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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成精记》:界门纲目科属种,怪力乱神人鬼妖 。[第3页]

作者:椒陵笑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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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翻倍更新。谢谢大家。


    两个和尚撅着屁股找骨头时,远处又传来踏雪声,他俩以为是主持,慌慌张张地躲进仙人洞里。但是,如我俩所料,这次真的是黑狗精,它两条麻杆后腿杵地,前腿交叉,两只狗眼迸发绿光,在两个和尚丢骨头的位置突然趴下,前爪快速地刨雪找骨头,梦云舒说机会来了,让我准备好绳索,随时开手电配合他抓黑狗,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就直接冲出去。
    我看他和黑狗都是两团模糊的影子,急得也跟着跑出去,推开手电照见黑狗撒腿往洞里跑,洞里跟着传出两个和尚尖叫声,把黑狗又吓跑出来,这时候,我看见梦云舒瞳孔变化,知道他又控制了黑狗,果然,黑狗做出奇怪的姿势:前后腿左右岔开贴在雪地,一动不动,我慌忙踩着积雪跑上前将黑狗五花大绑,我留意到狗屁股下的雪化了一片。
    我和梦云舒无声却默契地完成抓捕,两个和尚眼看着我俩抬走黑狗,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那晚,我们冒雪离开神山寺,因为梦云舒怕这事引起和尚的怀疑。但是,神山寺方圆十里没有人家,我们必须踏雪跋涉,梦云舒的方向感极好,在漫天风雪中也不会迷了路。偶尔树上跌落的积雪滑落声和清脆的树枝压断声是除我俩三言两语交谈声和踏雪“吱吱”声外仅有的声响,在寂寞的夜晚中徒增凄凉,我的手脚一夜间冻出冻疮,一直痒到了开春。
    神山寺向南有个村子叫油坊,我们在这里找了户人家落脚。
    油坊全村被大雪和黑夜淹没,屋檐下挂起冰冻条。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位七旬老汉,老汉摸黑拉开门栓后,擦着火柴点了一支半截蜡烛,看得出来,他很心疼这根蜡烛,他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斜着朝下,火苗向上融化蜡烛,几滴热蜡滴在锅台上,立马又颤颤巍巍地将蜡烛朝上,用力地将蜡烛根压在热蜡上固定住,然后坚持坐到锅膛前加柴火烧开水,一定要我们用热水洗脸洗脚,等锅膛里火大起来,火红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老汉赶紧起身将蜡烛吹灭,笑着告诉我们,他一个人过,抠惯了,说着,他又要来把蜡烛点着。
    我看着老汉两鬓苍苍十指黑,满面尘灰烟火色,忽念起白居易的《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是夜,天寒地冻,我俩躺在老汉家猪圈(312国道没通前,白山上的狼经常下山叼小猪崽,所以每家的猪都放在家里豢养)旁的一堆干净稻草上,受着四周墙缝吹进的冷空气,听着窗外簌簌的雪落声,没有李白“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这样的条件,也没有“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这样的意境,我裹紧衣服和老汉给的被子,想着明天用什么办法处死黑狗精。
    梦云舒盘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他夜间不用卧床而眠,打坐可以做清明梦,这种梦能够让人在睡眠状态下保持清醒。梦云舒通过清明梦,还神奇般地连接了黑狗的梦境,看到了古河老太占据一方的真相。
    科学证明狗无法分辨颜色,它们的视界中只有黑白两色。梦云舒游走于黑狗的黑白记忆中,找到了背后指使黑狗做事的黑手。
    太阳射向南回归线,冬夜漫长,黎明的曙光来临缓慢,半夜里黑狗鼻孔出气都搞得我心烦意乱,要不是在老汉家中,我早就将黑狗开肠破肚了,仇恨使我情绪高涨,导致我整夜没有入睡。
    次日清晨,积雪堵了大门,雪深到膝盖上,屋檐的冰柱条一挂到地,一只寒号鸟冻在冰柱中,一群小孩,裹着笨重的老棉衣,扛着长长的竹竿,挨家挨户,打冰柱。我和梦云舒抬着黑狗早早离开了油坊,我不知道黑狗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揪着它的耳朵说:“你害死的我大姐,今天我会用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梦云舒对我说:“这些成了气候的畜生只会害人,日后遇到成精的孽畜,一定不能心慈手软。”他语气平缓,却让我感到义愤填膺,笃定了捕猎灵物的信念。
    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
    当我们把黑狗押到家门口时,已接近晌午,天依然阴着,父亲正在门口清扫积雪,母亲蹲在地上剥蚕豆。黑狗被我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踩着狗头,怒吼道:“大!妈!就是这畜生害死了大姐,小姨夫,今天杀它一万遍!”
