银林兄,我还有一希望。若检察官之检察结果能延期到明天宣布,那也有利于这案之进行。 汪银林离开后,霍桑又对我说:“包朗,这事很复杂,我现在还推测不出它之究竟。不过眼前之两线索,都有急速进行之必要。我立刻就要出去,不能留你在此吃午饭。且我之任务有些秘密性质,你也不必同去。你不如暂且回府,我一有消息,再通知你。 这疑案之侦查,此刻已到一转折点,表面之经过事实,我们已得到相当之认识,此后便要向探索内幕方面进行。这探索工作,霍桑虽不让我参与,但那结果怎样,我迟早当然可知。 到家时,已是午膳时分。饭后我虽想继续写稿,可我之思绪因那怪符案缠扰,竟没法集中。到了下午四点钟,我打一电话到霍桑家里去问。接听的是施桂,霍桑虽还没回家,我却从施桂嘴里得到一意外消息。 施桂说道:“刚才东区之署长姚国英来过一电话,据说他区里有个站在花衣路岗位之警员,报告今早七点半左右,有一穿西装之少年,曾走进花衣路北面之小巷里。这小巷中就是甘家后门,此外只有两小户人家。那西装少年却不像小户人家之人。不过那警员当时并无仔细留意,只见那少年走进巷里,后来却不曾注意他出来。姚署长认为这一消息对霍先生假定有人上楼之理解,或许有些关系,故特地叫我转告霍先生,但我还没法通知他。 这消息真的重要。姚国英还不知甘汀荪是被人谋杀的,只认为这西装少年有到过甘汀荪卧室去之嫌疑。其实这人还有着凶手之嫌疑呢!这少年是谁?莫非就是丽云之情人?若如此,他在这时到发案地点去,岂不是有行凶之可能?不过从时间上看,他进巷时只有七点半钟,那时丽云之舅舅高骏卿还没动身,甘汀荪也许还没起身洗脸。这样,时间上不是又有冲突?我思索了一阵,又成立了下面一结论。 “他也许在七点半时进去,乘着无人见之机,在某处,或许就在丽云之卧室中暂时藏匿;等那高骏卿出门后。才溜进去动手。这假定在时间和形势上都可符合。” 对这结论,我自己觉得非常满意,但不知霍桑在何处,我没法通知他。可不到十分钟,霍桑来电话了。他之电话很简单,叫我立刻到花衣路北口之乐意楼茶馆去。我知这案一定有了进展。霍桑是难得上茶馆的,此刻竟在茶馆等我,莫非他另有其他人之约会? 我花了二十分钟,便找到花衣路北口之乐意楼。这茶馆地点和甘家后门那小巷距离只有七八家门面。茶馆中之茶客,各式人等都有,大概以劳动阶层居多,但这时晚茶时间尚未开始,有许多桌子空着。我在楼下寻了一会,不见霍桑,就一直走上楼,才见霍桑靠阳台坐着。他身上已换了一灰色绔纱长夹衫,脚上也穿了缎鞋,他之桌边并无他人。 我坐下问道:“你等谁?” 霍桑喝了一口雨前茶,又给我斟了一杯,含笑道:“我等你。其实,今天我已喝两次茶,我刚才从湖心亭来。” “你到湖心亭去干什么?” “喝茶。” “不是。你平日常诅咒那些喝茶之人无聊,你自己决不会无缘无故去茶馆的。你是去打听甘东坪吗?” 霍桑笑了笑,点点头,便摸出香烟来吸。 我诧异道:“你想这老人也有关系?” 霍桑吐了一口烟,答道。“为周密起见,对任何一有可能之线索,都不能轻视忽略.但我调查之结果,在时间上与这老人并无关系。我知他真的是湖心亭之老顾客,每天一清早就到,到十一点才回去,的确是风雨不改。今早八九点间,他正和另一老茶客下围棋,不曾离开过一步。” 我道:“这就是你半天工夫之结果?” 霍桑吐出一缕烟雾,仍安闲地答道:“你还不满意?……哼!你眼睛在告诉我,你有更好之消息给我?是吗?”他之头凑近我。 我微笑答道:“正是,我所知之消息,比这也许高出十倍。但这并非我直接得来的。”我随即把施桂告诉我之消息说了一遍。 霍桑听了,反不及先前那么起劲,仍自顾自地吸烟,分明绝不觉得惊奇。我倒有些失望,摸出香烟来解闷。 我又道:“这消息你莫非早已知道?” 霍桑仍缓缓地点头答道:“是啊,我知道得比这还详细,且是直接得来的!”他说时看看手表,又侧身向阳台下看了看。 我问道:“你不是在等某人吗?” 他仍无精打采地说道:“是,我等一卖豆腐花之朋友。” 我点着了烟,笑道:“哈!你调查之成绩,一定不止你刚才所说之一点。你还卖关子!” “我可曾卖关子?你自己心太急而已。刚才我只说出了一点,你脸上就表示不满。” “不错,我承认太冒失。现请你告诉我,你查明了什么?” 霍桑点点头,又吐吸了几口烟,才开始陈述他之调查经过。 |
他说道:“姚国英报告,今早有一西装少年到那小巷里去,我也已知,但我所知的,比他更确定和详细。这少年就是丽云情人,我敢说他就是画那几张催命符之主角。他在今夏,差不多每晚都去和丽云约会。在最近之两三周,他忽绝迹不来。今早七点半左右,他又来过一次。他今天穿一身藏青有白线细条纹西装,分明又是来看丽云。” 霍桑说到这里,又略略停顿,重新把身子凑近阳台边,向街上望去。 我乘势道:“这消息算是较详细。但你是从哪方面打探出来的?” 霍桑张开右手五指,向我演示一手势,答道:“我花了这代价买来的。刚才你也看见那小巷里有一粘火柴匣之老妇吧。” “她不是戴铜边眼镜的吗?” “正是。她姓毛,她儿子叫毛瑞龙,是一铜匠。起先她还假装不肯多说,其实她道道地地是一爱管闲事之太太。后来,我花了一花纸才达到目的。但这代价也很值得。” “她还说些什么?” 她在时间上不能确定。她说今早她刚开门,便见那西装少年从她门前经过。她见惯了他,故并无特别留意。他当然是到甘家去的,但何时出来,她也没看见。据她说,夏夜时分,她常看见丽云和这少年在后门亲热密谈,故他是她情人,已全无疑问。 “但这少年之姓名和地点,这老妇估计不见得会知道吧?” “这希望固然太奢,但她已告诉我他们之消息沟通方法。 “这点确有价值!他们用什么方法通信?” “据毛老妇观察,丽云平日的确难得出门。我又曾到此之第十一分局调查过,甘丽云之信也实在少见。但那老妇觉得有点非常可疑,就是在近几周,每天傍晚一卖豆腐花之人一到,丽云总是亲自出来买一碗豆腐花。她家里有不少仆人,她何必亲自出来?这点自然要引起人家,尤其是那毛老太怀疑。且有时甘家后门关着,那卖豆腐花之无锡老头,总要在后门高声喊叫;假使不开门,他也会上前敲门。这点,却是经过我提示,那老妇才想起来。” “你认为这卖豆腐花之人,还担任了‘青鸟使’之兼职?” “我料想如此,故而我决定在此等候这一非法邮差。无论如何,我总要试一下。” 这时我忽听见一尖锐且悠长的,呼喊“豆腐花”之叫卖声,从街上直送我耳。霍桑急忙丢了烟头,转身把头伸到阳台外。一会儿,他进来向我说话。 “果真是一老头。” “那声音确实是无锡口音。” 霍桑忽举起一只手,似禁止我说话。 “豆……腐…花”一阵悠扬而曳长之声从街上传来。 霍桑点头道:“这声调倒有音乐味。是无锡口音! 我站起说道:“现在怎样?” 霍桑又作一手势叫我坐下。“沉住气,他决不会逃走。”他又到阳台边探望。一会,他又回头低声说道:“他果真进小巷了。你穿着西装,行动上不方便,让我一人去看看。”说完便站起,转身下楼。 我之香烟也将烧完,一个人坐着,觉得急躁不安。这卖豆腐花之老人,果真是他们中间之通信人?那我们可从这老人身上查明丽云情人之真相?再进一步,我们会不会能揭开这案之内幕?如此,这无锡老头正掌握着全案之枢纽呢!我又想到那人竟会利用这种小贩来通信,也可算想入非非,故可体现出那人之工于心计。我因希望急切而惴惴不安,只怕这里面也许有误会。 我呆坐了一会,仍不见霍桑上楼。便走到阳台边看看,那小巷口空荡无人,也不见霍桑,但那豆腐花担分明还在小巷里不曾出来。我等了十分钟,眼都不眨地看着那巷口,但仍看不出什么。忽听到霍桑在背后叫我,他已回到茶馆。 他惊喜道:“包朗,我们下去。” 他边说边从一小皮夹中摸出一张角票,又向那堂倌招招手。 我问道:“怎样?你之想法已得证实?” 霍桑点头道:“是,他们已‘交易而退,各得其所’。那老头就要出来。” 我们下楼之时,我觉得霍桑精神甚兴奋,他眼睛闪闪发光,下楼梯时脚步也特别轻松。我们一走出乐意楼门口,我眼光便向南面之小巷回看。一头发花白之老头,挑一副豆腐花担已平稳出了小巷口,我想急急追上前去,霍桑却伸手拉住我。 他低声道:“何必如此,怕他插翅飞走?” 我道:“你打算怎样?” “我们慢慢走,等他走到较冷僻处再动手。若在此附近闹起来,走漏了风声,反而不妙。” 我们已走到小巷口,巷口只有两孩子蹲在地上玩玻璃球,甘家后门静寂无人。我们继续前行,又走过甘家前门那条花衣弄。我看见前面那副豆腐花担又在另一巷口停住,那有音乐味之“豆——腐——花——一”声,又抑扬转折地随风吹进我耳。霍桑故意放慢脚步,但并无止步。 我低声问道,“你想怎样动手?” 霍桑道:“第一步,不妨‘先礼后兵’,用婉转方式和他商量。他若不肯就范,那才施压。故我们谈判之地点,最好离警员之岗位近些。” 那豆腐花担因无生意,便略停一停,又继续前行。我们仍远远跟着。 我又问道:“你刚才看见他拿信送给那女子吗?” 霍桑道:“这不清楚。但我看见丽云果然亲自出来买豆腐花。他们之授受本是非常秘密,我站得远,看不清。但我想丽云之回信在这老头身上。唉,他转弯了,那边不是水阁桥街吗?” 那豆腐花担转了弯,我们之脚步也就加速了些。转角上有一巡警,街上店铺较少,住户居多,比花衣路静些。霍桑一转弯,忽又拉拉我衣袖,似乎叫我加紧脚步。一会儿我们已走在那豆腐花担前面。那里又有一小巷,霍桑先转弯走进巷口,我也照样跟着。 霍桑说道:“这里安静。我们在此等等。” 这时,那悠扬之声也跟着传到小巷口,霍桑便高声喊叫。“喂,豆腐花,挑进来。” 那无锡老头以为有生意,便挑进巷口,把担子停住。他一边拿起碗,一边看看我们,似在诧异我穿着西装,怎么会沿路买豆腐花吃。 霍桑很内行地说:“五个铜板一碗,两碗——加辣! 那老头动作非常熟练,不一会,便将两豌豆腐花盛好。我和霍桑各接一碗,霍桑便自顾自地喝着。我因近旁有两中年妇人站在一后门口闲谈,倒有些不好意思。霍桑却毫不在意,装作很自然状。边吃边开始向老头搭讪。 “你每天可卖多少钱?” 那老人已不再疑心,操着无锡口音答话。 “三四百个铜板。” “够成本吗?” “不够。现生意难做,酱油,麻油,价钱都比以前涨了一倍,本钱大呢。 “生意的确很难做。……这酱油滋味倒不错。再添一碗,重辣。” 那老头似觉这主顾不错,脸上现出高兴神色。这添之一碗,他竟特别讨好,比第一碗盛得更满。我也勉强吃了半碗。 霍桑又说:“你住何处?” “西门方拱桥。 “那边不是有一先生叫你带信给那甘小姐吗?” 那无锡老头意想不到有这突如其来之问话,不禁震了震。他突然抬起头,盯着霍桑看。 他摇头说道:“何处此言。” 霍桑仍带着笑容,低声说道:“老朋友,你不用瞒我,我已全知。你给他送信,今天并非首次。你还是老实说。我不想难为你,若你肯告诉我那托你寄信之人之姓名,我就谢你十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有时也不灵验。那老头仍咬紧牙关,答道:“我全不知。我不曾给什么人送过信。 “你再想想,他叫你送信,给你多少报酬?我想不多。现在我告诉你,你这送信之差事也不能再干。你只要说出他姓名,就可平安拿走十块钱,以外之事都与你无关。”霍桑说着,便放下碗,摸出皮夹,拿出一张十元钞票放在他之担上。 那老头看看霍桑,又看看钞票,似有些松动,可经过一番思考,他仍摇头不肯说话。 霍桑又说道:“你须明白,我现在和你商量,完全是顾怜你这劳苦小贩。若你不明白我之好意,我会将你带到警局,那就不怕你不说。那时你不但没钱拿,还不免要吃连带官司。 那老头嘴唇有些发颤,两油腻之手用力搓着,却仍呆住不说。我觉得在这形势下,似乎不能不用些压力。不过他在这事上,至多只贪了几个钱,并无直接关系,要是凭空连累他,委实有些不忍。 霍桑依旧温和说道:“你快说,我不能多等。否则,你不能怪我,我只好去喊岗警了。我知你身上还有甘小姐之信,你一到警局里,耍赖也赖不掉。 这话又使他怔了怔,他右手不自觉地向那油光光之黑布袄胸口袋上摸了摸,忽又急忙把手缩回。他眼光转了转,经过一番利害考虑,最终屈服。 他说道:“你只需知他姓名吗? “对。 “他叫华济民。 “华济民?做什么事的? “你说你只需知他姓名啊。 “姓名和职业,总有连带关系。你多说一句,也不怕吧。 “他当西医。 我认为这答话定无疑问,因我们早假定这人是一懂心理学之新人物,西医恰好符合此资格。我又记得这名字似乎很熟。 我不禁插嘴问道:“他是否住在小北门口? 那老头转脸看看我,哭丧着点点头。 霍桑道:“好,现在你可把钱收好。我们之交易已完。”他又拿起碗吃着。 这时小巷中那两闲谈妇人中之一个,忽拿一碗走来买豆腐花。我为掩饰起见,喊了一声“添一碗。”那老人用敏捷之动作收好钞票,又忙着盛豆腐花。一会儿,那妇人拿碗回到屋里,我们便清静了些。霍桑似觉得这交涉非常顺利,便企图再进一步。 他又说道:“老朋友,我们再谈一交易。你把胸口袋里之信给我看看,我再给你两块钱。”他又第二次放下碗,打开他之皮夹。“你放心.这信我只需看看,仍可还你。” 这次虽非重赏,交易却比前次顺利很多。他毫不疑惑地从里面衣袋中摸出一淡蓝色西纸信封,但他拿着信封并不松手,只把信面给霍桑看。那信封上只写着“济哥收”三字,其中内容当然看不到。 霍桑道:“你把信给我,我决不拆坏,看看就可还你。”他说着不等老头同意,便伸手将那信拿过来,随即从袋中拿出小刀。他一边喃喃说道:“她封口时似乎甚急,并没粘牢。”他用刀尖略为一割,信封盖立刻打开。里面有一小方白纸,只写着十九个钢笔字,字迹潦草,下面附着单字署名。 “他死了,法官已验过,形势严重。信已找到,余后详述。 霍桑看了看,便照原样折好,重新将信笺纳入信封,交还给那卖豆腐花之老人,顺手拿起那还剩一半之豆腐花碗。 他说道:“你收好,拿些浆糊封一封。这信你打算何时送去? 老人见霍桑之举动果真诚实不欺,他眼中也露出信任和感激神色。他将信重新放入他胸口袋中。 他答道:“我不送去。因华先生说不准何时在家,这信须他亲自接收,故而他总是自己到我家去拿。” “那他平日何时到你家?” “总在我回去之后,时间却不一定,有时在七点过后吃晚饭时,有时却迟到夜里十点。因他总要等出诊回去,才到我家向我要信。” “他们天天有信吗?” “是,差不多天天有。他将信拿去后,有时在当夜,有时到第二天早晨,再给我一回信,等到下半天,我把那信带给甘小姐。” “你住在方浜桥几号?” “十七号,老虎灶隔壁。” 霍桑点点头,又放下他手中空碗。“好,我们走啦。不过我有一忠告,今天你幸亏遇见我,否则,你之冤枉官司不知要吃到哪天才会出头。以后你应规矩做生意,不可再贪这小利。今晚他来拿信之时,你可把信交给他。他若再有信给你,你应立即拒绝。你对他说甘家已出命案,你不能再给他送信,他也决不能强迫你。其他话你可一概不谈,那就没你之事。明白吗?” 那老人拱着两手,感激地说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我一定照办。” 霍桑点点头,便首先走出小巷。我跟在后面,想问问他怎样进行。他忽自言自语说话。 “这老头怪可怜,我虽花了些时间,又花了十二大元,却免除了一无辜人之连累。我良心上觉得很安慰。” 我道:“但那信明明是重要证据,你怎轻易放过?” 霍桑一边向花衣路之北口行走,一边答道:“这没问题,信迟早终要回到我们手里。我已拟定计划。我们回家细谈吧。 |
