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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斩妖风云会1929】妖异悬疑~阴谋暗战~恐怖基地十年连环计[第2页]

作者:王敦敏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8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樊赫夫发愁道: 怎么办?老妖岭延绵几百里都是深山老林,只有蟠龙寨门口这一条道可以进去,只能在他们身上做文章。

    长顺道: 和他们打交道可太难了!以前都没事,这次意外是因为前日袁凤池率兵惊扰。如果能说服袁凤池放过蟠龙寨不再有行动,他们自然会松懈下来,得做袁凤池的工作。

    樊赫夫摇摇头: 这不是长久之计,容我好好想想。

    长顺盯着樊赫夫,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不是还有金龙吗!我说少爷怎么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呢,该不会是你一早埋进去的钉子吧?
    樊赫夫苦笑道: 我吃饱了撑得和我儿分离十年吗?就为了那么一个破土匪窝子,我图个啥?

    长顺嘿嘿怪笑,没再言语。

    次日一早,樊赫夫去龙华寺拜见德恒法师。

    龙华寺距离老妖岭五六里远,与蟠龙寨、老妖岭三足鼎立,成三角之势。寺院古朴宏伟,已伫立几百年之久,香火极盛。其现任主持德恒大师更是远近闻名的大德高僧,乐善好施,普度众生,寺院里常年赊粥布施。

    一大清早,龙华寺院落里已经聚集了十余个叫花子,众僧人正在熬粥,往来求神拜佛的百姓纷纷拍手称赞德恒慈悲为怀。
    樊赫夫轻车熟路,直接进入内室。见一身材高大,年约七旬的老和尚正在看经书,只见他精神矍铄,目如阳春,此人正是德恒大师。

    樊赫夫打过招呼,诉说了蟠龙寨阻截粮队的事以及儿子的下落,请德恒大师指点迷津。

    德恒思考片刻道: 依老衲看,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贵公子既然在山寨执事,把他找回来了,其余事也就迎刃而解,凡事以和为贵。

    樊赫夫问: 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我怎么交差?
    德恒道: 心怀坦荡,何须交差?樊施主是为开源县城苍生考虑,向那林中精怪进贡以保一方平安,实话实说岂不妙哉?难道要一直做无名英雄吗?

    樊赫夫楞了片刻,笑道: 大师教诲的极是,学生太过迂腐。

    最后,例行老规矩,德恒拿来观音签,樊赫夫抽签。樊赫夫诚心实意默念一番,抽得第四签玉莲会十朋,签曰: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庭重改换,更添福禄在儿孙。

    德恒击掌笑道: 好好好,此乃上签。此卦古镜重圆之象,凡事劳心有贵也。

    樊赫夫闻言心情大好,喜气洋洋地与德恒告辞返家。
    第5节

    春树居酒屋是开源县城内一处传统的日本酒馆,宫本光一是这里的常客,时不常过来斟上几壶清酒买醉以解乡愁。

    眼下,宫本又在独自一人喝闷酒,一名熟识的日本歌舞伎照常过来挑逗,宫本一反常态,不耐烦地喝令她退下。

    歌舞伎受了委屈,惊讶地问宫本君今天是怎么了?

    宫本郁闷地摆摆手示意歌舞伎让开。摇摇晃晃地起身,前往樊府。
    宫本酩酊大醉,到了樊府门前直接往里闯,被老海为首的一队护院拦着不让进。宫本索性大叫祥云的名字,非得见她不可。

    樊府里面,金凤正和祥云闲聊。听闻宫本放肆,金凤要出头骂他走。祥云拦下金凤道: 此事还需我自己解决,姐姐不要再节外生枝招惹他,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金凤听了不再逞强。

    祥云不急不躁地走向大门,老海等人忙拦住她,祥云告诉大家伙无须担心,自己自有分寸,言罢镇定自若地出了门。
    宫本原本已经有些恼羞成怒,见到祥云大喜过望,酒劲立时消散三分。他感到自己此举有些荒唐,却又有些借酒撒泼的恣意。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祥云跟前,怔怔地盯着对方,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祥云云淡风轻: 宫本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宫本回过神,酒劲又退散二分,他认真地回答: 我,想和祥云小姐交个朋友!

    祥云不假思索地答道: 一来男女有别,二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从命。

    宫本颓然问道: 祥云小姐这是拒绝我了吗?
    祥云正色道: 抱歉。

    宫本坚持道: 我是诚恳的,并没有恶意。我就是欣赏祥云小姐你,想和你接近。你,明白吗?

    祥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宫本先生是正人君子,言必行行必果,我也很尊重你。但是中日之争不可避免,两族不两立,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时,樊赫夫返回家门,见宫本纠缠祥云很生气,想想又忍耐下来,客气地劝宫本离开。

    宫本依然坚持,不愿放弃。
    于是樊赫夫放任宫本自己留在府外,叫祥云回内室商议。

    樊赫夫父女二人刚进屋,张九莲便焦急地迎上来询问情况。

    樊赫夫告诉妻子,已然决定去蟠龙寨拜会,借答谢的名义接近金龙,一会就动身,叫她赶紧吩咐下人准备厚礼。张九莲闻言兴高采烈地出去安排。

    金凤闻讯也来凑热闹,见了祥云先是奚落一番,问她干嘛做事这么肉,直接像昨天似的,把宫本打跑不就完事了吗?

    祥云苦笑道: 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我可打不过他。

    金凤不信,非说祥云藏着掖着,做事畏手畏脚没意思。
    这时家人来报,说宫本还守在门外,扬言说祥云在哪他就在哪。

    祥云银牙一咬: 干脆让孩儿随爹走一遭蟠龙寨,宫本有本事就跟着。

    张九莲和金凤阻止说,那怎么行,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进土匪窝子。

    祥云说就算是土匪也都是义匪,你们昨天不也都瞧见了,那当家的侠骨铮铮,断不会为难于我。再说,不是还有金龙哥吗。

    樊赫夫思量一下,点头同意。
    于是祥云回自己房间准备。她一边更衣一边琢磨去蟠龙寨之事,脑海中逐渐显现血淋淋的一幕:

    漆黑的夜,随风摇曳的惨白烛光,压抑的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令人作呕的气味。一位容貌清丽的中年妇人扶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跪在地上摆放的一具尸首旁------那是一条魁梧俊朗的大汉,虎目圆睁,眼角淌血,无声地向人诉说着生前的不甘与愤怒。

    他的肚腹被硬生生剖开,像被野兽撕咬过一样满目疮痍,七零八碎的五脏裸露在创口处,血腥地触目惊心。
    那中年妇人泪已流干,怔怔地端详着汉子的脸,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却浑然不觉,一滴一滴洒落在汉子的尸身上。

    那女孩泪眼朦胧,握着汉子已经僵硬的手,满脸的愤怒与仇恨。

    转瞬,漫天大火扑面而来,目之所及一片赤红,火海中响起绝望的惨号……

    祥云猛然警醒,心中笃定那汉子的死亡谜团和老妖岭有关,毗邻老妖岭的蟠龙寨或许也脱不了干系,这才是她坚持去蟠龙寨的意图所在。

    一切准备就绪,樊赫夫,祥云,长顺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出门,另有五六个家丁赶着马车随行,车上满载着谢礼。

    宫本见祥云英姿飒爽更加倾心,义无反顾地策马追随。
    第三章

    第1节

    樊赫夫带着众人徐徐出了县城,慢条斯理地行于郊外,不像是要去办事,反而更像是郊游。此时正值盛夏,四处野草疯长,鲜花怒放,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端的是一路好风景。饶是祥云心事重重,也被这美景吸引地心旷神怡。

    眼见进入蟠龙寨所属的繁山镇境内,樊赫夫越发放慢脚程,略有望而却步之态。

    祥云看出父亲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爹,你这是咋了?
    樊赫夫长吁短叹一通,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祥云见状一阵贴心的安慰。樊赫夫终于敞开心扉,告诉女儿一段尘封多年的诡异往事。

    只听樊赫夫道: 有件事爹做了10年却一直瞒着你们娘仨,一来是担心你们害怕,二来是这其中也有难言之隐。本来爹想着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可现如今,恐怕是纸包不住火了!