    可能是我和梦云舒出现得太突然,又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二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顾不上和二老解释,冲进家中,翻箱倒柜,找到麻绳,发疯了似的套住狗头,拉到柿子树下,吊起狗头,我松掉绑在狗嘴上的麻绳,黑狗立马发出哀嚎声,我用绳子抽它的烂嘴,把满腔怒火发泄在黑狗身上,我回想起大姐活着的一幕幕,越加愤怒。
    “大!你还站在那啊?用水灌死它!”
    父亲回过神,抄起门口一根竹竿,十分有经验地撬开狗嘴,黑狗下意识地狠狠咬住竹竿,我借机用尿舀子往黑狗嘴里淋水,几舀子冰冷的井水灌下去,黑狗嘴里开始冒血,我的心突然变软了。梦云舒走过来,问我:“下不去手了?”
    我说:“这畜生害死我姨夫,我大姐,我纵使杀它千万遍,也不会解我心头的恨。”
    梦云舒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想折磨它,那就让它死痛快点。”说完,一刀剁下狗头,
    狗颈部的血一柱一柱地向外喷射,渐渐,血缓缓地流出,融化了白雪。
    父亲照梦云舒说的,当众将黑狗淋上煤油一把烧掉。事后,梦云舒告诉我,他昨晚在黑狗的梦境中看到一只大的虾蟆骑在老太头上,他怀疑古河老太被虾蟆精控制,利用老太为祸四方。他的话玄之又玄,我没敢和二老说,怕他们误会梦云舒是江湖神棍。丁大就曾经冒充云游和尚,去外地卖观音像,后来被逮到,差点腿被打折。
    虾蟆是古时叫法,就是现在的田鸡,学名虎纹蛙。虾蟆在中医里是味药,《本草衍义补遗》记载“虾蟆味甘性寒,南人多食之”,吃虾蟆不容易患热病;在志怪小说家眼中,它是吉祥物,《酉阳杂俎》的《喜兆》篇记载:集贤张希复学士尝言:李揆相公将拜相前一月,日将夕,有虾蟆大如床,见于寝堂中,俄失所在,这句话意思是,集贤学士张希复曾经说,李揆相公要拜相的前一个月,一天傍晚,有只像床那么大的虾蟆出现在卧室,一会又消失了。
    骑在老太头上的虾蟆显然不是善类,梦云舒说,他在别的地方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成精的妖物附人身后,被附身的人突然会掐拿捏算,甚至来人不问,就知道人住哪村哪屋,屋前有树没树,有树是几棵树什么树,神奇得让人怀疑。
    梦云舒要除掉虾蟆精,但是虾蟆精在古河据霸已久,得过它好处的都是它狗腿子,一定人多势众,如果要除掉它,仅凭他一个人肯定不够,还需要去请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鬼剃子。
    鬼剃子只是江湖人送的名号,听起来,有几分瘆人。
    鬼剃子隐居在一座庙里,庙号交欢,交欢庙。这庙在何处?具体经纬不知,但是庙北五里处有一座雌雄山,实际上是两座山,一山形似男根,一山形如乳房。当年去这庙也是费了好多事,这庙藏于深山老林中,是白行简(白居易季弟)徒弟归隐后自掏腰包盖的,徒弟死后庙易手无数,一直是无主庙,年代久远,逐渐破败,鬼剃子也是行走江湖出入风林火海偶然撞见的,修缮后做了自己的归隐处。庙名取交欢,可能是受到白行简影响(白行简写过一篇描写性爱的赋文,即《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比《金瓶梅》还要早几百年)。
    鬼剃子将交欢庙修护得很工整,四方四正,院子外栽了一圈梅花,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梅花盛开,有红梅,也有黄色的腊梅。交欢庙门前是一条河,不过已经冻住了,鬼剃子穿着蓑衣坐在江边的木板长廊尽头,“独钓寒江雪”。
    “红姐!”
    “我靠!”我惊讶地看着慢慢扭过头的鬼剃子,螓首蛾眉,远山芙蓉,年貌三十上下。
    梦云舒竟然给我卖关子,我还以为鬼剃子是个相貌丑陋,身高五寸的老头子。
    鬼剃子原名付红,为人性情豪爽耿直,认识的人无论大小长幼,都叫她红姐。红姐放下鱼竿,拎着桶,扭着身子大跨步走来,上来就是一个大拥抱,问梦云舒:“这小同志是谁?”
