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孤女怨[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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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孤女怨[第2页]

作者:帘卷西风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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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那以后，吾来再也没有过来纠缠我。我才又安安心心地出去寻亲了。
     为了加紧寻亲，我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次我多跑了几家，回来晚了，老远就看见铁铸忐忑不安地站在棚子前眺望我哩，这不由令我想起了爸爸，小时候我放学晚了，爸爸就是这样忐忑不安地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有一次我的鞋底磨破了，正愁走不了路，铁柱就不声不响地在我床下放了一双新布鞋，我蹬上后，不大不小正合适，人常说，鞋只有自己的脚知道，可铁柱是怎么知道的？后来铁柱才告诉了我，说是上次下雨棚子被吹翻那夜晚，我硬把他拖到房里睡时，他发现我脱到床下的鞋已经快磨破了，便偷偷用手量了量我鞋底的尺寸，后来抽空去商店买了鞋。我听了后，心中立刻温腾起暖融融的感觉。
      不知不觉，我在铁柱这里已经住了数个月，这期间，我跑遍了县城的家家户户，几乎是拉网式的寻查，就连县城周围乡镇都跑遍了，但还是没有爸爸的消息，我开始烦躁起来。铁柱看出我的心思，就安慰我说别心急，欲速则不达，继续再寻找寻找，他还可以帮我向前来吃凉皮的顾客都打听打听，没准哪天就打听到了。我也只好如此，每天依然早出晚归，继续寻我的亲。这一天我回来得很晚，吃凉皮的顾客早已散尽，老远就见铁柱站在凉皮棚子前高兴地直向我召手，口里喊道
    “咳！河生，快来快来！有好消息！你猜猜是啥好消息？”
    “一定是有关爸爸的消息。”我高兴地三步跨作两步来到凉皮棚子前。铁柱这才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折迭起来的报纸，高高地举在手里，笑嘻嘻说道“嘿嘿！你猜对了，今儿个上午我见一个顾客边吃凉皮，边拿着这张报纸看，我近前瞅了瞅，一眼就瞅见报纸上有寻人启事，等那顾客看完后，我就向他借了过来，我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的寻人启事，觉得上面说得情况很像你生父。”
    没等他说完，我就迫不急待地把报纸夺过来，打开就看，眼前不禁一亮，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栏里分明凳着：亲爱的女儿，爸爸年年找你，找你找了十几年了，你若见报后，请速来。落款是父亲周游，地址是：c城胜利巷十五号。联系电话是5289。
      我一遍一遍地看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逐摸着上面的话：找你找了十几年，自己现在正是十八岁，丢了不正是十几年吗？落款是周游，这个周游不正是生父的名字吗？

    啊！没错，报纸上寻人启事说的就是我亲爸，自己一年来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能找到亲生父亲，今儿个终于找到了。铁柱也认为这情况很像我的生父，立时就从抽屉里取出铅笔，撕下一页记账纸，把报纸上寻人启事的详细地址记下来交给我，报纸留着以后还给顾客。
    我揣了铁柱留给我的寻人地址，兴奋地连饭也忘了吃就回到房间里收拾我的东西去了，铁柱把碗里的面又倒进锅里重新热了一遍，给我端到房里，亲手递到我手里，说道“河生呀！就是走也得等到明天，急啥呀！快吃饭吧。”
    我这才呼噜呼噜把面吃了。铁柱知道留我是留不住了，见我忙着收拾东西，便也跟着帮我收拾，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件替换的单衣夹衣，我把衣物一件一件都迭好，铁柱就帮我打捆成一摞，塞进我的小包袱里。收拾好以后，天就不早了，铁柱张了张嘴，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夹起他的被褥去了棚子里。随后，我插了门，熄了灯，也睡下了，想到将要见到的可能是我生父，兴奋的我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挎上我的小包袱，为了不打搅铁柱的好觉，我把门轻轻闪开了一条缝挤了出来，听见对面棚子里的铁柱正在呼呼地打鼾，便轻手轻脚来到院里，在水管下草草洗漱了一把，就准备上路。不料，我一回头，铁柱却站在了我面前，连扭扣也没来得及扣，看样子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河生，这么早就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打算不辞而别吗。”铁柱一边说一边扣扭扣。
    “我怕打搅你的好觉，所以没有叫醒你，因为路途很远，所以我得早点儿赶路。”我边解释，边挎上的我小包袱就要走。
     “那也得吃了早饭再走。要不然，哪有力气赶路。”
    铁柱边说，边接着院里的水管冲洗了一把，回棚里把案上的被子卷起来抱进房间里，就去院里水管接水活面，说是要给我做一顿正宗的岐山稍子面。我连忙拉住铁柱，说算了，一顿不吃饿不死，我得赶快上路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去晚了连东南西都摸不着。铁柱听我这么一说，觉得有理，便不再免强留我吃饭。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出了几斤全省通用粮票和一沓子钞票，有分分钱，毛毛钱，还有块块钱，都是顾客买凉皮的零碎钱，铁柱数了数，有五六十块哩，他全都塞到我手里，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要，我说我在你这儿白吃白住，临走再拿上太不象话，铁柱说：“河生，咱这个县离c城起码还有四五百里地哩，你步行可不行，再说住店也得要钱，所以这钱你必须要拿着。要是万一没有认上亲，你还是回来吧，回来等我挣够了钱，再和你一块去寻你爸，免得你一个人再让骗子给卖了。”说着，把钱和粮票硬塞到我手里。
    我想也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于是就不再推辞，把钱和粮票都揣进了口袋里。心里又拥起一股感激之情，多么憨厚老实的小伙子啊！是真正难得的好人啊！想到这里，我发自内心地向铁柱说：“铁柱哥，谢谢你，我要是没有认上亲，一定回来帮你卖凉皮。再见！铁柱哥，”我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往外走。