回家后,我一时竟没机会和霍桑谈话。他忙着吩咐苏妈提早预备晚饭,又致电给汪银林,但他却不在厅里。接着他又忙着洗澡换衣,直到天快黑才下楼。他又拿了一自由呢长袍叫我更换。我问他换衣目的,他笑着给我解释。 “时间仓促,不能细谈。我们今夜要尝一回普通生活之滋味,去喝一碗老虎汤。你这样打扮,自然不相配。 “老虎汤? “就是到老虎灶上去喝茶,三个铜板一碗,很便宜。快换衣服吧。 我才知他还要到卖豆腐花之无锡老人那边去,便听从他的话,赶紧换好衣服。苏妈已备好晚饭。霍桑在吃晚饭时又不肯开口,我仍没发问机会。晚饭完毕,霍桑又叫我致电龙大车行去雇一汽车。我电话刚打完,汪银林之电话便跟着来了。霍桑从餐室中赶出来。 他说道:“包朗,汪银林吗?让我来接。我正要找他。 我就把电话听筒交给他,站在旁边静听。 霍桑应道:“是的……法医官已宣布是谋杀吗?这点现已没问题,宣布了也无妨。……唉,唉……他说些什么?……你就打算拘捕她?……唉,这个也好,随你便好啦。……我现要从另一方面入手,你最好立刻给我弄一搜索公文,我不能不借重些法律之力。……倪金寿?好,我们在方浜桥十七号隔壁老虎灶上等他。” 霍桑挂断电话,回头给我解释:“汪银林已将那厨师张阿三拘捕。他曾在阿三之卧室中搜查,发现他之桌子抽屉里有两盒金驼牌香烟,烟丝粗黑,和我们在汀荪床下找得之烟头相同,故而就将阿三带回厅去。但阿三只承认今早喝粥后,丽云曾叫他到楼上去过一次,别的不肯招认。现汪银林打算将丽云一并逮捕,特来征求我之意见。” 我问道:“阿三可曾说丽云遣他上楼去干什么?” “他不肯说,只承认她叫他上去看看汀荪是否还在楼上。据他说那时他见房里没人,便下楼回报。 我道:“这明明是谎话。我看这阿三也许就是实行动手之工具。 霍桑点点头。“我也有同样见解。其实若我们抓住这案中主角,主角一说真话,阿三之牙关自然也咬不紧。 他又奔到楼上去拿一手枪,也同样穿一黑布袍,便急匆匆拉着我出门。不料,我们刚要上车之时,又来了个意外事情,那杨春波忽乘汽车赶来,我们不得不站住和他打招呼。 杨春波郑重其事地道:“霍先生,我告诉你。今天在甘家时,那汪侦探长似乎怀疑我,我反而蒙受‘热心肠招是非’之危险。为洗刷自己之嫌疑,今天我也奔走了一天,现在我报告你一消息。”他忽又顿住,呆看着霍桑和我发怔。 霍桑婉声问道:“说啊,何消息?” 杨春波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最后勉强说道:“那丽云, 霍桑仍忍耐着说道:“丽云?丽云什么?快说! 杨春波睁着眼,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我相信汀荪之死若真有疑问,那一定是丽云之诡计! 霍桑皱着双眉,有些不耐烦,答道:“那这不是消息,是你之理论。春波兄,我现在没时间。你若有什么真实消息,快说为妙,否则,你若要和我讨论你之推论,那只能请你改日光临了。” 杨春波忙道:“我真的是来告诉你一消息。我知丽云未婚夫格星六已在提议和丽云退婚,但丽云之父还未答应。故我们可推测丽云势必会想到定是汀荪宣布了她之丑事,才会有这丢脸之事;她因怨恨汀荪,或许就——” 霍桑又挥手阻止他议论,接话道:“好啦,我已明白,现在我还有事。我可告诉你,汀荪果真是被谋杀的,但丽云是否主谋,我们也不知,不过不久就有分晓。你现在不用着急,其他话改日再谈。” 我们跳上汽车,马上向西门方面行进。我逮住一谈话之机。 我道:“我看各方面之形势现已集中在甘丽云和华济民二人身上。对否?” 霍桑点点头,并不答话,我当然还不能就此满足。 我又道:“你想刚才她写给华济民之信,可算是她犯罪之证据? 霍桑想了想,才答道:“这信很含混,尤其是第一句‘他死了’三字。我真的捉摸不定。 “这很像是报告他们之计划已成功。是吗?” “对,很像,但语气还欠确定,不能算是直接谋杀之证据。且她所找着的是什么信,我也推测不出。 “她还有形势严重之词句。” “不错,这也可算做检察官宣告谋杀和阿三被捕之报告。”他略一沉吟。“这信之语气实在非常含糊。不过这闷葫芦也许今夜就可打破,你暂时忍耐一下。 他背靠车座,又恢复了静默态度,他眼光不时向车外探视,显得他心中也和我一样焦灼。 我们到方浜桥下车之时,已是七点半。霍桑向汽车司机吩咐了几句,便领着我沿朝北之一排屋子行进。我们走过六七家门面,便看见那瘦长身材之副探长倪金寿,站在一爿只卖熟水不卖茶之老虎灶门前。霍桑和倪金寿打了个招呼,便低声告诉他我们今夜之计划。 他道:“我们现要等一人到十七号去拿一信,然后再跟那人同去。我本以为这老虎灶同时卖茶,我们可歇歇脚。现却不得不改变计划。我们不能集中站在一起,免得惹人注意。金寿兄,你已到了多少时间?可曾见一穿西装之人到十七号去?” “无。我到这里不过两三分钟。” 霍桑又道:“你们且站开,我进去问问。我想他不致于已来过。” 霍桑走进那十七号小屋去时,我和倪金寿就一东一西地向两面散开。我走过几家门面,还没站住,回头一看,忽见霍桑已急匆匆退出来,奔到街上。他一边挥手向倪金寿招呼,一边向我停留之处奔来。 他带着惊骇之声向我说道:“我们给杨春波耽搁了!他已来过,信已拿去,幸亏还只是一刻钟前之事。我们快去! 我道:“到他之诊所去?”这时,倪金寿也赶到我们面前。 霍桑点头道:“他之诊所就在附近。但我们必须想一进身之计,然后才能随机应付。包朗,你到门口时,暂装作病人状。金寿兄,你可装护持病人之人状,我先进去接洽。无论如何,我们进了门再说。” 我暗想这一着真是未免失策。霍桑之本意大概是要等那华济民到这无锡老人家拿信时,当场把他捉住,然后从他身上搜出那丽云之信。不幸因杨春波之耽搁而错过了时机,现这信既已落到华济民手中,拿回来自然有些困难。我们走到停着之汽车面前,急急上车。霍桑向汽车司机挥挥手,那汽车立即向小北门驶去。不到两分钟,汽车已停在小北门口。霍桑先下车看了看,便回头低声向我说道:“你们下来。包朗,你要扮演起来。金寿兄,你护持他之左臂,我来护持他之右臂。” 我闭眼低头,被霍桑和倪金寿左右扶着,在水泥人行道上行走。我只觉得走了六七步路,忽听得霍桑嘴里发出低低之惊呼声,接着他又拉着我急走。 霍桑提高声音呼道:“华医生,请慢一步!这里有一病人,恳求你诊诊。” 我眼虽依旧闭着,耳却并没装聋之必要。 一本地口音之人说道:“此刻我不看病。你们明天再来! “先生行行好,他是急症!请你做做好事!慢一步出去! 我才知那华济民大概刚要出去,却被霍桑在门口拦住。这时我觉得霍桑已扶着我走上石阶,似乎不等华医生允许,便自动进门。 “你们不要进来,我没工夫! “你救救他性命吧!好先生,请你给他诊诊,我们立刻就走。 “你们可到那边福民医院去。 “我们只信任你华医生啊! 其实这时我们早已进门,我之脚非常明白。我在地板上走了三四步,便又停住,我偷眼看见一穿藏青夹细白条哔叽西装之人,正背向我,用钥匙开一诊室之门。我索性向门外看,有一克罗米轮黑漆之新包车,停在水泥人行道下,车上两盏水电灯正闪闪发光。一会儿,我又被夹进诊室,“括”一声,电灯亮了,同时有一药味直刺我之鼻管。我坐到一椅上,倪金寿和霍桑方才放手。 那医生勉强问道:“他何病?” 霍桑答道:“中烟毒。 “鸦片烟?你可知服了多少? 我觉得他之手摸到我眼上面,开始用手指翻开我眼皮,我却仍紧闭着。他之手又来诊我脉搏。 霍桑答道:“我想他一口气吸了三支。 “三支?三钱吗?” “不,他一连吸了三支白金龙! “什么?三支白金龙?” “是啊!他中香烟毒,不是鸦片毒!……包朗,你眼张开来吧!免得华医生费力啦! 这命令我自然立刻遵从。我张眼,骤见光亮之电灯,眼光略有些昏暗。这是一诊室,收拾得非常整洁,除许多诊察用具外,还排着一药橱,一书桌和几张客椅茶几。那华济民正站在我面前,年纪似乎不到三十,生得美秀不俗。他之脸带些圆形,嘴唇红润,眼戴一玳瑁边眼镜,眉毛稀薄狭长,略带些女性型。他额顶上之头发也不浓密,似已开始秃落。他之手从我之手腕上缩回后,忽交握着靠在他自己之腹部。他之眼光在我们三人脸上转来转去,显示他心中之莫名其妙。 霍桑婉声说道:“华先生,请坐下。我朋友不过多吸了两支香烟,只有些眩晕。我说他中毒,未免小题大做。抱歉得很。 那少年转头看着霍桑,诧异道:“那你们进来干嘛? “我们想借你诊室歇歇脚。 “歇歇脚?笑话!这里是歇脚之茶馆酒铺吗?快出去,我没时间。 霍桑仍安闲地道:“好,但你此刻不是要出去吗? 华济民厉声答道:“是,快走! “到哪里去呀?”霍桑仍笑嘻嘻地并不对抗。 “这不干你们事!”他之语气已含明显怒气,他薄而红润之嘴唇也紧闭了。 霍桑仍赔着笑脸说道:“华先生,别发火。我好意来通报你,你现在若要到花衣路北面之小巷里去,那是非常危险!万万去不得! 此话一出,华济民之态度顿时发生变异。他交握之两手立即放开,十个手指完全伸直,电灯光照在他脸上,见到他嘴唇张开,面颊上之健康脸色霎时已消灭不见。他眼里也有一骇光从镜片后面透出。他走到书桌前,把身靠在桌边定定神。他向我们三人再端详一下,才勉强向霍桑问话,可他之声浪却已带些颤动。 “你们是何人?这话有何用意? 霍桑早已坐在我旁边之另一椅子上。他安闲地摸出香烟盒来,慢慢地点火烧着香烟。倪金寿也坐下。 他缓缓答道:“你还不明白我之话?我想我们为节省时间起见,还是少说废话好。我们来报告一消息,你之计划已成功,那甘汀荪已死! 我显然看见华济民身子震了震,若他之身子不靠着书桌,两手也不向后撑住,说不定会跌倒或倒退。他顿了顿,才打定主意似地沉着脸答话。 “真奇怪!你们说些什么,我全不懂。我不知甘汀荪是谁。 “那太奇怪啦。你即使是贵人健忘,可那一掴之仇,总也不至于全忘掉啊。” “呸!你们想要敲诈我?哼!你们之眼简直是瞎啦! 霍桑道:“华先生,我想你之时间也跟我们一样很宝贵。你何必说这种绕圈子之废话。我想你还是知趣些,大家开诚布公谈谈,那倒还有商量余地。” 他仍厉声道:“商量什么?快滚!我不认识你们。 倪金寿有些耐不住,站起来说道:“霍先生,这人太不识相,我们犯不着和他斗嘴,不如就痛快将他……” 霍桑也站起,点头应道:“那我们先找些证据物。包朗,你把书桌之抽屉抽开,看看有无可对笔迹之文件……唉!书桌上不是有一印姓名之信笺簿吗?看,那白色之纸不是相同的?……唉……笔筒里还有一红墨水毛笔。华先生,你也太随意了!画符用之纸和笔,怎可随便放在外面? 我站起身,刚要向书桌前走去,抽开那抽屉。那华济民忽而抢在前面,奔到药橱旁之电话机前,伸手握住电话听筒,做出一种无聊之示威举动。 “你们想搜劫我之东西吗?你们简直是强盗!快出去,否则——” 霍桑仍冷冷答道:“否则怎样?打电话报告警察厅吗?这又何必多此一举?我来介绍。这位就是副侦探长倪金寿先生。金寿兄,你身上不是带着搜查公文吗?” 华济民呆住了。他眼睛看着倪金寿从衣袋中摸出来之一张公文,他之手依旧搁在听筒上,貌似放不下来。我早已走到书桌之抽屉前,但抽屉都锁着。 我问道:“钥匙呢? 那少年医生之神经不见得怎样坚强,似乎经不起惊吓。起先他一味无理性地抵赖,这时却仍呆立在电话前,那右手依旧尴尬地握着听筒,不动也不答,面色却惨白得可怕。 霍桑又婉声说道:“华先生,你须明白。你所干之事,我们全知。 这少年已浑身发抖,放下电话听筒,忽从牙缝中迸出声音答道:“胡说!我干了何事? “你自己总知道,何必再问我。现有两条路:第一就是我刚才提议的,请你自动将经过情形开诚布公谈谈;第二就是不能不委屈你暂时做做被动之人了。 “混蛋!你竟信口乱说!我什么都不知,也不曾干过什么! 霍桑皱着眉毛,也貌似有些发火,他下令道:“金寿兄,包朗,你们抓住他两手,让我先搜他身! 倪金寿之举动比我更敏捷,他窜前一步,便抓住华济民左臂。我正想同样地捉住他右臂,他忽握着拳头向我脸上猛击过来。我把头一偏,身一蹲,乘势捉住他之拳头。他两手虽失效用,两脚便代替着活动,向前乱踢,使霍桑不能近身。霍桑也蹲下,捉住他右脚,夹在他左臂下面,一刹那间他右手便迅速摸到这少年哔叽外褂之胸口袋里。这少年医生忽像一被捆之猪,挣扎不脱,便高声乱喊。 “强盗!——强盗!——阿林,快来!快来!” 霍桑失望道:“这袋是空的,包朗,你分一手到他背后之裤袋里摸摸。 我觉得他右手很有力,我一只手倒有些管束不住。正在这挣扎之时,那门外等候之包车夫阿林,果然奔入看视。但他见了我们共有三人,似乎自知敌不过,不敢动手,立即退出。这时倪金寿已腾出一手,摸进华济民背后之裤袋里。 我听得包车夫在门外喊叫:“警察,警察,这里有强盗! 倪金寿已摸出一皮夹,向地板上一丢。霍桑放了华济民之右脚,转身从地板上将皮夹捡起,急急翻开看了看,便发出惊呼。 “在这里,这一封就是丽云写之信!……这里还有一记衣帐之片子:‘薄花呢西服,二十九元。’这‘衣’字‘花’字‘九’字,都和信封上之字迹相同。够了,够了。……好极,警察先生来了,那倒可省掉我们之麻烦。” 有两警员已奔到诊室门口,各执一手枪,凝注着我和倪金寿,装出一种示威姿势。那包车夫阿林,也跟在警员背后。 一警员问道:“谁是强盗?” 倪金寿接话道:“弟兄们,这不是强盗,这是杀人疑犯。我是副探长倪金寿——” 内有一警员把枪移到左手,赶紧用右手接着帽上之鸭舌,行了一举手礼。 “倪探长,我认识你。” “那很好。你把他带到署里,请署长立刻转解总厅。这包车夫应一起带去。” 警员们之枪管立刻变换方向,一凝注着华济民,另一就近抵住阿林之胸口。我和倪金寿放手后,那华济民便不再挣扎。他呆呆站着,他之理智似已恢复常态,领悟到再行挣扎,不会占什么便宜。 霍桑将拾起之皮夹交给倪金寿,说道:“金寿兄,这信暂时由我保管,我想妥当些,你还是押着他们同去。外面有汽车等着,你们尽可坐去。这屋也得派一弟兄看守。” 倪金寿接受了霍桑提议,我和霍桑就先从诊室出来。门外之石阶上已聚集了一大群人,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穿到外面。霍桑向汽车司机接洽了一声,我们便雇了黄包车往警厅去。 |