    “我徒弟,易经纬。”
    付红又是一个大拥抱,搂着我不放,说:“今天开始,你给我当徒弟,不要跟这糟老头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下大雪你钓鱼,一条也没上钩啊!”梦云舒调侃红姐。
    付红立马回道:“谁说没上钩,这小帅哥不是嘛?”
    我在心里向付红竖起大拇指,可谓是江湖上一股“清流”。
    脱掉蓑衣的付红,着一身黑色长衫,朴素无华,却很显身材,妙曼婀娜。她无比开心地招待我俩进屋,我留意到庙门拓一副对联。
    上联:时迁岁改,生戢戢之乌毛
    下联: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
    (这两句话是《大乐赋》的开篇语,描述的是男女生理性状)
    庙里有三间屋子,正中间是月老殿,里面供奉着两尊塑像,一尊是月老,一尊是白行简,月老殿左右分别是侧殿,被付红改做了厢房。
    白行简,我以前没听过,问付红才知道《大乐赋》这些事,付红毫不避讳地说:“那什么阴阳交欢的,就是黄色小说,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我们不是考古学家,对白行简和他的《大乐赋》不感兴趣,梦云舒开门见山地说:“红姐,这次来找你,是要你出山帮个忙。”
    付红把火盆搬近我们,边倒茶边说:“寒冬腊月的冻死人,先喝热茶,快点。”
    我几乎是被催着喝下烫口的热茶,看着付红满不在乎的表情,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一口答应,因为她欠梦云舒一个人情。
    说到这里,有必要说下付红“鬼剃子”称号的来头。“鬼”在南京一带,下江黑话中,指土匪头子,“鬼剃子”顾名思义,就是给土匪头子剃头的人,我打量过付红,她带着点颜色的头发,是有点理发师的气质,就是不知道她这性格是怎么愿意小隐于林的。
    我当时说了句话:“红姐,你在这里隐居,简直埋没人才,你应该中隐于市。”
    付红说:“江湖是非,儿女情长,已经是过去,我在这里竹林听风,看雪飞山,修身养性,正好克制克制我的暴脾气,哈哈,是吧,云舒?”
    梦云舒说:“现在的世代不像以前了,精彩纷呈,百花齐放。”
    “行了行了,我们都不要在这文乎文乎的了,说正事吧!”
    梦云舒把事说了遍,付红一口答应,说:“我欠你的,老梦,正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那日,我们在交欢庙留宿了一晚。傍晚时候,夕阳西下,小雪纷飞,山头云气腾飞,这是东部地区不可能看见的景象。木廊尽头临水踏冰,我们凿出窟窿,抓了河鱼,就在河边搭起石堆,生火烤鱼,记忆中,鱼味很香,付红还搬出自酿的梅花酒,拿起大碗就着腌制的鹿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天擦黑时,付红的看家狼下山回来了,竟然叼回一只肥野鸡。她的狼于黑暗处目如火炬,双瞳“灼耀”亮黄色光芒,天生异禀,看见我和梦云舒立马丢下野鸡,扑上来,吓得我拔腿就躲,付红一伸手掌,她的狼就停住,站在原地不动。
    我摸摸胸口,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它要吃了我。”
    付红说:“这是我养的狼,卡门。”
    卡门走近付红,屁股蹲坐在地上,抬着高傲的头颅看着我和梦云舒。柴火温暖着我们身体,火光映得周围一片明亮。我们在火堆旁烤到八点多,不再加火,柴火烧得只剩一堆白灰火星,就都进庙休息。
    西殿是付红的杂货铺,东殿也只有一张床,梦云舒依然一人一旁打坐,我和付红一人一床被子,睡一张床。夜间,我迷迷糊糊竟然听见有女人的喘息声,下意识联想到是不是付红和梦云舒在做什么坏事,但是借着桌台上的油灯,我看见付红和梦云舒各自“相安无事”。
    喘息声断断续续地响,我被吵得头昏脑胀,就披衣服起床,却被付红拉住,还吓我一惊,她小声地说:“嘘,这庙里没人,声音从地下来。”
    梦云舒忽然说话:“我误会你了,还当你在欺负我徒弟。”
    付红一丢枕头,骂梦云舒:“孬孙,老娘岂会吃嫩草!”