谢谢送心！

      铁柱紧紧跟在我身后，非要送我，我把他往回推，说你快回去准备做凉皮吧，别耽搁了你的生意。可铁柱说啥也不愿回去，非要送我，说生意耽搁就耽搁了，好像不送我就是最大的憾事。我也只好由着他。一路上，铁柱迭迭不休地叮咛我，诸如路上要小心谨慎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啦，认不上亲还回来呀，等等。我都一一答应着。就这样，铁柱送了我一程又一程，我不得不来个最后通谍，毅然决然地把铁柱轰了回去，我说：
    “铁柱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认不上亲，还会回来的，我又不是去送死，再也回不来了。”
    铁柱听了，就连忙朝地上“呸呸！”唾了两口，说可不敢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回去就是了。
    看着铁柱返身往回走，我这才快步如飞地往前赶路。我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铁柱的叮咛声：
    “河生！千万别上错了车！要是没认上亲还回来呀！一定回来呀！”
    我转回身，见铁柱直愣愣地站在原处，真如一根铁打的柱子，脸上写满了悲凉，失落，与留恋。我第一次看见他眼里含满了泪水，看见他依依不舍的眼神，心头不禁想起了五代词人的一句词：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
    于是我回转身连连向铁柱挥手，答应道：
    “铁柱哥，放心吧，我要是没认上亲，一定会回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我心里何偿又不是同样的心情，何偿不是依依不舍，离开他又何偿不是感到空落落的，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找到了生父，我一定会和生父一块来见他。如果万一找不到生父，我真的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铁柱一边频频向我挥手，一边倒退着往回走。我们就这样渐行渐远地召着手，直到对方变得漠糊起来，这才各自转身走开了。这才是：多情自古伤离别。
    现在，我又踏上了坎坎的寻亲之路，一路上，只有我的影子伴随着我。心里不禁又想起了李清照的一句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一）
    经过了一天的跋涉，我终于来到了火车站，我先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照着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先给c城那边打了个长途电话，电话那边立刻有了回应，问我找谁？我说我找周游？对方又问我姓名啥，我说我姓周叫棚棚，对方听罢惊喜地“啊！”了一声，立刻就和我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我还把自己身穿绿格子布长袖衫，臂腕上挎着个蓝色土布包袱的特点都说得一清二楚，又把所乘火车到站的时间也说得清清楚楚。多亏有柱铁给我的钱，放下电话，我立即就买了火车票，搭上了去c城的火车。
     列车飞快地向前奔驰着，我趴在窗口看着远处重重的山峦，迤逦的河流。却无心观赏，我满脑子都是见到爸爸时的情景。列车越是接近c城，我的心越是紧张起来，我将要见到的人真的是我的生父吗，但愿这次不会有错，于是我在心里开始想象着我将要见到的生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是个有些资历的大干部吧，要不，他的家里怎么会有电话呢？听养父说过，只有处级以上的干部，家里才能享受到电话和暖气。一想到将要见到生父了，我的心里又狂跳不已。
    一路上我既兴奋又紧张地坐在列车上，总觉得车开得太慢。直到列车发出“呜——呜”的长鸣，驶进了c城火车站，我这才挎着小包袱匆匆下了车，挤出火车站。
    出了站台，我离开拥挤的人群，故意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站着，目不暇接地看着往来的人群。
    正当我四处张望时，就听见那边有人说道“就是她！就是她！爸，你看，绿格子布外套，臂腕上还挎着个蓝色的土布小包袱。一点没错，正是电话上说的样子。”
     我寻声而望，只见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站台旁边并排站着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盯在了我身上，一时，我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由于紧张，心里先嘭嘭乱跳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对方先开口了：
     “喂！姑娘，请问你姓啥叫啥名。今年多大啦？”其中一个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满脸疑云地首先向我问了一句
    “我姓周，小名叫棚棚。今年十八岁。”我没有说自己的学名王河生，因为那是养爸给我起的。
    老爷子低下头掐着指头算了算，脸上的疑云顿消，仰起脸惊喜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呀！我的丢失的小女儿棚棚今年刚好十八岁。”
    老爷子身边的年轻女子朝我身上打量了又打量，审视了又审视，他一会儿看看老爷子，一会儿又看看我，好像找到了答案，这才肯定地对老爷子说：
    “爸！没错，看她的眼睛大大的，多么像你呀！还有她的腿，和你的一样，都是又细而长，她就是我们家的小棚棚呀！”
    “啊！老二说的对，没错，你就是我整整寻找了十多年的小女儿棚棚呀！想不到我周游这辈子还能见我的小女儿。”周游喜不自胜地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
     我看着面前的老者，看着这个慈祥而又亲切的老人，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大概就是缘份吧，是上天赋予的一种不可磨灭的亲缘。感觉告诉我，这次没找错，面前的老者就是我的生父。于是我情不自尽叫了道：“爸爸！”
    “噢，噢，我的小乖乖，我可怜的小棚棚。爸让你受苦了……”周游抚摸着我的头发爱怜地说，另一只手不断地揉搓着他那已经湿润的眼睛。
    “爸爸，你别难过了，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吗。”站在旁边的年轻女子安慰爸爸道。
    “爸爸不难过，爸爸是高兴的流泪呀，爸爸太高兴了。”爸爸慈祥地看着我说。
     旁边的年轻女子也欣喜地一直看着我笑。
    “噢，我忘了给你介绍啦，这位是你二姐。”
     “ 二姐？原来我还有个二姐，那遗嘱上怎么没提呢？噢，当时妈妈是垂死之人，怎么能想得那么周到呢。
     我正在疑惑，二姐上前亲切地冲我叫道：
    “小妹，咱们回家吧。”说着，亲切地牵着我的一只手。
     “小棚棚，来，跟爸一块走。”爸爸也亲切地拉着我的另一手，生怕我再跑了似的。
     于是爸爸牵着我的左手，二姐牵着我的右手，爷仨一块乘坐公共汽车向爸爸家里驶去。

