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一发无法上膛的子弹(又名：奔向地狱的叛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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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发无法上膛的子弹(又名：奔向地狱的叛逃)[第2页]

作者:海州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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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第二天下午四五点钟，同学于和通来到王翰生同学家里打听回校的确切时间。王大娘因为儿子即将回校，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麦子，在一帆河里淘净后晒干，用榆树下的小磨磨成了面粉。再去家后河边菜地，找来一只黄皮大菜瓜，剁成馅搅拌上一些盐和猪油，包了三十多个大瓜旱饺子，一边在草锅上炕，一边喊儿子王翰生与同学乘热吃。草房里闷热，王翰生和同学于和通每人拿了一个大旱饺子，坐在榆树下的磨盘上大嚼，香味扑鼻，好一顿大餐。
    正在一边享用美餐，一边交谈回校继续读书的话题。李参谋的通讯员小孙从西边走来，咋天上午的不愉快好像已被他抛之云外，见到王翰生与于和通，仍然趾高气昂，本性不改。距离榆树下还有七八步就冲他俩喊叫：
    “王翰生，李参谋找你去一趟。”
    “喊我啥事啊？”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看到他就不爽，吃着美味的大旱饺子本不想理他，但是听到是李参谋的传唤，才不耐烦地回应一声。
    “你去就知道了。”通讯员小孙语气生硬地说，也不等王翰生再回应，拔腿就往回走。听到动静的王大娘从草锅屋探出头来，连忙招呼他吃刚炕好的大旱饺子，油多又热乎。小孙却昂着头不理不应，待到王大娘拿着旱饺子追出来，他人小腿轻，又是善于奔走的人物，早已去远了。王大娘岁数大，腿脚不便追不上，只好拿了回来。
    “这小子是不是在李参谋面前告我们的黑状赢了，叫你去挨训呀？”同学于和通忧虑地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替好友王翰生捏一把汗。
    “踩烂大嫂家几片瓜叶，算不上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没有什么好怕的。打兔子的事在李参谋面前更是说不通，首长的原则性强，我晾他提都不敢提。”王翰生大口咬一口旱饺子，嚼几下，忽而大悟地笑说：“我知道了，一定是通知我出发的时间呢，我去看看。”
    “终于可以回校了，太好了。”同学于和通也是兴奋地说。
    母亲王大娘闻讯拿了三四个热乎乎大旱饺子走来，递给王翰生说：“这几个旱饺子带两个给通讯员小孙，他是首长身边的人，刚才气乎乎走了。翰生，到了婶母家，要好好与他沟通，甭在违拗了。过封锁线要指望他们多照顾呢。还有两个带给赵嫂子，给小虎、小花吃，咋天看见他姐弟两个，一身泥灰，他哒哒(爸爸)打鬼子去了，赵嫂子顾不过来，真是遭罪啊。”
    “妈妈，你放心吧。我去啦。”
    要见首长了，王翰生整理一下衣装，手里拿着大旱饺子，背上心爱的王八盒子枪，告别了母亲和同学于和通，带着激动的心情前去庄西的婶母家。过了村中的一帆河桥，两边是芦苇塘深沟，一群鸡在草丛中刨食，听到他又跑又跳的脚步声，吓得一哄而散。又走过赵建家东的泥洼塘，岸边栓着的母牛身上糊着泥浆，一边享用芦苇嫩叶，一边甩着尾巴驱赶牛虻苍蝇，见了王翰生“哞哞﹏﹏”，好像知道了王翰生得到了回校的好消息，向他道喜。继而看见赵嫂子正在场边竹篱喇叭花下，给好动好闹的儿子小虎洗澡，给他腿上的烂疮上膏药。姐姐小花在旁边撩水玩耍，显然她已先洗过了，长头发湿漉漉的。两个快乐的小孩见了他，盯着他手里的美味，一起嚷叫：
    “妈妈，我要吃大饺子！大哥哥手里有大饺子。”
    王翰生把手里拿着的大旱饺子一人一个给了他们。小虎娃娃好久没有吃上白面饺子了，旱饺子到手，立马大咬一口，伸出空着的左手还要，眼睛里都是渴望。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看着小虎的可怜样子，瘦巴巴，嘴里塞满面糊糊大喊，也不拍被噎着，于是毫不犹豫地又给了他一个，索性将剩下的一个也给了姐姐小花。赵嫂子感谢不尽，她与王大娘一家多年来相亲相爱，亲如一家人。通讯员小孙则差远了，谁让他仗着通讯员的架子，天天小看人呢，吃不到活该。小虎一手拿一个大旱饺子，这个咬一口，那个咬一口，眼睛还盯着姐姐手里的，不跳不闹了。
