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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黄连依旧苦[第2页]

作者: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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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州书生 2019-03-27 15:15:28
    吃到嘴里,是苦是甜只有自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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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
    第三十二章 奔赴石狮

    朋信忠不但年龄最大,而且办事果断干练,有威信。这次打工之旅,他就是我们这帮人的头头。他怎么按排,我们就怎么执行。四,五天的行程没出一点差错。在宜昌到九江的两天船上,他安排几个人睡上半夜,几个人睡下半夜,睡不着的多长个心眼,以防小偷。
    宜昌上船后第三天早上,快到九江了,我起床准备下船。起来站着的时候,朋信忠正好也起床了,他对我说,金燕,你好高嘛!我笑笑,没说话。他又开玩笑说,你长大了肯定很高的,到了福建,叫程学文给你买一辆女式摩托车,骑着又拉风,又很有气质!我还是笑笑,没说话。才不呢,我心里说,那不是永远解脱不了!也离不开程学文吗?
    半上午的时候,船到九江。我们在九江码头叫了两辆三轮车,才把所有的人和行李拉到九江长途汽车站。朋信忠负责买车票,长途汽车,卧铺,直达石狮。三天来,对我来说恍如梦中。巫山、宜昌、九江,城市越来越繁华和现代化;长儿车、三轮车、大巴车、大轮船,此前做梦都没见过,这几天一路看过来坐过来,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好像从原始山区走出来的野人,一下子就闯进了现代化人类生活的现代化城市,应接不暇,惊奇赞叹,无法用语言表达。这种感受,这种对比,太强烈,太震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躺在长途汽车的上铺上,大巴车开出九江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感到恶心、头晕,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股股酸水向喉咙口涌。我努力控制住,再努力控制住,心想,再难受也要忍住,不能吐。如果吐了,影响一车人,那多不好啊!可是,我一个山区长大的女娃,从生下到现在,也没坐过几次车,想忍住晕车之难受而不吐,那比登天还难。
    大巴车飞快地向前行驶,我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继续忍住,不要吐,不要吐!突然,前面来了一辆小货车,由于太快,大巴车司机刹车又加速,车身抖动得厉害。我随着大巴车,前俯后倒,胸口上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张口就吐在了大巴车的地板上。
    睡在下铺的几个人跳了起来,其中一个女的张口就骂:“瓜娃子,有没有家教啊?一看就是个有人生没人教的!想吐不会去厕所吗?准备个胶袋也好啊!这是你家啊!”戴泽兰忙打圆场:“人家还是孩子,没出过门,胆子小,你包含一点——我来清扫!金燕,你去厕所清下口!”我从上铺爬了下来,非常感激戴泽兰的古道热肠,到大巴车的小小厕所里清了下口,洗了把脸,再走回业,准备爬上上铺。戴泽兰已帮我扫好了地板上的污物,说:“金燕,你睡我的下铺,我们换下!来,先吃点辣椒,说说话,减轻晕车,好过点!”我在戴泽兰的下铺坐了下来,吃起她带在路上的辣椒来。辣椒一入口,果然舒服多了,头上还微微冒汗。
    程学文的堂姑程哲艳关切地问:“金燕啊,你是不是没吃饱?在船上没见你吃什么哦,晕车的人吃饱还好些,越饿越晕车!”说着,她大声叫了一句:“学文,金燕晕车吐了,等会停车了,给金燕买一个面包吧!晕车的人吃饱了,会好过点,舒服些!”
    程学文隔着一个铺位,正跟几个男人打牌,大声应着:“好勒——好嘛!”
    肚子里空空的,辣椒吃下去,胃就像烧着了。虽然胃辣得难受,但比晕车还是舒服多了。因此,我继续慢慢嚼着辣椒,嘴巴都辣得直呵气。这时,程学文送来一瓶葡萄糖递给我,还说,少吃点辣子,空肚子吃了不好嘛!我想都没想,接过葡萄糖就喝,一口气就喝完了,嘴巴里也就没那么辣了,总算不用连连呵气。戴泽兰笑了,说:“你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晕车!”
    说着,戴泽兰爬到我睡的上铺上去睡,我就在她的下铺睡下了。
    我闻不得大巴车里的汽油味道,便用被子捂住鼻子睡,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我表姐罗妍和程学文的堂妹在聊天,便一下子惊醒了,竖起耳朵听起来。虽然她俩的声音压得很小,分明是悄悄话,但我还是听清楚了。
    她俩聊着聊着,就聊到我了。
    罗妍说:“金燕那个鬼样子,瘦的光是骨头,像个猴子一样,那些男人还对她那么好!”
    程学香说:“是哦,戴泽兰和程哲艳、朋信忠,他们都对她好,可怜她呗,一个孤儿!”
    罗妍说:“她是你嫂子,你小声点!”
    程学香说:“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又不巴结她,也不求她,我怕什么!”
    我还没满十三岁,罗妍已满十五岁,程学香也十五岁了,她俩没订婚我却订了,我是什么情况下订的,她俩不知道吗?她俩不但不同情我,还嫉妒戴泽兰和程哲艳、朋信忠他们对我好,在路上照顾我,她俩太没良心!她俩有父母,有人疼,有人保护,出去打工自由,她俩这样对我,我真想不通。我没人疼也没人保护,还失去了自由,听了她俩的聊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归气,我还得装作没听见。多事不如少一事。正如程学香说的,我不巴结她,也不求她,管她俩说什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是了。这点委屈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于是,我继续睡,这次还真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戴泽兰推我,叫我下车,说停车吃饭了。
    我睡眼惺忪,坐起来,看见车上的人正前后挤着下车。在车上不自由,还晕车,我太想下车了,哪怕下车走一走都好。我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没有一点睡意,同时说,下车,我要下车,就跳下了床。我跟在戴泽兰后面,走下车来。大巴车停在公路旁边一家饭店前的空地上,有好几辆车。饭店里,空地上,到处都是人。吃饭的,上厕所的,人来人往。我跟在戴泽兰后面上完厕所,洗了一把脸,然后在人流里挤着走,来到朋信忠、程学文等人身边。
    程学文正好买了一个大大的面包,递给我说:“金燕,吃个面包,吃饱了就不晕车了!”我讨厌他,反感他,所以不想吃他的,于是说:“我不想吃,吃了更晕车!”
    程哲艳知道我一路上三、四天都没吃什么,劝我吃。她说:“吃吧,金燕,你看这一路上,你都瘦成骨头了,不吃怎么行呢!吃饱了一定不会晕车,听我的,没错!”
    我故意撒谎说:“以前我坐车从不吃东西,吃了东西就晕车,我不吃!”
    戴泽兰说:“真是个傻丫头,不吃怎么行呢?以前是坐短途车,现在是坐长途车,几天不吃怎么行呢!那不饿死啊!吃得饱饱的,绝对不晕车——你就是肚子空空的才晕车嘛!”
    我还是说不吃,说吃不下,戴泽兰对程哲艳说:“买都买了,不吃也浪费了,我看,哲艳姑啊,金燕不吃你就吃吧!你怀孕了,要加强营养,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呢!”
    程哲艳接过面包,分成两半,另一半递给我,说:“金燕,一个人吃一半。”
    我摆摆手说:“我不吃,真的不吃,你吃吧。”
    其实,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面包。面包黄黄的,软软的,散发着我从没闻过的香气,我真的很想吃。看着程哲艳吃的时候特别香,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猜想,面包一定好好吃。但是,面包再好吃,我也不想吃!除了怕晕车以外,我的心思就在进花厂打工上了。到了福建,进了花厂,我可以打工赚钱了,一年后,就跟程学文解除婚约,恢复自由之身,那是多么美好啊!我既然决定不跟程学文了,我就不能吃他的,再饿也不能吃!
    一小时左右,大巴车又开动了,上车后,我立即睡觉。这次,我睡不着了!一想到程学文的婚事,我感觉身上被绳子绑着一样,浑身都不自在。我在心里骂着程学文混蛋。我才十三岁,罗妍都十五岁了,你为什么不说她要说我呢?说罗妍都不用等了,也不用带了,马上就可以结婚,说我还要等还要带,这是为什么啊!程狗子,你是猪啊,连这个都想不到!没吃个猪肉没见猪走路吗?我又想到,这婚事完全是四姑父罗元德和程哲明商量决定的,不能全怪程狗子。于是,我在心里不停地骂罗元德和程哲明。畜牲,王八蛋,骂个不停。
    骂着,想着,不知为何,我忽然想到了宋玉,我在罗家寨做保姆时认识的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伙子。一想到他,我就努力回忆他的一切,以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他现在在重庆读书,还记得我吗?他此时此刻又在做什么呢?会想我吗?会的,一定会的!他吻了我的额头,叫我等他,等他三年,他要娶我!他还说,我就像大宁河小三峡的鹅卵石,表面被水沙遮着,如果清洗干净,那就是小三峡最美丽的鹅卵石,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呢?