这时已八点半。我觉得这案推进虽顺利,但真凶是谁,终究还没查明。华济民和丽云之关系固然已得证实,但要他供认,大概还要费些周折。一刻钟后,我们已进警厅,一直走进汪银林之办公室。一浓烈雪茄烟味先来迎接,但觉刺鼻难受。汪银林正衔着雪茄,交抱双手,在室内乱走。 他看见我们,站住惊喜道:“霍先生,包先生,请坐,请坐。你们进行得怎样?顺利吗?” 霍桑在一舒适之藤椅坐下,答道:“还算顺利。你呢?” 汪银林举起左手搔头皮,皱眉说道:“这女子真刁难,什么都不承认。我真苦于没办法。 霍桑笑嘻嘻说道:“我早对你说过,凭空抓来的,就是没办法。现你也不用担忧,办法在此。”他从衣袋中摸出一信来,交给汪银林看。“这信就是甘丽云写给华济民的,我们从华济民衣袋中搜出。你且看看。 汪银林接过信展开看了看,忽而惊呼道:“她真厉害!这物可算是她行凶之铁证!她却还咬紧牙关,一味耍赖。 “现有此信,形势似已有不同。我想你等等,再把她请出谈谈,或许可得更好之结果。” 汪银林点点头,便把那信推开在书桌上,伸手按了按电铃。一会,有一差役开门进来。 汪银林吩咐道:“把刚才之女子带来。 霍桑乘这空闲,就把他侦查之经过,简略地向汪银林说了一遍。 汪银林沉吟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卖豆腐花之老人便可作证。 霍桑道:“不错,但像这种做小本生意之人,委实吃不起苦,若无必要,我想用不着牵连他。” 一会儿,甘丽云姗姗走进汪银林办公室。她虽不穿高跟鞋,但走路之婀娜姿态,倒也很美。她仍穿那黑素绸夹袍,灯光照见她之脸色越发惨白。她向我们三人看了看,并不招呼,低头站着。 霍桑忙站起,将一椅移到她近旁。说道。“甘小姐,请坐。” 她略一踌躇,坐下。霍桑也回到原位,恰和她对面。我坐霍桑旁边。汪银林坐他之书桌面,距离较远。 霍桑先婉声说道:“甘小姐,我老实告诉你。事情既已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是据实说出为好。现能否开诚布公地和我们谈谈?” 她顿了顿,摇头答道:“我毫不知情。我所知之事,早晨已告诉你们。” 霍桑仍带笑说道:“甘小姐,你须知,此刻不是一味抵赖之时。你所干之事,大部分我们都已知,且还有人证物证。你若明白利害,能爽快告诉我们,那我们也许可原谅你之处境,给你设法。否则,你不但害你自己,且还要牵连好几人。你再想想,你这态度,能算聪明? 她仍低头沉吟,摸出白巾来抿着嘴。一会,她答道:“你说的是阿三?他连累我,不是我连累他。他完全瞎说。” 霍桑忙插话道:“阿三固然不足惜,但你怎么对得住那卖豆腐花之老头呢?” 她一听这句,不期然抬起头。一双惊恐之眼看着霍桑。 霍桑似没看见,仍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那华医生,此刻也处在危险境地。” 她突然抬起头,惊诧道:“什么?华医生?” 霍桑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叫他‘济哥’之华济民医生!” “他吗?我不认识他!” 汪银林拿下口中雪茄,不耐烦地用拳击着桌子。“你之谎话也太没意思。你自己看看,这不是你写给他之信?” 这几句话,在那女子之耳中,仿佛有一晴空霹雳似之效用。她身体震了震,随即把惊骇之目光向书桌上一瞥,又将白巾按住嘴唇,浑身战栗起来。略停一停,她又回头去看霍桑,目光中似乎已没敌意。 她颤声答道。“先生,这信哪来? 霍桑答道:“自然是华医生自己给的。 “他现在怎样? “他也在拘留室里——我已说过,他之处境很危险。 “为何? “就因他有谋害你哥之嫌疑。 她突然站起身,乱摇着手中之白巾,她凝滞之眼光中忽而露出疯狂神色。 “非也!非也!——你们错了! 霍桑仍婉声答道:“我们错疑他了吗?但愿如此。不过你总得说个明白才好。 她不住喘息,仍提高声音答道:“我哥是否被人害死,我不知,但这事和济民实在完全没关系。 “当真?好,现在你坐下,定定神。只要你之话完全真实,他之危险立刻可解除。坦白说,现在他性命之安危,全在你能否说实话。” 她用手按摩着胸口,慢慢重新坐下。“好!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她语气坚决而有力,她之头也不再沉倒。我觉得这时她之情感全为庇护她情人之观念所控制,似乎已准备牺牲一切。这时室内完全静寂。汪银林虽仍保持着旁观态度,但他之雪茄烟雾已较有些节制,脸上也不见先前那懊丧神色。 过了一会,她就开始陈述她之恋史。 “先生,我要说明这事,不能不从头说起。我和济民相识,还在去年之冬尽春初,那时济民还在福民医院当助理医生,未曾自立诊所。我患肠痈,到福民医院动手术,后来就是他给我治好的。我们相处四十多天,我觉得他细心体贴,便由友谊生出恋爱。我出院后,他偶然到我家,和我在后门外立谈几句。因我父和哥都很守旧,我又从小许给诸家,故而我和他之交谊没法公开。上月二十七日晚上,他又到我家看我,我和他在披屋谈话,忽被我哥撞见,彼此几乎冲突起来。此后,他怕我再受委屈,就不敢再到我家。 霍桑乘着她略休息之机,站起走到那铜壶旁,斟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茶几上。那女子略弯腰,随即端起杯喝了一口,又用白巾抹抹嘴唇。 霍桑又婉声问道:“之后,你们就利用那无锡老头做通信人。是吗?” 她点点头。“正是,这老人很忠心,从没失误过。不料昨天傍晚,他来之时,我恰在房中换衣,一时不能出来接他之信。那时我哥恰巧回去,见那老人手里拿一信,在后门口一边高喊,一边向后门里张望。我哥把济民给我之信抢去,便走上楼。等我走出之时,那老头把失信之事向我哭诉。我自然着急,但也不敢向我哥讨回。我哥到楼上去拿某物重新出来,没说一句话。但我觉得这信既已落入他手,心里实在不安,我昨夜一夜,真急得没睡着。 “为要找回这信,你今早才到他卧室去,是吗?” “是。因我哥外出时,总是把房门锁着,我没法进去搜寻。晚上他睡时虽不闩门,我却没胆进去。今早,莫大姐把洗脸水送上去后,过了一会,还不见他下楼喝粥。后来我舅出去。我记得舅舅喝粥时,似乎曾听到楼梯上有走动之声。我想我哥也许到附近去买某物,他房门也许暂时开着。这是一机会。我就叫阿三到楼上去,看看我所料想的是否真实。他上去了一趟,立刻下楼报告,房门当真开着,里面无人。我就悄悄上楼,房中果真没人。我先开了镜台之大抽屉找寻,发现了他之皮夹,但夹中并没信,却有一钥匙。我就用这钥匙开了另一抽屉,翻了翻,那信果真藏在许多狗票底下,还没拆开。那时甚高兴,就重新锁好抽屉,又将钥匙照旧放在皮夹里,急急下楼。我怕我哥发觉后要和我争吵,就躲在房里不敢出来,直到杨先生在楼上呼叫,我才到后院叫了莫大姐一同上楼。先生,这就是事情之经过,没有谎话。 室内静了静,汪银林把雪茄放下,看看霍桑,眼光中带着疑问,似乎他对于甘丽云之话还不敢深信,要取决于霍桑。霍桑脸上仍静穆如常,并无表示。据我认为,她之故事从逻辑上看,当真找不出什么破绽,故而我对信和疑此两方面,信之成分居多。 一会,霍桑又问道:“你在何时叫阿三上楼去看的? 丽云道:“钟点我没注意,但我记得那时是舅舅出门之后,阿三刚喝完粥。”她略顿一顿,又仰面补充道:“先生,我还有一老实话。阿三当真是吸香烟的,那时他大概衔着香烟上楼,无意中把烟头丢在楼上。早晨时我怕生出事来,故代他说谎,这点也要请先生们原谅。 “阿三在楼上停留了多少时间? “不久,至多一两分钟。” “他下楼后怎样报告?你说仔细些。” “他说:‘大少爷房门略略开着。我轻轻推开,向里看,不见他在里面。我又悄悄绕到床前去,床上也空荡无人,我便马上下楼来。’他说的大概就是这几句话。 “你听了他之报告,马上就上楼吗?” “对,我上楼后所见之景象,和阿三所说的相同。 “那时阿三在哪呢?” “他下楼报告我之后,就出去买菜。” “那你自己在楼上停留了多少时间?” “很短时间。我心甚急,怕我哥上楼撞见。幸亏那信,我一找就找到——我想前后至多不过五六分钟。 “那时卧室有无异样? “全无。 “那两扇通厢房之画窗,开着还是关着?” “这我没细看,但大概是关着,否则我当然会看到厢房内。 霍桑交握两手,凝注目光,沉吟一下,似在思索其他问题。一会,他果然继续发问。 “那你从楼上抽屉里找回之信,此刻可在身上?” “不,这信我已藏在我卧室中之箱里。 “信上说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丽云之头忽又低沉下去,那块有着遮羞压惊双重作用之白巾,又一度在她口鼻间活动,似乎这问使她又有些难于回答。 霍桑催促道:“你尽说无妨。我相信这里没顽固之十八世纪古董先生。我们也是主张恋爱自由的。即使这信关系到恋爱问题,你也用不着顾忌。 她缓缓摇着头,答道:“不是这个。这信是济民安慰我的,关于我之退婚问题。”她之头又沉到她胸口,手中拿着之白巾又按住了她之嘴。 “退婚问题?哪方面提出的?” “诸家提出的。那姓方之媒人曾和我父亲谈过一次,我父亲认为这是耻辱之事,不肯同意。 “退婚之理由何在?” 她踌躇一下,答道:“不知,他们似乎不曾说理由,但据我父想,定是我哥曾去搬弄是非。二十七号早晨,我父因此将我大骂一顿。我把这事写信告诉济民,故济民这封回信都是些安慰话。他说退婚不算羞辱,反可成全我们之愿望。他叫我对父之责骂暂时忍耐。 “信上可有关于汀荪之话? 她又疑迟一下,道:“有,他说我哥若能出去,我们之前途便可减少一障碍。 “出去?此话何解? “我哥本要搬出去住,只是父亲不肯。济民曾因此画了几张游戏性质之符,希望他实践他之分居意愿。 霍桑疑讶道:“那几张符之作用,就是使你哥搬出去?我倒有些不懂! 丽云解释道:“我哥很迷信。济民闻他有分居提议,便利用他之迷信心理,写了几张符寄给他,使他不能安居,以便他早日搬出去住。我哥接信后,当真又向我父商量分居,可惜我父仍固执不答应。先生,请莫误会。他寄符之目的,只是游戏性之恐吓,并无其他作用。 “那我们在他枕头底所发现的 三日死 之符,你可知是何人接到? “我不曾留意,大概是昨晨哥出门时自己接到。 问答之声到此又暂停。汪银林似不耐枯坐,便站起在室内踱步。霍桑也摸出香烟,默默吐吸。那女子仍静坐着。两手放膝上,目光在霍桑脸上瞟了几瞟,似在偷偷探测霍桑心思。 一会儿,霍桑又婉声问道:“你还有其他话要告诉我们吗? 她摇头道:“无。我所知之事,已全说出。 “你再想想,有无遗漏处? “真的没有。你们若有要问的关于我哥被害之事,我委实完全不知。 霍桑点点头。“你之话假若完全真实,那我们可信你在这事上真无直接关系。但那华济民先生,却还不能一概而论。 她又突然抬起头,电灯直射在她灰白脸上,先前之惊惶神色,又一度在她脸上显露。 她高声道:“为何?他也同样没关系啊!” “你似乎没资格说这话。因他之举动你还不曾全知,你当然也不能保证他在这凶案上完全无关。 “他还有什么举动?” “据我们所知,他在今天清早曾悄悄到过你家去。这点你既不曾告诉我们,可见他这举动你还不知道呢! 办公室门有叩击声,霍桑之谈话不得不暂告一段落。 |
那推门进来的就是副侦探长倪金寿。他向我们招呼一下,便报告那华济民已解到总厅。 他先向霍桑看看,又看着汪银林,说道:“他已到西区署,态度已完全改变。他露着恐怖状态,说话吞吞吐吐,浑身发抖。现他虽还不承认,其实他之声音状态,已明确告诉他人,他是这案之凶手! 汪银林很有把握似地接话应道:“对,现不怕他不承认。你去把他带来。 倪金寿正要转身出去,霍桑忽举起右手阻止。 “金寿兄,这位甘女士之话已完毕,你顺便带她出去。 那女子忽也颤巍巍地站直身,模仿着霍桑之举动,举着执白巾之右手,阻止倪金寿行动。 她大声说:“且慢,我果真还漏掉一节,现在我记起。我愿告诉你们。 倪金寿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又看看霍桑,他右手仍握在门把上。 霍桑说道:“你漏掉什么一节?” 丽云答道:“济民在今早当真到过我家。 汪银林忽冷冷讥讽道:“你之记性未免太差!这一重要之事,又发生在今早,你刚才竟会忘掉! 我也觉得她漏掉之话,明显是托词,她分明还想隐藏,并不曾和我们开诚布公。故,我就连带怀疑到她刚才之口供,也未必完全属实。 霍桑说道:“你且坐下说。金寿兄,你也暂且坐坐。” 那女子静了静,开始说道:“今早,我父亲出去后不到三四分钟,济民当真来看过我。 霍桑问道:“为何事?” “他昨夜听了无锡人报告,知他昨天给我之信已被我哥抢去。他也有些着急,故而一早赶来看我。我告诉他信还没拿到。他因信上之笔迹,或许会被我哥认出,惹出意外纠纷,故而叫我设法把这信找回。后来我到楼上搜信,一半是因济民惶急不安,才冒险搜寻。 “他在何处和你会面? “在后门之披屋。 “他停留了多少时间? “不多,不多,他谈了几句话就走,至多不过三四分钟。 “只有三四分钟?那时除你外,可有他人看见济民?” “无,苏州妈子正出去打水,莫大姐在后院洗衣,阿三、我舅舅和哥哥都还没起床。 “那你们这种晨会可是天天举行? “不,他已好久不到我家。我已说过,今早,他是为那信特地来的。 “既然如此,他来之时,你不见得会预先守在门口。你怎知? 她手指在搓捻那黑绸旗袍之钮,低着头,又有些疑迟。“他自己进去的。他见后门虚掩,便走进披屋,直到后面之小天井。 “当真?说下去。” “那时我恰巧在客厅,见了他,就走出领他到披屋。” “他竟能自己进去?他竟如此大胆,不怕撞见别人?” 她头又沉倒,将白巾掩住嘴,似在考虑答话,一时却说不出。 汪银林冷笑道:“你再想制造几句骗小孩之话来哄骗我们吗? 她忙摇头道:“不,我说的全是实话。不过,我现也无所顾忌,索性说穿。我和济民之事,莫大姐和吴妈都知。济民知我父亲天天一清早就出去,那时我哥也决不会已起床,故而他敢直闯进去。 霍桑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今早他进门时既没人看见,事实上可悄悄先上楼。当你看见他在天井时,或许他已从楼上下来。” 她不等霍桑说完,忽举执白巾之手用力乱摇。“不,不。我看见他时,他告诉我才进门,后来他在披屋站了一站,就转身退出。” “但他若把上楼之事隐藏不告诉你,不是也有可能吗?” “那决不会。先生,他上楼去干嘛?老实说,他是怕我哥的。 汪银林一边用手指弹桌,一边冷冷说道:“假使他有对付之物,那就不会怕你哥了!” 她转头挺直头颈,昂起惨白之脸,把含怒之目光投向汪银林。 “先生,你这话何意?” 汪银林玩弄着那支夹在指缝中之熄灭雪茄。他目光并不看她,却看着书桌上那封展开的丽云所写之信。 “我们知乙醚之麻醉力很大,若用一浸透乙醚之手巾,悄悄按在某人口鼻上,那人便会失去抵抗能力。你之贵友今早若也带了此法宝上楼,那就决不会畏惧你哥了。 她忽变了面色,厉声道:“不要乱说!他决不会干这可怕之事! 汪银林绝不理会她之剖白,仍自顾自地说道:“但事实上,你哥是先被乙醚蒙倒,后被人吊死。 她忽又抢着道:“什么?他是被乙醚蒙倒的?” “是啊!难道检察官还不曾公开宣告你哥死因吗?你若问霍先生,他便可告诉你这乙醚之药理和效力。 霍桑接话道:“正是,令兄的确是被乙醚蒙倒。今早我曾亲自嗅出这药之气味。 这时她失血之嘴唇忽完全张开,眼光停滞,仿佛正看着远处。她手指也不自觉地放开,那白巾落在她膝上。接着她嘴里似发出低低之哎哟声,她头随即沉到她那起伏急促之胸口。我虽不知她这种变态产生于哪种感觉,但我不能不承认这里面定含深意。 霍桑忙追问道:“你有何感想?可说出。” 她连连摇头道:“没,没!我不知。”她说完又拿起白巾,紧握两手,低头静默。 汪银林又说道:“现已明白,乙醚是强烈之蒙药,仅医生才知用法。” 她又发狂似地站起,大呼道:“不是,不是,这话真是冤枉他了!今早我见他时,他的确刚从后门进去。诸位先生,求你们不要误会!”她语气中带着凄咽,几乎要哭出。 汪银林仍毫无怜悯地说道:“他见你之前,或果真不曾上楼,但他在和你分别后,或他想到他所写之信既已落在你哥手中,当真有些危险,故而转念间,他又回去,打算自己拿回那信。这次他就直接上楼,不曾让你知。那时你哥恰在洗脸,他就拿出。” 她又乱摇两手。“不,不会!他若再上去,吴妈或莫大姐定会告诉我。 汪银林道:“那时他们也许在后院,或在厨房,故而没看见他。 她身子靠着书桌,又沉着目光想了想,接着又连连摇头。“不,我相信他决不会干这种可怕之事。 霍桑旁听了一会,连打了两呵欠,显露些倦意。他又看着那女子继续发问。 “甘小姐,你再坐坐,你既然确信这事不是济民干,那你想是何人干的? 她不再听从霍桑命令,依旧站在书桌前。她并不看霍桑,仍低垂目光答话。 “不知。 “你既然要给你之知己朋友辩护,解救他之危险,那你就得贡献些意见,使这疑案有个着落才好。‘不知’这句话,总不是彻底办法啊! “我真不知,我不能说什么。 “那我来给你提示几点:譬如,你舅舅高骏卿,你想可会有什么联系? “不知。他有什么目的要干这事? “你父亲曾告诉我们,你舅舅和你哥前天夜里曾吵过一次。 她忽咬着嘴唇,又看着地板,静默不答。我暗想这高骏卿当真也是一要角,我们已好久不曾提起他。