    爸爸一家住在一座很大的院落里，院里有花草树木，还有操场，高低杠，单双杠，摇椅，像是个干休所。爸爸的房子就在靠后面的二楼，这是个四室两厅的房子，我从来还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带有红白斑点的水磨石地面，墙壁是一抹的白色，一进门的厅比较大，陈设很简单，一进门是一排长沙发，一个茶几，旁边两把椅子一个矮柜，矮柜上还有一部罕见的私人电话。除此之外，就是墙上镶着金边的大镜框最引人注目，里面有许多军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军人衣冠整洁，英姿飒爽，肩膀上的肩章又是杠杠又是星星，像是个军官。我近前仔细一瞅，原来是爸爸年轻时的照片，看来，爸爸是个军人，更像是个“军官”，但不知是哪一级的官。爸爸的照片旁边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噢，这是我在部队时照的。”爸爸向我解释道，又指着旁边那张全家福照片，欣慰地对我说：“小棚棚，还认得不，中间这个女人就是你亲妈，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就是你，当时你才两岁，可总明啦，还会背唐诗呢。院子的邻居们都夸你是个小神童。”
    “爸爸，你看！照片上小时候的棚棚很像妈妈，可现在的棚棚怎么倒像你啦。”二姐指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说。
    “这就叫做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么，她变得越来越像我了，说明你老爸我长得漂亮，不瞒你们说，我年轻时侯穿上军装那可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算是个美男子呢？惹得部队上的女兵娃子有事没事都往我办公室里钻，说是向我汇报思想情况，还冠冕堂皇地说是向党交红心，因为我那时是连队里的党支部书记，那时你妈就是今天来交红心明天来交红心，交来交去，就连整个人都交给了我。唉！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老态龙钟的，只能从我棚棚的身上看到我当年的风采喽。”老爸得意地炫耀起当年他和妈妈的风流事来。
    “爸爸你不公平，为什么把棚棚妹生得这么漂亮，这么完美，而把我生得这么丑。”二姐略带些嫉妒，又带些埋怨的口气调侃道。
    “这能怪我吗？谁让你不选择我的长相，而要选择你妈的长相呢。其实我认为你妈并不丑，白白胖胖，墩墩实实的，既丰满又富态。我很欣赏你妈的这种美，所以我没有选择别人而是造择了你妈，我还经常开玩笑地说你妈像唐代美人杨贵妃。”
    “可现在审美观变了，现在的人不欣赏贵妃型的了，现在都欣赏汉代美人飞燕型的了，就是轻盈的能跳掌上舞的那种类型。”二姐说。
    “可我还是老眼光，要不然，当年我在部队时，组织上为了安抚军心，给光棍的我指派了一位女兵作恋人，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她太瘦太高，就像“芦柴棒”更像一根“麻杆”，让我担心随时都会被风刮倒或折断，所以我还是先择了贵妃型的你妈，我觉得她墩墩实实的，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老爸又提起了陈年老事。
    大家正在说笑着，“咚咚”地跑进来一个背书包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光景，他一见我便愣愣地傻站着。这少年是谁？