    大巴车第二早上在江西和福建交界的地方停了一次,司机说抓紧上厕所、吃饭,再也不停了,直达石狮。我上了厕所,却没吃饭。虽然我很饿,但饭菜很贵,我不想吃程学文的,也不愿让戴泽兰为我花钱。因此,我还是说,我晕车,不想吃。由于时间紧,他们也没勉强。大家匆匆吃完饭就上车了。司机清点完人数,大巴车怒吼一声,向闽南,向石狮,冲去……
    天快黑的时候,有一些人在莆田下车。接着,一路有人下车。程哲文在泉州下车;朋信忠和戴泽兰去晋江安海;我在石狮和晋江交界处下车。罗妍和程哲艳、程学香跟着程学文他们一起在石狮下车,去了晋江永和镇福田村。我则去了程学文的妹妹程学凤的出租房里,是她老公周大虎骑摩托车来接我的。周大虎除了接我之外,还带走了他父母和程学文父母给他们俩口子远从巫山带来的腊肉和咸菜、土豆干。东西虽不值什么钱,但却经历了万水千山。
    @总是如此沉默 2019-03-27 15:46:06
    v厉害=============签名:《最执拗的是时光》
    -----------------------------
    多谢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三十三章 身上来达

    当天晚上,我在程学凤家洗澡洗衣服,穿她的衣服,周大虎到隔壁房间借宿。他们的住处是几排低矮的铁皮房,租房的人大多来自于万县一带,巫江就有好几个人,都在工地上干苦力活。周大虎在工地上做小工。洗完了衣服,我和程学凤抵足而眠,聊天聊到深更半夜。程学凤有孕在身,刚从花厂辞工出来,聊了很多她的经历。她说着打工的趣事,也说她和周大虎恋爱交往的过去。我看她挺个大肚子,脸上露出满足和安逸,似乎很幸福的样子。她反复对我说,女人一生图什么?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男人疼你,爱你,把你当宝,那就足够了。我真是个哈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除了砍柴喂猪,就不知道世上别的事。因此,不管程学凤聊什么,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她还说,她弟弟程学文太老实,所以这么大了还没找到婆娘。其实,他心好,爱助人,力气大,会赚钱,在石狮晋江一带打工的巫江人,都看得起他。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比你大,是个过来人,很多事情比你看得透......
    程学凤的意思大概是叫我安心,安份守己,跟程学文好好跟下去。我说,我还小,还什么都不懂,既然出来了,就要学会赚钱,好好打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打工。
    多年后,我知道程学凤是程学文的妹妹时,很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的谎言高度一致?
    第二天早上起来,程学凤烧水给我洗头,铁皮房里几个在家休息的女人纷纷围过来看新鲜。她们听说我是孤儿,都很同情我,对我问寒问暖。洗完了头,程学凤带我去买菜。买菜回来,那几个女人纷纷给我零食吃,叫我去玩,去看电视,我的心头热呼呼的。
    第三天早上八、九点,程学文来接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他怕坐车晕车。
    看见程学文我立马反感,恶心,非常讨厌。我不想跟他去。我希望在程学凤附近找工厂打工。程学凤说,这里是工地,哪有啥子工厂哟!程学文说程学凤的家太小了,住不下,我那里房子大,有单独房间,你跟罗妍住一间多好嘛。也确实,程学凤租的铁皮房只能放一张床,过人都是挤着走的,她人还怀孕了,再住下去还真不大好。程学文劝我说,到我那里了,你和罗妍进那家花厂,我都安排好了,你呆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我千山万水来到福建,就是为了进程学文所说的花厂打工,现在不能因为反感他就放弃,于是我同意跟他走。
    吃了早餐,周大虎用摩托车送我去,程学文自己骑单车返回。走的时候,周大虎给我五十元钱红包,说是见面礼。我之所以愿意跟程学文来福建,就是为了解脱,以恢复自由之身。所以,我万万不能接受程学文所有亲戚的礼物和红包。否则,那一定被人看轻,说我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这是我做人的底钱!没想到,我硬是不要,周大虎就递给程学文了。程学文也说不要,但周大虎硬塞,为了赶时间,程学文半推半就收下了。
    路上,经过了石狮市以及晋江市其他镇街。看着现代化的城市,看着随处可见的工厂和路上川流不息的打工妹,以及热火朝天的工地,我心中不由感叹万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外面就是不一样,果然繁华,果然精彩,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打工,多赚点钱。
    程学文位于晋江永和镇福田村的出租房,是石头建起来的,两室一厅,加一个破烂房间。由于房子差,地段偏,两室一厅的石头房子月租金才二十五元,相当于送人住。程学文老家那一带的男人在永和镇一带抬石头做小工的特别多,都住在那附近。两室一厅那套石头房子虽然便宜,但还是由四个人合租,除了程学文以外,还有他表兄弟马小文和马小良两兄弟,以及另一个叫熊厚德的人。熊厚德一个人睡小房间,其他三个人睡大房间,那间小厅就是煮饭吃饭的地方。另外还有间破烂的小房间,是他们四个人放单车的。可见,巫江男人虽然野蛮,不开化,但还是挺节俭的。出门赚钱不容易,巫江男人的节俭习惯值得点赞。
    周大虎把我送到后,没吃中饭就骑摩托车回去了。
    中饭是马小文做的,大米饭,有肉有酒,四个大男人为我的到来喝酒庆贺,我感觉很不好意思。我问罗妍住在哪里,下午我找她玩。马小文说,你那个表姐啊,风流得很,来的那晚就被马润之搞定了,这两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没日没夜地日,都日疯了!狗日的马润之,现在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金屋藏娇,人都瘦了一圈,不要命了。
    我讨厌他们说脏话,懒得理他,匆匆吃完饭,第一时间出门到隔壁找罗妍。
    没想到罗妍偷偷站在门口,缩头缩脑向屋里看呢。我兴奋地叫了一声,罗妍,我想你哦。此时此刻,最亲的人就是表姐罗妍,虽然我不喜欢她,但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想她。罗妍吁了一声,拉着我向旁边走去。刚走了几步,“哎哟”一声,她蹲在地上,脸白白的,没有了之前的红润和朝气;走路都变了,很不正常。另外,我感觉她还有一丝觉察不到的细微变化。是什么变化呢,我无法用文字表达。总之,我感觉她跟之前不一样。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就是姑娘和女人的细微区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别。
    “怎么?哪里痛啊?刚来就病了!”我关切地问她。
    罗妍痛苦地抬起头,说:“身上来达——”
    “哦!”我若有所思,却不明所以,问:“身上来达这么痛啊!不是流血吗?”
    “干了,已经干了!走,去我房里玩。”
    说着,罗妍努力站了起来,拉着我进了马润之的房间。马润之的房间在熊厚德所睡的小房间的隔壁,他是马小文和马小良一个村子的。这是我表妹,跟我一起从家里来的,今天开始住在程学文那里,罗妍对马润之说。坐,坐,我来煮饭你们吃,马润之说。我吃过了,我说。马润之对罗妍说,那你煮饭嘛,我下午要去干活。罗妍却不愿意煮饭。接着,罗妍和马润之划拳定输赢,谁输了谁煮饭,吃完谁洗碗。我看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开心,挺好玩的。我想,罗妍肯定是看见马润之长得帅,才跟他一起的。不过,这也太随便了,我想。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早,以最快的时间洗脸涮牙,然后去找罗妍。他们房间的门还没打开,我站在外面等罗妍起床。等了很久很久,房间里还是没一点动静。因此,我走到窗台边叫着:“罗妍——罗妍——起来了!”房间里有人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好像是罗妍。我又叫她,她不答应我。我透过窗户朝房间里看去,却什么都看不见。我不耐烦了,朝房里喊了一句:“罗妍,你个懒鬼,昨晚做什么去了?偷人啊!还不起床!”
    一连几天,罗妍都睡到半上午才起床。我问她,你白天睡什么觉啊!她说,晚上没睡好呗!马润之打你了?没,没,好好的打我干嘛!那你晚上怎么没睡好?做那事能睡得好吗?什么事啊?不跟你说了,以后你就明白了,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好事吗?!
    我隐隐知道,马润之欺负罗妍了。但是是怎么欺负的,我实在想不出所以然。
    那几天,罗妍说她走路都痛。出来跟我玩的时候,她往往蹲在地上,可见痛得不轻。
    有一天,我见她裤子上有血,问她:“你还在来身上达?”
    她说:“没啊!早干了!”
    我说:“你裤子上都有血啊,你是不是又来身上达?”
    那时候,我和罗妍等小三峡山区长大的女娃,还不知道月经的别称是大姨妈,口耳相传“身上来达”就是代表月经来了。其实,此时对于“身上来达”我还真不清楚,我只知道会有血。罗妍十一岁就来月经了。有一次她在大伯家玩,来月经了,奶奶说,罗妍身上来达,收拾得很干净,别人看不到。当时,奶奶还说我和妹妹,哪天来了也能收拾这么干净就好了,你这两个女娃子没得妈教的。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女人来月经一事。第二次是在罗家寨,我做保姆的老板娘的妹妹来月经了,她把卫生巾装裤兜里,不小心掉下来了。我走在她后面,捡起来拿在手里,泡泡的,软绵绵的。我问她,这是什么?她说,你长大了就晓得了。
    所以,这次罗妍流了几天血,连裤子上都有,我非常奇怪,心想,女人多久才来一次身上达?于是,我又对罗妍说:“你肯定又来身上达,不然,啷个还有血嘛!”
    罗妍似乎生气地说:“还不是马润之那个王八蛋弄的!”
    我更奇怪了,心想,女人来身上达还跟男人有关系吗?
    于是不解地问:“那他身上怎么没有血呢?”
    罗妍“咯咯”地笑了,反问我:“程学文对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我被她笑得莫明其妙,说:“没有什么啊!我就帮他们做饭啊!”
    罗妍说:“我来身上达这么久,就是跟马润之睡觉睡来的!”
    我更奇怪了,说:“你们本来睡在一起嘛!”
    罗妍又笑了,笑得蹲在地下,不知是笑得肚子痛,还是来身上达痛的,直痛得呲牙裂嘴。
    我问:“每次来身上达都不能走路吗?”
    罗妍说:“不是的,是马润之和我一起睡觉了,来身上达才痛的!”
    我还是不懂,正想问女人为什么跟男人睡会来身上达,这时罗妍又说:“过年的时候,程学文父母安排我去马润之家看了,马润之的父母对我很满意。所以,到了这里,我跟他睡了,因为我迟早是他的人嘛!到了这里,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大概是缘份吧!我爸比我妈大六岁,我姐夫比我姐也是大六岁,现在马润之又比我大六岁,你说这不是缘分吗?”