在时间方面说,他若要干这事,可算比任何人都更有可能,因在那假定之发案时间,楼上只有骏卿和死者两人。 霍桑又催逼道:“你再想想,他们之争吵,可是这事之动机? “我不知,我想不会。 “那他们为何争吵? “那是为我退婚之事。我舅舅申斥我哥不应多嘴,在外面搬弄是非,我哥便破口大骂,故大家就闹起来。” 汪银林向霍桑看着,接话道:“今天下午三点十五分之特别快车,我已遣杨宝兴到无锡去了,但还没回音。” 霍桑点点头,又向甘丽云道:“那你哥之朋友中,除那杨春波外,还有何人常到你家看他?” 她想了想,答道:“不多,有一姓蒋的和一穿西装姓盛的,也不时来往。 霍桑看着我道:“他有一债主叫蒋方绶。那借款之数目不是一千元吗?” 我应道:“正是,还有那姓盛的,也许就是盛家森。汀荪也欠他一百元,且他们曾因借款打架过一次。” 霍桑点点头。“这点我还记得。”他又旋转去看那女子。“这两人最近在何时来过?” 她答道:“那穿西装的昨天早晨也曾来过,那时已九点,我哥还没起床。他上去把哥叫醒,然后一同外出。” “今早这姓盛的可曾来过?” “没。我不知。 “假使今早他也曾来过,而他进来时故意掩藏,故而你不知。你想这有这可能吗?” 她想了想,仍摇头道:“不知。” 霍桑继续进逼道:“这不是知不知之话,是会不会之问题。” 她低着头,用手绞扭那白巾,她之呼吸很急,似感到很困难。 一会,她低声说道:“我不能说,但也许可能。” 霍桑站起又打了一呵欠。他挺挺腰,举起右手,在手表上看了看。 他向汪银林道:“时候不早,我们之谈话也可告一段落。我今天忙了一天,还不曾有过片刻休息,我想先回。” 倪金寿也站起说道:“还有那医生,你要不要再叫他进来问问?” 霍桑道:“我已领教过一次,此刻实在再没精神跟他作紧张谈话。” 他从日记簿中拿出那几个怪符信封和一张记衣帐之片子交给银林。又道:“你们若高兴,不妨叫他来再问问。这些就是他之证据。包朗,我想你之脊骨,或许也要感到酸痛了吧?” 我们走出办公室之时,汪银林站起送别。霍桑走到门口时站了站,又郑重向汪银林叮咛。 “银林兄,我想我很愿意见见那位高骏卿。杨宝兴把他找到后,请你通知我一声。至于这位甘小姐之关系还轻,你似乎用不着拘束她之自由。等你问过那华济民后,假使她没直接行动,你不妨暂时让她回去。” 汪银林对于这建议,紧皱双眉,脸上明显表示反对,不过他向霍桑呆看一下,最后点点头,才和我们握别。这时霍桑忽有一诡秘举动。他向汪银林眨眨眼,分明是一暗号。汪银林却像不了解,张大眼向霍桑呆看。我也猜不出这暗号用意。霍桑忽在走廊走了几步,又转身向汪银林招招手,汪银林自然跟着过去。霍桑凑到银林耳边说了几句。汪银林默然点点头,嘴角也露出些笑容。霍桑举举手,才拉我一同退出。 我们走出警厅,霍桑才调笑似地向我说道:“包朗,你好好回去吧。今天你即使请过假,时间上也一定不会去到这么晚。你请假时若有困难,我明天一定给你向尊夫人证明。明天见。 我忙拉住他道:“慢走!你别说笑话。告诉我,刚才你和汪银林说了些什么?” 霍桑摇头道:“话多呢,此刻我很疲倦,不愿再谈。你明天若有兴趣,可到我家细谈。”他举举手,跳上一黄包车,向西而去。 这一夜我委实没睡好。因这疑案盘踞在我心头,像团乱丝,抽不出头绪。我在枕头上费了好一会推测工夫。我觉得那甘丽美云之话一定不可靠,至少也不完全真实。她给她情人洗刷得干干净净,但实际上汪银林之怀疑确有见地。因那华济民既是一医生,自然懂得利用乙醚。他和死者有着势不两立之事实,又曾寄过四张诅咒性怪符;就时间上说,他又有机会实施他之凶谋。从这几个疑点上推测,她之空言辩白,当然不能使人信服。但霍桑又为何不愿再和华济民谈?他临走时怎么又声明丽云之关系很轻,不妨让她自由?这都是非常矛盾。还有那个阿三,我至今仍认为有被利用作工具之可能。霍桑又为何始终不曾向阿三亲口盘问?这几点都像咽喉间之骨鲠,我却没机会吐出。以外,那高骏卿和那曾因借钱而和汀荪相殴之盛家森,虽同样有着相当嫌疑,但比较华济民,轻重却有显著差别。 第二天三十日早,我很早便起来,吃过早饭,七点半时,先致电霍桑家。施桂告诉我,霍桑一早出门还没回来。我料想他之散步大概还没完毕。到了八点一刻,我又打第二次电话,据说霍桑回家吃了早餐,又重新出去,却不曾说去哪里。 我有些纳闷,他昨夜约我第二天细谈,此刻又明明失约,即使我赶到他家,也只能白白往返。我经过一番考虑,想到案事之发展问题,就直接致电汪银林。汪银林恰巧在厅里,我们就在电话里开始问答。 我问道:“银林兄,你今天见过霍桑没?” 他答道:“没,昨夜我和他分别后,连电话都不曾通过。 “那昨夜你可曾向华济民盘问?” “问过。我和金寿二人足足花了一个多钟头,却毫无结果。” “他不承认行凶吗?” “什么都不承认,起初连他所寄之怪符也抵赖不认。后来我指出他寄怪符之信封上之笔迹,和那衣帐上之笔迹彼此相同,他才没话说。但他只是闭口不肯说话。” “那关于他昨天早晨悄悄到楼上去之事,他当然也不肯说了。是吗?” “这当然,不过我总要想个方法使他说话。” “你派到无锡去之探员杨宝兴,可曾回来? “还没。昨夜半夜里他来了一长途电话,据说那高骏卿不曾到厂,故而他还没找着。 “你想那盛家森和蒋方绶二人,可也有调查之必要? “这条线索我也打算进行调查。我正要派一探员去找杨春波,他对这两人之行径也许熟悉。……唉,且慢,…喂,包先生,霍先生到厅里来了。我想请他亲自问问那华济民。你若喜欢参加,就赶快来吧。” |
霍桑果真到警厅去了,莫非这案有了眉目?他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却叫我蒙zai鼓里?我越发感到不满。急忙别了佩芹,赶到警厅去。我zhi路程约有十几分钟,料想霍桑和华济民zhi谈话即使已开始,谅还不至于就此结束,我赶到时定还可听到。不料事实又出乎我意外。 我zhi黄包车zai警厅门前停住时,忽见霍桑正匆匆从里面出来。他一见我,站住先向我问道: “包朗,你怎么这样性急?竟来不及接我电话? 哼!我还没责他失约,他竟先发制人! 我答道:“你准备要打电话给我? 他摇头道:“不,我刚才一到此,已打过,你却早出来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要通知你,叫你直接到甘家,免得你再到这里奔波。 “那你已问过华济民了吗? 霍桑摇头道:“没,银林已将讯问结果告诉我,我觉得目前无和他谈话zhi必要。” 我诧异道:“既如此,你此刻到警厅来干嘛? 霍桑看看那厅门前停着zhi一黄包车,似要雇车,一会,他又像变了主意。 他道:“包朗,这里离花衣路不远,我和你一起走走也好。 我就和他并肩行进。这是个难得zhi机,我自然要继续我zhi问话。 “霍桑,你一早赶到警厅,究竟有何事? 霍桑一边行进,一边吸烟。“我想找一捷径,查明那凶手! “已查明了没? “没。不幸得很,这捷径竟是“此路不通’! “捷径?你可否说得明白些?这是一怎样zhi捷径? “我要向一拘留zhi人问一句话,却没结果。 “是否那厨师张阿三? “不。是丽云! “什么?丽云还拘留zai厅里? “正是,她当然还不能自由。 但昨夜我们临走时,你不是叫汪银林放她回去吗? “没,我叫他将她拘留着。 我很诧异,霍桑明明当面骗我。我窥测他zhi神情是否故意开玩笑,他脸上果真有些笑容。 他笑道:“包朗,这是一小小屈力克——噱头!你还不明白?我昨夜故意当着丽云面,向银林建议放她回去,这全是为起一博取好感zhi作用。后来我们走到外面走廊时,我又悄悄叫他不要放她。目zhizai让汪银林做红脸,我却做个白脸。 我领悟道:“原来如此!你真诡计多端。但这讨好zhi举动有何目zhi?莫非想她——”我停住向他微笑。 他拿下香烟,严肃道:“你笑什么?我有何目zhi?自然只希望她能向我说真话。 “那她知这事真相? “是,我想她是知zhi。她昨夜所说zhi许多‘不知’,就含着‘知道’zhi影子。但我刚才一人向她讯问,她还是给我‘不知’这两字答语。真使人扫兴!” “那你现打算怎样做? “我已告诉你了,我要去问那莫大姐和吴妈。” 我们且谈且行,已走到花衣路北口。将近走到那甘家后门zhi小巷时,霍桑又低声叮嘱我。 “包朗,等会我若zai他们嘴里问出端倪,我给你一眼色,你就悄悄出来,致电姚国英,请他就近派警员来逮捕。因我很怕这班无知妇女,万一因决裂而挣扎起来,我想你我都对付不了。” 我点点头,便一同走进小巷。当我们经过那粘火柴匣zhi毛姓老妇门前时,霍桑曾向那一半开zhi门里望了望。不料这一望竟又引起意外变动,破坏了我们原来zhi计划。 那老妇正戴着那铜边眼镜,熟练地zai粘火柴匣。她抬头见了霍桑,忽露出诡秘神色,向霍桑招手。霍桑毫不犹豫向内一闪。我觉得这举动既然有诡秘性质,我若站门外,反而不妥,故而我不等那主人邀请,也就自动进去,随手关门。那老妇一见我,似乎有些惊骇。 霍桑忙低声解释道:“无妨,他是我朋友。” 那老妇勉强露出笑容,答道:“请坐,请坐!”她移过一长板凳,又用一干青布zai凳面上抹了抹,我和霍桑就并肩而坐。 这室很小,中间由一排破旧板壁隔着,板壁上糊了些花纸。靠壁有一长台,上面放一观音和财神合宅zhi神龛,前面和两边摆满香炉烛台、茶壶、酒瓶杯碟等物。长台前有一方桌,里面zhi一脚已蛀朽一截,用砖块垫着。桌面上摆着糊火柴匣zhi工具和材料。 那老妇抹抹染着浆糊zhi手指,斟了两杯茶,恭敬送到我们面前。 霍桑说道:“老婆婆,不客气,你是否又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那老妇眼睛张得更大,低声答道:“正是。昨夜甘家闹了一次。傍晚时,他们刚把荪少爷安殓完毕,警局忽派来两警员将甘小姐也捉到局里去。 霍桑点头道:“这个我知。但你说闹过一次,怎样闹法? 老妇道:“那时已过十点,我儿端福才从乐意楼听夜书回来。我忽听得对面楼上有人相骂,起先只听得吵闹声,后来仿佛有椅倒zai地板zhi声和碰碎碗zhi声。这声音zai夜间听得很清楚,我料想甘家定有人zai打架。瑞福本想到里面看看,我怕惹出祸,便不让他进去。不一会,我听到那巷尾后门开了,有一人气喘奔出,一路走一路骂。我和瑞福躲zai门缝里偷看。那人走过了我家门口,我叫瑞福跟着他去,看他住zai何处。先生,我家瑞福总算聪明,他果真已查明白。” 老妇语气像夸张,又像邀功。她说完,眼盯住霍桑zhi脸,似要等霍桑赞语。霍桑zai这事上最知趣,从来不肯扫人家兴。 他点头答道:“你儿委实聪明得不得了。他已查明那人zhi住所?” “是,他就住zai那大东路竹园弄口,豆腐店隔壁zhi一裁缝店里。” “很好。但昨夜你可曾看清那人面貌?” “没。那时这巷里很暗,那人又走得十分快,我眼本有近视,实zai看不清。” “但瑞福总看清吧?” “对,他看得清。他说他以后再见那人,定认得出。” “但你儿以前有否见过这人?” “他说没见过。他把那人zhi模样说给我听,我也想不起。” “那他模样怎样?你姑且说说。” “瑞福说那人身材比瑞福高半个头,肩膀很阔。她转头来看看我。“我家瑞福比这先生略矮。这样一比,可见那人比这先生还要高些。 霍桑zhi手把放zai方桌上zhi茶杯旋转着,眼光也转了几转,像zai暗暗点头,似认为这人确有注意价值。 他又问道:“你说那人昨夜走出时,还zai咒骂。你可曾听到他骂些什么?” 老妇道:“我听得一两句。那人仿佛说:‘好,我看你便宜!’但是否这句,我并无听得仔细。” “那他和甘家何人争吵?” “这个我还不知,昨夜我们听不出谁zhi声音。今早莫大姐走过我门口,我曾向她塔讪:“昨夜谁吵嘴?”她对我摇摇头,又眨一白眼。我想等会我见了苏州妈子,她也许肯告诉我。” 霍桑一边站起,一边从衣袋中摸出一皮夹,又拿出一五圆钞票交给老妇。 他道:“谢谢,你给我这消息很好。这个你收下,买些点心吃吧!” 我们zai那老妇zhi欢谢声中从这小屋退出。这时小巷中仍无人,巷尾zhi甘家后门也照样关着。但霍桑并不向巷尾进行,反而向巷口退出。 他低声解释道:“我们先到那竹园弄走一趟。 从花衣路到竹园弄只隔两大街,步行五分钟,我们就找到竹园弄那爿豆腐店。豆腐店zhi隔壁,果真有一小小裁缝店,门外贴一红纸,写着“于记成衣铺”。内有一年龄六十以上zhi戴眼镜老头,陪着一十几岁zhi学徒,正用剪刀裁衣。霍桑站住向内看看。我便径直走进成衣铺。 我搭讪道:“老伯,问一信息。这里可有一姓黄zhi——” 那老裁缝放下剪刀,把一副眼镜推上些,向我们两人端详一下,摇了摇头。 霍桑接话道:“我们要找一阔肩膀高个子男子。 老裁缝想了想,答道:“你问zhi人做何生意?” 霍桑故意装做疑迟,答道:“我是受一朋友zhi转托,故不清楚。但你这里不是住着两家人吗? 那裁缝又摇摇头。“不,有三家,里面一家姓前,还有一个姓莫——” 我一听那莫字,觉得已有了线索,便不禁向霍桑霎霎眼。霍桑仍不动声色,继续发问。 他道:“正是他。他不是和花衣路甘家有来往吗?” 于裁缝点头道:“对,他妹就zai甘家做大姐。莫大姐昨天来过,今早也来过一次,但她哥却一早就出去了。” 霍桑又道:“他可是叫阿毛?” 老裁缝又摇头道:“不是,他叫长根。” “是zhi,我记错了。他现做何事?” “他从前zai旅馆当茶房,现没事做。那翁木匠是他朋友,他住到这里还不到两月。” “你可知长根此刻到哪去了?” “不知。他今天清早就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刚才他妹来也扑了个空。” “那他昨天不是也一清早就出去了吗?” 那老裁缝看着霍桑,又毫不犹豫摇摇头。 “不,他难得像今天这样早起。每天他总要到九、十点钟才起。我常说没事做zhi人,总容易这样懒,越做却越找不着事做。所以一个人得——” 霍桑似不耐烦听他zhi人生哲学,摇摇手,接着问道:“你再想想,昨天早晨他究竟何时出去?” 他仍坚决答道:“我早说过,今天是他第一次起早。我记得昨天起床时,那卖豆芽菜zhi已喊过。卖豆芽菜zhi人zhi长子,可算是我们zhi时钟,每天准zai九点敲过才来。” 霍桑忽而紧皱双眉。他用失望zhi眼光看看老人,又看看我,接着他向邓老人道谢,便从这成衣铺出来。他走到竹园弄口,向巷里看看,便独自走进巷。 我跟zai他后面。一边问道:“霍桑,到哪去?” 他停住脚,答道:“真扫兴!我无意中得到一线索,现又劳而无功! “你认为这莫长根与凶案有关?” “我本以为这人有这样高大zhi体格,条件很合,说不定是案中zhi一工具。但他昨天早晨,既然睡到九点过后才出门,我zhi推测明显已不成立。” “也许那老裁缝弄错。他或者昨天早晨出去后又返回,那老裁缝却不知。 “但那老头说得斩钉截铁,真使人失望。” “这莫长根昨夜既然曾到甘家争吵,我想总有原因。我们须把他找到才好。 “不错,有不少问题都须从他身上解决。他为何到甘家吵闹?怎么又不先不后,偏偏zai昨天夜里?那吵zhi对方,是否他妹?这一吵对这事究竟有无关系?问题太多!……包朗,你zhi话不错,我去打个电话给姚国英,叫他派一人到此守着。无论如何,我们先得把这人找到再说。 我们走出竹园弄口,向那大东路zhi一端看看,西首有一爿酱园。 我指着说道:“那酱园里总有电话,你可去借打。” 霍桑摇头道:“这里太近,也许要走漏风声。我们须走一段再打。 他说完便点着一香烟,一边吸着,一边低头,无目zhi地前行。我见他左手插zai他zhi玄色哔叽短褂衣袋里,右手拿着香烟,目光凝zai地上,仿佛一路zai计算街面zhi石块。