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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中国御林军》武警特警部队实录,重发天涯[第16页]

作者:酒鬼陈三
首页 上一页[15] 本页[16] 下一页[17] 尾页[3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酒鬼陈三 2015-04-14 07:13:52
    辛总和李政委来到舞台前,各自端起舞台上已经倒好的一大碗酒退后两步来到话筒边,面对着六位烈士的遗像用一种高亢的声调高声吼道:“1998年9月23日,我武警上海总队抗洪部队结束抗洪抢险使命,奉上级命令,撤出九江!全体参战将士在此庄严祭告各位烈士,抗洪抢险期间,我部连续奋战四十三天,执行各种任务二十余次,所防守堤段经历五次洪峰巍然不动,现在,抗洪已经取得胜利,我部也已经圆满的完成了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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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的在学校保护米卉子怎么少了那么多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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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一个字没少,保护的那一段不是我更新的,是我让一个朋友帮我更新的,你不要点只看楼主,看全部帖子就能看到了
    @精绝一朵花 2015-04-14 17:02:49
    @酒鬼陈三 又哭了一回!写的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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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样啊妹纸,咱这有点老王卖瓜的意思了,地球人都知道你是我家条!
    @默默漠漠V 2015-04-14 16:35:22
    看到这,我留了几次泪了,98年我才十岁,亲身经历了正常洪水,没啥说的,中国军人万岁!三哥加油,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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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这只是你流泪的开始!后面你还会再哭的!嘿嘿!
    又是一夜行军,9月24日,部队回到上海,但是并没有撤回原驻地,而是被拉到市府广场。
    市府广场上锦旗招展,锣鼓喧天,巨大的舞台上以抗洪中的一些经典镜头为背景,背景上面一排醒目的大字“热烈欢迎上海驻军参加抗洪部队凯旋归来!”
    中共上海市委、上海市人民政府、政协、人大四大领导班子对上海驻军参与抗洪救灾并取得重大胜利十分重视,通知市团委、工会、妇联、统战等等单位,要求各单位组织人员欢迎子弟兵凯旋。
    上海警备区,解放军情报二局,第二炮兵某部,南京军区陆军某集团军,空军上海基地,海军上海基地,东海舰队,武警上海总队,武警上海消防总队以及三军一警在上海的各个院校领导全部列席欢迎仪式,舞台上齐聚数十位将军,将星云集!
    上海市各大中小学、民间团体以及企事业单位也全部组织人员参加欢迎仪式,再加上看热闹的市民,一时间广场上人山人海。
    上海市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市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徐匡迪同志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充分肯定了上海驻军参加抗洪的部队在这次抗洪斗争中取得的成就,高度赞扬了我上海驻军在抗洪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对各部队在抗洪战斗中不怕牺牲,顽强拼搏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代表上海市委市政府以及全市人民向抗洪部队表示慰问等等。(关于其他的各种空话套话请各位书友自行脑补!)
    市长讲完话,边上参加欢迎仪式个各界群众,大中小学生拿着红布做的大红花,捧着鲜花围上来。
    部队是以纵队面向舞台排列,武警九支队站在广场最靠近路边,特勤中队又在第一队,所以最靠近广场边缘,位置也最为显眼。
    曾峰扛着特勤中队队旗,和张行云站在特勤中队最前面,身后两三米远站着陈子昂他们三个排长,再后面是以班为单位站成纵队的战士们。
    四十多天抗洪下来,就连那个天天标榜自己是特勤中队唯一白色人种的指导员张行云都晒得跟张飞有一拼,曾峰一张脸更是跟非洲酋长一样,唯有陈子昂那张脸变化不太大,依然是健康的小麦色。
    领导讲话期间陈子昂不能乱动,但是常年的训练练就了他敏锐的感觉,他能明显感觉到在人群中他的侧后方至少有两个人正在紧盯着自己,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能感觉到这两道目光没有什么危险性,甚至有点柔和。
    领导讲完话,群众开始上前献花,由于陈子昂站的位置比较显眼,加上帅气阳光的那张小脸儿,七八个女孩一起围上来,顿时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女孩们争相把手里的鲜花塞到陈子昂怀里,然后七手八脚的给他的胸前挂上缀着光荣两个字的小红花,还有用红绸扎成的大红花,这大红花需要缠在身上,几个女孩一边往他身上缠,一边问他的电话号码,地址什么的。
    陈子昂这边正在疲于应付,侧后方又走过来两个漂亮姑娘,辛瑞莹拿着个红绸扎成的大红花,米卉子捧着一大捧鲜花来到陈子昂面前,陈子昂的眼神顿时定格在两人身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苍蝇这个交大的老牌校花气场还真不是盖的,站在陈子昂面前紧盯着他一句话都没说,旁边的几个莺莺燕燕们就感到不对劲了,纷纷撤退,而米卉子这个复旦今年新晋校花和辛瑞莹一左一右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神柔和的紧盯着陈子昂。
    三人呈等腰三角形站着,陈子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蹦出来一句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狗血台词:“坏了,撞车了!”
    在陈子昂的心里,辛瑞莹也是有一定的位置的,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这几年又经常在一起,少男少女在一起时间长了,说没有感情,那是纯粹的自欺欺人。但是米卉子却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孩儿,这么多年深深印在他的心里和梦里,也是他心里一直认定的媳妇儿人选。
    三人就这么对视了足有十几秒,陈子昂这个时候变成了配角,被直接无视,而两个漂亮女孩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威胁和敌意。
    辛瑞莹本来一张灿烂的笑脸晴转多云,大步走到陈子昂身边也不说话,拿着大红花就往他身上缠,本来陈子昂身上已经缠了一朵,再被辛瑞莹这乱七八糟的乱绕一通,顿时变成跟红绸子裹着的粽子一样,胸口处并列着两朵硕大的大红花。
    米卉子也不甘示弱,抱着怀里的一大束鲜花皱着可爱的小眉头来到陈子昂面前,把手里的鲜花塞到陈子昂怀里,她也没说话,退开两步蹙着眉头看着辛瑞莹在陈子昂身上裹粽子,辛瑞莹在陈子昂身后裹粽子的动作暗暗使劲,把陈子昂勒得苦不堪言。
    怀里还抱着好几束鲜花,浑身披红挂彩的陈子昂,这要是再弄匹马坐上,跟旧社会的新郎官儿没什么两样!
    幸好这时候市领导和各部队的将军们纷纷走下台和抗洪部队的官兵们握手慰问,两个漂亮女孩默默的退入到欢迎的人群中,陈子昂暗暗松了口大气。
    上海市对欢迎仪式十分重视,市委宣传部和警备司令部组织一台精彩纷呈的文艺汇演,演出的压轴节目是孟庆云将军作曲,邹友开作词,青年民族歌手祖海演唱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为了谁》: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为了谁?为了秋的收获,
    为了春回大雁归,
    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
    望穿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
    谁最美?谁最累?
    我的乡亲我的战友!
    我的兄弟姐妹!
    充满深情的一首歌,讴歌了人民子弟兵在灾难面前的英勇无畏、坚强不屈和不怕牺牲的奉献精神,感动了在场的所有干部群众和参战部队官兵!
    席地而坐的参战部队官兵们都是泪流满面,陈子昂更是泣不成声,马鸣、王文俊、李璞,一个个昔日同训练同学习,同战斗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的战友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望穿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深情的歌声中,陈子昂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请探亲假探家!但是不是回宿平,他要探三个家!