    祥云敏锐地问道: 可是与前日大街上光天化日闹鬼的事有关? 还有就是昨晚咱家运粮队遭受的变故?

    樊赫夫点头道: 要不说你这孩子脑子好使呢,一点就透。这老妖岭里有精怪的传说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其实那些传闻都是真事!
    祥云闻言心中一阵悸动,深深地调整了呼吸,然后问道: 此话怎讲?

    樊赫夫仰头望望明晃晃的日头,苦笑道: 一晃爹举家搬来开源也有十年的光景喽!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一样。爹常常想,我这一辈子的使命莫非就是这个?这一切,怕是到了该揭晓的时候了……

    祥云听的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父亲。

    樊赫夫沉思片刻,鼓足勇气道: 你可知这老妖岭的精怪为啥老老实实地守在林子里,不出来祸害人?那是因为爹和它有个约定,要想稳住那精怪确保一方平安,爹必须按月给它纳贡啊!
    长顺接茬道: 老爷这无名英雄一做就是10年!

    樊赫夫摆摆手: 有名无名的都是虚妄,并不打紧,但是昨日的送粮队被蟠龙寨给截回来了,当着袁县长的面,因为怕他认为是宣扬封建迷信,所以也没机会解释。又因为时间紧迫,今天务必去蟠龙寨把这个事说清楚,以免耽误了送粮,惹得那精怪动怒兴风作浪。就怕那当家的不信这些,不给咱们行方便,这事着实棘手啊……

    这天方夜谭般的内幕完全颠覆了祥云的世界观,她万分惊诧地望着一脑门子官司的父亲,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宫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樊家队伍,一直到了蟠龙寨地盘上,远远地见土匪盘问后把樊家人马迎上山,呆立良久,直到被冷风吹的彻底清醒过来,才惆怅地离去。
    樊赫夫等人把一应辎重留在山脚下的营地,随崽子穿越重重关卡障碍,终于抵达山寨。这一路所行艰险,祥云心中连连惊叹。

    方斩等人闻讯已然等候在大厅前,把客人迎了进去。

    那大厅十分宽敞豁亮,能容几百人同时吃酒,显眼处设有一处香堂,供奉着一尊高约丈余的达摩老祖像,辅以一副对联:出门望见君王面,入室方知古佛心。再往里走,正对面墙上悬挂一副气势磅礴的十八罗汉图,其上书一匾:聚义厅。
    众人依次落座,上来两名体面的妇人端茶倒水地小心伺候。樊赫夫一番场面话寒暄,正待把话题引到送粮队之事,不想被杜骄阳搅了局。

    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杜骄阳一见祥云便本能的有了敌意。她无视樊赫夫正在高谈阔论,几步走到祥云跟前细细打量,嗤之以鼻道: 还以为是什么仙女下凡,亏得罗汉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也不过如此嘛!

    祥云看了看杜骄阳,矜持一笑,并未言语。
    杜骄阳却不罢休,指着祥云挑战道: 罗汉说你这两天可是大出风头,削了好几个日本畜生。来来来,咱俩练练,让姑奶奶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众人闻言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射向二人。

    祥云无奈,只得站起身拱拳道: 杜女侠乃人中之凤,在下区区花拳绣腿甘拜下风,米粒之珠怎敢与日月争光。

    杜骄阳闻言心花怒放道: 切,算你识数。这才得意洋洋地坐回到自己位子上。

    樊赫夫干咳一声打破尴尬的冷场,借机说了向老妖岭精怪进贡一事。
    方斩等人面面相觑,并不相信。

    罗汉跳出来质问道: 咱们就守着这老妖岭混日子,为何一点不知情。

    樊赫夫道: 老朽知道,咱们蟠龙寨是义匪,附近的商家们一概不动,只杀富济贫。或许是这精怪震慑于诸位的侠义心肠,不敢打扰吧。

    罗汉摇摇头: 咱们在县城还有不少铺子做买卖,虽说比不上樊老板你财大气粗,可粮食咱们一点都不缺。那精怪肚皮瘪了找咱们讨要就是,何必舍近求远找兴上你?
    樊赫夫似有难言之隐,看看祥云,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崽子报告,德恒大师求见。话音刚落,德恒已然迈进大厅。

    只听他大笑道: 佛渡有缘人,老衲测得今日有一桩公案有待化解,故不请自来,希望众位施主不要责怪老衲唐突。
    达摩老祖

    
    第2节

    方斩见状,连忙拜会过德恒大师,将其请到上座,洗耳恭听。

    德恒大师向在座各位点头示意,开口说道: 说来话长,此桩公案要从龙华寺当初建寺的因缘说起。龙华寺建于300多年前,乃是第一任主持慧智大师云游至此,观老妖岭中隐隐有大凶之气,测出此处日后必有精怪作乱,祸害一方水土导致生灵涂炭,所以守着林子不远处建寺,等待时机应此劫数为苍生除害,此秘密为历代主持口口相传。
    几百年弹指一挥间,到了德恒这一代,依旧牢记教诲丝毫不敢松懈。

    十年前八月十四当夜,德恒正在寺里接待前来开源安家落户的老友樊赫夫,突然觉得心神不宁,感应到是时候应劫。

    就在这时,德恒听闻寺外传来枪声,连忙出寺查看,樊赫夫也陪同前往。他们在寺门外发现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后来才知道,那是当时开源的警察局长华国梁,想必他是受了重伤来龙华寺求助,却因伤势过重倒在了寺门外。只见华国梁肚腹大开,五脏六腑裸露在外,血流遍地,已然气绝身亡。
    方斩听到这里,心中剧痛:原来华叔叔逝去的竟是这般惨烈!他既然未和妻女在一起,她们又是怎么遇难的?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听客心如刀割,此人正是祥云。德恒大师描述的华国梁惨状如同放电影一般在她眼前浮现。悲愤交加骤然间令她喘不过气来。

    祥云的失态被方斩看在眼里,心中平添一分疑惑。
    只听德恒继续说道: 见此惨状,德恒连呼阿弥陀佛,正欲为其超度,又有几个警察赶来此地,为首的抚尸大哭义兄。后来知道这个警察叫李忠义,是现任的警察局长。

    李忠义大哭一场,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咬牙切齿地要为义兄华国梁报仇,红着眼睛追问德恒二人可知凶手下落。

    德恒如实告知并不知晓,并且提醒道,这伤口异常惨烈,绝非人力可为,应该是被什么猛兽精怪所伤。

    话音刚落,突然有警察发现不远处的老妖岭林中有怪影闪烁,立时大呼小叫,李忠义等人不假思索地追将进去,誓要缉拿精怪为华国梁报仇。

    德恒终究不放心李忠义等人的安危,便让樊赫夫和寺里的和尚一起照看华国梁的遗体,自己孤身一人进入林中查看。他转了很久,终于在密林深处发现李忠义晕倒在地,而其他几个警察都不知所踪。
    当是时,月暗星稀,凉风习习,密林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尖利噪耳的鸟啼,草木随风摆动发出时缓时急的簌簌声响,仿佛鬼魅魍魉已经十面埋伏,伺机而动。