我暗想假使我不和他同行,他这样走,也许会有撞车zhi危险。他分明是因这昙花一现而又归于失望zhi线索,zai努力构思,推究它zhi较深刻原因。 我们走了十几家门面,到了书院路zhi转角,霍桑头都不抬,便顺手转了弯,依旧惆怅前行。我正想上前问他,究竟到哪里打电话,他忽自动停下脚步,zai人行道边zhi一电线杆旁站住。他把手中zhi烟头向路边一丢,一只手摸着下额,转头来看我,一双发光zhi眼睛炯炯地看着我。他这种突如其来zhi变态,仿佛像阴霾中陡然放出zhi晴光!他zai找出了什么困惑疑点zhi解答后,往往会有这样子。 他带着惊异zhi声向我说:“包朗,你站站,我相信我已发现了一间接线索!现我有几句要紧zhi话问你。你仔细些答复!” 霍桑说话时zhi声音,都使我觉得疑惑,但我仍点头答应。什么是间接线索?他为何要问我?我对这案虽始终参与,但对这案中情形,无论事实或理论,我所知的,未必多于霍桑。他怎又反而问我? 他突然问道。“包朗,你今早何时醒?” 这问话未免太突兀!何意?当时我绝猜想不出。 我仍答道:“我醒时约zai六点半。” “你醒后怎样?说仔细些。” “自然是梳洗,喝粥,接着又看了几张晨报: 霍桑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叫你说仔细——你须特别仔细才好!梳洗,喝粥,看报,你说得太笼统!这里面有好几种动作,你须按科学方法,一步步说个明白。包朗,你不能这样含糊笼统!” 我越发觉得惊异。我今早zhi动作,对这凶案会有何关系?此时此地,他不像开玩笑。那他何查问我这种琐细动作?这里面会有何间接线索?他刚才还说这些是要紧zhi问话。 他见我疑迟不答,又催促道:“包朗,怎不说?你今天醒后,第一动作是什么? 我略一踌躇,答道:“我醒来后,便轻轻从床上坐起,看看桌上zhi钟,便披上浴衣,拖了拖鞋。” 他忽然赞许道:“对!这样说才算合格!再说下去! 我索性写细帐般说道:“起床后,到窗口站了站,作了几次深呼吸,就喊王妈倒洗脸水。我随即洗脸.刷牙,漱口。那时我zhi佩芹已送牛奶上来,我喝完牛奶,走到镜台前梳头,然后点着一烟,换去我身上zhi浴衣。” 霍桑忽阻止我道。“够了,够了。现我给你再复述一遍;你先洗脸,刷牙,漱口,然后才理发。对否?” “对。但你太神秘!我真不明白你这些问话有何意。 “对不起,你且别问。你昨天早晨zhi举动也和今天一样吗? “这是刻板举动,天天如此。但你究竟——” “好,再问你。你可曾有天例外,先用膏抹你头发,然后再洗脸?” “我不记得。我想我总是先洗脸后梳发的。因若先理好头发,洗脸时仍不免要搅乱,那就不免多费一次手续。 “对!我相信这步骤,除剪个平顶和剃光头zhi人外,凡蓄长发的,可算是一普遍zhi例外。包朗,你功劳不小!你已给我解决了一疑问?对不起,现还有一点,要你追想一下。昨天早晨,我问过莫大姐,她送洗脸水上去时,看见汀荪zai做什么。你可记得她当时怎样回答?” 我低下头,用力回想,一时却想不起,只向他呆看着。 霍桑不耐烦地接续道:“她是否说:他已起床,穿一浴衣? “是,我记得,她回答的正是这句。 “你想想,这答话是否针对我zhi问句? “不,这……经你一提,我也觉得有些答非所问zhi意味。 “对,我后来再问她,汀荪坐着还是站着,她zhi答语是‘他站衣橱前;用生发膏抹头发’那句吗?” “不错,正是这句! 霍桑忽用手掌拍额角,沉脸叹息道:“我竟被她蒙混了二十四个钟头以上!包朗,我zhi脑筋怎变得这样迟钝?那不是年龄关系吗?包朗,你等等,我到那银楼去打个电话。” 他不等我同意,便急急走到银楼去。 我虽追不上他,但也走到那凤翔银楼门前,zai外等候。我觉得这案已到转换中心,但看霍桑那情不自禁zhi表示,显见他已觉察莫大姐zhi谎话,形势将急转直下。三分钟后,霍桑已从银楼出来,我迎上去问。 “电话打通了没?” “通了。汪银林又告诉我一消息,高骏卿刚才已被杨宝兴从无锡带到厅里。”他且说且转身向大东路走去。 “你现可要往警厅去?” “不,我已不用见高骏卿,我已叫银林赶紧到甘家去。包朗,走,快走,我们最好zai汪银林到zhi前,先查个明白。”他加紧步伐向花衣路走去。 我也急跟着。“你去查何人?” “自然是莫大姐。包朗,你再忍耐下,好吗?任何疑团,一刻钟内你都可解开! 我们经过五分钟zhi急走,又回到甘家后门那小巷口。霍桑zai前引导。当他经过那毛老妇门前时,不再向里张望,一直走到那巷尾zhi后门口去。他先zai后门推了推,里面zhi弹簧锁锁着;他又用拳头叩击一下。过了一会,里面才有人出来开门,那是苏州老妈子。她仍穿那黑厂布棉袄,弯着腰,两只骨溜溜眼睛,向我们流转不停。她zhi老练神色依旧没变。 她带些怀疑语气问道:“两先生找谁?” 霍桑先走进去,zai披屋中站住,略停一停,方才答话。 “莫大姐呢?” 老妇道:“她出去了。” 霍桑微微一怔,眼里露出惊恐神色。这时我也走进后门,顺手将门关上。霍桑眼光凝视着那皱纹纵横zhi脸,似zai猜度这老妇zhi话是否属实。 他又问道:“她到哪去了? 老妇摇摇头道:“不知。 “何时出去? “已好久。” “你可知她何时回?” “不知。你可上去问问老爷。她是老爷派出去的。” 霍桑惊异道:“你家老主人zai楼上?他从茶馆回来的?”他看看手表。“此刻还不到十一点。” 老妇道:“他今天身子不好,没出去喝茶。” “他有病?包朗,我们不能不上去慰问他一下。” 他走出披屋,踏进天井,准备走进正屋。我也随后。霍桑忽又站住,转头向那老妇招招手。 “吴妈,还有一话问你。昨夜长根是否来过?” 老妈子向霍桑呆看一下,闭嘴缓缓摇头。 霍桑催迫着道:“什么?是他没来?还是‘不知’? 她仍呆看不答,她zhi不自然zhi目光渐渐游离开去,不再向霍桑直视,显露出她已不能再保持定力。我站zai她旁边,乘机做个白脸,调解这僵局。 我婉声说道:“吴妈,你说得明白些。你已知那烧饭阿三和你家小姐此刻已zai何处。现我们要来找莫大姐。这事我们已全明白。你若再想用假话骗人,那第四个到警局去zhi人自然要轮到你。你这样大zhi年纪,也犯不着代人吃苦。 那老妇zhi老练镇静zhi神色已有些摇动。她呆了呆,眼光注视着我,似被我zhi同情语气所感动。不一会,她眨了眨眼,似已打定主意。她看着我,用恳求语气向我答复。 “先生,我不是不肯说,我实zai不敢说! 霍桑接话道:“那不妨,你尽放胆说,一切有我。现你可告诉我,长根昨夜何时来的?” 老妇想了想,答道:“大约九点半。 “他不是吵过一次吗?” “是。 “他是不是和你家老主人吵嘴?后来他们又打起来?” “是的,他们zai楼上吵,我不知原因。后来吵完,长根就出去了。 “吵zhi时莫大姐zai何处?” “她也zai楼上,我一人zai楼下,吓得不敢上去。后来她下楼来时,面颊还流着泪。 “你可曾问她为何哭? “我问过,她不肯说。 “她哥长根以前是否常到这来?” “来zhi次数很多。我记得今年新年他来过一次,一个月前也来过一次。但他来时总是客客气气,故昨夜莫大姐领他到楼上去时,我也想不到会吵起来。 “他昨早可曾来过?” 老妇又坚决地摇头道:“没。 霍桑也郑重说道:“现你再说一句实话。昨早有没有任何人来过?” 老妇直看着霍桑,答道。“除那杨先生外,我当真没见其他人来过。这是真话。 霍桑点点头,表示他对这次问答甚满意。 包朗,我们上楼去看看甘老先生。吴妈,莫大姐回来时,你只对她说老主人叫她上楼去,其他话不许乱说。 霍桑走上楼梯时,脚步很轻,我也加意谨慎。那楼梯已相当旧,有几级木板踏上去当真有声。上了楼梯,我们先站站,看见楼梯对面西次间汀荪房门上有一铁锁锁着。东次间zhi一扇房门,我们已知是吴妈卧室。霍桑先轻轻推开这后房房门,向里面看看。这后房用板壁隔着,有门可通前面东坪zhi卧室。但那门闩着,东评分明是从中间zhi房门出进。我见吴妈卧室中zhi桌上灰尘满封,一单人榻床上既无蚊帐,也无被褥,只摊一白席,显见这卧室有名无实,吴妈并非睡此。 霍桑退出,用手指指中间,似叫我向中间兜进东坪卧室。我们刚才走到靠南窗zhi东次间门口,里有一阵咳嗽,接着我又听得东坪zai里面发问。 “谁?莫大姐吗?” 霍桑走到我面前,顺手把那虚掩zhi房门推开。他边走进门去,边提高声音回答。 “甘先生,是我和敝友包朗……” 我走到里面,见那老人靠一红木床上,床上有一白竹布帐,帐门用银钩钩起。他上身穿一过时zhi蓝色纶纱夹袄,身盖一酱色棉绸薄被,手中正执一报纸。一见我们,呆了呆,接着便坐直身,放下报纸,两手一供。不过这拱手姿势,因失去袍子长袖掩盖,远不及昨天那么自然。 他含笑招呼道:“两位先生,劳驾,劳驾!对不起,恕我不能起身。” 霍桑鞠了个躬,答道:“甘先生,不要客气。我们听说你有贵恙,特来慰问。” 老人恭顺答道:“不敢当,不敢当。” 我坐定后,开始观察这卧室布置。那红木床向南排,前有一红木妆台,款色都很古旧,妆台上除一新式瓷钟外,竟也有生发油,花露水等化妆品。妆台对面放一西式睡椅,上挂一半裸彩照。厢房里排着一衣橱,两箱子。我和霍桑二人就坐zai那温软zhi睡椅上,恰和老人对面。我记得昨天看他时,他红润丰腴zhi脸色很好,此刻却有显著不同。他脸容焦黄,眼眶上也起一黑圈。他对我们zhi慰问,明明只有假意zhi欢迎,眼光里却显着厌恶和戒备神色。 霍桑说道:“甘先生,有何贵恙? 甘东坪道:“没事。昨天傍晚受了风寒,晚上咳起嗽来,似乎有些感冒。霍先生,你知昨天那警官向我问了一番,还不算数,后来我女儿又被警厅传去,至今没回,阿三亦然。这事我正觉得焦头烂额!检察官说汀荪是被人谋杀的。真是笑话。单凭那医生凭空一句,怎能使人心服? 霍桑婉声答道:“那定可使你满意。今早汪侦探长告诉我,昨天那位检验医生已正式书面报告。他检验时,发觉死者鼻里zhi乙醚还没挥发尽。 老人露着莫名其妙zhi神色。“乙醚?何物? 霍桑微笑说道:“这物你没经验,自然不知。但令爱丽云女士,对这奇妙zhi物却是有过经验! “霍先生,她怎会有经验? “她去年不是患过肠痈,到福民医院割治吗?手术时就须先用乙醚麻醉。我想她从医院回来后,也和你谈过吧。 “这我倒不清楚。现官厅难道因此而疑心她? “不是,她现已说明白。 老人把两手紧握那酱色被边,带着惊恐zhi声调问道:“她说些什么?她不会——” 霍桑仍带笑容,接话道:“甘先生,你为何这样着急?是否为令爱担忧? 他吞吐着道:“是,我只有她一女儿! “那我可给你保证,她决不会有危险。我想你对自身问题,倒应特别保重。 “我?先生可是说我zhi感冒?那不碍事。” 霍桑目光渐渐严峻。他看着老人zhi脸,说道:“我倒很替你担忧。我想你也许受了些内伤吧?” 老人变了脸色,越发枯黄,嘴唇有些颤动,却呆住说不出话。 霍桑又说道:“甘先生,我很替你不平,那无赖莫长根竟敢动手。简直太放肆!你虽宽宏大量,并不和他计较,但我们定要惩戒他一下! 东坪紧皱双眉,期期然答道:“霍先生,你已知昨夜zhi事?” “对,但我不知他为何竟敢向你顶撞,甚至动粗。甘先生,你可告诉我?” 老人低头,两手松开被头边,拿着被面上zhi报纸乱翻。他看看里床,又看看手中报纸。仿佛微微一震,右手暗暗向里床摸索。 一会,他才勉强答道。“他来预借他妹zhi工钱,我不答应,他竟蛮不讲理闹起来。” 霍桑又现出些笑容,但冷淡无欢意。他仰身从睡椅上站起。一边答道:“借工资?我怕不见得这样简单。我知长根已失业好久,若有可敲诈zhi机,他定不放过。”他把身子向前一扑,凑到床边,右手敏捷伸到里床,抓着一黑色zhi物。他把那黑物拉开看看,又笑道:“一支色绔纱裤——是大脚管女裤。不是莫大姐的吗? 老人两手掩脸,连连摇头,从被窝里露出zhi上半身也有些发抖。他鼻里发出哼哼声,又像叹息,又像呻吟。像是一没地洞可钻zhi窘态,我真无法仔细描写。隔了一会,他仍低头捧脸,呜咽说话。 “霍先生,我真惭愧!像我这年龄,还干出这事,说出来真丢脸!其实我因一人冷清没人服侍,这女子倒能体贴我zhi意思,故我才靠她伴伴热闹。但她哥便借这题目,常来缠扰。霍先生,你所说zhi敲诈,的确是有。但这事说出去,会使我没面目见人。霍先生,你总得包涵吧? 我才明白昨夜莫长根到这吵闹zhi事,原因是为这一暧昧勾当。这秘密勾当分明是另一事,和甘汀荪zhi凶案并无关系。霍桑虽无意中揭破老人隐私,但对凶案既然没帮助,他zhi预料不是又错了吗?我看甘东坪zhi手仍按脸上,下颔几乎触到胸口。霍桑却露着不自然zhi微笑,默看东评,显出一鄙视神色。我觉得这相持局势甚难堪,但也无法解围。幸亏这时楼梯上有脚步声,汪银林来了。 |
霍桑乘势转身,走到中间迎候银林,我也起身跟着。汪银林脸上显露高兴之色。他在那临时安排之单人榻前站住,用手指了指,向霍桑说道: “那高骏卿就睡在这榻上。昨晨汀荪卧室有何声响。他当真听得出。他话似乎可信。” 霍桑问道:“高骏卿说些什么? 汪银林答道,“他说昨天清早听得隔室中之床垫震动声,仿佛有人床上挣扎。那时天还没亮足。他又在半梦半醒之时,没听清这声音究竟是在东次间还是在西次间。接着,他又重新入梦,故而他不知这声音来源和结果。但你昨夜曾假定华济民先到楼上,这点似乎相合。但想到莫大姐之话,又不符合。她说当她送洗脸水上楼时,仍见汀荪……” 霍桑摇手阻止他道:“假话!她没送脸水上来。 “假话? “是,丽云之证词也同样虚伪,目的在于袒护莫大姐。我也受她欺骗,直到半个钟头前方才觉悟!你进来时可曾见莫大姐在楼下? 汪银林摇头道:“没。那老妇说,她还没回。你不是叫我来拘捕她吗? 霍桑点头道:“正是,我想她定走不掉。你姑且到里面坐坐。 霍桑又首先走进甘东坪卧室,我和汪银林也依次而进。这时那老人笔直坐床上,两手不再掩脸,交握放在那酱色棉绸被上。好像在偷听汪银林谈话。 霍桑一直走到床前,一边说道:“甘先生,我想你有些寒热吧?我来给你诊诊脉。”他不等老人许可,突然伸出两手,抓住老人右手。老人惊惶想抵抗,但当然没效。因霍桑练过拳术,握力很强,这时他又用足全力,拉住老人右手,老人没法动弹。 他惊喜道:“这手背果真有手指爪伤痕!我昨检阿三手指时,本要找这种爪痕,却不料在你手! 老人涨红脸,期期然答道:“这是昨夜抓伤的。 霍桑放了老人手,冷冷说道:“你记错了吧?我想昨早,你手上就有这伤痕,但你那件黑线春棉袍子袖很长,把这伤痕盖住。” 那老人张大两眼,大声道:“不,那是莫长根抓伤的。 霍桑坐到睡椅上,把背心舒服地靠着。我和汪银林也照样坐下。 霍桑仍婉声说道:“甘先生,我想你不必再掩饰。这爪痕明明是你嗣子汀荪和你斗之结果。这事此刻我们已全知,你不如爽快说个明白。 老人眼球几乎突出到眶外,面颊上却已无血色,他两只鹰爪似之手,不住发抖。 “什么?你说汀荪是我谋杀的? “还有何疑问?但谋杀之字样,你自己似乎下得太重。你尽可依凭旧礼教之口气,说是你执行家法,处死一不肖子! “胡说!我为何干这事?你勿信口乱说! 我觉得老人抗辩之声已微弱无力,更没撑持之勇气,显见他心中早已慑服,他之话只是口头应有答辩。但这老人竟是凶手,完全出乎汪银林意外。他坐直身,惊诧之眼光几乎在老人和霍桑二人脸上看来看去。 霍桑用两手抱住右膝,又轻描淡写答道:“为何?这你自己总可回答!……你一时不能列出?你若不嫌冒昧,我也可代你举出几项动机。 “第一,汀荪是浪费之人,他既无职业,又爱跑狗赛马一类赌博,故在外面已欠不少债。这是你第一点对他之不满。第二,你和莫大姐私通,他也许曾表示反对,因他之头脑很旧,性情又固执偏激,这也是容易结怨之一因。