    梦云舒一直闭着眼睛,泯着嘴微笑。
    我尴尬地又躺回刚才的位置,趁着一点余热裹紧被子。那一夜,我像进了动物园,听到了很多奇怪的动物叫声,还有猫叫春的怪音,连付红也说不出地下藏着什么东西,自她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听到了这些怪声,但是她把交欢庙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我们启程离开交欢庙,由于付红带着卡门,所以我们不能坐绿皮车回安徽,只能扒火车。那是我第一次扒火车,记忆深刻,在拉煤的露天空车厢里,遇到了两个四川的耍猴人,牵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野猴子,脏兮兮地蜷缩在一起取暖。这些野猴子毛发稀疏,发黄,互相捉虱子放嘴里咬,想想家里的小墨迹,待遇还真算好的了。
    耍猴人的脸和煤渣一般黑,被猴挠留下的老疤如沟壑纵横,他俩龇着盐白色的板牙、露着暗红色的牙龈,给我表演节目,一路上倒也不觉得着急,只是火车到了河南,耍猴人就下车了。
    等我们转车回到全椒,第一件事,就是部署了古河镇捉虾蟆精计划。
    在这里要说下付红的本事,用她的狂言说就是:我祖宗龙都抓得住,何况一只癞蛤蟆!实际上,付红祖上是逮蛟人,梦云舒说逮蛟行当早已落寞,付红也只是学得皮毛,在摘灵一行里,算是冷门专业。付红有一把蛟锁,长柄双钳,钳内有机关,套住蛟的身体,可以牢牢锁死。在我眼里,付红和梦云舒都属于武功高强、腿脚轻快、走路带风的一类人。
    古河镇地处全椒肥东交界处,交通方便,地理位置优越。“老太”住在古河镇最西边,独自圈地盖了一座万灵寺,占地一万多平方米,比千年三塔寺还大,每日求签人来不绝,香火不断,鞭炮齐鸣,火炉里的柱香通宵地烧。付红勉强读出寺门镶的一副对子:有求必应无上如来佛佑国佑民佑乾坤,不祈还愿小鬼敬老太保家保身保平安。拗口无比,付红往柱子上呸去一口痰。正好落在敬老太三个字上,我解释说:“这里面给人看病去灾的神婆,我们这里都叫她老太,她自己姓敬,要是你不还愿,看病是白看。”
    梦云舒说:“里面的祝由婆也是被虾蟆精所害,迷失了心智。按照我们制定的计划行事,不要伤到无关的人,不然派出所来人就不好解释了。”
    付红两拳攥得嘎吱吱地响,说:“半小时结束战斗!”
    那天刮北风,风从寺庙后门穿过整个寺庙,吹得风铃叮当响,院子里的积雪被清扫在一边堆积如山,红色的炮仗屑和烂泥搅和在一块,被众人鞋底带的到处都是。走近大雄宝殿,我独自走到侧门靠着,握着从派出所借的大对讲机,随时呼叫二舅到场(二舅时任小集乡派出所所长)。
    老太一如既往地笑迎来求签的香客,梦云舒和付红装作是外地来的小两口,因为生孩子事情来求签,老太的助手们手忙脚乱地拿本子登记信息,他俩领了条子,坐在板凳上等候。排队的人很多,都是苦着脸愁眉不展的,经过老太一看事,马上看到希望一般,绽放灿烂的笑容,因为这种迷信的传承和影响力,农村人生病宁愿花钱来看老太,都不去医院。
    轮到他俩时,付红吊儿郎当地拿把锉子在打磨指甲盖,梦云舒端坐在老太面前。老太拿着梦云舒递上去的纸条,笑笑,说:“你俩的病我看不了。”
    梦云舒问:“为什么?”
    老太说:“因为你俩不是来看病的。”
    付红一愣,放下锉子,恶狠狠地看着老太。
    梦云舒说:“我俩是来看病的。听人说,老太有神通,不问来人,就知来者家住何处门口何树何屋?是有此事?”
    老太神态安然,说:“我只知有疾苦,来寻我看病的人,你俩,不知。”
    付红突然嚷嚷道:“会看,就会看,不会看,你就不会看,少在这装神弄鬼。”
    梦云舒说:“老婆,你控制下情绪。”他接着说,“老太你说的对,我俩不是来看病的,你也看不了我的病,我的病要去医院看。但是,我还是要问一件事。”
    老太一样的姿态,问梦云舒:“什么事情?”