    李忠义仰卧在地,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浑身上下却并无伤口。德恒呼唤了几声另外几名警察,喊声仿佛被眼前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掉,并无回响。德恒束手无策,又不能撇下李忠义去寻其他人,只得背起昏迷不醒的李忠义往林子外面走去。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似乎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一直悄然尾随,但德恒几次三番猛然回身却并无发现,饶是他定力非凡,心中也觉毛骨悚然。

    一路艰阻不提,德恒花费不少时间,终于把李忠义带出了老妖岭怪林,林边等候多时的樊赫夫和两个寺中僧人赶紧迎了上来。
    德恒见状招呼那两名僧人过来搭把手接过李忠义,谁知他们连同樊赫夫突然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迟疑而又惊恐地盯着德恒,仿佛白日里见了鬼。

    德恒不解,习惯性地再次回头望去,却见肩上背着的李忠义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高高弓起后背,如毒蛇吐信一般头颈前探于自己头顶,双目半睁,发出阴冷而邪恶的绿光。二人双目对视,李忠义突然仰头喋喋怪笑。德恒心中一震,情知对方是被精怪附了体,当下把李忠义往地上一掷,就地打坐念起楞严咒。
    那精怪端的厉害,并不惧怕,反而占着李忠义的身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边骂道: 你这秃头休要坏我好事!一边作势朝德恒扑来。

    德恒连忙持金刚手三尊合一修法回击,只听那精怪一声惨叫,随即一道绿光扑向德恒重重一击,德恒当下口吐鲜血倒地,竟不能敌。李忠义随之再次昏倒在地。空中传来精怪嘶哑的吼声: 今日伤我之仇,来日必将血洗百里报之!

    德恒本欲除恶务尽,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伤势太重已然无力再战。听闻此妖发此毒愿,心中急怒交加,正值此束手无策之际,胸前所挂佛珠突然散发异香,德恒嗅之,顿觉神清气爽,赫然记起上任方丈的嘱咐,情知此妖气数未尽,须要十年后才有奇人应运斩除之。当务之急,乃行缓兵之计。
    德恒遂稳下心来,尝试与之谈判。想那精怪也是受伤颇重,忌惮德恒赶尽杀绝才口出狂言,因此并不十分抗拒,竟也认真地攀谈起来。

    最终,樊赫夫许下按月进贡粮食,以保精怪在老妖岭中安心修行的承诺。那精怪也许诺从此不再出林外伤人。

    后来精怪离去,李忠义醒来,对此间经历毫无记忆。而另外那几个警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是已经魂归黄泉。

    此后,樊赫夫一直信守承诺,按照约定送粮,那精怪倒也言而有信,从未再踏出老妖岭伤人。而那些不听劝告执意闯进老妖岭从而失踪的人,也只能怪他们咎由自取。
    众人听到这里,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樊赫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茬道:因为此事太过荒诞,怕引起恐慌,另外也有辱警察局的威名,因此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从未告诉他人。

    祥云听到此处心中悲切,问道: 那精怪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害华国梁?别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什么这个人却能挣扎到龙华寺?

    德恒解释道: 那精怪也是在我们达成协议后才藏身于老妖岭中不再外出为非作歹的,之前伤人性命恐怕非此一例,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

    祥云心中乱念纷杂,失神地念叨:为什么……
    德恒念了声阿弥陀佛,道: 那华局长一身正气,想必精怪有所忌惮,未能一击即中,才令华局长一路挣扎到龙华寺外。这件事才能大白于天下。也正是因为华施主的牺牲,才令精怪愿意妥协和我们达成协议,不再出来祸害四方,华施主也算是舍生取义死得其所了。至于为什么?机缘巧合阴差阳错,这世间多少旦夕祸福,又有谁能追究的清楚呢?

    祥云黯然,正待再次问那精怪究竟是什么来头,朱唇轻启还未言语,却听樊赫夫朗声问道: 德恒大师,我早就知道你这串佛珠非同凡响,可否讲讲它的来历?
    老妖岭怪林

    

    
    第3节

    德恒闻言,右手抚摸着挂在胸前的佛珠,仿佛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

    方斩冷眼观去,只见那串108佛珠呈深褐色,看不出材质,只觉颗颗圆润剔透,宝光流离,一望便知是件佛家至宝。

    只听德恒徐徐说道: 此乃慧智大师随身之物,传到我这里历经十九任方丈的加持,虽不能斩妖除魔,却也有一定的法力,能令人心志坚定,不坠魔障。

    樊赫夫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果然是件好法器!

    祥云看了父亲一眼,却见他正罕见的用严厉眼神警示自己,于是硬生生把已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低头不再多言。

    方斩转向樊赫夫问道: 樊老板,你们每次怎么和那精怪交接?可曾见到过它的真面目?

    樊赫夫摇摇头叹道: 避之唯恐不及,谁敢看它个究竟!我的送粮队每次都是入林深5里处,放下粮食就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它大开杀戒!
    方斩冷笑道: 我们做土匪的成天刀口舔血,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不如去会会此獠,如果侥幸能铲除了它,也算积点阴德。

    此言获得罗汉和杜骄阳的大声附和,二人摩拳擦掌,拍掌叫好。杜鹏却皱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樊赫夫连连摇头劝阻道: 使不得啊!那精怪凶悍异常,吃人不吐骨头,来无影去无踪的,方大当家万万不可引火烧身!况且当初约定也只是我樊家人可以送粮,生人勿近。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不是很好?

    方斩不置可否地问: 既然有约在先,为何府上的伙计都中了邪?

    樊赫夫叹了口气道: 老朽着实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德恒道: 这两日官府人马前来聒噪,加之寨子里的施主们又围着老妖岭设岗站哨,许是惊扰了它。

    方斩问: 此事何时能够有个了断,德恒大师可有高论?
    德恒正色道: 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德恒。

    德恒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诸位可还记得,方才老衲说过慧智大师曾经预测到此妖面世,必将为祸十年,其后自有英雄横空出世将其铲除。算来,此劫的了断当在今年。风云际会,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祥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又问: 大师,华国梁可曾留下什么遗言或者遗物?

    德恒遗憾地摇摇头: 老衲和樊施主赶到寺外时,华局长已然往生,并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至于遗物,当时场面混乱,并无留意。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叹息。

    樊赫夫撇了祥云一眼,扯闲篇转移了话题,暗示祥云不要再多嘴。

    此事至此真相大白,但众人各怀心事,俱不轻松。时近晌午,方斩传令大摆宴席招待贵客,德恒与樊赫夫欣然应之。

    席间,樊赫夫试探杜鹏几次,确定他已经完全失忆,并且引着他把当年在蟠龙寨一带如无头苍蝇般游荡,并被杜一抢收留的话套了出来。
    原来,这杜鹏所有的记忆都从十年前遇到杜一枪那天开始。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他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灰头土脸一身伤痕的身处荒郊野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身上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天越发阴沉下来,杜鹏浑浑噩噩的来到了蟠龙峰山脚下。他茫然地往前走着,忽听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随后他便被一队人马包围。为首的正是大当家杜一枪。

    那天正值杜一枪五十大寿,带着四梁八柱乔装打扮去城里听戏,乘兴归来。见了呆呆傻傻的杜鹏,大家伙叫嚣着把这傻狍子插了算了,杜一枪却说大喜的日子不想见红,瞧这傻小子面善,遇见了也是缘分,于是把杜鹏带上了山寨,后来相处融洽,索性教他武艺,收为义子。

    樊赫夫听到这里老泪横从,拉着杜鹏的手道: 我儿真是命不该绝啊!
    杜鹏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依然触动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樊赫夫,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樊赫夫见状,拉着杜鹏的手问道: 你胸口是不是有一处青色纹身? 还有,你右脚踝处是不是有一条伤疤?那是你十二岁那年骑马摔的啊……