怎么啦？

出啥故障了？

      我端详着这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少年，觉得他应该是我的弟弟。于是我开口叫了声：“小弟。”
    “棚棚妹，他不是你弟弟，他是咱大哥的孩子，是咱们的侄儿乐乐。”二姐纠正道。又指着我向少年介绍道：“这位是你小姑。”
    乐乐就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声：“小姑好！”
    我连忙站起身叫道：“乐乐好！”
    “小姑，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乐乐好奇地看着我问道。
    “你小姑在你还没有出世前就跑丢了。你小姑命苦，她离开咱家时才两岁。也怪你奶奶一时大意，让小姑跑丢了。你奶奶因此想不开，也投河自尽了。唉！你奶奶也是个苦命人。”父亲说着，流下了几滴伤感地眼泪，他连忙用手抹了一把。
    “爸，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现在棚棚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啊！爸，我现在就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回来见见小妹，咱们一家人一块吃个团圆饭。”二姐生怕老爸思念老妈伤心起来，忙拿话岔开。
    “对对！赶快给你大哥打电话，让他来见见你小妹，一块吃个团圆饭庆贺庆贺。”爸爸果然又高兴起来，连连同意道。
    于是，二姐立刻拿起旁边矮柜上的电话给大哥打，在电话上把我的情况说了说。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大约三十七八岁，女的三十四五岁光景，齐颈短发，短外套，牛仔裤，两个人一进门就冲沙发上的老爸亲切地叫道：
     “爸。我回来啦。爸，这位就是小妹吧。”一男一女指着我问道。
    爸爸就笑吟吟地指着我说道：“这位就是你小妹妹棚棚。认不出来了？”
    “大哥大嫂！”我立刻上前叫道。
    “是认不出来了，因为我记忆中的小妹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忆中的小妹很像妈妈的。小小的眼睛，胖墩墩的，就像这张照片里的小妹，”大哥一边端详着我，一边指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说。
    “棚棚长得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可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么。这有啥可奇怪的。”父亲看着墙上的照片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得是，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么。我觉得小妹现在变得有些像咱爸了。”大嫂转过脸向大哥说道。
      于是大哥便不再迟疑。
    “今儿个你们小妹妹回来了是件大喜事，中午咱们去外面的大饭店，一块吃个团圆饭吧。”老爸提议道。
    “好！我们双手赞同。”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老爸牵着我的左手，二姐牵着我的右手，大哥大嫂牵着他儿子乐乐的手跟在后边，一家人边说笑着，边向街上走去。
      饭馆是老爸亲自选的，是当时全市最大的饭店,叫革命饭店，老爸要了满满一桌子菜。坐定后，老爸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来。不断往我碗里夹菜，大哥二姐也不断给我夹菜，口里说着：“棚棚妹，让你受苦了，你要好好吃呀！”。
      平时被爷爷宠惯了的小孙子乐乐，似乎带着嫉妒的口气调笑道“小姑现在取代了我，成为香饽饽喽，我现在失宠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我也跟着笑，此时，我真正地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感受到了被爸爸，哥哥，姐姐疼爱的幸福，此时我觉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一家人吃罢饭出来后，老爸兴致勃勃地又提议：一块去照相馆照个全家福，于是大家又簇拥着老爸和我去了照相馆，老爸坐在中央，我和小侄儿乐乐一左一右站在老爸身边，大哥大嫂二姐都站在后面，按照像师的要求，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茄子’拍下了最温馨的照片。
    从照相馆出来，老爸又提议一块去逛全市最大的商店，二姐说这都是因为我回来了，老爸今天才兴致特别高。

真真马大哈，刚刚才发现首篇的开头诗竟掉了个字，应该是“独对冷屋空悠悠”偏偏把“空”字给掉了。

    我被爸爸姐姐簇拥着来到一家很大的商店，还是上下二层楼，老爸说这是华侨百货大楼，只有持华侨证的才可以进去任意选取商品，不过老爸说他有部队特需证也可以进去随便买。里面的日常用品很齐全，从脚底下的鞋袜到头顶上的帽子都有，老爸说我想要什么就自己选吧。二姐拉着我来到卖鞋的柜台前，给我挑选了一双刚刚上市的，款式最新颖的半高跟牛皮鞋。老爸偏不让买，老爸说二姐是资产阶段思想意识，说文化革命革来革去，怎么还没有把你的资产阶级思想意式革掉，说着，就非要把半高跟牛皮鞋换成胶底的草绿色解放鞋，二姐无奈，只好把半高跟牛皮鞋退了，换成了草绿色的胶底解放鞋。大哥大嫂又把我拉到卖服装的柜台前，要给我买件红色的毛外套，爸爸又教训起大哥大嫂来，说“毛说不爱红妆爱武装，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思想都变修了。将来可怎么做中国的接班人呢，前途堪忧啊。”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说得大哥大嫂只好作罢。最后，老爸来到卖挎包的柜台前，在形形色色的挎包里选择上了一个挎包，便让售货员拿下来，大家仔细看时，原来是个帆布做的草绿色的书包，上面还绣“长征不怕远征难”几个鲜艳的红色大字。大哥和二姐都笑了，说都啥年代了，文革早都过去了，怎么还用这种老掉牙的书包，况且小妹以后还要上大学的，应该给她买个真皮的，式样考究点的书包才是，贺架子上不是都有吗，偏偏要买这种过了时的，土掉渣的书包，老爸却认真地说，你以为老爸我是涩抠，舍不得掏钱吗？我是让我的下一代不要忘了本，不要变修，你老爸我当年要不是有那股子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也爬不过雪山，过不了草地。我是让你们时刻不要忘记革命先烈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呀！说得大家哑口无言，只好由着老爸把“长征不怕远征难”的草绿书包买了下来。老爸得意地给我挂在肩膀上，对我说：“棚棚，你以后上大学就背上它。”
    从街上回来，大哥大嫂就带着他儿子乐乐回他们自己的家了，大哥说他们家离学校相对要比老爸家远，所以平时乐乐就在老爸这边上学吃住，周末和礼拜天才回去。
     晚上，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老爸，二姐都围着我，一块促膝闲聊，老爸高兴得一直咧着嘴笑，问我这问我那，问我的养母养父姓啥叫啥，干什么的，说要当面向我的养父母表示感谢，我把养父的情况详细向老爸说了，并说养父已经去世了。老爸遗憾的感叹了一番。老爸说话时两只眼总是不停地盯着我看，好像在审视着什么。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脖子上，在我脖子上盯了半天，才开口向我问道：
    “棚棚呀！你脖子上的长命锁呢？打你一生下来，你妈就给你脖子上戴了副长命锁。”
     长命锁？什么长命锁？我一下子懵了，打从有记忆以来，我脖子上就没戴过那玩艺儿，更没听养爸提过那玩艺儿。于是我回答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东西，老爸似乎不相信我的话，连连说道“不可能没有长命锁。棚棚，你再好好想想。”