    梦云舒头抻出去一截,同时,打了一个“OK”的手势,说:“我逮到你,你是想被我打了,还是想被我卖了?”梦云舒后来告诉我,他看见骑在老太头上的虾蟆精,身体从灰色瞬间变成了赤红色,它害怕了。
    二舅那边也收到了我的请求:二舅快来。
    老太旁边的助手们察觉到梦云舒和付红要闹事,围过来,要撵他们出去。付红对着指着她的两人,各是一拳,打的两人措手不及,后背贴地四脚朝天,其他三人见状扑上前来,付红忽然站起来,一脚踢飞地上的小板凳,直接砸断一人鼻梁,吓得旁边几位盘坐在地上的老奶奶连滚带爬逃到门外。
    付红有一门绝技,“口吐飞针”,杀人于无形。这门绝技并非她一人会得,李咬也会。李咬当年是白山上的土匪头子,方圆几十里的山头大王都敬畏他,新中国成立后,全椒县政府响应中央号召,铲除土匪草贼,又怕北山和滁县(即现在的滁州)琅琊山的诸多大王们抗拒不降,便安排了李咬前去招安,条件是可以放他一马。
    李咬前去琅琊山招安土匪头子李强,李强用烤野猪肉招待他,一根根铁签串的肉串摆满桌子。李咬每吃一串肉,都会仰头吹铁签,待肉吃完,满房梁都钉着铁签,走时告诉李强,他功夫再好,都敌不过政府一杆枪,趁早归顺政府。
    付红嘴里含的是普通绣鞋针,针穿过其他两人耳垂,带着血丝钉在柱子上。
    梦云舒迟迟没有动手,虾蟆精也没有逃走,和梦云舒面面相觑。虾兵蟹将们被收拾干净,后院藏的打手们握着钢管砍刀冲进来。大殿里“人走穴空”,只有我半只脚还踏在门内,看见打手们,也慌忙跑掉,和门外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群众躲在一起,垫脚抻头看。
    只见付红干架如行云流水,上蹦下跳,暴力血腥,将打手们收拾得落花流水,由于下手太重,好几个被打成残废,我们为此赔了不少钱。虾蟆精看手下皆败于阵前,便使三十六计的上计——走计,临空一跳,“哎呀”,被梦云舒一抬脚,射在墙上,又弹到门口,现出原形,一只好大的蛤蟆,足足有猪食槽那么大,付红跟上前一蛟锁锁住虾蟆精,人群里一下炸开锅,指着虾蟆精大呼小叫。
    梦云舒正要揭露虾蟆精的阴谋,虾蟆精忽然身体爆浆,喷射出数道白浆,那是它皮肤里的毒脓。付红和梦云舒慌忙躲避,虾蟆精趁机蹦出门外,吐出长舌勾在屋檐边上,一收舌头,便溜上殿顶。
    大殿太高,他俩上不去,付红便打开锁头锁柄连接处,分开头柄,锁头下方连着藏于锁柄里的细长铁链,一个精准定位,蛟锁牢牢地擒住虾蟆精,被付红拽下大殿,掼在地上。梦云舒走出大殿,掏出匕首,脱下外套,盖住虾蟆精,割下它的两米长舌,擦干净刀刃上的蓝血。
    他说:“癞蛤蟆成精了,想害这位老人家,正好被我逮到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去看看里面那位老太太吧!”
    人们又纷纷围到老太身边,正这时,大殿外忽然一声枪响,接着冲进来一群混混,为首的头头叼只烟,晃着一把锃亮的手枪,是 的马仔。 是六镇镇扛把子,万灵寺是他罩着,刚才打架期间,寺里有人通风报信了。
    马仔慢悠悠地问:“谁敢砸三爷的场子?”