    这两处痕迹杜鹏从未示人,他至此确信樊赫夫所言非虚,一时间心中翻江倒海激动万分,不由得双膝跪地,含泪叫了声爹。

    父子分隔十年再度重逢,各种唏嘘亲热自不用提,众人也纷纷敬酒道喜。樊赫夫老怀慰藉,连连畅饮,杜鹏落叶归根,心中压抑太久的巨石终于落地,亦喝的酩酊大醉。
    谈笑间,德恒大师答应去樊家救治中邪的伙计。方斩也应允樊家当夜再次送粮,蟠龙寨不再过问。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德恒大师随樊赫夫一干人告辞下山。樊赫夫父子依依惜别,约好尽快团聚。

    归去途中,祥云问樊赫夫可否当晚一起送粮,想去见识一下那个精怪的厉害。

    樊赫夫斩钉截铁地阻拦:姑娘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啦,咋净逞能? 万一惹恼了那精怪,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德恒大师闻言深深地看了祥云一眼道: 阿弥陀佛,前路凶险,但愿女施主好自为之。

    祥云不再多言。
    第4节

    待樊赫夫一行离开后,蟠龙寨的几位骨干成员针对怎么应对老妖岭精怪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除了为首的方斩,在座的有顶天梁罗汉-----因方斩由原先的顶天梁荣升大当家的,便提了罗汉接任顶天梁,这罗汉跟了方斩多年,也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管直,敢下死手,百发百中,对敌交锋时凶神恶煞如敢死队队长一般,因此弟兄们心服口服尊其为炮头。有托天梁金长广,绰号老算盘-----一个五十挂零的瘦高个老头,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擅长占卜吉凶,祈神庇佑。有应天梁马三好。有兼任顺天梁的二当家杜鹏,平日负责山寨的后勤供应,相当于大管家。当然还少不了虽然不在四梁八柱之列却凡事都要硬插一杠子的大姑奶奶杜骄阳。
    老算盘率先发言,捋了一把山羊胡,摇头晃脑地说道: 老夫刚才起了一卦,乃狐涉泥中之象,作阱自陨之意。百事阻隔而不通不达、自取困穷啊。诸事不宜扩大,或有意外之灾,应当凡事谨慎,不宜插手老妖岭之事。

    杜鹏还沉浸在父子相认的巨大喜悦中,无心节外生枝,便借着酒劲附和,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骄阳一贯看不惯老算盘神神叨叨的样子,当下毫不留情面的一拍桌子,娇喝道: 瞧瞧你俩那个怂样! 别听那老和尚说的神乎其神的,咱可是土匪,胡子!还怕它个什么妖怪不成?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还容它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反了不成?!
    罗汉也是个火爆脾气,闻言连连叫好附和: 对,干他娘的!

    方斩未置可否,望向马三好,用目光征询他的意见。

    马三好沉稳地回答: 咱一个看家护院的,拿不成啥大主意,一切都听大当家的派遣!

    众人纷纷看向方斩。

    方斩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此妖固然为非作歹害人性命,但毕竟未招惹我蟠龙寨一草一木。眼下咱们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
    罗汉不满地问: 斩哥,刚才当着那德恒大师,你不是还说要铲除了那妖怪吗?咋撒泡尿的功夫就怂了!

    方斩似笑非笑,模棱两可地答道: 说话可以信口开河,做事可不能头脑发热。咱得对绺子里弟兄们的身家性命负责啊。

    杜骄阳闻言虽心有不甘,然而看方斩这不容置疑的决断,立时没了脾气,转而消停地端详着方斩,一副花痴模样。

    最终方斩传令,全寨人马当夜不准下山,违者重罚。
    另一边,樊赫夫一行也抵达了樊府,樊赫夫毕恭毕敬地把德恒大师请进了家门。

    德恒仔细检查了那十几个中邪的送粮伙计,道: 樊施主放心,人无大碍,只是魂魄都被拘禁,应该是被那精怪留在了老妖岭怪林中。老衲建议今夜再去送粮,就还用这原班人马,届时老衲同去,做法招回这些魂魄便是。

    樊赫夫千恩万谢,留德恒休息,约定好晚上一同前去。

    祥云心中如烈火烹油,耐着性子旁观德恒检查完毕,心中有了计较。当下顾不上休息,便火烧火燎地去警局找李忠义,欲询问当年华国梁遇害之事。她一路疾行,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几次回头却又抓不着踪影,索性把心一横放任之,只是暗自加了几分小心。
    到了警局,却没见到李忠义,几经打听方知事不凑巧,因有人报案,李忠义率领两个手下外去查看,刚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祥云只得无功而返。

    她落寞地回到樊府,在家门口碰见金凤带着两个随从外出。只见金凤刻意打扮了一番,靓妆炫服,格外明艳,怀中却不合时宜地抱了一个砂锅。

    祥云不禁哑然失笑: 你这唱的是哪出戏?

    金凤难得一见的露出羞涩表情,捂嘴笑道:嗨,姐不是看那袁县长身子骨太单薄吗?给他炖点老母鸡汤补补!唉哟,再耽误一会这汤就凉了,姐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啊!说完风风火火地上了停在家门口的汽车。随后那车便一溜烟开跑了。

    祥云无语地摇摇头,心事重重地进了家门。
    当晚,德恒大师在樊赫夫和长顺的陪同下,带着那一队中邪的伙计再次前往老妖岭怪林给精怪送粮。祥云一身黑衣,悄悄尾随。

    此刻乌云压境,山雨欲来,天气闷热地令人起急发燥。祥云瞧着前方不远处父亲带领的送粮队无声无息地前行,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都是如此陌生,此情此景,犹如百鬼夜行。

    不知不觉中,运粮队已经来到老妖岭怪林边,长顺领着众人把马匹栓到林边树上,然后在前方领路,樊赫夫德恒等人依次进入林中,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祥云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这一幕,被藏匿于暗处的方斩看了个清楚,他见后面再无人跟踪,便也钻进林中,与祥云拉开了一段距离。

    林中古树繁茂,野草丛生,遍地是经年的枯萎落叶及骨殖腐烂化泥,踩上去没入脚面,散发出阵阵腥臭。昏暗的月光透过漫天枝叶的空隙勉强照射进来,只能依稀看到前方影影绰绰,并不真切。

    祥云只顾得辨认送粮队的脚步声跟随其后,并未发现身后不远处如影随形的方斩。她艰难地前行,心如鹿撞,汗流浃背。

    就在这时,一个身高两米开外浑身浓密黑毛的巨大身影突然出现在祥云身后,举起蒲扇大的巴掌,恶狠狠地朝祥云后脑拍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祥云即将性命不保之际 ,一道暗金色光芒倏地一下直向那黑影射去,径直钻入它高举的肩膀 ,只听它嗷地一声怪叫,再也顾不上偷袭祥云,大步流星地窜入密林深处,转瞬不见。

    却说祥云方才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但事发突然已经来不及应付,一时间万念俱灰束手待毙,未料竟出现转机。直到那黑影消失不见,她才缓过神来,惊魂未定地向那暗金光芒来源之处观望,低声致谢道: 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可否一见?