    @浅色夏沬 2019-04-11 22: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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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吃住一室

    罗妍之所以反问我,程学文对你有没有怎么样啊?那是因为,我刚到程学文出租房的第一晚,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了。那天晚上,四个男人在大房间里打牌玩,很晚了,都没有人提起睡觉。我没有晚睡的习惯,坐着坐着直打瞌睡了。我睡哪呢?我很想问程学文他们,却又不好意思。本来,程学文说接我来跟罗妍睡一间的,可罗妍现在跟马润之睡一间了,我怎么睡呢?熊厚德一个人睡小房间,大概我睡在小房间,熊厚德挤到大房间来吧,我猜想。
    快十二点了,他们还在打牌,马小文见我打瞌睡直栽头,说:“金燕,我们还要玩一会儿,习惯了晚睡,你想睡了,先睡吧。那是程学文的床,你睡他的床吧!”
    大房间里有两张床,马小文俩兄弟一张床,程学文一张床。我实在瞌睡得不行,只好在程学文床上和衣而睡,没有脱一件衣服。说来好笑,从小我就是穿着衣服睡的,因为没有足够大的被子。十多年后,我在广州打工,还是习惯穿衣服睡,冬天最多脱件外套而已。
    现在我睡在程学文床上,还是和衣而睡,有从 惯的原因,也有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再说,我讨厌程学文,看见他就恶心,我怎么可能穿内衣跟他睡呢。躺在床上,我又睡不着了。我一个十三岁的女娃,不但跟三个大男人睡在一间房里,而且还要跟一个男人睡一张床上,我感到害燥,也感到不安。我总觉得,他们三个男人会把我吃掉,或者欺负我。
    我感觉自己像躺在金家漕山后的大山沟里一样,随时都会被野猪吃掉。
    怕,我真的怕,仿佛置身在无边的黑暗里,怕得要命!
    四个男人终于不打牌了,熊厚德打着哈欠去小房间睡了,马小文兄弟俩也准备脱衣上床,程学文脱下衣服还没坐到床上来,我神经质般地跳下床,打开门站在门口发呆。
    马小文俩兄弟都劝我说,他没地方睡,让他在床边边上睡嘛,总不能不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嘛。我站在门外,看着外面无边的黑暗,不说话,也不理人。马小文兄弟俩继续劝着,我呆呆地站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此时的我,可以说真正进了狼窝。我真想离开这间出租房,可从没在城市生活过的我,还真没那个胆子。不离开吧,天天跟三个大男人睡一块,连洗澡换衣服都不方便,那怎么办啊!我暗自想,明天一定逼着程学文送我去花厂打工。闹了一个小时左右,最后我还是睡下了,因为我无路可走。我睡在床的一边边,侧着身,像悬在空中睡一样,生怕碰到程学文。程学文大概累了困了,睡得像死猪一样。听着三个男人的呼吸声,还有一个人在打呼噜,我久久不能入眠。我想起了脑中已模糊的父亲,也想起了呆在铁家院子的母亲,还想起姐姐和妹妹,我们一家人为什么家破人亡,生不如死呢?
    还好,半睡半醒的我,直睡到天亮,程学文也没对我怎么样。第二晚上,我没闹了,我跟程学文一张床,各睡各的一边。可能是四个人睡一间房吧,那两天程学文没有动我。
    我跟程学文说,我要进花厂,天天玩,好烦。程学文说,花厂现在活不多,还要等半个多月才能进厂。我什么人都不认识,只能等下去。我想,进了厂,从此再也不理程狗子了。
    那一块租房的人,都对我很好,特别是那些女人,得知我是孤儿又没有衣服穿时,纷纷找出一些旧衣服送给我。我很感激,因为我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可惜的是,那些衣服大的大了,小的小了,但还是勉强能穿。比没衣服换总强。从小,我对衣服从不讲究,能穿就行。
    自此,罗妍和马润之住在程学文隔壁,他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我则跟程学文四个男人睡在一起,吃在一起。程学文他们四个男人吃饭买菜合在一起,每天谁买了什么都用本子记下来,一个月一算账。我到的第二天,四个男人他们出去干活,叫我给他们煮米饭,他们回来自己炒菜。工地有点远,程学文做工一天三十元钱,干活的地方叫马平。回来的路上有个路边小菜场,他们回来时,顺便买菜,所以叫我先煮饭,他们回来炒菜。
    煮饭用的是煤炉,蜂窝煤,用铝锅煮。此前我没见过煤炉,也没烧过蜂窝煤。幸好,程学文他们说不用媳火,不做饭的时候关上炉门,留点空格透气,火永远不熄。所以,炉上放个铝壶,永远有热水,用水很方便。由于晚上没办法用水洗澡,白天他们四个男人们去工地干活的时候,罗妍又没起床,我便洗头洗澡洗衣服,快速地洗,以免他们突然回来。
    我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三。生日之前,罗妍进了花厂。
    罗妍跟马润之睡了十天左右,她要他送她去花厂。马润之说:“急什么!我养你嘛。”罗妍撒娇说:“谁要你养了!你养得起吗?”我也想去花厂,但我不敢跟程学文说,因为他说下个月送我去花厂。于是我跟罗妍说,我也一起去,她答应了。可是,她走的时候是偷偷叫马润之送的,不但连我不知道,就连程学文都不知道。罗妍进了花厂后,睛转阴不理马润之了。马润之后来去花厂看过她几次,她都不出来。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清楚。也许,她是故意吊吊他的胃口吧。正当壮年的男人尝了鲜之后,突然又没得尝了,肯定日日思念。
    一个姑娘家,开始不自重,轻易被男人搞定,然后再来撒性子撒娇,以博得男人当宝贝哄着,并牵肠挂肚,这太不切实际。容易得到的不珍惜,罗妍委实不理智。女人在少女时代还是要有见识,有学识,像我和罗妍这样在山区长大的姑娘,仰头见天,抬头见山,就像井底之蛙,走上社会后不受伤害,那才是怪事!后来,马润之还是把罗妍甩了。可以说,罗妍偷鸡不成反丢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才误,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并左右了一辈子。
    在工地上干活的男人,不是光棍,就是老婆不在身边,个个性饥渴。没活干的时候,他们结伙去嫖娼,嫖的是那些年老色衰的中年女人,图便宜。马小文他们三个人见我不说话,不理人,当我是哈儿,经常当我的面说些嫖娼的事,或者说些流里流气的话,气死我了。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马小文当我面对程学文说:“你个哈儿,现在有婆娘了,不要再去找小姐了——你玩的女人都有一火车了!”程学文还真是哈儿,他回答说:“你真是吹牛哦,哪有一火车哟,一大客车还差不多嘛。”另两个男人哈哈大笑,马小文又说:“你现在是有婆娘的人了,再去嫖就是浪费钱,也是浪费资源,节约点,明年生个大胖儿子!”程学文说:“对,对,太对了!金燕是我花钱买来的,前后花掉了我四、五千元钱,这两年赚点钱全丢进去了——你们两个,以后去找小姐时不要拉我去了,我没钱哟!”三个男人哈哈大笑,我懒得理他们,装作没听见,胡乱把饭扒完,然后走到门口站着,呆呆地站着。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宋玉,那个在重庆读书的干干净净的小伙子。程学文他们一伙做小工的人,跟宋玉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宋玉文质彬彬,有文化,有修养,说话和气,文明,跟他在一起如同沐浴在春风里。程学文他一伙,不但没文化,还粗鲁下流,三句话不离女人,除了聊女人就是打牌,跟他们呆在一起,我连一分钟都受不了。可是,我是个孤儿,不但没人帮我,一些丧尽天良的人还把我硬生生塞在程学文他们一伙的手上,把我推进火坑。现在,我跟程学文他们吃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进了地狱。学文学文,那是读书人有文化的人才叫学文,我不明白程学文那么一个大老粗,还是个缺一根筋的哈儿,为什么也叫学文?真是太搞笑了。宋玉就像一块精美的玉石,玉树临风,他叫“玉”才叫对了嘛。
    工地上有时候没任务,有时候下雨,一个月总有几天没活干。这种时候,他们一般结伙骑自行车出去玩。我刚满十三岁周岁生日不久,有一天没活干,马小文俩兄弟和熊厚德一起,骑车出去玩了,到天黑还回来。我估计,他们出去嫖娼了。
    程学文做好晚饭,叫我吃。我说,等他们回来再吃吧。程学文说,他们在外面看录相,不回来吃饭了。无可奈何,我只好坐下来吃。程学文开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还同时叫着,吃嘛,吃嘛,并且夹肉搁我碗里。我感到很不自在,更讨厌他帮我夹菜。但是,我不敢说他,怕他生气打我。只好小声说,我自己夹,我自己夹。程学文面露怪笑,说,你看你这么瘦,瘦不拉及的,营养不良嘛。今天我特地买肉你吃,你多吃点,长胖点,我喜欢胖的。
    跟程学文单独在一起,我不但怕,还感到不安。我真希望马小文他们三个人早点回来,哪怕回来一个也好。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一个人回来,连隔壁马润之都不在出租房里。两套出租房里,只有我和程学文,我都不敢看他。他那怪笑着喝酒的样子,似乎要把我吃掉,我感到后背凉嗖嗖的。如果罗妍没去花厂多好啊!她在的话,我肯定随便吃几口饭,趁程学文没注意,找个机会跑到她房间去,先过一晚再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v拜读中,好好向您学 ~^_^~ -----------------------------------
    @总是如此沉默 2019-04-12 20:37:02
    =^_^= 认真的文字《最执拗的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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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这就去欣赏
    第三十五章

    为了减少心中的怕,为了等马小文他们三个人回来,我故意拖延时间,慢慢吃饭,吃完了饭又慢慢洗碗,洗完碗又慢慢扫地,尽量慢一点,再慢一点。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却依然不见有人回来,我的心都涌到嗓子眼上了。而此时,程学文已洗好了澡,正坐在大房间里抽着烟,大声说,早点睡觉,洗两个碗啷个洗那么久嘛!以后一家老小怎么办?