    指导员王法庄、二分区锄奸股长田凤都在婶母家，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见了，一一敬礼。李洪建参谋见了哈哈一笑，亲热地上来楼住王翰生的肩膀，没有提他踩烂赵嫂子瓜叶的事，也没有提他拒绝打兔子的事，而是语重心长地说：
    “灌云总队有两名战士开小差，拐了两只步枪躲在东边的官庄上。我准备和王法庄指导员一起去把他两个抓回来。需要借你的手枪用一下，两个钟头回来就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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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参谋出乎异常的亲切搂拥，让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大感意外。他真的没有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首长会像顽皮的同学一样，把自已当做玩闹的伙伴，落差太大了，令他无所适从；耳边他借枪的诉求话语，柔和的令人觉得肉麻。平时的威严不见了、平时的级别不见了、平时的岁差不见了……，作为一名县级领导，不是下命令向他这名学生调用枪支，而是用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粘连方式来讨借。王翰生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逆反的情绪，觉得有点不对头，他暗暗地在胸中嘀咕：
    “战士开小差潜逃了，哪能让两名连首长不带一兵一卒去抓？何况两名战士还带着两支长枪呢！”
    想到这里，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没有被李参谋的亲切行为所迷惑，两人相贴这样近，他忽而担心腰间的枪会被他一个偷袭抢去。于是他探出右手，摸到了腰间的手枪，紧紧按住枪柄。嘴上为难地回答说：
    “我与潮河南的国民党七十二旅有杀父之仇，为了自卫，我一时一刻都不能没有枪。”
    “我们都与国民党的军队有仇。”灌云总队李参谋说着，呵呵一笑，搂抱的那只手拍了拍李翰生的肩膀，继而松开了搂抱，从裤兜里掏出自已的勃朗宁手枪。崭新整洁，一尘不染，发出诱人惊叹的蓝光。他把手枪展示在李翰生眼前，诚恳地说:“我这支手枪先调给你用，过一会再换回来。”
    他俩交谈的时候，连指导员王法庄，二分区锄奸股长田凤、以及通讯员小孙都在旁边。除了小孙在清理柳树下的豆丹皮和杂乱的豆叶外，王法庄与田凤在旁边亲热地谈工作。这时见两人为借枪的事谈不拢，连指导王法庄腋间夹着盒子炮，半敞着胸膛，眉眼间满是领导的威严。作为拥有实权的部队带兵官，行事作风明显与参谋人员大不同。他豪气地指点李翰生，粗着嗓子大声地说：
    “临时借你的枪用一下，又不是调用他处，有什么可担心的？”
    俏丽的田凤肚子微凸，眉眼间带着笑意，也对灌沭中学王翰生温柔地说：“翰生啊，李参谋借用一下你的手枪，的确是要去执行任务，没有事的，你放心好啦。”
    又有两名平常倍受他尊敬和仰慕的领导下指示，尤其田凤股长的话，让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放下了所有的警觉，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他知道，田凤阿姨的身份不仅是锄奸股长，她的二爷还是我方的高级干部，运筹帷幄，领导苏北军民取得了多次反扫荡的胜利，相信她的话当然不会有错。再说了，李参谋借枪是执行抓捕开小差的人员，而不是去打兔子，完成任务胜利归来，他借枪有一份功劳。如果不借枪，从而造成不利的后果，他很有可能被追责。前后一想，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选择了听从命令，拔出腰间珍爱的王八盒子，依依不舍地交到李参谋的手中，换来了勃朗宁军用手枪。李洪建参谋极其兴奋，乐得颠脚晃肩，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他像王指导员一样，把王八盒子枪夹在腋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包子弹的手帕，手指颤抖着取出五发子弹赠送给了王翰生，作为借枪的酬谢。