    （十二）
     我只好又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还是对长命锁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相信我的记忆，因为我还没有老，于是我又摇了摇头，肯定我从来没见过长命锁。
    “怎么会从来没见过长命锁呢？打你一出生，你妈就给你脖子上戴了个长命锁，因为你不够月份就出生了，先天不足，身体弱得像只小猫崽，你妈怕你夭折，就给你打了副长命锁戴在你脖子上，长命锁是心形的，上面刻有佛爷像，是一尊坐着打禅的镀金佛爷像，长命锁的另一面还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因为你妈信佛，相信佛能保佑你平安长寿”爸爸肯定地又向我解释了一遍。
    “可我真的没见过长命锁，更没有戴过那东西，真的。”我又重申了一遍。
    这时，一旁的二姐接过话碴，提出了她的想法：
    “爸，也可能是棚棚的养父拿去卖了吧，棚棚她养父是个捡破烂的，还不得手就卖。况且那个长命锁是镀金的，要比一般的破烂值钱得多。”
    “老二说得有道理，很可能长命锁被她养父拿去给卖掉了。”老爸也附和道。
     我可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明明是瞧不起养父么，认为养父是个捡破烂的，爱贪小便宜。其实养父是个极诚实的人，听养父说，文革刚开始时，他在一个家属院正捡破烂时，看见一个妇女把手上的金戒指偷偷扔进拉圾箱里，因为当时红卫兵正闯入她屋里抄家，翻箱倒柜到处查找四旧的东西，反动的东西，金戒指当然属于四旧，属于封资修的东西，于是那家妇女只好背着红卫兵们偷偷把金戒指扔进拉圾箱，养父看见了，后来捡回了家里，一直保存到文革结束后，才又完璧归赵，还给了那位妇女。并没有把戒指卖成钱占为己有。难道养父不知道黄金值钱？况且养父又那么爱我，可以说视同己出，他怎么会把我的镀金长命锁偷偷卖掉呢？老爸看我一脸的不高兴，连忙对二姐说“算啦算啦别说了，人家一个捡破烂的能把咱棚棚养大也不容易，只要咱们棚棚健健康康地回来了就好，长命锁卖就卖了，再不要追究了。”
     于是大家便不再追究长命锁的事，老爸有意岔开话题又聊了许久，才让二姐为我打扫了一间闲置小屋，又给我铺好了被褥，说我跑累了，先回屋去睡吧，随后爸爸和二姐也各自回到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天老爸就亲自带着我去新华书店买了各科高考复习资料，让我在家专心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说现在读书无用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学而优则仕的时代，国家要加快四个现代化建设，没有文凭，没有知识，考不上大学，到时候就只能干苦力。二姐也支持我考大学，说咱们家虽是老革命之家，可还没有出过大学生呢，现在小棚棚来了，咱们家可要出大学生了。
    为了让我专心复习功课，午饭每天都是老爸做的，因为二姐上班的地方比较远，中午回不来。晚饭就由二姐下班后回来做。我总觉得过意不去，老爸和二姐说，只要我能考上大学，他们多干点活也值得。
     有一次我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看书，大哥进来找我闲聊，老爸就上前制止，说我正在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不要进去打扰我。大哥就颇带嫉妒地口气打趣老爸道“老爸，原来你是个偏心眼儿，为什么当年不让我上大学，早早地就让我出去工作挣钱。害得我到现在还是个穷工人，却一心一意让妹妹准备考大学。”
    “谁让你小时候碰上了读书无用论的年代呢，那时候我一让你念书，你就说才不当臭老九呢，我只好同意你放弃学习去当工人，再说，当时大学也不招生啊？你上哪里去考？”老爸振振有词地向大哥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晚生十来年，让我也赶上个好时代，也考大学呢。”大哥还是不服气地说。
    “这能怪老爸我吗，要怪只能怪你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到我这里来投胎呢。”爸爸调侃道。
     一句话说得大哥哈哈大笑，说：“真正姜是老的辣，我怎么也说不过老爸你呀。”