    我坐在做饭的小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没地方去,也不敢去睡觉......
    程学文泡了一大杯茶,一边喝茶一边抽烟,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九点左右,他走到做饭的小房间里,对我说,睡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没活干的话,我带你去买衣服!我略微抬起头,正好平视他的腰下,发现他穿着秋衣秋裤那种内衣,裤子撑得老高,像个小帐篷。我肚子痛,不舒服,你先睡吧。那我先睡了,你快点过来睡嘛,坐这儿发呆浪费电嘛!
    程学文回到大房间,我听见他上床躺下了。他那地方怎么那么高?电光火石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男女有别,就别在那里。难道男人欺负女人就是那里?我燥红了脸,忽然想起罗妍说的话,她说她来身上达那么久,就是跟马润之睡觉睡成的。也就是说,女人跟男人睡觉,不只是睡觉那么简单。怪不得罗妍还问我,程学文对你有没有怎么样啊?因为她知道,我一到石头房子这里,就跟程学文睡在一张床上了,就像她一到这里就跟马润之睡在一张床上一样。那也就是说,她跟马润之睡觉与我跟程学文睡觉是不一样的。他们不只是睡觉,一定还做了别的什么。那是别的什么呢?此时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但又不大清楚到底是什么!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脚步声,程学文走过来了,说:“好晚了,睡觉去!”
    “我不舒服,你睡吧!”我低着头,怯怯地回答着。我感觉,他的声音有点异样,似乎是强压心头的怒火与兴奋。所以,我不敢看他,还是低着头说:“我坐会儿再睡。”
    程学文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我,说:“深更半夜不睡,你想做神仙啊!”
    我用力摆脱他,却摆脱不了,被他拉了起来,并拉向大房间。
    我神经质般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叫,叫,叫你妈个马屁!再叫老子打死你!”程学文恶狠狠地说。
    我用手乱打,用脚乱踢,程学文不管不顾,硬把我拉到大房间里。
    我惊慌失措,大叫:“来人啊!打死人哪——程学文打人咯——快来人呀——”
    程学文用力把我向床上推去,同时大喊:“你叫啊!你喊啊!喊破天都没用!”
    我跌倒在床上,又迅速爬起来,还没下床,程学文又用力把我扳倒在床上,还怪笑着说:“叫啊——你叫啊——有本事你叫啊!老子打自己的婆娘,谁吃饱饭没事干,管你个破闲事!”




    我知道,我打不赢他,也没人来救我,于是抱着一线希望说:“我睡,我睡,我睡还不行吗?”说着,我拉起被子,迅速钻到被子里,同时用被子紧紧裹紧自己,侧躺在床上。程学文骂着说:“狗日的!哪有不脱衣服睡觉的!”我背对着他说:“我从小是穿衣服睡觉啊!”
    程学文用力拉着被子,骂着说:“从今天开始脱衣服睡——想骗老子,瓜娃子!”
    我死死拉住被子,终因力气小,拉不住,被子被程学文一把扯走,顺手丢在另一张床上。同时,程学文扑在我身上,顺势脱我衣服。我在床上乱滚,用脚乱踢,用手乱打,还求饶说:“你说带我两年的,我还小,我还小啊!你说带我两年的,我求求你了......”

    程学文脱不下我的衣服,生气得不得了,反手用力打了我一巴掌。我被打蒙了,头嗡嗡响,这更激起了我的仇恨。于是,我拼命反抗,不但打他,还用双手乱抓,把他的手和脸都抓破皮了。程学文怒火冲天,放开了我,顺手又打我一巴掌,接着又狠狠用拳头打我的背部和屁股,暴风骤雨似的,边打还边骂:“你妈的老马屁,老子用钱买的,还搞不得啊?你再闹!你看老子不打死你才怪!你个狗日的,还搞不得罗?狗日的,老子今天搞定了!”

    在撕打过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程学文拉下了我的裤子,并撕烂了我的内裤,同时狠狠压在我身上。我身子动弹不得,依然尽量用手乱扯。程学文急红了眼,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手,恶狠狠地说:“老子买来的,想搞就搞,不让搞老子掐死你!”
    瞬间,我的脖子被掐住,说不了话,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头晕脑胀。程学文也涨红着脸,那张本来就丑的脸都变形了,眼珠像是要凸出来,冒着火,简直要把我吃掉我。我惊恐万分,心想,他要杀死我,要吃掉我......死了好,死了好啊,一了百了,百了一了......
    不一会儿,我晕过去了。
    又不一会儿,我又醒了,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的痛和刺骨的痛所痛醒!
    接着,我又痛晕过去......
    我被强奸了,被程学文这个畜牲强奸了。
    后半夜,我醒了。我的下身一直痛,一直痛,还流着血。
    房间里亮着灯,外面没有一丝声音。程学文一丝不挂,像死猪一样睡得很沉很沉,还打着呼噜,脸上漾着满足的神态。我艰难地下床,找出自己的裤子穿上。在我下床和穿裤子的时候,我轻轻挪动着脚,都有一股钻心的痛从下身涌向全身。裤子穿好后,我的脸上都痛出了汗。刚穿好衣服,我的脑袋嗡嗡响,头又痛了,像裂开一样。我心想,我会不会死啊!
    看着程学文的丑态,我恨到了极点。我的贞洁,宝贵的贞洁,还没来得及珍惜和保护,就被眼前这个丑恶的男人野蛮得夺去。我还没发育,还没长大,就被毁了,此后还怎么恋爱结婚!一个女人正常的人生被眼前这个野蛮而丑恶的男人毁了!宋玉叫我等他,等他三年,现在我还能有资格等他吗?一想起宋玉,那个清清爽爽的小伙子,我就更恨程学文了,倾东海之波也不能浇灭我恨他的火焰。我的希望,我的赚钱赎回自由之身的梦想和希望就此破灭。我的心底冒出坚决而有强有力声音,在呐喊,在呼啸,杀死他!杀死他!
    厨房里有菜刀,对,用菜刀砍死他!我轻轻走到厨房,抓起菜刀,又轻轻走到大房间,站在程学文的睡床边。程学文依然沉睡着,咧着嘴,嘴角还流着口水,甜笑着,分明在做梦。我咬咬牙,心一横,圆睁着眼,把刀举在空中,就要砍。可是,我拿着菜刀的手在发抖,在剧烈发抖,刀在空中停下了。我的脑前浮现出母亲挖死父亲的画面,地上都是血……我痛苦得闭上眼,努力抓住刀,希望手稳住,不要发抖。但是,无论如何努力,我都控制不了发抖的手。不但控制不住,还抖得更厉害了。我悲哀得长叹一声,又把刀放回厨房里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疲惫之至,整个人崩溃了,倒在另一张床上昏睡过去。
    第二早上,程学文起床煮面条吃,我当即又醒了。
    面条煮熟了,程学文叫我吃。我懒得理他,默默刷牙洗脸……
    程学文刚吃完面条,马小文他们回来了。看见程学文脸上的抓伤,马小文笑了,说:“你个瓜娃子,昨晚是不是出去找那个老妈子了!”程学文嘿嘿笑着说:“日妈的,我找个女人还搞不得!我花那么多钱是好耍的?老古话说,女人要打,就是要打,这以后不打不得行!”
    三个男人吃完了早餐,去工队上了,我呆在那石头房子里一天都没出来。我一个人在那哭,大声痛哭!爸爸啊,你去了另一个世界,把我丢在这世上,受尽屈辱,生不如死,你安心吗?妈妈啊,你为什么要疯啊?为什么要挖死爸爸啊?你们不保护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啊?这一天,我心如死灰,几次下次决心,不活了。我想过吊死,菜刀自刎,也想过撞头,跳楼。但我最终不敢。我还想,母亲疯了,在这世界上够可怜了,我死了,她怎么办?我不能死,我要养她!我既然已经这样了,先照顾好母亲吧,报仇之事,来日方长。
    中午,程学文他们回来做饭,叫我吃饭,我没理他们。程学文端碗饭送进来给我,我抬手就打掉了。他火了,“啪啪”打了我两巴掌,还不解气,又用脚踢了几下。我恨恨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哭。他破口大骂:“你给老子老实点!要不然,把钱还给我也行!”
    晚餐,我又没吃饭,他们几个男人边吃边聊天。
    马小文可能故意说给我听,训程学文说:“你个狗日的,要懂得怜香惜玉嘛!我跟你说,没出事就是你个瓜娃子命好!你没听说吗?前年我们那里有一个女娃十四岁,被掐脖子强奸成了植物人,那个男的跑了,女娃娃到现在也没好!你说你个瓜娃子做的好事——”
    程学文一脸委屈,说:“我也不想嘛!买个女人还不能搞,你们说我怎么办?”
    马小文似乎开玩笑,又像是一本正经,说:“再等两年,带两年,不就可以了吗?你狗日的都是老光棍了,熬了十几年了,再熬两年,你会死啊!”
    程学文说:“熬个屁!现在就这个样子了,大了还能管吗?我花钱买回来个女人,带大了送给别人,你以为我是活雷锋啊——狗日的,真正的处女,好紧,好小,痛死我了!”