    里面被打倒的助手们全部指着梦云舒和付红说:“就他俩,春哥,你们再来晚点,我们都没命了。”
    梦云舒说:“人是我们打的,可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这只癞蛤蟆成精了,我帮这位老太收拾蛤蟆精。”他揭开衣服,指着虾蟆精。
    马仔突然哈哈贱笑:“蛤蟆精?哈哈,现在是新中国了,哪来的妖精?你俩打了人,砸了东西,损失费一万块,给不起就卸你俩胳膊。”
    马仔明显在讹钱。付红冷笑一声,说:“严打都打不尽你这些苍蝇,老梦,一窝端了得了。”
    梦云舒点点头。
    马仔立马变紧张起来,枪也不晃了,拿好指着梦云舒,其他混混举起刀朝向他俩。
    再快的刀也比不上子弹。
    梦云舒很识相地举起手来,马仔却误以为梦云舒要动手,手指一收,枪走火,“砰”地一声,射出一枪,正中梦云舒左胸,梦云舒应声倒地。马仔枪掉到地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愣住,随后,大家开始小声说“杀人了,杀人了”。
    付红骂一声马仔,扑到梦云舒边上,没曾想,梦云舒突然坐起来,把付红吓得一声尖叫,所有人都往后退步。梦云舒揉着左胸口,站起来,马仔上下打量梦云舒,立马弯腰捡起手枪,闭着眼瞎喊:“命真大。一万块,一分钱不能少。”
    梦云舒说:“没有一万块,只有一块钱。”他从口袋掏一块硬币,弹起落在地上。
    马仔愤怒至极,吆喝小弟们,动起手。可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马仔的小弟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战斗,每个都被付红打成残废,躺在地上。马仔举枪指着付红,说:“你俩摊上事了,不给走,我叫人。”马仔打电话给 求救, 的家就在小集街道,老派出所也在小集街道。所以,二舅和 是一前一后到的万灵寺。
    金家三兄弟,个个生来凶神恶煞,二哥金二早些年因为灭门案被枪毙了,大哥金大是小集菜市场的城管,就 一人混黑道,和二舅是老交情。
    二舅带着警察赶来把马仔和受伤的混混们全拷了,又把围观群众赶完。 带着一帮小弟,骑着摩托车,冲进万灵寺,大老远就听见一阵阵喇叭声。可 一进寺,迎面撞见二舅。二舅一米九个子,身材魁梧,衬得 像武大郎一样。
     开开笑颜道:“哎呦,谢所长,你这是?”
    二舅还是那句口头禅,那个姿势。他举起右手朝 和他后面的小弟们挥手,说:“大家好。老三,你这小弟私藏枪支,被人举报,我抓他回所里。”二舅没有提到打架的事,是因为梦云舒也打了万灵寺的人,找个借口,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 十分老练地递上一支烟,说:“老谢,抓,该抓!”然后, 朝着马仔就是一巴掌,打出血了,骂道:“枪都敢带!谢所长就该就地枪毙了你!”
    二舅把 拉到一边,小声招呼道:“我外甥找老太算旧账,不是坏你生意,枪我肯定没收了,人你带走,我外甥赔点钱,这事到此为止。“二舅拍拍 肩膀, 会意地点点头。
    自从我们抓走虾蟆精,老太便失去给人看鬼病的能力,万灵寺业绩一落千丈,坊间也到处传梦云舒抓虾蟆精的事情。至于那天,梦云舒为什么中了马仔一枪子弹没有死,是因为金书救了他。梦云舒在来全椒找我前的日子里,和游子善碰过面了。游子善当时在金陵饭店邀请我们加入“异人组”帮他办事,梦云舒思考后,提了一个加入组织的条件:帮他找到金书。
    当年曹氏兄弟意外得到的金书卖给了南京的某个博物馆,实际上,金书被博物馆工作人员走私卖到了国外,最后又被某个洗钱的富豪秘密买回国内,秘密捐给了某个有钱大省的博物院。


    今晚到这里。

    那时候国家对古董文物重视度没有现在这么高,另外金书被当做洗钱的工具,所以游子善花很小的代价就把金书弄到手,送给了梦云舒,背后涉及到庞大的关系网,也只有游子善有这本事,令梦云舒开心的是,没人知道金书是活金。
    梦云舒视金书如宝物,得到后一直藏在衬衣左边内侧的口袋中。在我和付红的追问下,他才缓缓掏出金书,真的就像传闻一样,金光四射,大小有两个新华字典,梦云舒说一共200页,每张金纸薄如蝉翼。
    付红几乎跳起来要,叫道:“行啊老梦!哪得的宝贝?”