    这是陈子昂第六次见到米卉子,因为紧张和尴尬,这次他的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陈子昂的探家报告经过中队、大队和支队批准,两天时间就一路绿灯的回到特勤中队,张行云把请假报告交个他的时候顺手递上了两个信封,陈子昂一愣,张行云拍拍他肩膀说:“这是李璞母亲留下的两万抚恤金还有中队几个干部的一点意思,钱不多,只有三千,三位烈士每家一千!”
    用现在社会的经济情况看这三千块钱,每人都会觉得是小意思,但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一名中尉正连级警官的月工资加上各种补贴,也就是六七百元,就这么点钱还要养家糊口。
    陈子昂提干至今就没动过自己的工资卡,根据他的工资和补贴一共是537.5元,七个月下来也存了几千块,原本打算这次去三位战友家的时候把这笔钱取出来,每家一千块钱还是能够保证的。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换了便装的陈子昂到大队部领火车票,大队长安排大队的吉普车送陈子昂去火车站,教导员出来送他,又给了陈子昂两个信封,称这是代替转交给的支队常委还有大队几个领导的一点心意,让陈子昂代为转交给烈士家属。
    吉普车经过训练场的时候,陆辉和燕小勇正站在训练场门口招呼吉普车停下,陈子昂下了车,陆辉递给陈子昂一个牛皮纸的大文件袋,陈子昂接过来的时候觉得挺沉,打开一看里面是用橡皮筋扎着,码的整整齐齐的新新旧旧的钞票,从百元大钞到五毛一块的都有,袋子下面还有零零散散的一堆硬币。
    陆辉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排长,这是咱们全中队弟兄们凑的,一共是1938块4毛,虽然少了点,也是弟兄们一点心意!”
    陈子昂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九十年代末的义务兵津贴真的很可怜,第一年兵才36元,就算到第三年,中士或者上士班长,也不过七八十元,还要买些日用品之类的,要是个别抽烟的战士,这点钱根本不够用。这眼瞅月底了,估计战士们手上剩的津贴费也不多了,可能这点钱是大家身上所有的钱。
    十月份的火车票还是比较紧张的,一张有座位的硬座票还是大队和支队想尽办法弄到的,这趟火车在李璞的老家元氏县不停靠,陈子昂只有坐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到石家庄再转车。
    九十年代的上海火车站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大上,虽然是中国第二大城市,火车站也只比普通省会级城市的火车站稍大一点而已,候车环境也很一般,陈子昂拎着简单的行李直接进了军人候车室。
    军人候车室可以提前上车,陈子昂找到自己座位放好行李后火车开始检票,直到火车开动,陈子昂才知道大队和支队弄到这么一张硬座票确实不容易,整个车厢走道上、连接处、洗漱处,到处都站满了人。
    和陈子昂坐在一起的是五个年轻人,三男两女,听口气应该是大学生,可能是趁着假期出来旅游的,马上要开学了,这是坐火车返校,几个学生比较活泼,上了车就叽叽喳喳的聊天,后来又拿出牌来打牌,当时斗地主这种玩法刚刚在我中华大地上流行开来,其中还有一部分人不会玩,不像现在,全国人民都坚持在斗地主打土豪的第一线。
    刚开始几人在一起玩跑得快,后来可能觉得没意思,又要换斗地主,几个学生中两个女孩不会玩,于是三个男生就邀请陈子昂加入,斗地主有输有赢,在火车上玩钱也不合适,一个女生就提议把输赢定为喝凉水,一个玻璃杯装满自来水,地主输了全部喝完,农民输了每人喝三分之一。
    陈子昂和几人虽然经历不同,但是年龄相仿,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就没什么代沟,加上玩牌有输有赢还要有团队合作,几人很快熟络起来。几人从晚上六七点钟一直玩到下半夜,几人都有点困顿,陈子昂看看表,已经快两点了,陈子昂提议休战,几人都点头同意。
    这时候车上人已经下了不少,虽然不像刚上车的时候怎么堵,但是走道和连接处还是有不少人或坐或站的打着盹。
    下半夜的列车上广播已经停了,车在缓缓减速,车窗外逐渐有了灯光,前面应该进站了,列车员站在车厢里扯着嗓子喊:“蚌埠站到了,安徽蚌埠到了,有到蚌埠的准备下车!”
    陈子昂心里一跳,车到蚌埠了,下一站就是他的老家宿平,想想自己又有将近一年没见到父母了,这次终于请到探亲假但还是没能回家,陈子昂一阵唏嘘,希望父母不要埋怨自己,想了想,他相信父母知道后一定会理解并支持自己这样做,陈子昂看着窗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
    火车再次开动,陈子昂站起来走动一下,到车厢连接的吸烟处抽了根烟,然后去了趟厕所,刚进厕所没多久,就听见车厢里一阵骚乱,中间夹杂着吵闹和尖叫声,陈子昂快速的放完水,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厕所的门轻轻的打开一条缝,快速的伸头往车厢里扫了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把厕所门关上。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和在部队长期训练练就的本能让他快速的记住了车厢里的情况,陈子昂在心里迅速作出了判断——车匪路霸!
    车匪路霸这个情况陈子昂只是在电视新闻和部队的情况通报,以及报纸等媒体上见到过,今天这是第一次碰到活的,心里多少有点紧张,而且这伙人和普通的车匪路霸似乎不太一样,媒体上报道的车匪路霸都是拎着刀枪棍棒直接去抢劫,但是这伙人玩的是个擦边球。
    这伙人大概有六七个人,都是残疾人的样子拄着拐杖,拐杖有长有短,长的架在腋下,短的就拿在手中,而且从拐杖的材质上看,这些拐杖应该都是铁的或是钢管改造的,这玩意儿放在腋下是拐杖,拿在手里就是武器。
    而且这伙人不是拿着刀枪棍棒直接抢劫,而是用乞丐的方式,两人一组堵住前后两个车厢门口,中间两人一人唱着歌一人跟着吆喝着:“各位朋友帮个忙,听我们唱首歌,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之类的话在车厢里找人要钱,少则三块两块,多则十块八块,多少不论,但是你必须得给。
    陈子昂被这帮人的这种抢劫方式弄得哭笑不得,心说“我大安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帮子奇葩?这算什么?要饭还是抢劫?连这种钻法律空子的高招儿都能想得出来,怪不得人家说流氓有文化,啥都不用怕!”
    这样的事情是制止还是不制止?不制止吧,良心上过不去,制止吧,人家可以直接说我们这是要饭,不是抢劫,你管不着,陈子昂也是直嘬牙花子,怎么他妈的碰到这么一快滚刀肉!
    他这边正在琢磨怎么办的时候,在这头堵着门的两个人跟着要钱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车厢快中间的位置,到了陈子昂他们那一排的座位,几个大学生听到动静已经醒了,看见几个流氓过来要钱,其中一个男生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准备来个破财消灾,花点小钱打发了这几个流氓买个平安。
    给钱的这个男生正准备把数好的买路钱递给流氓,和他一起的一个男生不乐意了,一把把钱抢过来,这位同学很有正义感,义正言辞的对给钱的男生说:“他们这就是抢劫,就是车匪路霸,你怎么还能给他们钱?”