    第三十六章 忍辱逃离

    一连几天,我下身痛得要命,真的跟罗妍说的一样,走路都痛,上厕所也痛,有时痛得蹲在地上,好一会才能站起来。与罗妍不同的是,我虽然流血了,但流得不多,两三天后就干了,没有来身上达。罗妍喜欢马润之,她是自愿的,而我却被程学文强奸,性质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之前我只是讨厌和反感程学文,那现在就是仇恨了。仇恨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如果没有报仇,那将长成参天大树。我恨不得喝程学文的血,抽他的筋,把他砍成肉馅做成肉包子,喂狗吃。可是,我终归胆子小,心不狠,拿起菜刀手都发抖,想杀他,却下不了手。
    那怎么办呢?此时报不了仇,我怎样才能脱离这个没有人性的男人呢?
    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就算有点钱,也不会坐车,还不知道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我怎么跑呢?母亲在铁家院子,自身难保;姐姐嫁人了,没办法收留我;妹妹还小,还指望我保护她。普天之下,我无路可走!我怎么办呢?难道在这里继续受辱,忍辱偷生?
    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哈儿,这个畜牲,哪怕是死,也要离开。
    进花厂,打工,只有找到罗妍,进了花厂,也许才能改变目前的困境。可是,程学文知道我讨厌他,仇恨他,他不可能放我走。于是,我决定哄哄他。自那晚他强奸我之后,第二天晚上他又想来。由于我不同意,强烈反抗,他也就算了。我下身痛得要命,房间里还住着两个男人,我害羞,怎么可能再次让他再次得逞呢?我觉得男人很脏很恶心,我恨他讨厌他,感觉他特别脏,特别恶心,根本就不愿意跟他做那种事。也许是房间睡着另两个男人,他也不好意思掐脖子强奸我。所以接下来几天,虽然他夜夜骚扰我,但还是没得逞。
    我有了脱离程学文进花厂的心思后,程学文再骚扰我想做那种事时,我的反抗就没那么强烈了。何况,他在没人的时候警告过我,如果我不给他,他就掐死我,当着房间另两个男人掐死我。我不想死,我还想长大了养活我那可怜的母亲,我真的不想死。因此,半推半就,我暂时受辱,满足了他的兽欲。又有谁知道,那些天的夜里,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灵魂在哭泣,我的肉体完全麻木。我为自己无能为力反抗他的野蛮粗暴和下流无耻而深深自责。
    男女之事,多多少少有动静,程学文不顾羞耻,动静就更大了。睡在同一房间的马小文兄弟俩,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兄弟俩装睡,根本就不管我。也许,他们还巴不得程学文制服我,征服我。因为我是被程学文买来的,他们是表兄弟,肯定不希望程学文竹篮打水一场空。孤儿受社会的冷眼相待,被人看不起,特别是女性孤儿,就更惨了,只被这个世界的人欺辱,不可能有人保护,有目共睹。这个时候开始,我仇恨这个社会。
    后来,不知道是谁传的,程学文强奸我一事,都传到我们老家去了,说我还没有毛什么的。程学文的弟媳妇马小应常常骂我,毛都没长就被搞了,还生娃娃,太贱了,贱货!
    我不说话,也不理人,也没当谁的面哭,马小文他们几个一起吃饭的男人还真当我是傻子。因此,他们当我的面开程学文的玩笑,越来越离谱。马小文有一次对程学文说:“现在有了这么嫩的婆娘,你个狗日的以后不要再去嫖老妈子了。”程学文傻呼呼地说:“日妈的,我以前嫖的女人那里都是黑的!”几个男人流里流气,大笑。马小文说:“女人那里都是黑的嘛!”程学文争辩说:“你没见过嫩的,嫩的都是白的!”大家笑得更欢了,无耻之至。马小文还笑着对我说:“金燕,你是白的吗?让我们看看!”我瞪了他一眼,骂了声“流氓”,把碗狠狠搁在桌子上,不吃了,走到门外流泪,自叹命苦。而他们还在大笑。
    我之所以委曲求全,是因为不知道表姐罗妍在哪里。如果知道,我就自己去找她了。我曾经想,如果我知道罗妍在哪里,哪怕再远,走几天几夜我也要找到她。山区长大的我,不怕走路,不怕远。可惜的是,罗妍是偷偷进厂的,是他们故意之安排,以断我逃跑的路子。
    我顺从了程学文之后,这两天,他对我比较放心,也没怎么打骂我。
    我知道,他不可能送我去花厂做工,因为他怕我赚到钱立马跑掉。于是,我骗他说,我想罗妍了,去看看她,你送我去吧。他答应了。在他强奸我十五天左右,他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到花厂。在路上,就说好了,他叫我到了花厂不要乱说话,他负责把罗妍找出来。
    自行车快骑到花厂时,程学文指着前面一排民房中的一栋楼说,那就是花厂。我的心止不住“呯呯”乱跳,因为我的目的就是借机跑掉,趁程学文不注意跑掉。自行车刚到花厂门口,程学文还没停下自行车,我迅跳下车,向厂里猛跑。程学文愣了一下,随即停车,把自行车一推,随着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地下,他也向厂里跑去,边跑还边叫:“日妈的,骗老子,老子抓到了打断你的脚!”我小时候在山区山路上跑惯了,跑得很快,当我跑上二楼,程学文才刚跑到楼梯口。他不敢上楼,在楼梯口大叫大喊:“金燕,你给老子下来……”
    我惊慌地跑上二楼,发现二楼都是人,几张长方形大桌子,桌子四周坐满了十几岁的女娃娃。她们正在做花,忽然发现一个土里土气的姑娘跑上来,张皇失措,到处乱看,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惊奇地看着我。金燕,你啷个来了?是罗妍在问我。
    我跑到罗妍身边,结结巴巴地说:“程学文在下面,我是跑出来的,你救救我,救救我!”
    虽然我不喜欢罗妍,以前不想理她,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不找她又能找谁呢!
    罗妍无所谓的样子,说:“你跟程学文都订亲了,跑什么跑!”
    我急急地说:“我不愿意,我是不愿意的!罗妍,表姐,你帮帮我吧,把程学文赶跑!”
    罗妍摊开手说:“我怎么帮你!你还是跟他回去吧,别闹了!”
    我带着哭腔说:“程学文打我,还强奸我了!”
    罗妍一边干活一边带着笑脸说:“没事的,你还是跟程学文回去吧!等我有空了,我去找程学文,叫他不要打你——听我的,回去吧!出门在外,有个男人保护你多好!”
    好不容易跑出来,我再也不想回去了,罗妍的话使我顿时六神无主,希望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瞬间就破碎了,无影无踪。无助的我感到绝望,从不在人前流泪的我,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哭着求罗妍:“我不回去了,死都不回去,你帮帮我吧!”
    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穿着时尚的女孩走过来,问罗妍是怎么回事。罗妍说了一大堆,女孩总算听懂了,她气愤地对我说:“岂有此理!都什么年代了,还欺男霸女!你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我把那个流氓赶走!”罗妍对我说:“是老板娘的女儿。”我对老板娘的女儿连声说谢谢。她随即带我下楼,说你留在这里,就在这里做事,就住在我房间里。
    能进厂做工,不但是我万水千山来到福建的目的,也是此刻我逃离程学文这个恶棍所最需要的,老板娘的女儿一身正气,不怕麻烦,我真的非常感激她。我坐在她房间里,回想刚刚看见那么多小女孩子围在一起做事,有说有笑,好羡慕,好羡慕。我暗自发誓,如果能在这里做事,一定好好做。我想,第一能赚到钱以脱离程学文,第二也是对老板娘的女儿的小小报答。如果说之前我希望打工是为了赚钱还掉程学文订亲钱为目的,而现在,我只想赚钱离开他,先回家去再说。我不但一分钱都不退给他,还要报案,因为他强奸了我。
    不一会儿,老板和老板娘进了房间,老板娘的女儿指着我说,就是这个女孩子,好可怜啊,爸爸,你帮帮她吧!老板问了我几句,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姑娘,不要怕,我报警,把那个流氓赶走,以后你就在这里做事吧,跟我女儿住一起,谁也不会欺负你!”
    老板和老板娘说完,走到办公室,立即打电话报警。
    程学文乱叫乱嚷:“金燕,格老子狗日的,你给老子下来!今天不下来,下次抓到了,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日妈的,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到牛肚子里老子也能抓到你......”
    我吓得在房间不敢动弹。没多久,外面响起了“呜呜”的警报声。我偷偷向窗外看去,只见程学文扶起自行车,骑上就跑,慌里慌张,东倒西歪,都差点撞到行人了。望着自行车消失在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我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泪流满面,心中默念,终于自由了!
    警车停在楼下门口,老板跟警察说有人来闹事,刚刚骑自行车跑了。警察问了几句,对老板说,下次有这样的事,抓住他,关起来!那帮下三烂,尽在我们这里偷鸡摸狗,打打杀杀,老百姓恨死了。老板说,那是那是,流动人口多,确实太乱了,不抓不行啊。
    警察走了,我留在了花厂,开始平生第一次打工。
    老板娘的女儿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当天晚上,她帮我买了一套日用品。水桶、脸盆、饭盒和杯子牙刷,还有零食。其中有种零食叫薯片,是我第一次见到。我感觉太好吃了,心中连连感叹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在吃薯片的时候,我真希望程学文死了就好,或者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如果那样,我才可以在花厂一直做下去,不但能赚钱,还可以认识那么多的女孩子做朋友,那该是多么好啊!