第三,他将你女儿之恋史搬弄了嘴舌,格家便提议退婚。这事你认为奇耻大辱,便更痛恨汀荪多嘴。其实你自己可自由结识莫大姐,对你女儿之举动却看作有辱门庭,这真符合“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之老话!除这三点外,你还有一动机,或许汀荪曾向你要求拆屋分居。分居或许是你意,但他分产之要求,数目或许过大,你不能同意,故你想索性斩草除根。但这第四点完全出于我猜想,还没法证实,是否属实,那只能请你自己纠正。 甘东坪面色枯黄中泛白,像敷上一层白蜡。他眼露凶光,两手忽张忽握,仿佛要想揭开那酱色棉被跳下床,但他最终仍坐着不动。 他颤声说道:“你真是含血喷人!我昨天一早到湖心亭去,你尽可打听。汀荪死时,我还在湖心亭下棋。你怎能凭空说我行凶? 霍桑仍点点头。“不错,不错。昨天你当真是七点一刻到湖心亭,直到后来桂生去报告,你才回。但汀荪之死,并非在八九点之间,却是在昨晨七点前。这就是唯一差异点。你若要我更说得明白,我可说,你昨天清早起来,处死了订荪,才到湖心亭去。但莫大姐和你串通,造出那句送洗脸水之鬼话,我们才被蒙混了一天。这一节你也认为含血喷人?” 老人已没抗辩勇气,他之背心向床端栏上靠着,沉下头,眼睛也闭上,分明已完全慑服。 霍桑把抱着之右膝摇了下,继续说道:“你之动作,我差不多已全部了解。但还有一点,竟使我解释不出;且因此才轻信莫大姐之谎话。我明知你昨晨动手之时,汀荪还没起床。他房门夜间大概是不下闩的,你一走进去,就用乙醚将他蒙倒。那时他定有过短时挣扎。你手背上之爪痕,就是他之挣扎结果。你内弟高骏卿所听得之床垫震动声,也就是这事。故而汀苏荪被害时,当然不曾洗脸,可后来我看他之脸,却又明明是曾经洗过。这点,我至今还莫名其妙。你能否给我解释? 这时,甘东坪突然张开眼,坐直身。他右手敏捷伸到他枕头底,摸出某物,左手也凑到右手上,仿佛拔去瓶塞;接着,便把右手中之一小瓶,直送到嘴唇边。他之举动原是十分迅速,我和汪银林本不防他有这意外举动,一时都措手不及,若非霍桑直窜过去抢他右手中之小瓶,那小瓶中之流质定会全倒进他嘴里。 霍桑把那抢到之小瓶,凑到鼻上嗅了嗅,说道:“这就是乙醚!银林兄,你也来试试,不是和那天面盆边上之毛巾有同样气味吗?” 汪银林接过小瓶,同样凑到鼻上。他之嗅觉似乎重了些,立刻将头一偏,忙把瓶子拿开,仿佛受了电流刺激。 他答道:“真是相同,但这浓烈得多,鼻里很难受。这老头倒下去了! 东坪之身子已侧向里床倒下。刹那间,他灰白之面容忽而泛出红色,像酒醉一般,口角流出涎沫,眼睛又闭上。霍桑走到床前,拉着他左腕;用手指诊他脉息。 汪银林忍住喘气,问道:“他会死吗?” 霍桑道:“他脉搏还在跳动,也许喝不到一盎司,只是暂时昏倒。”他又把老人眼皮翻开,看了看。“他眼珠已收缩,若不放大,还不会致命。银林兄,你来帮一下,让他身子躺一躺。我料想他还可苏醒。 汪银林果真走近帮忙,用右手扶住东坪肩背,左手又抽去老人身后之一枕头,让他慢慢躺平。 霍桑道:“这件案子只要把那莫大姐找着,就可全部结束。她是一重要人证。关于行凶事实之经过,若这老头没供述之可能,莫大姐定可代替他说明白。我们走了,法律方面之手续,你负责进行吧。 我在出房前,又向床上看看,那失却知觉之甘东坪正在不住地出气。霍桑也向他看了看,便和我转身走出。汪银林跟着,似要陪我们下楼。我们走过中间,刚要绕到楼梯头上,忽似有一咯咯笑声,直刺我耳。霍桑早也听到,立即停下脚步。他之手把住楼梯栏,侧头敛神倾听,脸上满显惊怪神气。 汪银林诧异道:“这楼上还有何人?” 我答道:“据我们所知,除甘老头外,无第二人。 汪银林看着西次间房门上之锁,说道:“这房间里莫非有何人藏着?” 霍桑摇手阻止我们谈话,叫我们静听。 “不要紧!——不要紧!——-” 那声音是从东次间里出来。奇怪!莫非真有人藏在老头房中? 霍桑眼光闪了闪,低声说道:“这老头在那里说话!快来!”他转身走进中间,蹑着足尖,一步步向东次间房门走去。 汪银林和我也同样轻轻跟随。汪银林自言自语道: “奇怪!他怎么会说话?莫非他昏倒也是假把戏?” 霍桑转过头,低声说道:“不,真的,这是乙醚之副作用。……我新近读过一本《检验应用科学》,有一节说到某人受了麻醉药后,有时会像醉倒一般作呓语。这呓语往往是出于内心之真话。此刻这老头之神经已失去控制,虚伪之面具自然再不能维持。我们静静,也许可毫不费力地听几句真话。 我们已进入甘东坪房。我见老人仍安静平躺床上。他面色依旧赤红,眉毛也紧皱,急促之呼吸中,带着叹声。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在睡眠中,没说话可能。霍桑指指那只有白布套之睡椅,示意叫我们坐下。他轻轻走到床前,又伸手去翻东坪眼皮,但他之手还没接触得甘东坪眼皮上面,忽又急急缩住。老人又继续说话。 “哈哈哈!他们一定查不出……这东西真厉害,一到鼻上,他虽有蛮牛般气力,也会顿时变成一死蛇,动都不会动-那些饭桶侦探们定查不出!哈哈哈! 他之呓语和笑声停止。霍桑靠在妆台前站着,有意无意向汪银林看看。我也斜看着汪银林脸色。汪银林却沉倒了头,紧闭嘴唇。室中经过一度静寂,大家都屏息不动。甘东评梦呓似之声浪,又断续打破这有恐怖意味之静境。 “莫大姐,你尽管胆大好啦!……我布置得十分周密,他们万万查不出!……我把他挂好以后,用手巾给他抹过脸。……你只要说你送洗脸水上去时,见他在房里。你只要说这句,别的便没事了。哈哈哈,他们定查不出! 老人语声又停了停,他鼻息粗大而短促,似乎他之呼吸越发艰难。霍桑仍一动不动站床前,他两手插在黑哔叽裤袋里,眼看床上之老人,在等候他之后文。 莫大姐…你放心好啦!……他们定查不出! “哎哟!” 这清脆之惊呼声突然从中间透进,不能不使我吃一惊。我急从睡椅上站起,回头一看,那穿淡蓝自由布单衫蛋形脸之莫大姐正站房门外。 她上身虽仍穿那淡蓝色罩衫,下面已换一深青竹布裤,足上依旧穿着白纱袜和黑哔叽鞋子。她之蛋圆形脸上却已丧失固有之红润,眼里也有恐怖神色,分明她对老人之呓语已听得几句。霍桑立即走到房门口,向莫大姐点点头。 他冷冷说道:“你不是去找你哥商量和解条件吗?已办成功了没?你暂且中间坐坐,我们要和你谈谈。”他又转身挥手招呼。“银林兄,这女子说之话,定可比这老头说得更有意思。你也到外边来。 一会儿,我们三人已到中间坐定。莫大姐却不肯坐,她背部靠在南窗槛上,低下头发怔。 霍桑婉声说道:“莫大姐,这回事,我们已全明白。你之主人,唉,我应当说你之非正式丈夫。对否?他因种种原因,不满意他儿子,昨晨亲手将他儿子处死,你却是这案之帮凶!” 那女子忽然昂起头,发出尖锐之声。 “先生,冤枉!我非帮凶!我只帮他说了句谎话,别的都不知!先生,我当真非帮凶! 她之话下半截已带呜咽,她眼眶里也水汪汪含着泪珠。 霍桑仍婉声道:“你当真不曾帮凶吗?还好,你此刻还有一最后机会,可给你自己辩白。你把昨晨经过之事仔细告诉我们。你得留意,你不能再像昨天一样谎话骗人,否则,你真自己讨苦吃。 莫大姐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点头应道:“先生,我定说实话。昨天之话,也是他叫我说的。 霍桑点点头。“那现在你说你自己之话吧。 莫大姐转身,把右肘搁着窗槛,看着霍桑说话。“昨晨七点钟时,我刚起床,见老爷从楼梯上下来。他向我招招手。我正在扣衣服之钮。 霍桑插嘴道:“你不是睡楼上?” 她目光又回到地板上,低声答道:“我并不是每夜睡楼上。” “但我们刚才见你那黑绔纱裤还在你主人床上。” “昨夜他和我哥吵过后,他叫我陪在楼上。” “吴妈睡何处?” “她本来睡他之后房。两个月前,他叫她睡到楼下东次间之客室。” “那你和他结识,莫非只有两个月工夫?” 她点点头,并不答话。 “前天夜里,你是睡在小姐房里。对否?你再说下去。他向你招手后,你又怎样?” “我跟着他走到后门口之披屋里。他就悄悄告诉我:‘他已死,但你不用害怕。等会你提着铜壶上楼,像往日一样送脸水上去。但你上楼后不必进他房里,略等等,就可下来。假使有人问你,你可说你送洗脸水上去时,见大少爷已起床,别的事你可一概回答不知。你尽管胆大好啦,他们定查不出!’他说完重新上楼。接着吴妈已买豆浆回来。他第二次下楼,喝了一碗豆浆出去。后来我就照着他之话做,故大少爷怎样被他弄死,我实在全不知情!” 室中静了静,我又听到那老人在隔室中叽咕说话。霍桑并不理会,仍自顾自发问。 “你昨天曾说你送脸水上来时,曾见大少爷在理发。这话也是他叫你说的?” “不是。我本来不曾想到先生有这问话,那是我随便乱说的。” “还有你说大少爷楼窗上喊洗脸水,小姐也同样听到。这话何人假造的?” “那时我一时发急,恐怕你们疑心,也是临时想出的! “你和小姐预先约好?” “没,但我料想小姐决不会拆穿我之谎话,因她也很恨他。” “她对于这事可也知情?” “她不知。这事除我外,无人知。” 霍桑正低头思索,忽然隔室中有大声呼叫,且有床架震动声,仿佛老人已爬起。 霍桑忙高声道:“银林兄,他已醒。你可有带手铐来?我想你一人总能暂时应付他。包朗,你出去叫一岗警,再致电姚国英,叫他派两人到此。这寓需人看守一下!” |
霍桑故事到今天为止结束,其实还有最后一章的,不过不上传了。 这故事的bug是, 1、既然甘东坪要杀人,按常理来说,他是不会在家里有一个外人,即丽云舅舅高骏卿在家的时候下手的。 2、一开始的时候,甘东坪怎么知道死者的死一定会被警察知道?既然他杀了人,现场怎么能轻易地被外人闯进来?这是最大的败笔。 |
对于阅读,如果每个字都要看的话,一般人时速最多为一万多字。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地看,那没多大意义,干脆别看算了。有些人吹嘘自己阅读速度快如光速,但我好奇的是,你难道不需要理解的吗?你阅读速度比光速都要快,我相信,但你理解速度比光速还要快,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你可以说,我只是看个大概,那我想知道,你这大概,是1%,还是10%,还是80%?如果只是按1%算,我不到一个小时能把三国演义全部看完。 现在的阅读材料,与一百年前相比,可以说多一百倍都不止。但令人遗憾的是,人的时间精力和理解速度,跟一百年前的人没多大不同。 网络小说又臭又长,就算是经典小说也太长了——如果不臭的话。 按时速万字计算,看完50万字的,需50个小时。 小说不一定都是胡编乱造,但允许胡编乱造。因此,其价值性就值得怀疑了。所以,实在是不值得花太多时间在小说阅读上。 |
侦探和推理小说本来是我最感兴趣的,可惜,写得好的并不多,可能是我对这一类小说的要求比较严格吧。 即使是名作家,他们的侦探和推理小说的硬伤在于, 1、很多时候是为了侦探和推理而去犯罪。不合常规的地方很多。 比如,一个普通女子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男子,而且,即使在火车上作案,事发时也没人发现,自己也没有受伤。好像被害人是完全不会有反抗意识似的。 2、为了让读者一直追下去,前面挖了很多坑,但后面却草率地填坑,甚至不填坑。 |
现在是网络时代,这时代的一大特点是,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快,而且接收异常方便。同时也使得对词语的跟风使用也来得特别快。 比如,在2014年马航客机事件前,媒体多用失踪一词,但报道这次事件,用的是失联一词,结果,几乎所有媒体都用失联,失踪宣布下岗。而且,之后的日子里,凡是以前用失踪的地方,通通改用失联。我想知道,失联和失踪究竟有何区别? 还有,奇葩、空穴来风这一类的词,其含义也跟传统含义不同,甚至相反。 没错,词语可以进行创造,也可改变原来的含义,也可增添或减少词义。问题是,不能变得太快,我觉得,一个词的含义固定下来后,起码要维持五十年不变才行。否则,爷爷、爸爸、自己、儿子、孙子这每一代人都看不懂或是对其他代的人的用词有误解。届时,因看不懂而降低了沟通效率,或是因误解而导致产生矛盾就不好啦。 比如, ——小姐,您好! ——你才是小姐呢! 我的粉丝吃粉丝,这话该如何理解? |
以前我听过评书《杨家将》,这小说与其他古典小说相比,很特别。 1、女性角色多,且为正面。这可能是中国古典小说中绝无仅有。 以佘太君为首的三代杨门女将,甚至连烧火丫鬟都了不得。不是武将的柴郡主也是贤良淑德。 2、加入了间谍情节。 辽国文武双状元化名王强,迁入大宋,当了大官。幸亏后来被识破。 3、佘太君生下了七个儿子,除了六郎和七郎有儿子外,其他的均没儿女。是不是作者暗示杨家那五个男丁马上功夫了得,而床上功夫不怎行?(楼主坏笑中) 4、任堂惠代替朋友杨六郎去死,很令人感动。 似乎在其他小说当中,在说到朋友之间关系的时候,没有去到这种地步。 任堂惠说:六哥,江山社稷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还是我替你去死吧。(评书中大意如此)。 |
脑残设计 1、 我曾经在网吧见过一种里面居然有关机键的键盘,稍微碰一下这个键,电脑马上给你关机。突然关机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而且,这关机键居然还设置在靠右侧,简直就是故意引诱你去关机。后来,我发现该网吧已经把全部键盘的关机键给撬掉了。 看来,不仅是我一个人对这脑残设计有意见啊。 2、铁罐装八宝粥的开盖也是,我自己曾拉断过拉环,也见过别人拉断过拉环。拉断后更没办法开盖。 |
脑残设计 1、 我曾经在网吧见过一种里面居然有关机键的键盘,稍微碰一下这个键,电脑马上给你关机。突然关机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而且,这关机键居然还设置在靠右侧,简直就是故意引诱你去关机。后来,我发现该网吧已经把全部键盘的关机键给撬掉了。 看来,不仅是我一个人对这脑残设计有意见啊。 2、铁罐装八宝粥的开盖也是,我自己曾拉断过拉环,也见过别人拉断过拉环。拉断后更没办法开盖。 |
一句话小说 1、士兵,我们的鞋子不单卖一只的。 2、在他的出生证和死亡证上签字,我用的是同一支笔。 3、一早醒来,我发现自己的尸体躺在身旁。 4、出售婴儿鞋,全新。 5、世上最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