    陈子昂已经慢吞吞的跟着这几个车匪路霸到了附近,因为怕引起这几个流氓的警觉,没敢太靠近,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把这几个王八蛋收拾了。
    几个流氓一看到嘴的鸭子飞了,火冒三丈,其中一个流氓举起手里的短拐杖就往说话的男生身上砸,男生侧身一躲,拐杖抽偏了,砸在小桌子的玻璃杯上,玻璃杯瞬间被砸的粉碎,玻璃渣子向四周激射而出。
    刚才一起打牌的一个男生一直坐在座位上没站起来,四溅的玻璃渣划伤了没站起来这个男生的脸颊,顿时血流如注,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陈子昂琢磨了半天都没想到动手的理由,这下子终于找到了机会,别管你这是乞丐还是变相抢劫,这儿已经有人受伤而且挂彩了,这就好办了,他准备跟这帮劫匪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人抓了之后就说你是抢劫,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人被打伤,你能奈我何!
    既然有了理由,陈子昂就不再多想,抬手一个手刀砍在最后面一个劫匪的脖子上,劫匪哼都没哼一声当场软倒在地,顺势一转身,一只手抓住另一个劫匪领子往怀里一带,刚才唱歌的劫匪手上的短拐杖到了,正好砸在这手上这个劫匪的脑袋上,怀里这个也倒在地上。
    眨眼之间放倒两个劫匪,陈子昂夺了一把一米多长的短拐杖在手里,唱歌劫匪架在左腋下的长拐杖一个直刺直奔陈子昂肚子,同时手里的短棍挂着风声直奔陈子昂头顶,陈子昂一侧身,让开这连环两棍,一脚踩着旁边的座位跳起来,手中棍子伸得笔直,包着防滑橡胶的棍子顶端正点在唱歌劫匪的额头,唱歌劫匪倒在地上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陈子昂干净利落的瞬间放倒了三个人惊呆了带队的收钱劫匪,这位收银员是这帮人的头头,这个明装乞丐实为打劫的计划就是这位收银员想出来的损招儿,这小子原本是个货真价实的车匪路霸,在一次打劫之后被我公安机关追捕,民警开枪打伤了这位收银员的左腿,自此落下了那么点儿残疾,这小子在牢里痛定思痛,认为如果只是单纯的抢劫,那简直是轧路机开到奈何桥——死路一条。
    这小子放出来之后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仗着自己有点子残疾跑去要饭,一边要饭一边进行观察和总结,最终立足于乞丐根本,结合本地抢劫市场,整合了牢里认识的号友等优势资源,创造出了一条多元化,有特色,差异化的抢劫道路,并以此模式数次躲过我公安机关打击。
    这位收银员看到陈子昂的身手也是惊恐万状,知道这是碰上了硬茬子,于是把手里那根一米多长的短拐杖举了起来双手握着,微微颤抖的手在棍子上一阵摸索摸到了一处机关,使劲一推机关,从拐杖顶部的防滑橡胶下面“噌~~”一声,伸出来一支二十多公分的刀尖,这收银员用刀尖指着陈子昂用稍微有点发颤的声音对陈子昂吼:“兄弟你是花腰的把点还是戗行的?先递门坎要不别怪老子手上的挺子挂桩子摘你的瓢儿!”
    听这收银员说完话陈子昂皱着眉头愣了一下,这段话一般人听不懂,但是他能,他干爹朱志刚教过他这个,这叫江湖春点,也就是江湖黑话,就是用特定的词语代表特定的意思,如果听不懂的话就代表你不是同道中人,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兄弟你是警察的侦缉人员还是抢生意的同行?先报上个名号,要不老子手上的匕首得摘了你的脑袋!”
    这位收银员之所以说这些,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后面守门的两个同伙争取时间。
    刚才一连串的打斗只发生在一瞬间,四周座位上的人都四散奔逃,只剩下陈子昂和这位收银员对峙,守在对面门口的两个劫匪正在往这边走,虽然听懂了这些江湖黑话,陈子昂哪有时间和他再去废话,手中的短拐杖一横,顺势挑开收银员的刀尖,往前猛进一步手中短棍一个横扫,瞄准收银员脖子砸了过去,收银员一低头,堪堪躲过陈子昂的棍,往后急退两步和赶来的两个同伙呈三角形站在一起,四人又对峙在一起,都没动。
    就在这时候,几个乘警拎着手枪赶到,分开人群看到这一幕都举起枪对着手持铁棍的四人,陈子昂率先丢下手上的铁棍,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举在手上背对几个乘警喊:“我是武警警官,这几个劫匪正在抢劫!”说完话,一边盯着三个站在一起举着棍的劫匪一边往乘警方向慢慢后退。
    倒在地上的三个劫匪中,唱歌劫匪只是被陈子昂用棍子尖点中了额头,这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躺在地上眯着眼睛装晕,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式,知道自己这帮人算是栽了,对陈子昂更是恨入骨髓,躺在地上悄悄的拔出匕首,突然一跃而起,一手搂住举着双手正在后退的陈子昂的脖子另一只手把匕首对准了陈子昂的咽喉,并威胁乘警不要动,要不就杀了陈子昂。
    陈子昂心里一阵憋屈一阵哭笑不得,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儿,自己被劫匪劫为人质,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原本占有优势地位追着劫匪猛揍的陈子昂成了人质,车厢里的乘客都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几个乘警也是面面相觑,要不是陈子昂刚才亮出来的警官证,还真能认为陈子昂和劫匪是一伙的,这是在表演双簧。
    唱歌劫匪劫持着陈子昂背靠着座位站在过道上,左边是几个持枪的乘警,右边是自己的同伙,收银员看唱歌劫匪劫持了陈子昂觉得自己这边胜券在握,一瘸一拐的靠拢过来,四人以陈子昂为人质把他顶在前面紧盯着乘警向车门方向慢慢后退。
    陈子昂在被劫持的时候就丢掉了手上的警官证,这时候被一把匕首顶着喉咙一把长刀顶着腰眼,越想越郁闷,郁闷归郁闷,这个形势下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把双手抱在脑后任凭劫匪勒着脖子往后退,但是谁都没注意到他交叉在脑后的双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把手表里的绞颈丝抽了出来。
    前文曾经介绍过,现在装备的这款手表里面内置一个强光手电筒,有短暂的致盲作用,手表里面隐藏一根绞颈丝,可以在关键时刻用于杀敌或者割断绳索之类的。
    绞颈丝这玩意儿很多影视作品中都出现过,有的藏在首饰,比如戒指或者手镯中,有的藏在手表或者衣袖里,其实就是一根弹性很好的极细的合金钢丝。
    因为背对着劫匪,而且唱歌劫匪和收银员的刀始终顶在身上,陈子昂不敢轻举妄动,他需要寻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击制胜的机会。
    慢慢后退到车厢门口,乘务员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着一身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拿着个拖把站在门里面一棍砸了下来,正中站在最后面正在后退劫匪的后脑勺,拖把杆的是木头做的,质量不是很好,这一棍砸在劫匪脑袋上喀拉一声断成两截,一截还在列车员手里,断开的那一截飞起来,正好砸在收银员的脑袋上,收银员和最后一名劫匪被偷袭,两人一起转身恶狠狠的瞪着列车员,列车员吓得一缩头,把门砰的一关又躲进乘务员室。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给陈子昂争取到了一丝机会,收银员转身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右侧腰间一松,虽然看不见后面的变故,但是知道收银员的刀离开了自己身体,现在只有唱歌劫匪的匕首还顶在他的咽喉上。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陈子昂身子往后一靠,猛地一脚跺在唱歌劫匪的脚上,唱歌劫匪猝不及防,身子本能的往下蹲,陈子昂的双手猛地从脑后转到身前,手上的绞颈丝缠住唱歌劫匪拿着匕首的右手弯腰转身的时候往外猛地一带,唱歌劫匪的匕首铛啷一声掉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跳到旁边嚎的像杀猪一样,陈子昂顺势一个鞭腿踢在唱歌劫匪的太阳穴上,正嚎的像杀猪一样的唱歌劫匪只哼哼了几声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被列车员偷袭的收银员站在列车员室门口微微一愣神功夫,陈子昂已经放倒了唱歌劫匪,这收银员虽然有点残疾但是反应还是挺快的,无奈他手上的改装拐杖加上像枪头一样的尖刀足有一米多长,在狭窄的火车车门处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往前直刺,一枪扎过来直取陈子昂胸口,陈子昂侧身一闪躲开刺过来的一枪,往前猛跨一大步,和收银员站了个面对面,收银员的短枪还没来得及收回来,陈子昂手上的绞颈丝已经缠在了他的脖子上,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绞颈丝在陈子昂手上微微一用力,收银员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勒痕。
    刚才在一起打牌的几个学生一直跟在乘警身后紧盯着这边的举动,几个学生看见陈子昂现在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的陈子昂和刚才嘻嘻哈哈的打牌输了灌凉水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手上握着收银员性命的陈子昂一身杀气凝若实质,盯着收银员的双眼发出像嗜血野兽一样的光芒,回头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劫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下武器!”同时手上加力,收银员的喉结瞬时被勒破,一缕鲜血顺着喉结流了下来。
    另外两个劫匪被陈子昂的一身杀气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乘客偷袭成功按倒在地上,几个乘警围上来从陈子昂手上接下收银员砸上手铐,陈子昂这才松开绞颈丝,收银员被陈子昂勒得脸色铁青,被两个乘警架着连咳嗽带喘气。
    乘警长拿着陈子昂的警官证过来递给他,拍着他肩膀说:“刚才我看了你的证件,小陈排长身手不错,你这准备去哪?”