    可惜的是,老天并不保护我,没过几天,程学文一帮人就把我抢走了。
    第三十七章 难逃魔掌

    花厂是一栋民房,二楼做事,一楼住人吃饭,三楼是老板的办公室和寝室。我睡在一楼,吃在一楼,在二楼上班,每天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九点半,中餐休息一个半小时,晚餐休息一个小时,生活忙碌而充实,连睡觉时间都不够。有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抱怨工作时间太长,工资太低,伙食太差,但我不觉得。只要脱离了程学文,有地方吃有地方睡,还能一个月赚点钱,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学文等人正在花厂附近观察我的行踪,摸清我的生活规律,然后研究抓走我的方案,只待条件成熟,便伺机下手。
    我只在花厂上班一个星期左右,就被程学文等几个男人偷袭抢走。那天晚上下班,我像平常一样,从二楼走到一楼,准备进宿舍提水桶,去厨房打水,然后洗澡洗衣服。我还没走到宿舍,忽然,冲进来几个用毛巾蒙着眼睛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冷不丁抱着我就跑。我的魂都吓落了,张口就喊:“救命啊——救命啊——”全厂的员工纷纷跑过来,没一个敢上前救我。因为在抱着我的男人周围,有四五个男人手拿棍子和菜刀,护着抱我的男人向外飞快跑去。花厂外面一棵榕树下,正停着一辆还没媳火的三轮车。只一眨眼的时间,我被抢到三轮车上。三轮车“突突”冒着黑烟,迅速开动绝尘而去。花厂的员工目瞪口呆。
    我刚上三轮车没多久,那个抱我上车的男人扯开脸上的毛巾,竟然是程学文,如我所料。这时,所有的男人都扯开了脸上的毛巾,原来都是程学文那帮做小工的巫江人。我又气又恨,大叫着说:“程学文,我是个大活人,凭什么抢人啊!”“啪——”程学文顺手便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头嗡嗡响。同时,程学文大骂:“日妈的,跑啊!格老子狗日的,老子说过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敢跑!当老子是开玩笑啊!贱货!”
    旁边的马小文忙说:“现在在车上,别打了,回去再说!”
    程学文还不解气,恨恨地说:“日妈的,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格老子——”
    我知道,此时如果我反抗或者呼救,不但不起任何作用,还会引来一顿毒打。因此,我明哲保身,不说话,也不反抗,更不呼救,如死人一般。马小文他们几个男人见我如此乖巧老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像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把自己当成凯旋归来的勇士了,一路欢歌,乱吼乱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我从没听过这种野气十足的歌,他们的吼声令我感到粗俗野蛮,没有人性,更加讨厌和反感之。
    到了福田村石头房子,程学文付了三轮车司机的钱,还给钱那几个胜利归来的勇士喝酒去。随后,他把我像撵小鸡一样抓到二室一厅的大房间里,对我一顿毒打。他边打边骂:“日妈的,老子花几千块钱买来的,几年的血汗钱,你就这样跑掉,当老子是哈儿呀!”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抱着头蹲在地上,任他打。此时大房间没有一个人,我如果反抗或者相骂,只会引来更重的毒打。因此,我不如不反抗,任他打去。我知道,此时房间里就算有人,也没有人帮我,更不会有人阻止他对我的毒打。他们几个男人中也有人像程学文一样,女人是买来的,我的被毒打,其实也是给那几个买来的女人看的,逃跑的下场就是毒打。
    打累了,程学文把我丢到床上,不管我的死活,又在我身上发泄兽欲。他就像发情的公牛,红着眼,脸都变形了,边动作还边大叫:“日妈的,我买来的女人,老子不搞送给别人搞?格老子狗日的,想骗老子的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一次,我没有反抗。我觉得他不是人,完全就是豺狼,如果我反抗,我真的怕他杀了我。后半夜,马小文俩兄弟喝完酒后回来睡在另一张床上,程学文不知羞耻,猪狗不如,竟然再次在我身上发泄兽欲,动静还挺大。这一夜,我感觉自己肉体散了架,灵魂出了窍,仇恨的种子在散架的肉体和出窍的灵魂中春风化雨,迅速成长,已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挺拔大树,总有一天火山爆发。
    此时的我,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社会,心不狠,胆子小,所以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但随着程学文的得寸进尺,随着我的长大与成熟,日日月月,岁岁年年,我的仇恨与日俱增。程学文像巫江县老一代男人一样,以毒打来制服女人,征服女人,那他真是看错了人。
    不唧不闹,胜似乎强盗,我决不是软弱可欺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被程学文抓回来后,那帮做小工的男人把我看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出逃。何况,我身上没有一分钱。从一开始,程学文就不让我买菜,就是担心我手上有钱跑了。出了这次事件后,他把钱抓得更紧了。我要买什么东西,都得跟他说,他再帮我买回来。那片石头房子比较偏僻,住的又大多是工地上的人,巫江人就更多了。巫江人都是男的做小工,女的在那玩。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四四方方的平顶石头房子,一家住一间。任何一个在工地上的巫江男人都不充许我跑掉!如果我跑掉了,其他买来的女人有样学样,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因此,我虽然没被绑住锁住,实际上失去了自由,连上厕都有人盯着。
    程学文的堂姑程哲艳住在程学文对面的一间小平房里,我天天跟她在一起玩,程学文比较放心。由于程哲艳人好,从不说别人闲话,还爱帮助人,再加上怀孕了,隔壁几个女人爱找她玩,在她房里坐一坐,聊聊天。其中,有两个我们巫江县福田镇的女人也经常来玩,她们很同情我。如果程学文干活去了,她们就叫我去她们出租房里看电视,程哲艳从来不拦阻。
    过了几天,程哲艳到了预产期,马上要生孩子。她发痛时,是我把她送到医院的。
    那天半下午的时候,我正在程哲艳房间玩,跟她聊天。忽然,她肚子痛,说可能要生了。看见她摸着大肚子,痛苦呻吟,我光着急没办法。她说,等她老公从工地下班回来了,马上去医院。住在石头房子里的女人,没一个人有呼机手机,附近也没有电话,我们只能等。可是,等到天快黑了,她老公还没回来。这时,她都发作流血了,痛得脸上冒汗,实在不行了,才叫我扶着她去医院。在去医院的半路上,有一家人是我们老家的,程哲艳认识他们。她跟他们说,如果我老公回来了,路过这里,请您告诉他,说我要生了,已经去医院了。
    我扶着程哲艳向医院继续走去。到了医院,她进产房去了,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等了几个小时。在等的时候,我听见产房里的女人呼天抢地,好像过鬼门关一样。我止不住发抖。我想,生孩子那么痛,以后我才不生孩子呢。医生和护士老是叫我跑腿。我在楼梯上跑上跑下,气喘吁吁。看见那些护士穿着粉色长衣,头上戴一个像帽子又像发夹的白色东西,我觉得很好看,很是羡慕。当时我想,长大了我也要当护士,那多好啊!天黑的时候,程哲艳生了一个儿子,她高兴得热泪盈眶。后来,她老公下班后赶过来接她,我们很晚才出医院。我们巫江人说产妇不能见风,再加上当时天气特别凉,程哲艳没有帽子,我就把外套脱了,给她顶在头上。我抱着刚生下的宝宝,她老公叫了一辆的士,我们三个人这才赶回家。
    程学文下班后没看见我,以为我跑了,到处打听,才知道我去了医院。他不放心,一直等在程哲艳出租房的门口。看见我们回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说你们真是去生孩子了!他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时,程哲艳却进不了屋,门上多了一把锁。原来,房东听说她去医院生孩子了,福建人忌讳,在门上加了一把锁。在月子里不能吹风,况且还有个刚生下的宝宝,程哲艳很担心。而且,她出门什么都没有带,要急着进屋换衣服。隔壁的隔壁有一个人有手机,她老公把手机借来,给房东打电话,带着哭腔求房东。最后,房东来了,门开了,程哲艳一家人这才进屋了。第一时间,我也被程学文带回出租房了。
    程哲艳坐月子那一个月里,我还是经常去她出租房里玩。第一我没地方去,第二我可以照顾她。有一次,程学文下班后到程哲艳出租房里找我,程哲艳逗程学文,叫我躲起来,对程学文说我跑了。程学文迅速在她家和那一片出租房周围到处找,最后还是把我找出来了。
    那一晚,我又被程学文狠狠凑了一顿。
    那两个我们巫江县福田镇的女人还是经常来找程哲艳聊天。有一个女的瘦瘦的,结婚了,一直不生孩子。她人很好,问了我很多很多,我全告诉她了。她说女娃子怀娃娃不分年龄,只要来月经了,就会怀孕。我跟她说,我还没来身上达。她说我眼睛大,嘴巴小,长大了肯定很漂亮,这么小就被程学文的这样的男人栓住了,很可惜。她的话令我特别紧张,我要是怀孕了那怎么办啊!她跟我出主意,趁还没来身上达跑掉,偷偷走。她叫我哄着程学文,骗点钱了找机会离开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年龄小找不到工作就去饭店做服务员。她还说不见得没来身上达就不会怀上,叫我要注意,偷偷去买避孕药吃。可她哪里知道,我的日用品都是程学文买的,别说买菜了,我怎么可能哄得到钱呢?就算有钱,普天之下,无亲无友,没见过世面的我,本该读书年龄的我,又能到哪里去呢?总不能像母亲一样乞讨吧。
    由于我跟那两个女人走得近,再加上程学文不喜欢程哲艳,担心我跑了,决定送我回去。2001年农历四月初,程学文的表姐朋信芳、杨天明俩口子正好回家,顺便把我带回了巫江。
    @海州书生 2019-04-24 16:03:47
    斗呀斗斗飞,斗呀斗斗飞,猪往屋里跑,鸡往屋上飞,老奶不成料,老爹好扒灰,----拿家族开刷是民间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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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v妙笔~^_^~ -----------------------------------
    @总是如此沉默 2019-04-22 17:51:33
    =^_^= 认真的文字《最执拗的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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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第三十八章 女人命苦

    朋信芳是程学文姨妈的女儿,娘家就在吴龙村,与程学文同村不同组。
    程学文怕我跑了,零用钱和买的水果都放在朋信芳手上,车票他已买好。可怜的我,从石狮坐长途汽车到巫江,身上没有一分钱。我在福建呆了两个多月,实际上就是程学文的性奴,成了他传宗接代的工具。幸好我没发育,没来身上达,不然,很有可能怀上。
    我说过,我晕车,一闻汽油味就想吐,何况是长途汽车。大巴车从石狮开出几十公里后,我就开始晕了,什么都不想吃,连水都很少喝。程学文买了水果,大巴车开出四个小时后,我又饿又晕,想到了吃水果。可是,水果在朋信芳手上。我跟她说我想吃水果,她装作没听见,我就算了。此后,一路上我再也没问过她。在车上我无事可做,醒了睡,睡了醒,人都睡糊涂了,也饿糊涂了。好不容易停车休息,上完厕所后,杨天明见我晕车,一路上还没吃东西,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生菜,光吃菜。朋信芳在饭店去问了下,回来叫我不要吃,说太贵了。就这样,我饿了两天两夜,从石狮直到巫江县城,也没吃什么。
    在巫江县城下了车,我们三个人在车站附近一家小店打尖休息,朋信芳叫了一元五一碗的洋芋菜豆腐给我吃。我吃得很香很香,十多年后还回味那碗洋芋菜豆腐的香味。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广东打工。有一次回巫江,我特地去那家小店吃洋芋菜豆腐,觉得并不好吃。看来,我那次真是饿惨了,不要说洋芋菜豆腐,就是一块泥巴,我也咽得下。
    一碗洋芋菜豆腐吃到一半的时候,我问店老板:“在哪里坐船到双虎?”