一段时期,某马戏团红得不得了,每种动物都会表演一套精彩节目,使得每天前来观看之人络绎不绝。 一寂静夜晚,满座观众早已离去。马戏团团长准备回自己房间好好睡觉。 这时,有人来拜访。因素不相识,故团长问道: “您是谁?” “我是刚才看马戏表演之人。演得实在很好,像兔子爬树之类,我还是首次看到。真是妙极!” 听了他这番恭维话,团长颇有点飘飘然,连本想说的:“我累了,请您快点回去吧!”之类的话,也给忘了。 “是啊。若大家都感到有趣,那真是最令人高兴之事!” “人人都很喜欢,那只看上去凶猛之老虎,竟然像猫一样驯顺。我虽不知您用何办法,可您能把它们训练到这种程度,那就该称得上是伟大天才!” 因被过分称赞,团长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他兴致大发,喋喋不休讲起训练方法: “训练动物可并不是什么了不起之事。但在制作训练装置上却煞费了苦心。花了好多时间,也曾几度失败。” 说着,团长拿出一手电筒状物,上面装有一标度盘及一些形状复杂之线圈。那人两眼直勾勾盯着这玩意儿,问道: “这是什么?” “简单说来,这是一用电波给动物施催眠术之装置。您看到了吧,标度盘上画有许多动物。” “也有猫呢!” “把刻度对准有猫之处,然后朝老虎一按电钮,老虎便会受到催眠,会以为自己是只猫。” “有道理。原来驯服动物是这么回事!马戏团里面还有会洗衣服之狮子呢。” “对。您也许还会看到会打铃之牛、会跳越高台之猪吧!那都是靠这装置起作用之结果。另外,要想使动物恢复原状,只要对准零刻度,按下电钮即可。” 团长得意洋洋解释了一番。那人听着听着,不由得探出身子,两眼放光: “这么说,只要有了这装置,谁都能马上办起马戏团啰。请务必把这装置让给我!” “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制作出来之物。这玩意儿,不管人家出多少钱,我也不能让出去。” 团长一口回绝,可那人仍不死心: “我真是想要之不得了,若你真不想出让……”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刀子,想要扑过来。可谁知团长早已按下训练装置按钮。接着,团长一边收拾装置,一边自言自语道: “哎呀,这粗野无礼之家伙,我要惩罚他一下,让他也像这样在马戏团里干上一阵子。” 第二天,马戏团里又增加了个颇受欢迎之演员,那可不是动物,而是一善于模仿黑猩猩之丑角。他学得可真像,简直同真的黑猩猩毫无两样。 “嘿,怎么会学得那么像呢?”观众交头接耳,颇觉不可思议,但又极其高兴地拍手鼓掌。 |
S先生独居在郊外一树林深处。不,说得准确点,是和一只猫住一起。 那是一昂贵、毛色齐整、好看之猫,主任十分喜爱,当作自己之宝贝一样。他买了好多有关养猫之书籍,反复研读,最后几乎本本都背得滚瓜烂熟。 他研究猫爱吃之食物,每天都做给它吃。且每当猫身体稍有欠佳,他便会急忙去请医生。 大多数人,一到晚上总爱看看电视,可S先生欢喜去抚摩几下猫背。 有天晚上,发生一事。 屋外响起一陌生声音,接着,又响起敲门声。 S先生停止同猫玩耍,打开门,朝外张望,不禁纳闷:敲门的竟非一只手,而是一淡茶色之细长物。它既象鳄鱼尾巴,又像章鱼脚。 “究竟是谁在捣鬼?” S先生说着,凑着暗淡之光线细看。一下子被吓晕。 原来那淡茶色细长之物,并非工具、玩具之类,而是身体之一部分。 大小虽同人差不多,可形状全然不同。这种生物从前面看像扑克牌中之梅花,从旁看又像黑桃;从上看近似红心;悬起一脚,留下之脚印也像是方块形。 它有一淡茶色长臂从头顶边上伸展。这种生物地球上是不可能有的,定是从遥远之纸牌星来。 纸牌星人钻进大门,来到室内。猫无聊地伸展身子躺在地上,只是“喵呜、喵呜”叫着。 听到这声音,纸牌星人发话了: “我能以精神感应之方式同任何星球上之任何生物进行交谈,那是在学校学到的。现在就用它来谈谈吧!” 猫停止叫,也以精神感应方式回答道: “哎哟,语言沟通了呢,真方便!可我从未见过您,有何事?” “说实在,我是纸牌星来之调查人员。我到处巡视茫茫星际,专做区别和平与非和平星球之记录工作。” “那么说,您顺便也上这儿来?” “对。不过,我可佩服您。大多数星球上之居民一见我这般模样,就会惊恐万分地乱叫乱逃。可您却颇为镇定自若呢。” “若个个都胆小,那统治者之位就保不住啦!” “那倒是。您是统治这星球之种族吗?我原先还以为倒在这儿之两条腿生物也许是统治者呢!真是对不起。那这两条腿之生物是……” 纸牌星人用淡茶色之臂尖指着晕倒之S先生。猫小声答道: “这两条腿的自称是人,是我们之奴隶,得专门好好地给我干活。” “您能说详细点吗?” “哟,全部说出来可太麻烦。比如,这所房子,是人制作的。还有,他饲养了一种叫牛之动物,每天挤奶给我送来。” “这可不是一种相当聪明之生物吗?可不久他们也许会对自己之努力地位感到不满,而想到要背叛。这不要紧吧?” “不用担心,他们哪有这么聪明。” 纸牌星人钦佩地听着,掏出一奇形怪状之装置,说: “实在很抱歉,能让我使用一下测谎器吗?我想正确地做个调查。” “请便吧!” 猫似乎很不乐意地答道。纸牌星人把一机械搁在猫头部,提了几个问题。 接着就开始调查猫所说的是否真实。且特别留神调查它是否有一善良之心。 “真令人吃惊,像这样和平之种族所统治之星球,我还从未见过。我祝愿你们能永远继续统治下去!” “那当然啰!” 纸牌星人告别了猫,移动笨拙之身子,从门口出去了。然后,它进入停在林中之小型宇宙飞船,消失在夜空。 过了不久,S先生神志清醒过来,提心吊胆地环视一下四周,便对猫说道: “你看到什么了吗?我觉得好象有个奇形怪状之物。” 猫像往常一样,“喵呜喵呜”地叫着。 S先生点头说道: “没看见过吧!那当然,不大可能有那种淡茶色、梅花形之生物。肯定是我自己之错觉。喂,你说是不是?” S先生又开始抚摩起猫背,猫宛若无事一般,只是“喵呜喵呜”地叫着。 |
一天24小时,但现代人每天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会很少。 睡觉 8小时 工作 8 晚饭连做带吃带洗碗 1 上厕所刷牙洗脸梳头装扮 0.5 上下班时间 1.5 洗澡洗衣服 0.8 午饭加午休 1 合计 20.8小时 |
一句话小说 1、Siri,把妈妈从通讯录里删除吧。 2、我们的卧室,传来两个人的声音。我在门外。 3、癌症,只剩三个月。已怀孕。 4、护士帮她完成了短信:“……爱你。” 5、陌路-朋友-挚友-恋人-陌路 |
话说李成带着圣旨,在几个随从的护卫下,日夜兼程来到横河县。 这天,抵达横河县城。只见城内商贸繁华,人来人往,井然有序。李成心里不禁赞许,觉得县官王准治理有方。 李成向人打探好县衙地址,便直奔县衙而来。只见衙门前放着一个大鼓,旁边有两个鼓槌,这鼓是用来报案的,只需敲鼓,县官便会升堂问案。 就在李成观察之时,只见一名壮汉牵扯着一名算命先生,而算命先生手提两吊钱。两人拉拉扯扯来到大鼓旁,那壮汉拿起鼓槌用力敲鼓。 县官王准听到鼓响,便升堂问案。 李成一看,只见王准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气度不凡。 前来的两人见过大人后,那壮汉自称在西门卖猪肉为生,算命先生手中的那两吊钱本是他卖肉所得之钱,被其偷去。但算命先生却矢口否认。于是两人争执起来。 李成听后,心想,这案并不复杂,但审理起来也并不容易。好,看看这王准有何本事才行。 王准听过两人陈述后,思考了一会儿,便吩咐差役准备一个炉灶、一捆木柴、一口大锅,锅里放满水。 差役按吩咐准备好一切后,王准便令人把两吊钱放到锅里,然后烧火加热,把水煮开。 李成和围观百姓心想,奇怪了,难道这么一煮,钱就会开口说它究竟是属于谁的? 不久,水煮开了。这时,人们闻到锅里发出一股猪肉味道。 此时,王准一拍惊堂木,令那算命先生从实招来。 那算命先生自知瞒不住,于是承认自己确实是偷了卖肉人的钱。 |
楼主我从不看小说,也不赞成借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事件来虚构一些故事出来。 有一部著名小说是这方面的坏榜样,它就是《三国演义》。例如,它把曹操写得太坏了,把周瑜的功劳转移到诸葛亮头上,把诸葛亮写得过于神奇,等等。 我想问一下作者罗贯中先生,你把曹操写成这样,那令曹操后人怎么想?人家可不可以起诉你一个诽谤罪? 所以,写小说的时候,最好不要用真实的人物和事件来胡编乱造,同时,注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即使你写的是真事)。否则,作者心肠简直是大大滴坏了,因为,一会误导读者,尤其是年纪小和文化程度低的读者。二会毁了人家声誉。即使你把别人抬高了也不好,这同样是误导啊。 |
以下是对某些外地人对本地人进行诋毁的批驳 1、你们城市建设得那么好,是我们外地人的功劳。 ——城市建不建设,如何建设不是本地人说了算的,是这城市的为人民服务们说了算的。本地人还不一定想建设呢!再说,本地人同样为本地建设。 2、没有我们外地人,你们大街没人扫、垃圾没人清、脏活累活没人干。 ——你扫了大街清了垃圾,难道没人给你们开工资吗?难道你是白干的? 3、我们外地人为你们本地人服务。 ——难道你只为本地人服务,不为这城市的外地人服务?难道本地人也只是为本地人服务,不为你们外地人服务? 4、本地人都是懒汉。靠收我们外地人的租金过日子。 ——难道每个本地人都有房子出租吗?你住了本地人的房子,你觉得对你自己没好处? 5、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 ——这个不分本地外地,本外之间、本本之间、外外之间同样存在瞧不起人的情况。再说,难道你一定要人家瞧得起你才对得起你? 说到底,本地外地只是相对而言,我去到你的家乡,你就是本地人,我就是外地人,我也同样攻击你们本地人,你有何感觉? 入乡随俗。你去到另一个地方,请尊重一下当地的语言、风俗习惯、饮食习惯等等。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也不要随便去诋毁。还有,别破坏卫生,为非作歹。 |
四大名著中的《红楼梦》跟《山海经》一样,有N多种解读,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不过,有一点倒是意见比较统一,即书中的甄士隐、贾雨村两人的名字,谐音为真事隐、假语传,暗示出这是一本暗示性小说。但暗示何人、何事,则众说纷纭。 很多人觉得,书中主角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尤其是贾宝玉,但是,在第一回里面,石头曾说过,“......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这暗示出小说的主角其实是“这几个女子”。 第一回也说到,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这暗示出,这小说是影射时世的。 所以,研究时,不妨从“这几个女子”入手。 |
大家不妨百度香河老人。 |
科学家往往提出一个问题,即,为什么太阳系那么多星球当中,只有地球才适合生物生存。我觉得,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地球是为了让生物生存而被设置的。 太阳、月亮,其他行星,都在保护着地球,照顾着地球。 我相信一切都是由造物主创造出来的。不是吗?你制作一个简单的纸袋,都需要事前进行设计构思,然后动手制作。那么复杂的星球结构,那么复杂的生命结构,及它们的运作方式,能是偶然形成的吗? 有一门学问叫仿生学,有些动物和植物结构之巧妙,使得人类都要去模仿。这很难让人相信一切都是偶然形成的。 |
请问哪位知道治疗肺癌的好大夫或是好的药方? |
感谢各位支持,只因近期需要照顾家人,所以上网时间少了,只有晚上十点多才有时间。不过,我不会轻易弃楼,望各位继续支持。 |
大家都知道,地球表面大部分是海洋。陆地只占三分之一左右。而更令人痛心的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陆地竟然占了陆地总面积的很大一部分! 南极洲够大了吧,但完全不适合人居住。 西伯利亚够大了吧,几乎不适合人居住。 格陵兰岛,世界最大的岛屿,还有美国阿拉斯加州,加拿大北部地区,陆地面积都很大,可惜通通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有撒哈拉大沙漠、青藏高原、新疆塔里木盆地等,面积都很大。 而适合人类居住的区域,却是一片汪洋大海。太平洋是世界最大的海洋,但里面的岛屿面积很小。 不知道是不是造物主有意预留下这些尚未被人开发利用的陆地,准备有朝一日使其变为宜居之地,然后安排信主的人复生,让他们住在那里?圣经里面好像记载过类似的话。 |
里海是一个另类。按照湖泊的定义来看,它是一个湖,但它的面积却相当大,把它称为海是实至名归。 里海为世界第一大湖泊,面积约386400平方公里,相当全世界湖泊总面积(270万平方公里)的14%,比著名的北美五大湖面积总和(24.5万平方公里)还大出51%。 |
目前,人类可根据动物的叫声、动作、行为习惯等简单了解动物的想法。但好像人类还没开发出能详细且准确了解动物想法的方法。 比如,动物对地震的预感能力优于人类,但人类却无法详细了解他们所捕捉到的信息。 动物大脑同样会产生脑电波,不知道能不能对它们脑电波进行监控和分析,从而翻译出它们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借助动物的思维,可以帮助人类更好地了解世界。 不过,我觉得,人类还是先发明出动物语言翻译机再说吧。要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能听懂猫咪和狗狗们说的是什么话啊。 |
香河老人可以说是离我们身边最近,最有说服力的灵异现象了。简直是违背了科学常识。希望砖家在强行解释之前,先复现一下这种现象,因为科学是讲求能够复现的。 有些得道高僧可以做到肉体不腐,这是很少见的现象,一个普通老妇也能做到这样,更为罕见。大家不妨到香河瞻仰一下。 一些小法术也能违背科学原理。科学家也承认,科学原理有一定的适用范围。能够在地球上自然出现或人工展示的现象,其适用范围为地球范围。但如果能在地球范围内形成某些非地球微环境,那么,就有可能在地球上作出违背地球范围科学原理的事情。 |
前面说过,《道德经》是一部神秘书籍,其作者老子可能曾接触过一些记载有上古智能人技术的秘密档案。 《道德经》有句话,叫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据我理解,这可能是对自动化的一种预测。 学表示知识、学问,道表示应用方法。 知识是不断积累的,会越来越多。但机器使用方法却越来越简单。比如,一部手机,可能其工作原理、结构和制作方法很复杂,但用起来却非常简单。而且会越来越简单,直至动动手指就能完成整个操作,动动手指就能什么都能完成,也就是我们所最求的智能化、自动化。 |
前面说过,《道德经》是一部神秘书籍,其作者老子可能曾接触过一些记载有上古智能人技术的秘密档案。 《道德经》有句话,叫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据我理解,这可能是对自动化的一种预测。 学表示知识、学问,道表示应用方法。 知识是不断积累的,会越来越多。但机器使用方法却越来越简单。比如,一部手机,可能其工作原理、结构和制作方法很复杂,但用起来却非常简单。而且会越来越简单,直至动动手指就能完成整个操作,动动手指就能什么都能完成,也就是我们所最求的智能化、自动化。 |