    陈子昂靠着乘务员室的门框也是呼呼直喘气,刚才一阵打斗加上紧张有点脱力,定了定神才对乘警长说:“我要去石家庄!”这时候列车长走过来,递给陈子昂一瓶水,陈子昂接过来一口气灌了一大半,放下水瓶乘警长接着说:“估计你暂时走不了了,下一站是宿平,我们得把这几个劫匪移交给宿平铁路派出所,你和这几个学生得跟着一起下车去做个笔录走个程序,回头我们会交代宿平再给你们安排其他火车去石家庄,你看可以吗?”
    陈子昂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去做笔录这是人家公安那边必走的程序,本来只有二十天假期,他打算从河北到山东转上一大圈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就回家看看,时间不够的话就直接回部队,这下子阴差阳错,看来注定要回家一趟。
    收拾了一下东西,陈子昂和几个学生跟着列车长来到餐车,六个劫匪手被手拉着手铐在一起,其中三个还没醒,陈子昂经过几个劫匪身边的时候,没被打晕的三个劫匪本能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这几位算是被陈子昂刚才的杀气吓到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在餐车坐下,陈子昂抬腕看看表,三点多一点,还有半小时就到宿平,乘警长正拿着手机联系车站派出所派人过来交接,列车长安排餐车做了几碗面条,然后大家都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列车长和乘警长还有两个乘警都是复转军人,几人坐在一起很有话题,当聊到陈子昂这次是为了探望几个牺牲战友家属的时候,几人都是十分感动,听说马鸣和王文俊的家庭困难后,几人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硬要让陈子昂收下并帮忙转交给几位烈士家属,陈子昂推辞了半天最终双拳难敌众手,勉强收下了几位素昧平生的复转老兵满满的情谊。双方留下通讯方式后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火车到达宿平站,站台上已经站了一大群等着接站的公安民警,为保证安全,铁路派出所专门通知了调度室要求晚点检票,陈子昂和五个学生还有六个劫匪被带到宿平铁路派出所,有了列车长和乘警长的交代,派出所对陈子昂和几个学生很不错,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打水洗脸的忙活了半天才开始做笔录。
    那个时候公安民警的办公自动化程度还没有那么高,询问笔录全部都是手工记录,效率比较低,等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讲完,做完记录签上字按了手印已经早上八点了,派出所打算给他们安排九点半的一趟火车去石家庄,陈子昂提出要求,称自己就是宿平人,既然已经到了宿平就回家去看看,等几天再去石家庄,等要走的时候再到派出所来另行安排火车,派出所所长立即点头同意,并让陈子昂随时可以到所里来重新安排。
    和几个满脸崇拜之色的学生告了别,从宿平火车站出来已经天光大亮,陈子昂站在火车站广场上一阵唏嘘一阵感叹,上次是和米卉子一起回来的,虽然是肩负重任而且险象环生,但那段时间却是最开心的四个月零二十一天,随即又想到米卉子,前几天庆功会上匆匆见了一面,小丫头还是不高兴,难道还是这么不待见自己?看来自己和米卉子是路漫漫继续他妈的修远兮吧!
    惯性,一切都源于惯性,被米卉子长期的鄙视和白眼折磨的遍体鳞伤的陈子昂从来没想过小米美眉会为他吃醋。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把米卉子护送到上海并自报家门表明身份后,在米卉子的心里就深深的印上了他的影子并始终挥之不去。
    其实很多人的感情就是从讨厌或者说相互敌视开始的,比如每天见了面就吵架斗嘴一对男女,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对方很讨厌,甚至是厌恶,但是真正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一直装的就是他,长期以来吵架斗嘴的原因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关注,甚至就是为了多说几句话而已。
    米卉子就经历了这样的过程,自从知道陈子昂身份后,只要是空闲时间就会想到他,陈子昂那几个有着巨大反差的形象可以说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她的心里并逐渐交汇和重合。
    单纯的米卉子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去关注陈子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关注他,她只是在得知陈子昂去参加抗洪后开始关注起了洪涝灾害的形式,关心着参加抗洪部队的伤亡情况。媒体上报道的一次次的部队伤亡都让她提心吊胆。
    直到学校组织参加抗洪部队欢迎仪式,米卉子都没明白自己关注和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当她在广场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她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突然有种落到实处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踏实感。
    于是她鼓起勇气去给陈子昂献花,献花这个很正常的事情并没有让她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是同乡,同学,而且他保护过自己,自己去给他献花是应该的,但是她从没想到过献个花也会遇到竞争对手,辛瑞莹的出现让她又有了那种心悬在半空的不安全感。
    站在车站广场上感慨万千的陈子昂被一群大妈和出租车司机们热情的问候惊醒了,出租车司机们围着他问到哪去?要不要车送啥的,弄得好像专门来接站的亲人一样,那群旅社大妈们更是热情万分,七嘴八舌的介绍自己的宾馆旅社干净卫生有热水,更有胆子大一点的直接说自己宾馆有特殊服务,弄得还是个小处男的陈排长红着小脸落荒而逃。
    陈子昂来到站外想一下,自己老爹调到邻县了,虽然自己算是土生土长的宿平人,但是在这宿平城连个家都没有,宿平到陈老爹所在的泗水县一百多公里,如果去汽车站坐车,那些私人运营的车辆不装满人是不会走的,这样的话到泗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想了想,干脆借辆车去泗水。
    本来想找马昂借车,转念一想,上次回来上学又不辞而别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法做出解释,还是算了吧,于是找了个小卖部给国安的周局长打了个传呼,还是和以前的联系方式一样,让传呼台留言:“请立即回电,十万火急!”然后留下了以前的身份验证密码:“上安70451132”
    这密码果然还是有效的,陈子昂刚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那边电话就回了过来。
    宿平县国家安全局刚刚上班,周局长正在召开全局干警会议,他这刚刚强调了会议纪律,要求全体干警把呼机和手机都调到震动或者关机状态,如果会议中谁的手机或者呼机响了将扣除当月全部奖金,他这边话还没落音,那边自己的呼机嘀嘀嘀~~嘀嘀嘀的一阵狂响。
    周局长满脸尴尬的拿起呼机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就准备关机继续开会,结果看了屏幕上的信息后两眼猛地睁大,坐在会议桌两边的干警们正盯着局长的脸等着局长发言,周局长这猛地一睁眼,全局干警吓了一跳,不知道局长收到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周局长把呼机放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在身上一阵乱拍,最终在警服内口袋里翻到一部小巧的摩托罗拉掌中宝手机,对着下面正准备聆听局长教诲的干警们竖起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一群干警张口结舌的表情中给陈子昂回了电话,这边电话一响陈子昂就接起来了,周局长很客气的问:“小陈啊,你在宿平?这次又是什么任务?正好我们全局干警都在!”