    王法庄指导员、田凤股长当场夸奖了王翰生顾全大局，听从指挥的观念。只有通讯员小孙一直拉长着脸，在一边咕嘟着嘴帮婶母倒垃圾、往小锅屋边的缸里挑水。倒不是没有吃到大旱饺子令他生气，革命战士不可能小鸡肚肠，为了一口吃的浪费精力，而是领导没有夸奖他的殷勤劳作，让他在学生王翰生面前没有面子，从此丧失高高在上的优势。

    ＜六＞

    换了枪，李参谋并没有出发去抓开小差的灌云总队战士，对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的态度转而变得冷漠，回部队的时间问题只是敷衍了几句，没有说出具体的安排，随后借口与王法庄指导员、田凤股长开小组会，打发王翰生回家等通知。
    李参谋前热后冷的举动，令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有点摸不着头脑，心口有一种被刁钻小朋友哄去了糖的感觉。离开婶母家的柳树阴凉，绕过一小片菜地，踏上赵排长门前的路，只见竹篱上的喇叭花有的红，有的白，中间还垂垂累累挂着扁豆和丝瓜，几只蜜蜂围绕着群花飞来飞去，“嗡嗡”快乐地享用花蜜。榆树下一滩潮湿，洗澡的旧木桶立在树根。干干净净的小花和小虎没有再去泥潭边与母牛为伍，趴在树荫下的芦苇席上玩刚捉到的两只蚂蚁，比大比小，比谁拖草根跑得快。每人两个大旱饺子啃下肚，肚中饱饱乐趣多。
    赵大嫂坐在树下的一只三条腿的小板凳上，膝盖上的簸箕里有斤把去年的陈玉米。她正低头拣去里面的泥蛋、草梗之类杂物，准备去磨面做晚饭。听到脚步声，她看到灌沭中学学生王翰生有些闷闷不乐走来，连忙放下簸箕，起身招呼说：
    “翰生，天热，坐下歇歇。晚上在我家吃饭，玉米粥、山芋面摊饼，还有你爱吃的黄瓜，刚从后面豆地边摘来的，切成片用盐一腌，清脆好吃。”
    “多谢了赵大嫂，我妈在家等我吃大旱饺子呢。”
    王翰生知道，小花、小虎吃了他带来的大旱饺子，赵大嫂子过意不去，要强留他吃饭，于是微笑着予以推辞。赵大嫂见拉扯不住，连忙转回身去小锅屋里拿出六七条大黄瓜，追上王翰生说：“翰生，把黄瓜带上。晚上，让大娘用盐腌或炒鸡蛋都好吃。”
    “赵大嫂，我要两根，其他的留给小虎、小花吃。”王翰生从赵大嫂手里抽了两根。
    “大哥哥，你不要黄瓜我不给你走！”只见女孩小花从芦苇席上爬起，跑来抱住王翰生的一条大腿。
    “大哥哥，我也不给你走，我还要吃大饺子！”小虎也跑来抱住王翰生的另一条大腿。
    双方推让了几个回合，王翰生拗不过赵大嫂母子三个的热情，收下了全部的黄瓜。又闲聊了几句，听说王翰生的王八盒子枪被李参谋换去了，赵大嫂向西边望一望，见无人注意这里，她拉王翰生到榆树的背面悄悄地说：
    “翰生，你要注意啊，他这么好的枪完全可以去执行任务，为什么要换你的枪呢？”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看着手里的勃朗宁，蓝光诱人，再掏出李参谋赠与的子弹，黄灿灿可爱。他越想越是不得其解。
    “人心隔肚皮，虽说他们是领导，可是住在我家旁边，我总觉得他与独立营孙营长不一样。”赵大嫂继续不满地说，“孙营长到我家来，与我那口子谈工作，端起碗吃饭，拿起水瓢喝水，像一家人。他们却嫌我家脏，从不来坐坐。咋天突然变得好心，居然给小虎、小花蜜枣吃。末了通讯员小孙回家，把小虎、小花轰的远远的，吓得两个小孩怪哭。即使在豆地里与我吵架了，你也不能拿小孩出气呀。小孙踩倒了我家的豆子说要向我道歉，这两天见了我反而猫眼诡邪，心中像有鬼一样。刚才从我门口去桥南庄，连招呼都不打了。”
    被赵大嫂一提醒，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心里开始打小鼓，心中有一种不祥之感，身边没有常年常月陪伴的王八盒子枪，总是觉得像丢掉了魂一样的不自在。离开了赵大嫂，抱着黄瓜走过了一帆河桥，进了桥南面的村庄。忽而遇到了村里的联防队长陈凯葵同志。独立营去寒目山开辟新区后，他和几名留守的民兵负责村里的保卫工作，四十多岁的年纪，肩上背着一支沭阳马厂制造的土枪，沿着村南的玉米田埂走来，踏上土路，正好与王翰生打个照面。显然，他刚刚完成村口的放哨工作，交了班，要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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