    话音未落,便见一高大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林中光线本就黯淡,那男子又以黑布遮面,根本看不出什么。
    祥云本想摸上去看个究竟,却被方斩严厉制止,只好耐下性子等在原地。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樊赫夫一干人等终于原路返回。方斩二人原地不动。

    眼看樊赫夫等人越走越近,那些伙计却依旧一副痴呆模样,蹒跚行走犹如木偶,并未见丝毫好转。难道德恒大师做法失败了?祥云疑惑地猜测。

    只听德恒疲惫地嘱咐樊赫夫道: 如今这些施主的魂魄俱已归位,还需要时间与身体契合。回去好生安置他们休息,明日一早应该就恢复如初了。樊赫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对德恒再三拜谢。

    方斩二人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眼看着樊赫夫等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一走过。祥云眼尖,赫然发现,这队伍比进来时多了一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被两个伙计抬着,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祥云正暗自揣摩,又听樊赫夫叹道: 没想到竟在此处碰到这个李忠义。这李局长也真是莽撞,当年华兄遇难时有多惨他可是亲眼所见,如今怎么还敢来这精怪的地盘招惹事端?!

    德恒道: 阿弥陀佛!李施主执念太深,恐怕一直对华施主的往生耿耿于怀。

    樊赫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也真是合该他命大,正巧被咱们碰见。要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喽!

    德恒道: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李施主的造化啊。

    祥云这才明白,李忠义肯定是带着属下来老妖岭查案,却不知怎的昏迷于此。想起刚才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黑影,不由得一阵后怕。
    眼见樊赫夫一行渐行渐远,方斩二人也默不作声地跟随其后出了林子。此处不可久留,二人就此分开,临别时祥云再次致谢,询问恩人尊姓大名。

    方斩摆摆手并未作答,转身潇洒地离去,从始至终未曾说过只言片语。

    祥云目送方斩离开,很快便跟上了樊赫夫一行。樊赫夫把德恒恭送回龙华寺,遂带送粮队返家,祥云远远地跟在后面回到了家中。

    樊赫夫到家,刻不容缓,又差人把李忠义送回了警局,交给值班的警员照看。

    这一夜往来奔波,有惊无险,祥云疲惫不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似乎捕捉到什么东西,然而那线索却稍纵即逝,让人摸不着头脑。正亢奋不已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雷,倾盆大雨倏然而至。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影响到在自己书房里闭目沉思的方斩,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片段: 叫自己子涵哥哥的眉目如画的小女孩,一地狼藉被焚烧殆尽的房屋,父亲严厉的双眼,义父豪爽的笑容,一座孤零零的坟……种种画面纷乱,最后定格在樊祥云的脸上。

    方斩猛然睁开眼,嘲笑自己荒唐。从怀中摸出一把飞镖把玩。这飞镖不知是用什么金属铸成,暗金色把,亮银色刃,把端系着红布条,异常精致锋利。飞镖本来一共有七把,是当年父亲方有为赶方斩上蟠龙寨时所赠,方斩一向非常爱惜,对敌打仗都不曾用过,不想今日情急之下为了救祥云,却遗失了一把。

    方斩心中莫名遗憾,由此回想起着了自己一镖的庞然大物,看身量像是一头黑瞎子,但是黑瞎子决然不会跑的那么快。莫非,那真是一头成了精的妖怪?
    方斩的飞镖

    
    次日一大早,祥云便赶往警局探视,这才得知李忠义也如樊家的送粮伙计一般丢了魂魄,已被送回家休养。至于昨日与他同行的两个警察却彻底失踪,恐怕是在老妖岭中遭遇不测。

    祥云不甘心,又去李忠义家探望,只见李忠义痴痴呆呆地坐着,凡事一问三不知,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李妻石墨兰悲戚地守候在旁,不住地念叨着: 当家的,你倒是跟俺说句话啊!这可咋整?

    祥云无法,只得安慰几句后告别。

    祥云回家后,漫不经心地告诉樊赫夫关于李忠义之事,樊赫夫回答说早就知道了,这李局长还是自己带人救回来的呢,遂把昨晚的经过详细告之。

    祥云问: 咱家的伙计可都已经恢复神智?
    樊赫夫欣慰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都已经好好的了。

    祥云闻言眼睛一亮,道: 德恒大师可真是得道高僧啊!回头我告诉石大婶,让她去请德恒大师做法,也把李局长的魂魄招回来。

    樊赫夫叹道: 姑娘,你嘴皮子一翻说的轻巧,事情哪儿有那么容易,要是能招回来,昨日德恒大师岂会袖手旁观?人家早就已经试过了,可惜那李局长魂魄已散,恐怕是回不来了。

    啊?祥云惊讶地念叨:魂魄已散是什么意思?

    樊赫夫沮丧地回答: 这是德恒大师的原话。意思就是,李局长的魂魄恐怕已经被那精怪吸食,再也复原不了了……
    第5节

    傍晚时分,开源县城郊外繁山镇上的卧龙客栈门前,一白衣长衫风流倜傥的青年男子牵马驻足观望。

    他二十八九岁年纪,长身玉立,神采英拔,一双凤眼顾盼飞扬。此人姓白名云鹤,乃是中共地下党奉天分部成员,此次化妆成江湖郎中潜入开源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白云鹤悠然自得地打量着眼前的卧龙客栈,只见这是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木制两层楼建筑,面南背北,整体风格甚是粗矿。进得前院,打手房,杂役房,饮马池,杂物房等一应俱全。客堂里想是客人不多,并没有人声鼎沸的嘈杂。

    这时,从客堂里跑出来一个尖嘴猴腮其貌不扬的伙计,点头哈腰地招呼: 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云鹤笑道: 住店。

    那伙计高声唱道: 好嘞,您往里边请!一边殷勤地牵过白云鹤的马,拉去后院马房照看。
    白云鹤信步迈进客堂,果见食客不多,仅有三五个车把式闷头吃饭,另外还有几名路人在吃酒歇脚。

    这时,一阵幽香袭近,紧接着一名火树银花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来。

    白云鹤定睛一看,只见此女二十四五岁年纪,妖娆多姿,狐媚天成,尤其是一双俏目简直摄人心魄。
    这女子便是卧龙客栈的掌柜胡小柔,年纪轻轻便处事圆滑长袖善舞,人送外号小狐仙。

    小狐仙抬眼一看,见白云鹤气度不凡,连忙热情洋溢地亲自招呼着他登记入住。

    白云鹤自不露怯,大大方方客随主便,随后跟着伙计到二楼客房安置好行李,又返回楼下客堂,要了好酒好菜,有滋有味地自斟自饮。

    小狐仙趴在柜台上,一双媚眼波光流转,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白云鹤。白云鹤安之若泰,毫不在意。

    一名模样刚毅身材笔挺的年轻汉子斜靠在墙角,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瞥着这一幕,又妒又恼。他是店里的伙计,绰号小旋风。素来爱慕小狐仙,可惜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小狐仙见白云鹤不搭理自己的挑逗,索性大咧咧地坐到他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

    白云鹤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看不惯小狐仙的做派,但也有问必答,告知自己是个云游四海的江湖郎中,想在开源落脚混口饭吃。

    小狐仙闻言拍手称妙,热烈欢迎。小旋风气哼哼在一边吃醋。

    就在这尴尬时分,突然闯进来两个佩刀的日本浪人,还押着一个哭哭咧咧的漂亮姑娘。那姑娘见客堂里有人,立时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啊!各位大爷快救命啊!
    客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个身材略胖的浪人恶狠狠地环视四周,抡圆了手掌扇了那姑娘一记耳光,骂道: 八嘎!你的,还叫吗!

    那姑娘被扇到的脸颊立时肿起老高,她见没人出手相救,又迫于淫威不敢再喊,不由得绝望地啜泣。

    小狐仙赶紧迎上去招呼: 二位大爷,这是打哪儿来啊?

    胖浪人被小狐仙的美色吸引,嚣张气焰顿时低了下来,色眯眯地说: 大和武馆,你的知道?!
    小狐仙哎唷一声笑道: 大和武馆鼎鼎大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真是失敬失敬!您二位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另外一个瘦些的浪人浪笑着指指那个姑娘,道: 吃饭,住店,统统的都要!