    这宿平国安局上次和陈子昂一起执行任务中得到上级的充分肯定,被省厅荣记集体三等功,周局长记个人三等功,这一确认是陈子昂又来了宿平,以为立功受奖的机会又来了,那是兴奋异常。
    陈子昂接起电话听到周局长兴奋的声音略微有点尴尬,毕竟借车是私事,窘迫的说:“周局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这次不是任务,是有点私事”
    电话那头的周局长听到是私事,立马放松了紧绷的身段:“哦,是私事啊,我还以为又有任务!”
    全局干警本来听到周局长一说又有任务,也是绷着身子侧耳细听,这时候一听是私事,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陈子昂略显尴尬的说:“周局长,是这样的,我这次是有事,路过咱们宿平,想到泗水家里去看看,因为时间比较紧,想从您那儿借辆车用两天。”周局长那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没口子的答应。
    十分钟后国安局办公室主任老刘,开着一辆黑色的地方牌照的普桑送到火车站,简单寒暄几句把车钥匙塞给陈子昂自己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一个半小时后来到泗水县县城,来到县城后陈子昂也傻了眼,估计出门当兵两三年后回家连家门都找不着的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
    他这次休假本来想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没时间的话就直接回部队,因为太过害怕陈老妈那张威力堪比重机枪的唐僧嘴,所以就没通知家里,这到了县城了他还真连家门都摸不着。
    无奈之下又下车找地方打电话给老妈,报了地址后陈老妈五分钟就打车赶到,看见儿子后陈老妈激动得不能自已,就在大街上抱着儿子泣不成声,陈子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住激动的老妈。
    娘儿俩上车回家,刚到县委大院,云收雨住的陈老妈强烈要求陈子昂把车停到大院里和她一起走路回家,陈子昂拗不过老妈只好照办。
    一直走到家陈子昂才反应过来老娘为什么让他停车走着回家。停车时候县委大院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陈子昂和老娘锁好车往回走的时候大院里到处都是人,见了陈老妈这个书记夫人都是热情的打招呼,再加上陈老妈一路上主动招呼别人,这一路走的甚是艰难,区区五百米的路愣是走了半小时,陈老妈逢人就主动介绍:“这是我儿子,武警少尉警官,一等功臣”什么的,还和几个关系不错的相熟的干部约好带陈子昂去家里玩,半小时下来,估计整个泗水县县委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干部基本都知道了陈书记家儿子回来探家的消息,陈老妈这就是拿他当成展示品来着。
    泗水县县委的条件要比宿平好一点,老陈这个县委书记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宿舍,房子是从上一任书记手上接手过来的,虽然还是属于县委的宿舍,但是相比原来的宿平县委家属院的条件要好得多,70平米的两室一厅还有点简单的装修,陈子昂看着自己的房间挺满意。
    老陈没在家,去乡镇指导工作去了。
    泗水县之所以叫泗水,是因为这地方四条大河交汇,京杭大运河,新汴河,北淝河和沱河均流经泗水。
    今年的洪涝灾害虽然集中在长江、嫩江、松花江流域,但是对地处淮河中下游地区及洪泽湖上游的泗水县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几个乡镇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老陈这段时间那是忙的昏天黑地,天天带着一帮子党员干部奔波在几个受灾乡镇指导救灾和灾后重建工作,老陈很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精神,陈老妈说老陈这又走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老妈见儿子回来那是十分高兴,称时间匆忙,也不做饭了,拉着陈子昂到县委门口的小饭馆简单吃了顿饭,吃完饭回到家,陈老妈拉着陈子昂问长问短了整整一下午。
    快天黑的时候得到儿子回来探家消息的老陈回来了,陈子昂当兵整整三年,这是第一次见到老陈,上次受伤时候老陈也去了上海,但是陈子昂还在昏迷中老陈就走了,现在的老陈瘦了,原本就黢黑的脸膛现在要是眉心有个月牙儿不用化妆就能扮演包青天,鬓角乌黑的头发也已经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陈子昂看见老爹的白发突然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陈老妈张罗了几个陈子昂最爱吃的菜,老陈和小陈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而坐,爷俩三年没见,这乍一见面竟然是相对无言,老陈从柜子里摸出瓶白酒,爷儿俩几杯酒下肚才打开话匣子,陈子昂把除了必须保密的事情之外的三年来的所有工作学习情况向老陈进行了详细的汇报,老陈听后老怀大慰,又对陈子昂细细叮嘱谆谆教导了一番。
    当陈子昂提到这次探家时间比较短,仅打算在家住上两三天就要赶去河北和山东两地去探望牺牲战友家属的时候,老陈虽然十分不舍,但是作为一个曾经两次上过战场并经历过无数战友袍泽生离死别的老陈对陈子昂的这番做法表示了强烈的支持,并答应帮他向陈老妈做好保密和日后的解释工作。
    陈老妈看着爷儿俩说话也插不上嘴,胡乱吃了几口饭就颠儿颠儿的出了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吃完了饭,陈子昂收拾了碗筷,又陪着老陈在客厅喝茶聊天。他这已经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中间还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并力擒六个劫匪,这会儿陪着老爹一边聊天一边打瞌睡。老陈这段时间那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也累得够呛,爷儿俩没聊几句就都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直点头。
    陈老妈回到家看着坐在沙发上睡着的爷俩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把两人喊醒洗漱了一番,陈子昂到老妈铺好了簇新铺盖的床铺上倒头就睡着了,家的感觉让他在部队整天紧绷着的神经感到无比的放松。
    第二天早上六点,生物钟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东西准时把陈子昂弄醒,陈老爸这几天的劳累加上昨晚喝了点酒解乏就多睡了一会,陈老妈昨天见儿子回来兴奋到半夜也没睡着,这个时候老两口还在沉睡中,陈子昂起了个大早,左右无事,硬是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把床上原本喧腾的被子给整成了豆腐块,再看看老爸老妈还没起床就从包里翻出背心和短裤出去跑步。
    陈子昂出门开关防盗门的声音惊醒了陈老妈,以前习惯了给陈子昂整理狗窝的陈老妈下了床,来到儿子房间门口看见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发出了一声惊叹之后泪流满面,老陈这时候也起了床,看见泪流满面的陈老妈不知道什么情况,来到儿子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把陈老妈拥在怀里轻叹一声:“儿子长大了……”
    对泗水县城道路不是很了解的陈子昂没敢跑太远,自己估摸了一下约有两三公里又跑了回来,这样来回大概有五公里左右,回到县委大院后看着围墙边的体育器械又觉得浑身发酸,跑到器械场又做了五个一百才汗淋淋的跑回家。
    陈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和陈子昂在宿平执行任务时候预想的一样,陪着爸妈吃顿早饭是件很温馨的事情,这也是他想象了无数次的情景重现。
    老陈坐在沙发上一边翻报纸一边慢条斯理的吃早餐,陈老妈在一块熨衣板上一边给爷俩熨衣服一边让狼吞虎咽的陈子昂多吃点,一家人其乐融融。
    虽然是周末,刚吃完早饭的老陈就被驾驶员接走继续去乡镇视察工作,陈子昂洗了个澡,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老妈拿着他的春秋常服正在卫生间门口等他,不顾他的强烈反对,硬是逼着他换上熨烫的平平整整的警服,还逼着他连帽子都得戴着,陈老妈看着换了衣服英武帅气的陈子昂心满意足的领着他出了门。
    说是出门,结果一天下来连县委大院都没出去!