      打从我回到家里后，欢乐和笑声就伴随着我，不觉便到了次年高考的日子。也许是打从养父去世后心跑野了，功课丢得时间太长了，所以次年高考我名落孙山了。我因此觉得挺没面子，脸上不觉流露出自悲，伤心的样子，老爸看出我的心事，便安慰我道：
    “棚棚，别难过了，考不上明年再考吧”
     可我拒绝了老爸的提议，明年就能保证一准考上吗？再说，明年小侄子乐乐就该考高中了，我俩一块参加通考，一个高考，一个中考，要是小侄了都考上了，我还没考上，岂不是更丢人，到那时怎么面向老爸大哥二姐，还有小侄子。还是现在激流勇退的好。于是我干脆地回绝了老爸的提议，不再考第二次。
    “不愿再考就算啦，老爸我再想想办法，给你活动活动，看看让你不参加高考就直接上重点大学行不行。”
     “不参加高考就能让我直接上大学，而且是重点大学，这是真的吗？老爸不是在说梦话吧？”我疑惑地自语道。
     “孩子，你老爸我还没糊涂呢，怎么会白日说梦话呢，老爸我是见你高考落榜后心情一直沮丧，饭也懒得吃，因此很为你着急，也为你担心，怕你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所以老爸我这几天才苦思冥想，想出来这么个主意，这也不是我空穴来风，我听说部队今年要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召收一批女兵，听说现在全省已有数十万应届高中毕业女生报了名，录取率是千分之一，这些女兵召进去后一部分用作文艺兵，一部分就送军事院校深造，给部队培养军医，可就是一千个人才取一个女兵，比高考录取还难。不知你能否被录取上。”老爸有些担忧地说。
      老爸的话就像一剂兴奋剂，我似乎看到自已经坐在了军医大学的教室里在听课，然而兴奋过后又是无限的失望与沮丧，这千分之一的女兵录取率能轮到我头上吗，我看，就是报了也白报，既是这样，还不如不报。于是我首先打了退堂鼓，说我不报了。可老爸非让我报，说只要我先把名报上，他还可以想想办法。我不知老爸会有什么办法。
      老爸说：“这事还得走走后门。”
      走走后门，走谁的后门？我疑惑的问。
      老爸低下头沉思了半天，这才说道：
    “找小郑试试看。”
      我不知小郑是干啥的，和老爸又是啥关系，他会有这么大的能力把我弄进去吗。老爸见我一脸疑惑，便对我说道：
    “这个小郑是我在部队离休前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当时他只是个普通一兵，是我一手把他提拔到了团级，现在已经是师级了，老爸我前去找找这个郑师长，走走他的门子，若他还念当年我的提拔之恩，只消一句话就可把你召进部队里，等进了部队，再让他把你选送到军事院校去学习，听说部队每年都要选送一批年轻，优秀的女兵去军事院校学习，选上的女兵大多送到军大学军医。四年本科毕业后，就是响当当的军医大夫。”爸爸想入非非地说。
    “老爸，如果你现在依然是部队的大首长，我相信你一句话就能让我进部队，可你已经退下来多年了，要官没官要权没权，俗话说人走茶凉，还有谁搭理你呢。”我不报希望地说。
    “可我对郑师长有知遇之恩。要不是我当年一手把他提拔起来，他能混到这个师长的位子吗。棚棚呀，别泄气。老爸一定给你争取。”

    老爸为了我可是用心良苦，第二天老爸就出去为我活动当女兵的事了。天天都马不停蹄地往外跑，我在家迫不及待地等着好消息。一个礼拜后的傍晚，老爸疲惫地回来后，一进门就眉头紧锁，唉声叹气地对我嚷嚷道：
     “唉！当女兵太难了，简直比考大学还难得多，一千多人里才选一个。唉！”说着，还不断地摇着头。
     一看老爸这表情，我就知道没戏了，事情一定没有办成，看来当女兵是没有门了，上军大更是梦想了。我心情一下子沮丧到了极点。
    “嘿嘿！我逗你玩哩。”老爸一见我满脸绝望，扑哧一声又笑了。  接着说道“当女兵的事爸给你办成啦。郑师长真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没有忘记我对他的知遇之恩，说他一直记着我在部队时对他的提携之恩，当我一提起想让你当女兵的事，郑师长当时就一口答应下来，并把你的名字记了下来，说下个礼拜五，你就先去部队报到，军训半年后，要选送一些优秀的女兵去军事院校学习本科，到时候他一定推荐你去军大学本科。说是女孩子学医最适合，出来后就是个军医。小郑这人我当年没有提拔错。”
      哇！老爸真的给我办成啦，成千上万个落榜女孩所向往的女兵，下个礼拜我真的就当上了，无数个落榜女孩所梦想的大学我居然就进去了。想到这里，我高兴地一下子跳起来，搂住爸爸的双肩使劲摇晃着说：
    “爸爸，你真好！真有神通！”
    从这天起，我天天都掐着指头算日期，迫不及待地等着下个礼拜五去部队报到。
     我终于等到报到的前一天了，这天二姐休班在家，吃罢早餐，二姐就去厨房的水管下洗衣服。小乐乐去上学。老爸出去晨练。老爸每天早餐后都要出去散步，说是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老爸还让我也出去晨练。要搁平时，早餐后，我便和老爸一块出去散步了。可今儿个我没有出去散步，因为明儿个就是礼拜五，就是去队部报告的日子了。所以今儿个我便一门心思地在家里准备明早报到时的穿戴。虽然听爸爸说我当女兵已经内定了，报到面试只是走个过场，但我还是不放心，人第一印象总要说得过去。那么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头最合适呢，淑女型的长发不行了，军人当然是短头发显得精神，衣服呢？不能太肥大，显得拖拉，衣服穿在身上要紧紧趁趁，服服贴贴才显得干练，于是我对着镜子，把头发稍稍修理了一下，因为我的头发本来就不长，之后我又打开衣柜选衣服，其实还是上次老爸和二姐给买的那几件衣服，我选了其中一件比较贴身的素色衣服拿出来对着镜子试，觉得效果不错，便叠得整整齐齐的，生怕把衣服弄皱了，叠好后就放在我的枕头边，单等明儿早上穿着去部队报到。
    正当我高高兴兴地，在自己的卧室里准备明儿早报到时的衣物时，忽然传来一阵“嘭嘭”的敲门声，我正要出去开门，就听见隔壁厨房里的二姐问了声“谁呀！”
     接着，就听见二姐向门口走去。我从门缝向外看时，只见一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原来是个警察。
    “请问，这是周游的家吗？”警察的声音。
    “是的，周游就是我爸爸，可他不在家。”二姐的声音。
    “请你到派出所来一趟，现在就跟我走。”警察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
    就听见二姐匆匆跟着警察出去了。
    我心头一惊，大清早警察就找上门来，有啥重要的事？跟据人们的经验，警察上门多半是凶多吉少，会不会是爸爸出门散步时，遭遇了车祸？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怦怦乱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不祥之兆。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默默向上苍祈求道：
    “上天呀！保佑爸爸平安归来吧。”