    小狐仙爽快地回答: 好嘞!这就给大爷们准备好酒好菜去!敢问还有其他大爷没有?要不要多预备些?

    胖浪人摇摇头: 就我们两个!你的,把花姑娘弄到房里去,我们,先吃饱的干活!

    小狐仙连连点头,示意小旋风把那姑娘带到二楼客房。那姑娘大声嚎哭如被押赴刑场,却被小旋风一路揪着挣脱不得。

    客堂里的几个吃客敢怒不敢言,见状纷纷散了。白云鹤却无动于衷,依旧大快朵颐。

    小狐仙带着两个浪人落座,娇喝道:小金宝!又跑哪儿偷懒去了!来贵客喽,快出来伺候着!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声沙哑的回应:来喽!随后,刚才招呼白云鹤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伙计阴恻恻笑着跑了进来。
    小金宝忙前忙后地上酒上菜,殷勤地伺候着两个日本浪人。小旋风依旧一副气忿忿的模样,倚靠在墙角不动。小狐仙则亲自作陪,媚眼如丝,笑若银铃,把两个浪人迷的五迷三道,开怀畅饮。

    席间,小狐仙问浪人们那姑娘的来历,方知那姑娘是个逃荒的,半路上被他们胁迫至此。小狐仙又问为何不带回武馆消遣,偏要舍近求远来这荒郊野外。胖浪人闻言酒醒了一半,心悸地回答使不得。原来大和武馆的馆主宫本光一素日对下属管教极严,尤其严禁侮辱妇女,否则杀无赦。二人这才溜到此处开荤。

    白云鹤冷眼旁观,闻言心中有了计较,酒足饭饱,慢悠悠上了楼准备歇息。

    白云鹤来到二楼,见四下无人,遂逐个房间辨认,找了几间之后,听到一间客房中传来女子呜咽声,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铁丝,捣鼓几下便打开了门,身子一扭钻进屋去。
    白云鹤潜进屋去,见那姑娘正蹲在墙角哭泣,见有人进来,吓得抖如筛糠。

    白云鹤示意她不要叫嚷,和颜悦色地说: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莫要声张!那姑娘闻言大喜,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白云鹤解开捆绑姑娘手臂的绳子,打开窗往下看,见下面正对着后院马房,于是打算把人用绳子顺下去,再想法送出客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浪人们嘻嘻哈哈的调笑声,来不及逃跑了!

    白云鹤处变不惊,嘱咐姑娘不要害怕,假装成仍然被绑着的样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自己则躲在暗处,准备偷袭。
    白云鹤刚刚藏好行踪,房门便被一脚踹开,紧接着那两个浪人勾肩搭背地闯了进来,放肆地大笑着朝那姑娘逼近。

    白云鹤计算着距离,就在他即将暴起袭击之际,一道白影从门外飘进,随后传来扑通两声巨响,那两个浪人竟然相继被击晕倒地。

    白云鹤见情况有变,并不着急现身,原来方才一击即中出手干净利落的白影,竟是那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千娇百媚的老板娘小狐仙,不禁暗暗赞叹: 好身手!
    随后,门外又闪进两道暗影,白云鹤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旋风和小金宝那两个伙计,这俩人麻利地把两个人事不省的浪人拖到床上,便大刺刺地离开了。

    小狐仙笑吟吟地把惊呆了的慧子从地上拽起来,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安慰道: 妹子别怕,你赶紧跑吧,等这两个畜生一会醒了,我把他俩糊弄走。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偷瞄了一眼白云鹤的藏身之地,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她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谢过小狐仙救命之恩,随后一溜小跑离开了客栈。

    白云鹤觉得事情还没完,于是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守候。果然如他所料,没过多会,小旋风和小金宝又折返回来,一人一个把俩浪人拖到了楼下厨房。

    白云鹤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见小狐仙并没在客堂,想是见没有客人,回去休息了。于是他摸进厨房,意图一探究竟。
    白云鹤进去一看,这厨房空间并不大,但那四个人就如同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竟然无影无踪。他情知此处定有暗道,于是稳下心来四处打量。不多时,便被他瞧出破绽。

    只见摆放瓶瓶罐罐的橱柜边缘,有一处淡淡的血手印!这地方平日里宰鸡杀鱼的决然不会碰到,那它又是怎么来的呢?

    白云鹤蹑步上前,把耳朵贴着那柜子边缘细听,果然听见柜子那一边传来恶狠狠的咒骂。他轻轻推了一下柜子,那柜子竟转动开一点,露出一道缝隙,原来是个暗门。

    白云鹤透过缝隙往里看去,只见那两个浪人四脚八叉地躺在地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胖浪人已然身首分离!小旋风一脚踩在瘦浪人胸上,挥起手中的大砍刀,抡圆了朝他脖子上砍去!
    只听噗嚓一声,瘦浪人人头落地。小旋风呸了一声,把砍刀在瘦浪人衣服上抹了抹,拭去了血迹,然后走开。

    随后小金宝狰狞地冷笑着走上前去,抬脚踹了那死尸一下,骂道: 妈拉个巴子,干死你!他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拧开瓶盖,往那俩具尸首上各倒了些液体,紧接着就见那尸首迅速腐化,液体所碰之处皆化作黄褐色脓水,散发出浓烈恶臭,片刻之后,尸首荡然无存,仅仅剩下一摊臭水。

    二人铲来些灶灰把臭水盖上,一切痕迹就此消失。

    白云鹤饶是见多识广,咋见此诡异情景也觉毛骨悚然。他赶在那两个伙计完事之前悄然退出,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1节

    白云鹤回到屋中,定了定心神,斜靠在床头闭目沉思,一幕幕情景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首先浮现的是他来开源执行任务之前,他的直接上级王伟川向他交代任务的一幕:

    二人皆着军装,面对面地端坐。王伟川告诉白云鹤,我党有一个谍报人员冯元山不久前被日本人擒获,秘密押送到开源一带后突然销声匿迹没了消息。上级质疑开源虽然四通八达,但终究只是个军事力量薄弱的小县城,为何日本人不把冯元山关押在奉天处置,反而却不辞路程遥远非要押往开源呢?白云鹤的任务就是秘密潜伏至开源,查询到冯元山的下落,并设法营救。
    白云鹤抽了根烟,缓了缓神,又陷入回忆。

    这次的情景是在奉天城火车站,白云鹤与父母和妹妹依依不舍地道别。火车一声轰鸣,随后慢慢启动。父亲抱起妹妹,与母亲一起奔跑着追着火车,大声嘱咐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火车越开越快,亲人们终于变成了模糊的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父亲俊朗的脸,母亲温婉的笑,还有妹妹眉目如画的模样,三人最后的形象在白云鹤眼前不停地旋转,旋转,不知不觉中,他已然泪流满面,凄然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夜已深,白云鹤依旧思绪纷杂,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在这时,一片静穆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动静,那声音极轻,吱吱呀呀,像是轴承在运转。若非白云鹤尚未入睡,是断然不会发觉的。

    白云鹤立时警醒起来,吹灭蜡烛,于一片黑暗中仔细辨认,方知是床榻有异,在窗帘缝隙里隐隐透出的微弱月光映射下,他震惊地看到,就在自己床铺上方,居然有个硕大的铁笼子在缓缓往下落。

    白云鹤立即翻身下床,用被褥在床上堆成人形,自己则躲到门后观望。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那铁笼便完全罩住了床榻,只听咔地一声脆响,铁笼上的机关全开,牢牢地扣住了床榻,假使白云鹤此时正在床上酣睡,必定如猛虎入笼,就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决然挣脱不得!