    泗水县县委大院前面是办公楼,后面是四栋四层的宿舍楼,分给老陈的宿舍在第一栋,这一天下来,陈老妈带着陈子昂就在四栋宿舍楼里出了这家进那家,连午饭都是在别人家解决的。
    直到晚上回了家,陈子昂才反应过来,这一天下来只有一个意思——相亲!
    晚上回了家的陈子昂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才咂摸出这么点子味道,这一天下来,县长、书记、局长、主任去了十几家,好像每家都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每到一家都会刻意的坐上几十分钟,而且每到一家陈老妈都会刻意的介绍他和这家的女孩认识。
    直到吃饭的时候陈老妈开口询问陈子昂:“儿子,这一天下来感觉怎么?”
    咂摸出来味道的陈子昂故意装糊涂:“什么怎么样?挺好啊,您和老陈来泗水这几个月下来人缘不错,这些叔叔阿姨都挺好……”
    陈老妈终于绷不住了:“谁让你看那些叔叔阿姨了,我是问你这些女孩儿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我告诉你啊,自打我和你爸来了泗水,我就天天在观察,这些姑娘都是我观察过的!”
    正在吃饭的陈子昂一口饭噎在嗓子里差点喷出来,连忙喝了两口汤把饭顺下去,托着饭碗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跟老娘说:“我说妈,您真是我亲妈,哪有您这样带着我挨家挨户的去相亲的?还好我没表示什么,这要是十几家的姑娘都看上我了您怎么办?”
    陈老妈一脸骄傲的说:“我儿子,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都看上你了正好,让我可着劲儿的挑,妈这叫全面撒网重点捕鱼你懂吗?”
    陈子昂笑的都快撒手人寰了,有个这样的老妈简直太可爱了,他接着逗老娘:“那这些姑娘要是我都看不上,您怎么办?”
    陈老妈一脸认真的说:“没事儿,你要是都看不上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我们单位的老刘家,我告诉你啊,我们单位的你刘阿姨可厉害了,认识的姑娘得有一个连,那是咱们这泗水县有名的媒婆,人送外号婚姻登记处,只要她介绍的八成都能成功……”
    陈子昂一听也顾不上笑了,赶紧招呼老娘打住:“妈,您别折腾了好吗?我这已经有目标了!”
    “是莹莹吗?你上次不是打电话说你和莹莹不可能吗?其实妈也觉得莹莹不错,长得漂亮,妈特别喜欢莹莹那性格,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你要是娶了莹莹,将来我们娘儿俩肯定不会闹矛盾……”
    又是一阵唐僧式的嘟囔听的陈子昂一个头两个大,本想吃完饭就抱头鼠窜滚回自己的狗窝躲清静,转念想想自己这回来的匆忙,最多再过上一天就要走,到时候老妈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儿,于是不顾老妈的反对收拾了桌子,又帮老妈洗了碗筷,耐着性子陪老妈一边看着无聊的肥皂剧一边听老妈家长里短的唠叨。
    有时候能坐下来听听母亲的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这种幸福只持续了两天,周一的时候陈老妈去上班了,陈子昂给老爸老妈留了个字条称自己走了,回去路上要去看看爷爷奶奶和干爹干妈,然后要到几个牺牲的战友家去探望一番,请老妈理解并原谅,等明年再探家的时候一定哪儿都不去在家好好陪她,作为老妈谅解自己的回报,一定尽快把目标追到手,让陈老妈早日抱孙子云云!
    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家门口留恋的看着这个只住了三天的家,细细回想老爹的谆谆教导和老妈的种种唠叨,狠了狠心锁上防盗门转身走了。
    回宿平的路上,陈子昂又买了礼物去看望了爷爷奶奶和干爹干妈,面对亲人们的殷切的挽留,陈子昂很无奈,只有谎称自己是执行任务路过,看一眼就走。
    人生其实就是这么荒谬,面对各种无奈,有时候需要善意的谎言才能解决。
    来到宿平还了车,周局长和刘主任又是一阵挽留,最后还是这句善意的谎言帮了忙,周局长又亲自开车把他送到宿平铁路派出所。
    宿平铁路派出所对这位赤手空拳就能力擒六名车匪路霸的武警少尉排长还是很客气的,所长专门安排了软卧车厢并亲自把他送上车,又交代列车长和乘警长代为照顾才在列车即将开动的最后一分钟下车回去。
    火车软卧那得是正县团级以上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因为是专门安排的乘客,这个软卧的小包间就只有陈子昂一个乘客,这让第一次享受高等级待遇的陈子昂觉得十分舒适,在火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可能中国的火车站基本都是一个模式,石家庄火车站站外同样有个广场,广场上同样有着大群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旅社大妈,早上六点就到达石家庄的陈子昂好容易摆脱了热情的人群,到附近的小摊上吃个早饭,顺便打听一下去元氏县怎么走。
    省会城市的火车站附近还是比较注重形象的,陈子昂走了四五百米才找到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店,吃了一碗极具河北特色的小米粥,配上著名的驴肉火烧,回味无穷。
    早上六点的小吃店还没上人,店里就陈子昂一个顾客,老板和老板娘挺清闲,吃完早饭的陈子昂给店老板递上一根烟打听去元氏怎么坐车。
    小吃店的老板娘就是元氏人,一听陈子昂要去元氏县,十分热情,把从石家庄怎么坐车,下了车怎么走等等都细细的告诉陈子昂,最后陈子昂又借了小店后面的店老板住的地方换了警服,店老板和老板娘看着本来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帅小伙换完衣服出来后瞬间变成一个威武的武警警官,惊得目瞪口呆!
    元氏县到石家庄只有三十多公里,公共汽车走了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元氏县和陈子昂的老家宿平、泗水这样的小县城基本都差不多的格局,陈子昂下了车,打了一辆载客的小三轮摩托直奔李璞母亲的单位,元氏县环卫局。
    陈子昂赶到的时候元氏县环卫局刚刚上班,在传达室登记后陈子昂直接到了局长办公室,向局长递上证件并说明来意,这位四十多岁也是军转干部的吴局长十分热情,招呼局里党委书记、工会 、妇联主任等主要领导把陈子昂让到会议室,又是递烟又是倒茶的一阵客气大家才纷纷落座。
    吴局长用带有一定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对陈子昂说:“陈排长,我们单位知道里李璞同志牺牲的消息后全局上下也是十分沉痛,毕竟李璞很年轻,只有十八岁,而且他们家庭情况你也知道,李璞的父亲去世的比较早,是他母亲把她一手带大的,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单身把她拉扯大,很不容易!”