    （十三）
     警察上门叫走二姐后，我一直惴惴不安地在屋里为爸爸祈祷，祈祷爸爸平安归来。我等了不知多长时间，门外才有了老爸和二姐说话的声音，爸爸终于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便迫不急待地朝门外喊道““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呀？可急死我了。”
     搁往常，老爸就会欣喜地来到我房间安慰我“我的乖女儿，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吗。”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老爸并没有答理我，可我的喊声明明很大，老爸为什么不答理我，也不到我房间里来。
     我从门缝向门口望去，只见爸爸身边多了个陌生人，从侧面看去长长的头发，分明是个女人，老爸正低着头和陌生女人亲热地交谈着什么，边向厅里走来，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厅里停留，而是直接进入了对面的房间，还“呯”的把房间的门关上了，对面房间是老爸的卧室，老爸从来都是在厅里接待客人的，为什么这次却把陌生女人直接带入他的卧室里，有什么话不能在厅里说，偏要神秘兮兮地关了门躲进卧室里说。好奇心驱使我一探究竟，便悄悄跟到老爸的卧室门口，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可老爸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蚂蚁都进不去，好像生怕我闯进去似的。一惯疼爱我的爸爸今天为什么忽然对我这样冷漠？为什么要神秘兮兮地把我关在门外，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便把耳朵贴在老爸的门上，想听听他们都在屋里说了些什么。
     可屋里说话的声音很小，嘀嘀咕咕的，我什么也听不清，看来是有意背着我的，于是我知趣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门一关，便一头歪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老爸在门外喊：“棚棚，快过来吃饭吧。”一想起刚才老爸对我视而不见的冷漠样子，我也赌起了气，偏不过去，也不答应，依然歪在床上。
    “棚棚，快过来吃饭吧，大家都等着你呢，别让饭等凉啦。”又是老爸的声音。
    “大家都等着我呢”就是说我不去，老爸就不开饭，可见老爸心里还是有我的，于是我又高高兴兴地来到了餐厅里。
     我来到餐厅一看，只见餐桌上的菜肴比往常丰盛了许多，二姐正忙着往桌上端一盘红烧鱼。我这才发现那个陌生女人居然还没有走，而且就坐在爸爸的身边。我这才看清楚了，陌生女人原来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和我差不多年纪。爸爸见我过来，指着对面的凳子对我说了句“快去拿碗拿筷子坐下来吃饭吧。”我去厨房拿了碗筷，自去锅里盛了米饭，就坐在爸爸对面自顾自地低头吃了起来，就听爸爸说：“棚棚！，快尝尝你二姐做的红烧鱼，这可是你二姐特地为你做的拿手菜。”我应声抬起头，只见老爸给我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鱼，我连忙把手里的碗递过去接，可那块红烧鱼却放进了陌生女子的碗里，我只好尴尬地把碗又收回来。我想，老爸大概是老糊涂了吧，明明叫的是我棚棚的名字，却把鱼放进了陌生女孩的碗里，这不是故意涮我吗？再看看身旁的二姐，只见二姐也笑嘻嘻地给陌生女子夹了块红烧鸡。坐在旁边的我却无人问津，打从踏入家门起，我还是第一次坐冷板凳，第一次受到这种冷遇，我不明白今天爸爸和二姐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陌生女子，而对我却视而不见，看着爸爸和二姐对陌生女子那股亲热劲儿，心里涌起一股不知是苦是辣是酸是甜的滋味，更多的是一股嫉妒，那里还吃得下饭。爸爸看我迟迟不动筷子，这才想起来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不吃呀！”，我胡诌了一句“噢，我不饿。”便放下筷子回到我的房间里，门一关，一头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便浮现出那个陌生女孩，总觉得那个陌生女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老爸为什么对那个陌生女孩那么亲切?陌生女孩和老爸又是什么关系?