    朋信芳忙说:“你先吃,吃完了我带你去坐船!”
    结果,她带我去坐车,我吵着不坐车,说:“我要去双虎,不去程学文家!”
    朋信芳骗我说:“去双虎要先坐车去码头,然就再坐船,这你也不知道!”
    我还是上次去福建路过巫江县城,确实不知道怎么坐车坐船去双虎镇。朋信芳虽然对我不好,我还是信了他。我跟程学文只是订了亲,并没有结婚,我理所当然要回双虎镇金家漕村。结果,我上车就下不来了,长儿车直开到了程学文家门口。车子还没停稳,我撒丫子就跑,朋信芳和杨天明立即向我追来,边跑还边叫:“姨父,金燕跑了,快追,快快……”
    程哲明正好在家,听见喊声也向我追来。由于我路不熟,慌不择路,他们抄小路追上了我,杨天明反架着我的双手,程哲明和朋信芳跟在后面,把我押到程家。路上,朋信芳劝我:“你一个孤儿,回去有好日子过吗?你大伯对你又不好,在程学文家过日子多好啊!程学文不在家,你就跟着他父母,帮忙干点活,比你回到大伯家强多了!真是个不懂事的瓜娃子!”
    到了程学文家,朋信芳和杨天明坐了一会,不停劝我,然后就回娘家去了。
    我留在程学文家,倍感孤独和无助。晚餐是程学文的妈妈做的饭,吃的是大米饭,腊肉炒干笋子,还有两碟新鲜蔬菜。在吃饭的时候,程哲明对我讲了一大通:“我说你个瓜娃子,咋那么不懂事呢?你大伯已经把你当牛马畜牲处理了,卖到我们程家了,你还要回去认他,我看你是坐车坐晕了头!你大伯说过,已经写了协议,你也签了字,就证明你是程家人,你大伯就不再管你了,你所有的事情都由程家负责。你再回去你大伯会收留你吗?我们这里有大米饭吃,生活条件比你山上好多了。你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我们不会把你当外人的!”
    我不理他们,吃完饭后坐在旁边暗自伤心。是的,大伯把我卖了,当牛马畜牲处理了,我恨死他了。我回大伯家肯定没好日子过,不但要累死累活做事,还得挨打挨骂,我真不想回去,也不想见他。但是,此时的我,让我留在程家做程学文的媳妇儿,我死都不愿意。所以,我就算一万个不情愿见大伯,但还得回大伯家去,因为我没地方可去。
    当晚,我跟程学文的妈妈睡。坐了两天夜的长途汽车车,由于晕车,由于饿过了头,我大伤元气,又困又累,本该倒在床上就睡着的。可我睡的是程学文家,我怎么能睡得着!我心里很着急,希望天快点亮,快点亮。我决定,天亮了我就跑,跑到我们双虎镇金家漕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就起床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起人。我悲哀地发行,程哲明俩口子早已起床了。老妈子在厨房煮稀饭,老头子在门口菜地干活。我蹲在厨房外刷牙,同时观察地形和山路。程家门口正好是个三岔路口,程哲明在门口菜里干活,时不时抬起头朝我瞄一眼,看来他有所准备。我怎么跑呢?只能等待机会。洗完脸刷完牙,我站在厨房外门口,东张西看,似乎是看新鲜,看风景,实则是找机会准备跑。我暗自想,一旦程哲明不在菜园了,我立马就跑。可是,程哲明就是在菜园里不走,还主动跟过路的行人打招呼,气死我了。
    这时,朋信芳和杨天明俩口子提着大包小包走过来了,我问他们:“你们去哪里啊?”
    朋信芳热情地说:“回家啊,我家就在前面钱家坝,下个坡拐个弯就到了。中午你到我家来玩,叫你公公带你来,我公公今天生日,你来帮我打下手吧!”
    我故意走到她面前,说:“好啊,好啊,钱家坝远吗?”
    朋信芳说:“不远,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回家去了,你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
    说着,朋信芳和杨天明向前快步走去,我说:“好,好,我一定去!”
    我假装向程家厨房走去,慢慢地走,同时瞄向四周。程哲明正低着头在菜园里干活,朋信芳和杨天明已向前走了几十米远,三岔路口也没什么行人,机会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猛地一转身,撒腿就跑,向双虎镇银花村和石盘村方向的山路跑去。还没跑几步远,后面传来程哲明沙哑和急切的声音:“金燕跑了,金燕跑了,快追,快追啊......”
    朋信芳和杨天明闻讯,朋信芳转头就跑,转入山路向我追来。杨天明灵机一动,抄一条山地小路狂跑而去。听着后面程哲明和朋信芳狂呼乱叫,我的魂都吓落了,顾不上山路上的树枝和荆刺,拼命向前跑去。不一会儿,我感到程哲明和朋信芳被我抛得远远的,他们跑步根本不是我对手。我正松一口气,跑步的速度慢了下来,心想,到前面三岔路口换一个方向跑,就一定能把他们甩了。冷不丁,路旁一棵大树后冲出一个大男人,一脚把我绊倒,紧接着哈哈大笑:“想跑?跟老子耍滑头,你还嫩了!”原来是杨天明抄小路在等着我。我摔了一个狗啃屎,立即爬了起来,纵身就跑。杨天明成心调戏我,几大步赶上我,伸手把我的衣领一拉,我又摔在了地上。我知道,我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杨天明这样一个壮年男人。于是,我蹲在地上,对杨天明连连作楫说:“大哥,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杨天明开心得不知外婆姓什么了,仰着头大笑着说:“想在老子眼底下跑掉,除非你属兔子的!”
    就在杨天明大笑之时,我忽然发现山路下有条草木掩映的小路,不容多想,我抬脚就狂奔而去。杨天明正要追,忽然听见程哲明和朋信芳的声音。杨天明指挥着说:“金燕又跑回去了,你们赶快转回去拦住她,他只能向钱家坝那条跑了。”说着,杨天明以最快的速度向我追来,程哲明和朋信芳气喘吁吁地向来路跑去。此时,我不管认不认识路,只要能离开程家,就是我的目的。所以,只要有路,我就一直跑,一直跑,不喘一口气。哪料到,等我跑到大路上,才发现我又跑到程家门口了。我愣了一下,便向钱家坝方向跑去。
    几分钟后,杨天明和朋信芳、程哲明先后尾随在我后面跑,杨天明还边跑边叫:“金燕,你跑不了啦,前面就是钱家坝,你能跑哪里去!”我不管他,只顾跑,不管其他。刚到钱家坝,由于杨天明在后面大呼小叫,钱家坝村口的几个洗衣服的女人把我拦下了。我被一伙人拽到了杨天明、朋信芳的家。朋信芳劝我说:“金燕啊,这前后周边几个村子全是沾亲带故的,你跑不了的,死心吧!”她的话不无道理。在一个光棍成灾的地方,村民不管老小,最团结的事就是防止买来的媳妇儿跑掉。一家媳妇跑,八方来支援,是这里每天都发生的事。大白天我是跑不了,我寄希望于晚上和某个早上。天不亮就起早,续续跑,不跑不罢休。
    因此,这一整天,我依然不说话,也不理人,除了吃饭,就坐在朋信芳睡房里发呆。
    没想到的是,当晚罗元德、罗元柱兄弟俩也在杨天明家喝酒。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跟杨天明家是亲戚,特地过来道贺杨天明父亲的生日的。四姑父罗元德看见了我,跟我打招呼,还问我在福建怎么样啊?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气得骂我说,一个哈儿,还跑什么跑!
    晚上,杨天明家客人很多,住不下,朋信芳安排我睡在他们隔壁邻居家。邻居家听说过我的事,两个老太太见我哭了,她们也跟着哭。一个老太太一直流泪,不断给我吃的,安慰我说:“长大了就好了!一年小,两年大。燕啊!女人就是命苦,在程家好好过日子吧!”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三十九章 天罗地网

    老太太快八十岁了,她说她是被抢来的,娘家在奉节那边,抢来后就没回过娘家。她还说,解放前巫山土匪多,抢女人就像现在买女人一样,买总比抢好,还是新中国好啊!我从小就没过一天好日子,除了累死累活,就是挨打挨骂,现在还被卖了,我不觉得新中国有什么好。我想,我宁愿生活在老太太被抢的那个年代,宁愿被土匪抢去,也比现在好。如果现在还有土匪,我送给土匪抢去。快马加鞭,快意恩仇,把害我的人统统丢进长江喂鱼去。
    为了吸取教训,我决定起早一点。我在心里默念,今晚不睡了,一直熬到天亮,天不亮就起床,开跑。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努力回忆,回忆从小到大的事情,回忆那些令我难忘又痛苦的一个个片断。那些血腥而又野蛮的片断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前飘过,令我愤恨,更使我难过。为什么我短暂的人生经历没有一丝丝的阳光和最基本的保护,是我前生做错了什么?还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和没有最起码人权的世界?