    说着话吴局长递给陈子昂一根烟,又拿着烟盒散了一圈,两人头对着头点上火,吴局长接着说:“自从李璞的母亲从九江回来之后,咱们县委、县政府和县人武部十分重视,组织对李璞的事迹进行了宣传,我们市局,甚至包括省厅领导都打来电话,要求咱们局根据国家规定和拥军优属政策对李璞的母亲给予一定的照顾,李璞的母亲原本是一线环卫工人,现在已经被调到局机关办公室,并安排了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目前还没有上班,局里给她放了个长假,让她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什么时候精神恢复了什么时候来上班,请咱们部队上放心,在生活方面,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进行照顾,现在她家的情况请咱们妇联的秦主任介绍一下。”
    妇联的秦主任是个女干部,三十七八岁,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闻言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说:“是这样的,咱们局里对李璞母亲的生活情况一直很关心,咱们局工会,妇联多次组织干部职工到家里去看望,这位伟大的母亲很坚强,从不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但是根据我们派去照顾她生活的同志反映,她的精神很不稳定,这段时间甚至有点恍惚,我们估计可能是长时间的精神压抑无法宣泄造成的。”
    陈子昂听到这个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两步对着几个局领导郑重的敬了个礼,放下手臂大声说:“我谨代表武警上海总队第九支队特勤中队全体官兵,感谢咱们环卫局以及地方领导同志们做出的努力和给予李璞家人的照顾,请几位领导能不能安排人带我到她们家里去,我现在想马上见到李璞的母亲!”
    吴局长当即点头同意,立即安排局办公室派车,就由妇联的秦主任陪同陈子昂去李璞家。
    李璞的家也是环卫局的宿舍和陈子昂家在宿平县委家属院的格局基本差不多,一个小小的院子,坐北朝南的三间老房子,院子大门的左边钉着一块红色光荣牌,“光荣烈属”四个大字在陈子昂看来显得十分刺眼。
    刚进了院子,陈子昂一眼就看见李璞的母亲坐在正屋门口的一张小凳子上,怀里抱着李璞那身破烂的迷彩服正喃喃自语,屋里正中的墙上稍高一点的位置挂着李璞父亲的遗像,稍微左下一点挂着李璞的遗像,两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给了陈子昂强烈的视觉冲击,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子昂丢掉手上的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跪行着来到李璞母亲面前颤着声音说:“妈妈,我来看你了!”说完两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李璞的母亲听到声音猛地一抬头,看见跪在面前的陈子昂,丢掉迷彩服一把把陈子昂抱在怀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璞儿啊,你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喊完之后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这一阵痛哭和呼喊,喊得陈子昂这个经历过生生死死的汉子都是毛骨悚然,这得是经历过什么样的精神压抑才能喊的这样撕心裂肺。陈子昂抱着李妈妈无声的哭,一旁的秦主任和同来的驾驶员也跟着默默的流眼泪。
    整整哭了二十分钟,李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就这么站着,抱着陈子昂的头昏睡过去,秦主任制止了陈子昂准备唤醒李妈妈的动作,招呼驾驶员一起,三个人把李妈妈抱到里屋的炕上,盖好被子后秦主任长舒一口气对陈子昂说:“她刚才那一阵哭喊终于把心里的压抑释放出来了,现在好好睡一觉,醒来应该就没事了,这要是没彻底宣泄出来,以她的精神状况,早晚得出问题!”
    因为李妈妈还没醒,秦主任和驾驶员就留下没走,直到中午时候吴局长带着几个局里的领导全都赶来,李妈妈才幽幽的醒转过来,秦主任递上熬好的米粥,陈子昂脱了鞋子跪坐在炕上,一勺一勺小心的吹着气喂了李妈妈一碗粥。
    米粥喂下去之后,李妈妈原本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精神头也比之前大有好转,认出了陈子昂,然后对一群嘘寒问暖的单位领导表示了感谢,秦主任本来要留下照顾,但是李妈妈坚决不同意,坚称只要陈子昂留下就行,几位领导无奈之下只能回去。
    陈子昂在李璞家住了五天,这五天里,陈子昂像亲儿子一样陪着李妈妈,白天,娘儿俩一起上街、买菜、做饭,有时候甚至还去邻居和李妈妈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家串串门,晚上陈子昂就陪着李妈妈聊天,聊一些部队的趣事和李璞小时候的趣事,李妈妈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回复,苍白的脸也逐渐变得红润。
    第六天上午,二十天探亲假已经近半的陈子昂向李妈妈辞行,称自己还要到另外两位牺牲的战友家里去探望一下,英雄的李妈妈知道陈子昂担心着自己,一直微笑着称自己已经挺过去了,让陈子昂和部队放心,自己明天就回去上班。
    陈子昂拿出装钱的信封递给李妈妈,李妈妈还是和在九江时一样,坚决不收,两人推让了半天,陈子昂无奈只有把钱收了起来。李妈妈把陈子昂送到门口的胡同里,周围的邻居还有李妈妈的同事也都出来送行,走到胡同口的时候陈子昂回过头对着来送行的李妈妈和邻居们郑重的敬了个礼,狠了狠心上了环卫局派来送他的车。
    在陈子昂的要求下,前来送行的环卫局吴局长和地方武装部干部带着陈子昂来到元氏县烈士公园,在公园西北角的一片公墓区安葬着自抗日战争时期至今的数百位革命烈士,一个新起的坟包上盖着还有点潮湿的新土,坟包前一块黑色的墓碑前摆放着鲜花和无数的白花,墓碑上刻着“革命烈士,抗洪英雄,一等功臣李璞之墓”落款是中共元氏县县委、县人民政府敬立。墓碑的后面刻着李璞的英雄事迹。
    陈子昂献上手上的鲜花,脱掉帽子已经泣不成声,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一句话:“李璞,放心的走吧,妈妈我们会照顾好的!”随后敬个礼转身走了。
    在去车站的路上,陈子昂拿出那个装钱的信封交给吴局长,让吴局长把这笔钱存在局里财务里逐月的补贴在李妈妈的工资里面,最后陈子昂给吴局长和武装部的干部都留下了支队政治处、大队以及特勤中队的电话号码,称李妈妈那边有任何问题和困难都可以直接联系部队和他本人,吴局长和武装部的干部让陈子昂放心,声称局里和地方武装部都有政策照顾,这才让陈子昂略微放心的上了去邯郸的汽车。
    早上九点半从元氏县上车的陈子昂赶到河北省邯郸市广平县双庙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县里的私营线路汽车只到乡里,想再去王文俊家所在的张王寨村还有二十多公里,村里根本不通汽车,无可奈何的陈子昂想在乡里找个旅馆先住下第二天再想办法过去,结果在只有一条大街的乡里来回走了三趟都没找到能住宿的旅馆。小小的一个乡居然连个旅馆都没有,这让陈子昂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只有去乡政府求助,来到乡政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乡政府所在街上黑灯瞎火连条狗都没有,乡政府大门紧锁,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无奈之下陈子昂一路打听着来到一条小巷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乡派出所。
    派出所里正在召开全所干警大会,副所长和三个民警围坐在一起,所长站着正在讲话,陈子昂进了门五人都是一愣,然后一起盯着这个小乡镇里几年也难得见到一回的武警少尉异口同声的问:“你找谁?”