    他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知道后面还有一场恶战,当下加起了万分小心。
    不多时,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小狐仙带着两个伙计不请自入。

    小旋风一马当先,径直去查看铁笼,见了那人形被褥,不由骂道:呸,这小白脸子,睡得可真死!

    小狐仙闻言,突觉有诈,叫了一声不好,就要四下巡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要行动之际,白云鹤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背后,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冷冷地笑道: 敢情这是孙二娘的黑店,诸位这是打算谋财害命吗?

    小旋风见状惊怒交加,吼道: 快放了她,要不然老子削了你!

    小金宝投鼠忌器,并未动弹,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汉不要动怒,咱们认栽。你别伤了老板娘,咱们好好商量咋样?

    白云鹤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小狐仙并不慌张,也冷笑道:这位大爷,莫非是同行?我看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咱们不打不相识,坐下来唠唠?
    白云鹤道: 好!于是放开小狐仙,转身洒脱地坐在了椅子上,点燃了蜡烛。

    小旋风咒骂一声,挥起大砍刀就往上冲,欲把白云鹤一刀撂倒。

    白云鹤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手枪,对准了小旋风的额头。

    小旋风的进攻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小狐仙款款地坐到白云鹤对面,笑嘻嘻地打圆场道: 白大哥快收了你的神威吧,别跟我这伙计闹着玩啦。扭头又对小旋风喝道: 还不快快闪一边去,竟丢人现眼!

    白云鹤扫了小旋风一眼,收回了枪。小旋风讪讪地退下,不再言语。

    白云鹤环视众人,冷冷地说道: 说吧,你们怎么回事,要是抓住了我,下一步打算如何处置?

    小狐仙微微一笑,锦里藏针地反问道: 咱们开的是黑店没错,可也不是针对所有客人。要说咱们下黑手也不是没有缘由,敢问白大哥,你白天偷偷摸摸到我后厨,都瞧见了啥?!
    白云鹤闻言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尽管自己白天偷看伙计除掉日本浪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终究还是泄了行踪。事关重大,人家怎会善罢甘休!

    他略加思索,说自己并非有意为之,于是把当时自己正在那姑娘屋里试图解救才撞上这一幕的经过如实告知。至于后面去厨房偷看,确实是好奇,但并无歹意。

    小狐仙闻言眼睛一亮,又问,现如今这世道日本人横行霸道,净干些欺男霸女伤人性命的恶事,其他食客都避之唯恐不及,白云鹤区区一个江湖郎中,势单力薄地如何胆敢插手?

    白云鹤正色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我堂堂中华大地朗朗乾坤,岂容这帮倭寇宵小为非作歹。
    小狐仙等人闻言纷纷拍掌称赞。

    白云鹤告诉他们放心,自己决然不会告密泄露此事,那两个浪人死的一点也不冤枉。

    小狐仙等人放下心来,与白云鹤尽释前嫌,推心置腹地交谈起来。

    一番交谈,白云鹤搞清楚了卧龙客栈的秘密。原来,很早以前,小狐仙的父亲老胡子在世的时候,这卧龙客栈确实是杀富济贫没少做人肉买卖,不过自打四年前老胡子去世后小狐仙接手以来,已经改邪归正做正经生意了 。但这几人手上毕竟沾过血,凡是遇到今天这样祸害国人的日本人,还是会恢复黑店本色大开杀戒。

    随后,两拨人化干戈为玉帛,小狐仙兴致盎然地备了酒席,几人把酒言欢。
    席间,白云鹤拿出冯元山的照片给众人观看,说这个把弟兄在开源失踪,自己之所以假扮成行走四方的江湖郎中,正是为了寻他而来。问他们是否见过此人。

    几人细细看了照片,均一口否定道从未见过。

    白云鹤又问自己若想寻人,可有什么捷径。

    小狐仙说县城有个包打听,也就是老米茶馆的掌柜老米,大名米泽春。这家伙是个老油条,老奸巨猾,生财有道,别看他的茶馆赚不着钱,但是靠买卖消息却发了大财。但凡是开源境内的事,去他那里一准能探听出个一二。

    白云鹤决定次日去见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小金宝起来洒扫庭院,一眼看见昨日从浪人手中虎口脱险的姑娘蜷曲着晕倒在客栈门口。幸亏这是仲夏时节,否则人早给冻僵了。

    小金宝忙把小狐仙叫来查看。

    小狐仙叫醒那姑娘,徐徐喂了一碗温粥。那姑娘缓上来点精神头,倒头便拜,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 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您好人做到底,救慧子一命吧!原来,这姑娘叫做刘慧,小名慧子,年方二十二岁,跟相依为命的奶奶从河北白洋淀一路逃荒至此,几日前奶奶病死在路上,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无枝可依,昨日差点就被那两个畜生祸害了去。她既没有亲戚可以投靠,又身无一技之长可以为生,更怕再被坏人欺负,因此昨日思来想去又折返回来,求小狐仙收留她,给口饭吃能活命就行。

    小狐仙听罢摇摇头拒绝道: 妹子,不是姐姐心狠。我这儿是个是非之地,真是留不了你。这样吧,我给你些钱财吃食,你去县城谋个生路。
    卧龙客栈

    
    慧子闻言失望至极,仍然纠缠着小狐仙反复央求她收留自己,甚至抢过小金宝手中的扫帚,手脚勤快地打扫院子。

    小金宝呆呆地立在一旁,望着慧子傻傻地笑着,若有所思,时不常还帮衬两句好话,劝小狐仙给慧子一条活路。

    此时,恰逢白云鹤准备出门去探访老米茶馆,慧子见了白云鹤大喜过望,忙不迭拉着他求情。白云鹤说自己就是个住宿的过路客,哪里当的了家,实在爱莫能助。指点慧子还是要求小狐仙。
    慧子一再遭拒终于崩溃,绝望之下说世道这么乱,与其让人糟蹋,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言罢起身往外跑去。

    小金宝急得直跺脚,连忙拽住慧子,央求小狐仙道: 姐,一晃我守着你也有四五年了吧? 可还从来没求过你啥事呢!今天你就给我个面子,留下她吧?!

    小狐仙闻言一怔,看看梨花带雨的慧子,又看看急赤白脸的小金宝,思量再三,终于松了口,同意让慧子先待几天再说。

    慧子大喜,不顾小金宝阻拦,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就给小狐仙磕了三个响头。小狐仙连忙闪到一边叫道: 快起来,姑奶奶我可受不起!
    第2节

    白云鹤离开卧龙客栈,一路畅行进了开源县城,稍加打听便找到了老米茶馆。

    这老米茶馆坐落在一条并不太热闹的大街拐角处,三层楼面对着十字路口,视野相当开阔。令人称奇的是,茶馆外放置了一把一人来高的黄铜天壶,这壶悬在空中,水从壶嘴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从外表看不到任何支撑。茶馆里人声鼎沸,茶馆外围坐着一些闲杂人等,还有几个要饭的花子。

    白云鹤信步迈入茶馆,见这是一处清茶馆,不说书,不供酒,清一色的方桌长凳,这还离晌午远的很,已有很多茶客三五成群聚成了一堆堆,交头接耳,莫名神秘,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再看这些人三教九流,贫富不均,还夹杂着两三个说着流利中国话的老毛子。

    这时,跑来一个身材魁梧一团和气的小二笑脸相迎:客官,来壶茶?我这有龙井、普洱,您来壶什么茶?
    白云鹤笑眯眯地递过去一枚现大洋,道: 茶随意,在下想打听点事,还请老兄行个方便。

    那胖小二点头哈腰地接过大洋,乐得眉眼都挤作了一处,笑道: 好嘞,您稍候!招呼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白云鹤捡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冷眼旁观茶馆里的情景。

    这里本身就是一个消息驿站,三教九流齐聚于此互通有无。每张桌上都摆放了一个笔筒,里面放有一把签子,上面分别刻着人、物、事、杂四项内容。那个胖小二送茶的时候,客人就可以把事先选好的签子放入托盘,胖小二会根据签子上的数字依次唱号,被叫到号的人就可以去二楼单间买消息。

    白云鹤正看的入神,冷不防一个十二三岁背插大刀的顽劣男孩窜到他眼前,怒目而视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白云鹤定睛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只见自己面前这个小男孩生的虎头虎脑,个头虽然不高,体格却挺敦实,肉乎乎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肩上还滑稽的扛着一把一米多长的木制大刀,那刀都快赶上他人长了。

    白云鹤饶有兴致地逗这孩子道: 我要是不依呢?