    梦云舒只给我们看了一眼便收起来。
    金书挡子弹的具体原理是什么,我不是专家,并不懂,但是我猜一定和它的活金生物特质有关。
    后来,付红领着卡门,要回交欢庙继续过着陶渊明似的生活。梦云舒没有过多挽留,他知道付红无心留恋凡尘,其中的故事,以后有时间再说。
    虾蟆精被我们逮回家中,父亲喊来二姐三姐,大家看着丑陋的虾蟆精,又恨又怕。被割掉舌头的虾蟆精没本事逃跑,为防止它喷射毒液,我们给它裹了一层薄膜。梦云舒让父亲在屋后挑了块干地,挖一个大坑,下面铺上一层厚稻草,将虾蟆精丢进去,往它身上倒了一桶汽油,虾蟆精奋力挣扎,两只眼睛恶毒地看着我们,被父亲一叉戳穿左眼,发出怪异的叫声,吓得两姐姐跑得好远。
    父亲万般辱骂虾蟆精,气愤地擦着火柴,点着汽油,大火一下轰烧起来,火焰吞噬了虾蟆精,坑里传出一声巨响,是虾蟆精身体膨胀爆炸的声音。烧完虾蟆精,父亲往里面洒了一筐石灰,填了。
    父亲夸梦云舒为民除害,还替大姐报仇雪恨,杀鸡宰鹅招待他。梦云舒当然开心,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一股很重的杀气来自东南方。所以,接下来,他要带我一起正式加入游子善的异人组——粘杆处。
    粘杆处是个很古怪的名字,我生平第一次听闻。粘杆处的门槛非常高,里面的人每个都是绝世高手,拥有一技之长,每个人的任务都是摘灵,游子善会根据灵物的价值大小给予报酬。
    我除了天生体质惊奇,别无他长,是梦云舒要求游子善必须收我进粘杆处,他想让我跟着他,快速成长起来。
    粘杆处在全国分为八个舵(东北、华北一、华北二、西北、西南、华东、华南一、华南二),由八个舵主管理,游子善作为UMA在中国的总舵主管理八个舵主。梦云舒分入的是华东分舵,办事处设在合肥老报馆附近,舵主是J哥,苏里唐?阿克木,新疆维吾尔族人,原先是西北舵主,游子善搞内部阶级斗争时调换过来的。
    当然,那时候我们只是彼此初识,后来交情甚好。第一次见面,他戴着棕色的牛仔帽,披着墨西哥绣花披毯,腰间挂着一只BP机,蹬一双高筒马刺皮靴,古铜色的肌肤,脸颊两侧长满络腮胡子,像一个粗犷的美国西部牛仔,而实际上他也确实去过美国西部淘过金。
    苏里唐惜字如金,表情淡然,他不爱熟人叫他苏里唐,阿克木也不行,他有自己的英文名Joe?Blondie(乔?布兰迪),大家都喊他J哥。
    虽然我是梦云舒力荐的人,苏里唐还是要亲自面试我。他的办公室比较简陋,黑色桌子上摆了一堆叠放整齐的文件,一面镜子,一支金色钢笔,一只烟灰缸,一个瓷缸(搪瓷杯)。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黑色雪茄,首先问我抽不抽,我摆手拒绝,他便捏根火柴往桌子上一擦,点着了。
    他见我盯着他手中的雪茄,又问:“抽一支?”
    我还是摆手拒绝,我不太好意思地问:“你那火柴哪买的,桌子上也能擦着?”
    苏里唐没有回答我,他说:“你会点什么?”
    这话耳熟,两年前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合肥某制药单位上班,当时车间主任第一句话也是差不多这么问的。
    我坦率地说:“我大学读的生物工程,会些和生物制药、研究相关的。”
    苏里唐很有兴趣地问:“你是大学生?”