    陈子昂迈步进了这个基层乡镇派出所,左右打量一下才发现这么一间只有三四十平方的房子居然齐备了办公、宿舍、车库、厨房、关押、审讯、会议等等功能。靠左边墙边摆着五张办公桌,办公区后面就是用来关押和审讯的小铁笼子,靠右边墙就是生活区了,靠墙摆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靠着床铺没多远,用砖头搭着一个灶台,旁边放这个煤气罐,中间路上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和一辆面包车。
    递上警官证并做了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后,几位民警就忙活开了,副所长亲自动手给陈子昂做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面条还铺了两个荷包蛋,饥肠辘辘的陈子昂被五个公安民警包围着一边嘘寒问暖一边狼吞虎咽。
    吃完饭也就聊得差不多了,乡镇的小派出所居然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那就睡觉呗,一位民警晚上值夜班,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陈子昂,为了表示热情,姓秦的副所长和陈子昂又换了一下,把自己的下铺让给了陈子昂,陈子昂坐车整整坐了一天,90年代农村的破路快把他颠散架了,倒在床上和几位民警随便聊了几句就睡着了。
    半夜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睡着的五个人都吵醒了,陈子昂看看表,才十点半,值班民警接完电话后向已经披着衣服坐起来的所长汇报:“所长,南刘庄的小刘寡妇又报案,说是有人在她家院子里偷看她睡觉!”这位和陈子昂本家的陈所长一脸苦笑的摇着头叹了口气:“唉……又是她!”然后对睡在他上铺的副所长说:“老秦,你和小王去看看吧?”
    秦副所长在上铺穿好衣服跳下来,睡在陈子昂上铺的民警小王也已经穿好警服跳到地上,俩人四目相对也是一阵摇头苦笑,开着所里唯一的面包车一溜烟的走了。
    陈子昂被吵醒后也睡不着,丢给所长一根烟问:“陈所长,怎么你们这儿听到报警的都是直摇头啊?”
    陈所长点上烟,幽幽的吸了一口,长长的吐出一串淡蓝色的烟雾才开口:“陈排长,嗨~~咱俩本家,我比你大几岁,就叫你小陈吧!小陈啊,你是大城市来的,你是不知道咱们基层派出所的苦啊,你是武警,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都是自己人,就不瞒你了。
    你看咱们这个派出所,一共就我们这五个人,得管辖这一个乡十几平方公里的治安、刑事、户籍一大堆事情,咱就说这个刘寡妇吧,是个外地人,嫁到咱们这边来的,去年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因为车祸死了,他们结婚后和丈夫的父母也分家单过了,这丈夫死了之后又没有孩子啥的,你改嫁不就完了吗?但这小寡妇是个烈性子,坚决不改嫁。”
    陈所长又猛抽一口烟:“你说这水灵灵的一个小媳妇儿放在咱们农村里本来就招眼,这下丈夫又死了,成了个小寡妇儿。这下好,周围几个村的泼皮无赖,村痞闲汉啥的像是一群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天天跑到这南刘村,白天人多眼杂只敢言语调戏一下,一到晚上这些坏东西就坐不住了,时不时的砸个玻璃、翻墙进院、开个黄腔什么的,弄得小寡妇不堪其扰,于是花钱装了个电话,只要院子里有动静,这小寡妇就打电话报警。”
    说到这,陈所长又是长长的一叹气,陈子昂听得正入迷,看见陈所长手上的烟已经没了,赶紧又给陈所长丢过去一根,陈所长点上烟接着说:“这报警了咱们就得去,从咱们这儿到南刘村有三四里路,这黑灯瞎火的农村土路坑坑洼洼的,晚上咱们过去,别管开车还是摩托车,咱们总得照路吧?咱们这边车灯一亮,这些个坏东西就跑了,农村里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找个旮旯一藏,别说咱们这几个人,就是把县武警大队都叫过来也找不到人呀,你说是不是?”
    陈子昂点头连声称是,陈所长接着说:“所以咱们人去了也只能问问情况,做个笔录啥的,算是对报警有个交代,实际上什么事儿都干不了,咱们这边一走,这些个王八蛋又钻出来继续骚扰她,咱们也是没办法,有时候一夜都跑两三趟!唉……”陈所长说完,紧锁愁眉一言不发。
    这时候睡在拐角另一个铺上的年轻民警小孙也叹了口气:“唉……咱们前段时间还真抓了一个骚扰这小寡妇的,抓回来一看,是隔壁村的一个老光棍,四十多岁不说,还是个瘸子,因为那天晚上咱们是开着摩托车去的,速度比较快,这瘸子跑的慢了才被抓住,他只是站在小寡妇门口唱个荤腔,咱们弄回来这么个货,这边一审讯他就装疯卖傻,咱们又不能打不能骂的还得管饭,最后没办法,关了一天只有放了!”
    陈子昂小时候虽然也算是在农村长大,但是大陈庄都姓陈,都是一大家子,加上有个陈小叔能顶个派出所,所以周围几个村还真没听过这种事儿,听了所长和小孙的话也觉得这事儿挺难办,跟着一起叹气。
    三人一起长吁短叹了一阵,又聊了聊乡镇派出所其他的事情,陈子昂才觉得这基层派出所和民警太苦了,白天要上班,处理各种户籍、纠纷之类的,晚上也得不到好的休息,往往一个电话就得跑上十几里地出警,可能到了地头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偷鸡摸狗之类的小事儿,等赶到的时候就算有大案,犯罪分子也已经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秦副所长和小王才回来,把车倒进屋里停好,俩人从车上下来,冲陈所长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顺手把手里的工作手册小本子丢在值班民警小周的桌子上,让小周整理成笔录,几人都没说话,纷纷脱了衣服睡觉。
    凌晨三点半,又是一阵电话铃声,值班民警小周讪笑着跑到寝室,摇醒睡得正香的陈所长一脸笑意的小声汇报:“所长,所长……小刘寡妇又报警了!”
    陈所长迷迷糊糊坐起来,披好警服外套摸出烟盒点了根烟才抬眼看看一脸坏笑的小周,闷着声音说:“知道了,你去值班吧!”
    啪啪两声打火机声音,陈子昂也坐在床头点了根烟,电话铃一响他就醒了,一直支楞着耳朵听这边动静,这时候点了烟之后也没说话,披着衣服坐起来和陈所长一起抽烟,两支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的交相辉映。
    陈所长抽完烟丢掉烟头开始悉悉索索的穿衣服,陈子昂这时候也睡不着了,从床上跳下来,以紧急集合的速度穿上警服,走到陈所长旁边说:“陈所长,让弟兄们多睡一会吧,都挺辛苦的,我跟您一起去看看!”陈所长压着声音连声推辞:“这个,这个,不太好吧,你是客人,住在我们这儿两次打扰你休息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让你这大半夜的跟着跑路,你休息吧,我叫小孙跟我一起去!”
    陈子昂一把拉住准备叫醒小孙的陈所长低声说:“没事的陈大哥,我们部队经常半夜有任务或者紧急集合,我这习惯了,您别叫他们了,咱们俩去看看就行,这天也快亮了,让他们多睡一会,等下又得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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