    那孩子虎目一瞪,喝道:哇呀呀!那就吃俺一刀!话音未落,便挥舞着木刀朝白云鹤头上劈去。

    白云鹤一歪身子躲了过去,佯怒道: 这是谁家孩子这么没规矩?!

    那孩子一听这话,撅撅嘴收了刀,不满地瞥了白云鹤一眼,嘟囔道:看你挺大的个子真不识闹,没劲!怂蛋包一个!
    就在这时,胖小二屁颠颠地赶了过来,一把把孩子拽到自己身后,对白云鹤解释道: 客官,这是我家掌柜的小公子,平日里就爱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白云鹤冷笑着,并未搭话。

    倒是那孩子从胖小二身后探出头,强词夺理地说:结实叔,明明是他开不起玩笑,我有啥错!

    那绰号结实的胖小二见状,连忙把那孩子拽到自己旁边,命令道:小米,还不快给这位大爷陪个不是!你再胡搅蛮缠,我可就告诉你爹去了!

    那叫做小米的孩子闻言,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终于还是臊眉耷眼地偷瞄了白云鹤一眼,嘀咕道: 得得得,都是我不好,吓着您老人家啦……

    白云鹤见好就收,当下也是哈哈一笑作罢。

    那小米至此方知白云鹤在戏耍自己,恶狠狠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扛起大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开了。
    结实显然是拿少东家没办法,只得向白云鹤报以歉意一笑。

    白云鹤也笑道: 这小家伙人小鬼大,日后可了不得哟。此事就此翻篇。他方才观察一番已经深谙选签的门道,于是选了一个【人】字签放入结实手中的托盘。片刻后,被结实请进了楼上单间。

    待白云鹤进得屋去,结实随即退下。

    一名衣着考究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一张硕大的西洋式老板桌后面,未语先带三分笑,尽显一副市侩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圆滑。此人正是此间主人老米,见了白云鹤立即殷勤地招呼所寻何人。
    白云鹤开门见山,说自己有个把兄弟在此地失踪,此地可有什么好玩之处?这兄弟玩心重,兴许是乐不思蜀了。

    老米笑道: 开源县是个小地方,这旮沓的娱乐场所没任何新奇之处。看客官器宇轩昂,定不是凡夫俗子,令兄弟也差不到哪里去,端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小街小巷的也不必费心搜寻了。倒是有个老妖岭屡屡惹出人命,令人谈虎色变。令兄弟若是在那里出了意外,恐怕是不好找了。

    白云鹤咦了一声,追问此话怎讲。

    老米遂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一番老妖岭的恐怖之处,尤其是新近又祸害了七条人命,就连警察局长都着了道。
    白云鹤问,既然老妖岭如此可怕,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是人迹罕至之处,我那兄弟怎么会跑到那里?

    老米但笑不语。

    白云鹤恍然道:【杂】字签,补上。言罢掏出一把大洋推到老米跟前。

    老米掂量掂量大洋,这才说: 客官,咱这开源县城算不上有多么富庶,你刚刚从这主街上行至咱家茶馆,可曾发现哪里不对?

    白云鹤琢磨片刻回答: 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偌大的街上,除了你家门口蹲着俩,其他地方居然连一个叫花子也没看见!
    老米点头赞道: 果然好眼力!其实开源的花子比别处只多不少,之所以看不见,那是因为他们全都聚到龙华寺喝粥去了。那龙华寺距离老妖岭不过几里地之遥,花子们又最是信息灵通,客官不妨去烧烧香,再找那主持德恒大师抽上一签,听说灵验的很。

    白云鹤满意的给了双倍价钱,告辞离开。

    白云鹤步出茶馆门时,正好祥云女扮男装骑马奔驰而来,快到白云鹤跟前时,突然从街角窜出一个高喊骑大马当大官的小孩子,眼看就要被马撞到,吓的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云鹤不加思索地抢步上前,一把抱起了那孩子闪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祥云趁机飞身下马,一把拽住了缰绳。

    二人配合默契,瞬间化解了一场大祸。周遭旁观的百姓见状都齐声叫好。

    危机解除,二人相视抱拳会意一笑,祥云复又飞身上马离去。她依稀觉得白云鹤很脸熟,一时间却不敢贸然生事。

    就在这时,被白云鹤救下的孩子终于感到后怕,哭天抹泪地放声大哭。白云鹤这才看出来这倒霉孩子正是小米。白云鹤点了点小米的脑袋,嘱咐他以后小心点,别整天咋咋呼呼的。随后也骑马顺着祥云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米目送着白云鹤离开,逐渐缓过神来,嘟着嘴叫道:大个子,就算小爷我欠你一个人情啦!啥时候你再过来玩呀?

    白云鹤并未作答,暗笑这小鬼头有趣,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第3节

    祥云一路疾行至龙华寺,进入寺门,跟知客师说要拜见德恒大师,知客师遂前去禀报。

    祥云趁等待的功夫信步观赏,见这寺院很大,古木苍郁,香火旺盛。东北角一处暖阳辉映之处,好几十个破衣烂衫的花子正围坐在那里喝粥。只听里边有个年长的花子边喝边说,想喝多久都管够,这里可真是极乐世界啊!众花子纷纷应和,很是满足。周围路过的善男信女都称赞德恒宅心仁厚,常年免费给花子们喂粥,招惹的十里八乡甚至外县的花子们都聚了来,快成龙华寺一景了。

    这时,知客师来叫祥云,祥云随之来到天王殿右侧的客堂,见德恒大师已经在笑吟吟地等待。他看起来元气大伤,面色焦黄,满脸憔悴。

    祥云拜过德恒,问道: 大师身体不适吗?

    德恒道: 无妨,女施主来寒寺所为何事?

    祥云: 我家那些伙计经由大师出手相助才得以恢复神智,特来拜谢。

    德恒叹道: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老衲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祥云点点头,道: 大师慈悲为怀,真是得道高僧。我有一事想请大师指点。

    德恒颔首道:请讲。

    祥云问: 我家那些伙计之所以痴傻是因为魂魄留在了老妖岭林中,把他们的魂魄找寻回来,人就会恢复。是这个道理吗?

    德恒道: 没错。

    祥云又问: 那林中肆虐的可是西游记书中描写的那类妖物?能口吐人言,亦能化作人身?

    德恒赞道: 女施主兰心蕙质,正是如此。
    祥云激动地说: 容我斗胆一问,大师可知那妖物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知己知彼,我回去也好四方寻找高人来降了它,为家父分忧。

    德恒叹道: 实话说,它的底细老衲也不知晓。因为这妖物并非一只,而是一群啊!这几次交手,我所遇都是不同,但打头的那一个,也就是残害华局长的那个最为凶残,却始终只闻其声未见其形。这次李局长遇难,老衲之所以无力施救,也是因为吞他魂魄的妖物太过厉害,即便拼个鱼死网破,咱们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祥云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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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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