        正当我歪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忽然有人敲门，我下床开了门，进来的是爸爸，爸爸手里提着张折叠活动床，他身后依然跟着那个陌生女孩，她怎么还没走？我不由朝陌生女孩瞅了一眼，只见陌生女孩腋下还夹着床被褥，她来我的房间干什么？我向爸爸投去疑问的目光．
      可爸爸并不搭理我，连头也不抬头一下，只是弯着腰忙着找可以撑活动床的位置，最后把折叠活动床撑开，摊在了我对面的门后边．还用手摇了摇，试试稳不稳，之后才抬起头对陌生女孩说道：
    “活动床撑好啦，快把你的被褥拿来铺上，你在车上坐了一夜，怕是累了吧，赶快上床休息吧．”声音里允满了关爱．
      爸爸说罢就出去了．陌生女孩却没有把她腋下的被褥铺在活动床上，而是撂在了我的床上，不客气地向我说道：
    ＂咳！请把你的被褥卷起来搬到活动床上，我要把我的被褥铺在这张带有床头的床上．＂
    ＂这张床是我的，是爸爸亲手给我铺开被褥让我睡的．我不能搬．＂我不高兴地说道，依然坐在床边不动．
    ＂你别爸爸爸爸的，你叫得再甜也白搭，叫你把被褥搬到活动床上去你就搬．＂陌生女孩居然盛气凌人的又说了一遍．
    ＂我就不搬！活动床是爸爸给你撑开让你睡的，爸爸并没有让我睡活动床，我为啥要搬？＂我也不客气地回敬道，还是坐在床边纹丝不动．
    ＂你别张口一个爸爸，闭口一个爸爸，再叫，你也不是他女儿．我才真正是他女儿呢，所以不光这张床属于我的，就连这间屋子也属于我了，叫你睡活动床是对你个小混混客气的，要不然，你就干脆给我走开．＂陌生女孩居然骂我是小混混．是骗子．
    ＂你胡说！我怎么就是小混混了．＂我厉声反问道．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怎样偏的爸爸混进我家的，你心里明白，你混进我们家不就是为了混吃溜喝吗？要不是你一年前冒充我周棚棚的名字骗了爸爸，混进了我们家，爸爸还会继续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让我看到，我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找到爸爸．＂陌生女子振振有词的说．
    “你才是个骗子呢？你才是个上门的混混呢，你才打着我周棚棚的名字骗爸爸呢？”我也反戈一击，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周棚棚我的名子是打小爸爸亲自给我起的，明明是你冒充了我周棚棚的明字骗了爸爸，你居然猪八戒倒打一扒．反咬我一口．＂陌生女子居然骂我是＇猪八戒倒打一扒．＇
    ＂打从我一出生，爸爸就给我起名叫周棚棚，这说明了是你冒充了我的名字．＂我也不示弱地还击道．
    我们俩就在屋里演起了＇真假美猴王．＇我想，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最终会暴露的．
    “世上叫周棚棚的人多的很，说明不了问题，关键是有没有证据才是真的。”陌生女子忽然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
    “证据？什么证据？”我不明白的问道。
      陌生女子忽地解开她脖子底下的钮扣，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光彩四射的物件。得意地指着那物件问我道：
    “就是这东西，你有吗？”
      我一看就傻眼了，因为我的确没有那东西．

西风萧索兮万木凋，
绿残红谢兮鬓染霜

    陌生女孩脖子上到底戴的是什么物件呢？我近前把那物件拿在手里仔细观看了一番，原来是个金属饰物，该饰物形似鸡心，鹅卵般大小，通体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上面刻有“长命百岁”四个大字，我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我刚来到家里时，爸爸向我要的长命锁吗？想到这里，我把那长命锁翻过来仔细看了又看，果见背面刻有一尊佛爷像，佛像慈眉善目，双手合掌盘腿而坐，和爸爸说的一模一样，她怎么会有这东西呢？难道说，这陌生女孩才真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咳！你有这东西吗！有吗！有吗！”陌生女子指着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得意地冲我追问道。
      我的确没有那玩艺儿，一时，我只觉得理屈词穷，刚才还以主人而自居，气冲斗牛的我现在却无言以对，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的耷拉下了脑袋。就在这时，老爸推开门进来了，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向陌生女孩召了召手，把陌生女孩叫了出去。什么事这样神秘，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于是我便悄悄跟在后面，想一看究竟。
    可老爸并没有在厅里停留，而是把陌生女子直接带进了他的卧室里，还随手合上了卧室的门，这一切越发引起我的疑惑，便把耳朵贴在老爸的屋门上窃听。
    就听见老爸说：
    “棚棚呀！跟你说过不要声张不要声张，你怎么却声张出来了，还要撵人家走？虽然事实证明，她并不是我女儿，你才真正是我的女儿，可你让人家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往哪里走呢，要撵她走，也得等她找到了亲生父亲再说。况且，我已经活动好当女兵的指标了，明天礼拜五你就要去部队报到了，进了部队以后，你还可以保送上军大，还有必要再和＇人家＇争这间房子吗？你呀！怎么这样不懂事．”老爸埋怨的声音。
     “爸爸，你可真是未卜先知呀，我正愁没有考上大学怎么办，你就给我活动好了上军大的机会。想不到爸爸真是个及时雨，我刚来，你就给我找好了出路。”陌生女子的声音。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人家’那一位呢，我原是给‘人家’那一位办理的，我为这事马不停蹄地跑好多日子，刚跑成，你就来了，你要是晚来两天，女兵就是‘人家’的了，算你运气好，刚好赶上明早去部队报到。”老爸的声音。
    我明白老爸说的“人家”当然就是指的我了。
      听到这里，我离开了老爸的门前，当我转身走开时，下意识的一抬头，看见了厅里挂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呀！全家福中棚棚两岁时的照片竟和陌生女子一模一样，简直就是陌生女子的缩影，怪不得我总觉得陌生女子有些眼熟。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证明陌生女孩确实是老爸的女儿，唉！老爸已经不属于我啦，已经不是我叫的啦，我只能叫他周老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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