    我点头。
    我看出来他很高兴,他说:“你是第一个加入粘杆处的大学生。”
    谈话简洁,很快结束,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本子,打开,里面是字体各异的名字,那些人都是粘杆处的前辈。同样,我也要在上面签字。他另外给了我一支钢笔,装的红墨水,签上红名:易经纬。
    名字一旦上了红名单,就代表正式加入粘杆处。
    苏里唐有个助理范山人,是个道士,他负责给我们宣讲粘杆处组织纪律规则以及任务提成。粘杆处规定新人入门,三年不得离开,每年捕捉到手的灵物不低于三只,三年不低于十只,提成根据灵物价值计提,提成比,10%,算下帐,如果一只灵物价值一万,自己可以拿一千提成,这在当年已经是相当高的工资了。
    而我和梦云舒第一单任务就是一笔大生意:捕捉姑获鸟。
    梦云舒选择粘杆处一个重要原因是粘杆处有丰富的灵物分布资源。自古时以来,随着时间推移,人类活动面积极速扩大,成精的灵物躲藏越来越深,搜寻难度加大,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稀缺资源,粘杆处有成熟的灵物线索体系,大量减少搜寻时间。用范山人的话说,生意都是相通的,一个好的平台永远比个体户强。
    然而,在那个全面实施改革开放,建设四个现代化,努力奔小康的特殊时期里,去南方下海创业一定是比在大集体里混饭吃有前途得多。
    捕捉姑获鸟行动由范山人带队,他掌握的线索说姑获鸟在湖北某山。古籍《玄中记》中记载:“姑获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今时小儿之衣不欲夜露者,为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故世人名为鬼鸟,荆州为多。”此外,《酉阳杂俎》、《天中记》皆提到此鸟九头。
    范山人给的姑获鸟档案里,将姑获鸟描述为一种鸟首人身怪物,两侧生有巨大翅膀,并且提到,姑获音同古惑,广东香港一带古惑仔叫法亦是来源于此。
    在出发前往湖北前,我和梦云舒去了一趟母校,安徽大学龙河路校区,现在叫老安大,因为本世纪初安徽大学在合肥经开区新建了一座新安大——安徽大学磬苑校区。
    1982年我考上安大时,家里没钱交学杂费,母亲借钱凑了几百块,三姐连续一个月晚上抓青蛙蛤蟆卖了60块钱,母亲把这些钱缝在我裤头上,贴身保管。
    我渡过艰苦的四年求学时光,临毕业,贫穷还是限制了我继续求学的机会。86年那会,研究生考试在中国也才恢复几年,热度却很高,我考虑到家境情况,没有选择考研,而是包分配直接进入工作。
    我告诉梦云舒一个秘密。大学时,我追求过一个女孩,和我一样,她也是农村出身,不过,恋爱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他是合肥本地人,父亲在机关单位工作,是个高干子弟,毕业后,家里给钱出国了,还把女孩“抢”走,因为他家里愿意出钱让女孩一起出国深造。
    外公活着时候听评书,经常感慨,世间事,无巧不成书。那日,我俩在安大闲逛,正好碰见了他们俩,他们已从国外回国,一个从事科研项目—基因工程研究,一个留校执教于生命科学学院,还都是好归宿。
    安大种了很多梧桐和银杏,光秃秃的树杈上举着一处处散雪,趴满红楼东墙的爬山虎暂时枯死一片,我们四人就在红楼下撞见,互相尴尬地笑了笑,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东西分开。
    梦云舒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一个女人而已。
    那日,我写了信给母亲。当天夜里,风刮得窗户阵阵响,第二天,暴雪降临,火车停运,捕捉姑获鸟计划暂时搁置,但是我们接到了新的任务,刺杀李庆祥。
    这个任务纯属意外,我和梦云舒也是赶巧。李庆祥是合肥当地有名的老流氓,有钱有势,年纪五十,喜欢收藏古玩字画、遛鸟养鱼。J哥接到上级指示,此人恶意霸占一只红耳玄龟,必须除掉,拿回玄龟。
    不用想,这只被霸占的龟定是个大宝贝。
    范山人履历神秘莫测,最擅长阴阳术和易容术,绝技是五鬼抬轿和幻音术。除掉李庆祥,范山人只轻松用了一计,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李庆祥见了阎王。
    李庆祥和大多数黑社会大佬一样,贪财好色,最喜欢出入歌舞厅,身边围着一群小弟靓女。李庆祥有老婆,但是经常不沾老婆边,在外面不知道有几个小老婆,成天和小老婆一起厮混。
    那时候新兴的舞厅相当于现在的夜总会,可以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玩女人,李庆祥经常光顾的一家舞厅叫顶峰歌舞厅,有脱衣舞表演。国家实施改革开放后,个体经济前所未有地得到蓬勃发展,在先富带后富的指导方针下,不仅沿海城市,中部地区有钱人也渐渐多起来,有钱人不再满足于物质上的享受,也注重精神上的愉悦,肮脏的事情便诞生于此。
    范山人先带我俩去顶峰歌舞找到李庆祥。我第一次去那种场所,音响播放巨大的音浪,一大片衣衫不整的人跟着音乐摇晃身体,年轻的女孩们袒胸露乳,暴露雪白的大腿,短裤只勉强挡住裤裆,这股来自美国的穿衣流行风,在那时被人评头论足,她们却自我感觉良好,我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范山人拍我一巴掌,坏笑说着什么话,噪音太大,无法听清,但是我约摸能猜到,他叫我放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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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2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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