《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第一个道指的是运作、应用,作名词。第二个道作动词。意思为, 运作和应用是可以实际进行的,但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运作和应用。 第一个名指的是命名和解释,作名词。第二个名作动词。意思为, 名字可以命名,可以解释,但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名字和解释。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天地如何开始,无法解释。生命和物质如何开始,可以解释。 老子知道上古智能人的高科技,但他无法解释这是什么科技。这等于是三岁小孩无法解释高等数学一样。 |
《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使地球出现,地球使天地出现,天地使阳光、空气、水出现,这三样东西使万物出现 |
几个世纪以来,基督徒都是在12月25日庆祝耶稣基督的诞生。可是我们出于以下几个原因却认为耶稣几乎不可能是在那一天出生的: 1. 《路加福音》 2:1-3 说到,约瑟和马利亚因为一次人口普查而长途跋涉。 人口普查绝不可能发生在深冬,因为冬季的天气条件会让人们的返乡旅程1格外艰难。其实,即使是在拥有高速交通工具的现代化时代,人口普查通常还是发生在天气阻力较小的时间。因此,耶稣出生和人口普查都不会发生在12月25日。 2. 另外,第8节说到的牧羊人和羊群在地里的事实也能证明耶稣不是出生在12月25日。由于天气情况,羊群在12月是不可能在地里的。就如亚当?克拉克有代表性的解释: “鉴于这些牧羊人还没有带羊群回家,可以推定时间还不到十月。因此,我主不是出生在12月25日,那是没有羊群在地里的时间……仅基于这个根据就应该放弃12月出生的说法”(摘自R.E伍德罗的《巴比伦神秘宗教》, “Babylon Mystery Religion”,拉尔夫伍德罗福音协会,1966, 1922 印刷,P.141) 以上事实清楚地表明耶稣极不可能出生在12月25日。那么,为什么会在这一天庆祝他的生日?原因不过是随着异教徒转而委身基督信仰时带来异教徒风俗。就如弗雷泽所说: “崇拜太阳的密特拉教曾是最大的异宗教邪教组织。正是它在罗马、希腊乃至全世界逐渐建立了在12月25日进行节日庆典的传统……这个冬令节日被称为 ‘诞生’,即太阳的诞生”(见:J. 弗雷泽的《金枝》,纽约,麦克米伦公司,1935 p.471。) 即使是像《天主教百科全书》这样保守的资料也承认在12月25庆祝耶稣降生的原因是异教节日: “12月25日是著名的太阳节Natalis Invicti【不可战胜的太阳诞生日】。该节日对我们十二月的节日有这深刻地影响”(见:《天主教百科全书》,纽约,罗伯特阿普尔顿公司,p.725, 摘自R.伍德罗,如上,P143) 从以上可知2,12月25日不是耶稣的生日。它其实是异教徒庆祝太阳出生的日子。这些异教徒委身基督信仰时也把他们的异教传统带了来。当时的教会不但没有坚持立场与异教传统斗争,反而更倾向于异教徒的“基督化”。于是,“神子出生”就取代了“太阳神出生”。令人遗憾的是,相当多的基督徒还遵循着大量异教传统,而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以上这些不是为了反对在12月25日庆祝耶稣诞生的做法,也不是让大家在圣诞节的问题上与家人争执。耶稣是哪一天出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诞生过!!此外,了解事实、不允许自己过分专注于各种人为的传统也很重要。 |
鲁迅说过: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个是枣树。我说过:我们的乒乓球和足球,一个看了没意思,另一个看了也没意思。。。。 两个看不看都知道结果的项目 一个谁也打不过,另一个谁也打不过。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
ひとひねりきかせた成長物語。高校生が華やかで過激な音楽業界に入っていくところは、やや「あの頃ペニー?レインと」も思わせる。田舎の貧乏暮らしや学校がつまらなくてもっと広い世界に行きたいという気持ちや、本当の自分ではない自分を演じてしまうというのは、多くの人が共感できる設定。主人公ジョアンナは、それを極端な形で実現させてしまう。半伝記的ストーリーということだが、ファンタジーの要素がかなり強く、それを自然に受け入れられるかどうかは観る人次第。変わっていくジョアンナに思い入れできるか微妙になることもあるものの、エネルギッシュでコミカルなビーニー?フェルドスタインが引っ張っている。 |
关于是否有龙,莫衷一是。不过,就算有,估计也是飞不起来的,因为,能飞的东西都是有翼的。直升机上面的螺旋桨也算是翼。而龙没有翼。 如果有龙的话,极有可能生活在大海。 |
人际关系,说它简单也行,说它复杂也行。 简单表现在,只涉及四个方面,争权、夺利、争面子、争女人,肯定有一样适合你。 而复杂表现在,争权、夺利、争面子、争女人过程中,很难掌握一个度和时机。比如,拍马屁,起码得先找到马屁股,什么时候拍、力度多少、拍几下才合适等等,非常讲究学问。 二十四史,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涉及到上述四个方面。大家不妨看看,以增强这几方面的能力,并吸取古人的教训。诸子百家的书也可以看看,两三千年前的书依然适合现在,因为两三千年来,人性没有变过。 |
投胎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母猫,很可爱机灵,每天跑出去玩,半夜回来就叼着一个老鼠头放在我妈枕头边算是“答谢”主人吧。它每天粘着我睡,睡我怀里或是靠着我屁股。 后来,它吃老鼠药死了,我和妈妈去山上埋它。当时,我心里想着,以后你就投胎做我女儿吧。 女儿出生后,坐月时,我发现她眼睛大大地边吃奶边盯着我,那眼神跟猫猫一样!女儿大了,一直粘我,喜欢睡我怀里或是靠着我屁股睡,跟猫猫一样。女儿就像是来报恩的一样,性格好,学习好,反而是我有时脾气不好,她很多时候都顺着我。 希望是一个真实案例,不过,就算是故事,也是挺温馨的。 |
我发现,占卜算命、看风水的帖都会很火。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当然,信仰自由,很多人相信,做这些的大师也很多,你情我愿,我也不好说什么。千万别被骗财骗色就行。 信仰这些的人,无非就是想提前知道未来,以求趋吉避凶,甚至想升官发财、长命百岁而已。 细想起来,如果人的命运是随机的、偶然的,那么,若是有能力人为去改变的话,那势必会引起蝴蝶效应。世界就会乱套了。 如果人的命运是上天早已安排好了的。那么,我真的不相信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改变天意。 所以,奉劝各位没必要去弄这些。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方是真理。 命、运这些虚无缥缈,风水吧,或许有些道理,但也不会有很大帮助。但多做好事, 多积阴德,多学点东西,多长点心眼。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
大家不妨百度 鬼崽岭。 还有,三星堆发现的那些人像,样子似乎不像是普通人。 我觉得,这些人的相貌,可能类似于《山海经》记载的上古智能人。 中国西南地区山高林密,战争较少,历史上汉人移民较少,这个地区会较为完好地保留了上古智能人科技,现在称之为法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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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画面 我2014到2015年在东莞建材店上班,前台电脑平时没工作就开着监控画面。 那天忙完去前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侧门监控画面出现了一团黑色雾气。监控画面显示它是偏圆形的,在画面右上角有规律地缓缓转动,顺时针转一会,再逆时针转动,过了十几分钟后,雾气突然快速偏离出了监控画面。 我一开始以为是监控出了问题或是沾上了污垢,检查后却发现没问题,透过雾气还能看到侧门人行道的砖块,摄像头也没被挡住。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它又出现了,后来从一两个月出现一次渐渐变成半个月左右出现一次,从逗留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形状不定,偏圆形、偏椭圆形或不规则形状。转动的位置和速度也不一样,在屏幕的某一角缓慢地按顺时针或逆时针转动,或是上下左右来回游走。但消失的方式是一样的,即突然加速离开屏幕画面。 店面几个人当时都看到了。 |
寝室 我刚到乡上工作时,分配到了一间寝室,寝室前面被一栋楼挡住,因此比较阴暗。 有天中午睡午觉,迷迷糊糊忽然看见一个穿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干部服的死人躺在我睡的床上,尸体上好大群苍蝇乱飞。我一惊就醒了,后来才听别的老同志讲,那间屋在文革时, 有人服毒死在我寝室里。当时床摆放的位置正好和现在一样,后来我把床另外摆了个位置,平平安安住了几年,再也没什么怪事发生了。 |
堂哥 我有个堂哥是肝癌死的,死的时候家里没人,等我嫂子放羊回来,看他死在门外的地上,人是趴着的。但我堂哥本来是在床上躺着的。 出殡前一天,他女儿哭得很厉害,结果他附体在自己女儿身上。我嫂子问他怎么会在门外地上趴着,我堂哥说他们用铁链子把我索走,然后我们问他,他们是谁,他说他们不让说,然后他说你们让开,我要走了。然后他就走了。 后来女儿醒过来,对发生的事情她什么也不知道。 |
同学父亲 我表哥的同学曾经告诉过我表哥一件怪事。 同学念高二的时候,他父亲肝癌晚期,在医院肝昏迷,一家人轮流守护。 由于同学母亲身心憔悴,因此,看护父亲的事就落在他身上,每天下了夜自习他就直接去医院。 第一天晚上,11点之前都很正常,没什么。11点之后,同学就听见走廊上有金属响声。他也没在意,就这样过了第一晚。 第二天晚上,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那金属声又来了,这次比较清楚,他走出去,看看外面走廊,结果没看到有人,护士站也是人影不见,奇怪了,于是同学就回到父亲的病房。 第三天晚上,声音再次出现!同学一下就冲了出去,看看是谁在捣乱,还是没有人! 同学昏昏沉沉地准备睡觉,到了后半夜,这声音就像到了他父亲病房门口一样,他再次打开门,还是没人,于是叫来实习护士,护士也说没什么声音。他就觉得奇怪。那声音就像铁链子在地上拖着一样。而且离他很近。护士走了之后,他回到病房。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父亲一直在吼:“你们不要拉我!不要拉我啊,我到时候晓得走!” 同学以为是肝昏迷的父亲又开始说胡话了,就常规地安抚了一下。 没过多久,同学父亲走了。 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才觉得后怕,我表哥是他唯一告诉的人。 |
门牌 小区的门牌一般都是广告公司做的,我们这也有个小区,正好是我们去弄。我记得是3幢1单元402。 装门牌的方法是先拿双面胶贴背部,然后再打玻璃胶,这样很稳固。我按这种方法弄好后,想确认一下稳不稳固,于是便上楼,刚到4楼到5楼的转折地方,门牌“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掉在4楼到5楼的中间位置上! 那楼没人、没风,门也没响过,是锁着的,也没脚步声,门牌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掉到楼梯那么远的地方吧。掉下来的时候我还楞了一下,感觉没什么,但我又安装好之后,背部一下子冷了下来,并且直冒汗。 |
白衬衫 我跟老公有次去上海旅行,在机场附近宾馆住了两晚,然后就去下一站广西涠洲岛。 在涠洲岛宾馆入住后,发现包里少了一件白衬衫,其实当时我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离开宾馆前,我们两人仔细地检查过物品,确定没有遗留下。因为我以前也独自旅行过很多次,所以我是很注意这些方面的细节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我老公建议还是打电话给上海那边的宾馆,当然,那边的回答是没有发现有遗留下的衬衫。 我当时简直是震惊了,那件衬衫其实很便宜,就几十块钱,没有一丁点出彩的地方。这么说是因为可以排除是有保洁员顺手拿走的嫌疑,因为其他好的衣服都在,就一件很不引人注意的衬衫没了。 接下来在北海涠洲岛的那两天,我身体就出现了问题,而且还十分严重,晚上头疼牙疼得根本睡不着,其实在上海宾馆那两晚就睡得不好,其中一个晚上整晚都没睡好,一整晚都听到有电梯门不停开关的声音。问题是那段时间是十一月份,旅游淡季,那宾馆没那么多人入住,反正就很奇怪。 在涠洲岛那两天,白天还好,晚上就头疼牙疼得睡不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有点飘,所以,基本没怎么玩,就赶紧回到北海市区,去医院看病(之前在上海的时候是买过布洛芬的,但没什么用。)。我以为我病得很严重,最起码得打个针或挂个盐水什么的,结果那医生说我没有什么问题,没发烧,不用打针,也不用挂盐水,就给我开了点感冒药。其实我也不是感冒,就是浑身无力,晕晕乎乎的。 然后在北海宾馆呆了两天就回家了。接下来整整半年身体都虚得不行,就是没有什么精神,很累。(我以前身体挺好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平常基本不吃布洛芬。) 半年后,身体好了点,紧接着就被公司裁员,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后面几年也不太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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