    父亲的死,母亲的疯,我的被强奸,我重复着回忆,痛苦和仇恨充盈着我脑海。我的头又开始痛了。上半夜,我在回忆和头痛中熬着。到了后半夜,我头痛欲裂,头晕脑胀,想睡得紧。为了不睡着,我努力睁着眼,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房间里只有老太太的呓语,屋外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像鬼叫一样,我感到非常害怕。我闭上了眼,心中默语,不要睡着,不要睡着。迷迷糊糊中,我还是睡着了。但睡得不沉,尽做恶梦。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我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刚打开房门,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叫我,吓我一跳。老太太说:“燕啊,你不要跑啊,就在程家过吧,不开心就找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吧——女人啊,到哪里都一样,都是生儿育女,都得挨打,想开点啊!”我回头看了一眼半坐在床上老态龙钟、脸像刀刻一样的老太太,哽咽着说:“婆婆,我知道,我知道,谢谢您,我走了哈。”顾不上洗脸刷牙,我打开邻居家的大门,轻轻走到门外场坪上,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四周。天刚刚鱼肚白,山野村庄还笼罩在一层似有似无的雾纱中,村前的水沟欢快地呢喃着。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我都忘了现在已是三峡山区一年中最好的晚春季节。
    钱家坝村口也有三条山路,除了去往吴龙村程家的方向,另外两条路我该走哪条路呢?通不通往双虎镇银花村方向呢?我正踌躇,忽然有人叫我,原来是邻居老太太的儿媳。
    “燕啊,起这么早啊!”
    “幺妈,我要去双虎镇,怎么走啊?”
    老太太的儿媳四十多岁了,五大三粗,一脸横相。听说我要去双虎镇,她冲过来拦住我,大叫:“来人呀——来人啊——金燕要跑了,程学文的媳妇儿要跑了......”
    我一听,急了,跳起来就跑。老太太的儿媳在后面边叫边跑,只一会儿就远远落在我后面。早起在田野上干活的人,听见喊叫声,纷纷站起来看向我,有的人还向我跑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撒开双腿,没命地向一条山路方向跑去。刚跑到村前洗衣服的水沟旁,另一中年女人冷不丁窜出,把我撞倒地。我爬起来就跑,她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我又倒在了地上。我气急了,挥手就打她,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正扭打时,老太太的儿媳跑过来了,两个中年女人反扭着我的手,挺着胸,得意洋洋,似乎向看热闹的人炫耀,架着我向朋信芳家走去。
    还没到朋信芳家,迎面走来了程哲明和罗元德、罗元柱俩兄弟。
    程哲明连声对两个中年女人说谢谢,谢谢,我这就把这个不知情义的瓜娃子带回家。一个中年女人笑嘻嘻对程哲明说:“生了胖孙子,要请我喝酒哟!”程哲明堆着笑说:“要得,要得,应该的!”接着,罗元德、罗元柱架着我,推着我向吴龙村程家走去。四姑父罗元德不停训着我:“我说你个瓜娃子,哈儿,在程家吃得饱穿得暖,吃的还是大米饭,啷个要跑嘛!”我懒得理他,在路上磨磨蹭蹭,不愿抬腿走。两个大男人架着我,程哲明跟在后面,我几乎没怎么走,被拖着跟着步子,从钱家坝押到吴龙村程家。路上尽是上坡,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三个大男人,强行把我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押送到程家。
    在到程家的路上,我想上厕所,他们都不准,怕我找机会跑了。晚春的上午,大太阳,还是有点热。路上走了两个小时,还是上坡,我渴了干了,想喝路边的山泉水,他们也不让,还是担心我跑了。他们还说,你个瓜娃子,耍什么滑头嘛,到了再说。
    我感觉自己不是人,是任人宰割的牛马,连最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甚至连牛马都不如。人有三急,牛马也有三急,牛马急了可以随时解决,此时的我却不能。那一路上,我特别难过,特别绝望,想到了死。死了算了,这样牛马不如地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三个大男人倒是没打我,罗元德、罗元柱俩兄弟他们一路念叨着:“我们不打你,只抓你回来,再跑自然有人打你!等程学文回来,你还不好好在程家呆着,你就等着被打死吧!”
    程哲明一路上长嘘短叹:“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一家人几年的血汗钱,你个哈儿怎么能跑呢?这不是害人吗?有没有良心啊!在旧社会,女人不好好过日子,那是要浸猪笼的!”
    到了程哲明家,四姑父罗元德说:“全村的人都在盯着你,你是跑不掉的,不信,你就试试!”在钱家坝都偷跑不掉,在吴龙村程家就更跑不掉了,这我相信。因此,我不理他们,也不吵,吃饭的时候吃饭,上厕所的时候上厕所,其它时间一个人坐在程学文的房间,暗自伤心掉泪。程学文的弟弟程学龙的女儿时不时跑进来,好奇地看着我,怎么来了一个大姐姐?我也好奇,一岁的小孩啷个这么高呢?还活蹦乱跳。后来,我才知道,这孩子都三、四岁了。程家和村里所有的人都在骗我,说程学文是弟弟,程学龙是哥哥,已经结婚了。我第一次到程家订亲的时候,为了不让我看到这孩子,程家还把这孩子藏了起来。第二次跟罗妍去程家的时候,才看见了这孩子。我知道实情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程学龙俩口子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因为他们在珠海打工。我愿意跟程学文过的话,还在乎谁是弟弟谁是哥哥吗?还在乎程学龙的女儿几岁吗?程哲明连全村的人都打好了招呼,一起来骗我,可谓用心良苦。
    晚上吃完饭,大家坐在堂屋里,要我保证不偷跑。
    罗元德和罗元柱俩兄弟当晚住在程家,也坐在一起商量。四姑父罗元德一再逼问我,为什么跑?我懒得理他,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罗元德脸都气白了,指着我吼道:“你今天就说清楚,以后还跑不跑?为什么要跑?”我直视着他说:“我讨厌程学文,我不跟他过!”罗元德大叫着说:“行,你不跟程学文过也行,那你把订亲所花费的钱,还有所有的东西,都还给陈伯伯!不然,就不得行!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不了就不能跑!你总不能让别人花了一大笔钱打个水漂吧!我警告你,金燕,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我真想说,程学文把我强奸了,还什么钱!但我不敢说,一堂屋的人看着我,我害羞。现在,我可以说无依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知道,此时的我,没有任何办法脱离程家,脱离程学文。想着想着,我悲从天上来,止不住流泪,坐在那哭,又不说话了。
    程哲明说:“燕娃子,哭啥子哭呢?在这里不比在大伯家好吗?”
    我突然灵机一动,低着头,断断续续哭着说:“这里一个人我都不认识,我怎么过嘛!我不习惯,我过不下去,我只想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罗元德盯着我说:“去大伯家玩几天是可以的,这是人之常情。但你必须保证以后在程家不偷跑,到了大伯家也不允许去看你姐姐,更不能去看你那个疯子妈妈!”
    我依然没有说话,低着头,点了点头。
    程哲明说:“瓜娃子,早说不就好了!明天我们三个人送你去大伯家,今晚早点睡吧。”
    当晚我又跟老太婆睡。程哲明反锁了前后门,我想故伎重施,也没办法。
    第二天吃了早饭,程哲明和罗元德、罗元柱带着我走山路,回到了大伯家。
    大伯听说我三番五次偷跑,暴跳如雷,操起棍子就要打我,被程哲明拦住了。
    程哲明说:“燕娃子已保证不再偷跑了,算了嘛!”
    大伯怒火冲天,大吼着说:“你个哈儿,不知高低的瓜娃子,跟老子再保证一次!”
    我知道,如果我不保证,将会被大伯等人强行押到程家,那我的小聪明就前功尽弃了。于是,我低着头,流着泪,哭泣着再次断断续续地说:“我保证,到了程家,不再偷跑!我保证,在大伯家玩,听大伯的话,不偷懒,不去姐姐家,不去找妈妈……”
    大伯说:“还要保证跟程学文好好过下去。”
    我昧着良心说:“我保证跟程学文过,好好过日子!”
    @人这一辈子2018 2019-05-08 17:28:03
    文笔很好,值得一读!请回访人性小城_舞文弄墨_论坛_天涯社区 http://bbs.tianya.cn/post-culture-1069898-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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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提建议
    第四十章 逃婚报案

    在大伯家呆了三天,大伯要送我去玉家乡吴龙村程家,我死都不同意。大伯考虑到,如果我在程家出事了,谁也负不起责任,不如把我留下来,还可以帮忙干活。另外,如果我跑了,他不但承担不起责任,还得退钱给程家,那就白费心血了。于是,他通知二姑、二姑父、三姑、四姑父等附近的亲戚来商量。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我在大伯家住到年底,等程学文年前从福建回来了,再接我去程家,程家每个月付大伯一百元生活费。商量好后,大伯再次郑重地对我说,不准去姐姐和妈妈那里,要听话,不准偷懒,不准乱跑,否则送到程家。
    我保证后,大伯打电话给程哲明,程哲明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
    可能是因为罗妍在福建,二姑父还问我福建的空气怎么样?我听不懂,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四姑父罗元德解释说,问你福建热不热?冷不冷?我就说,福建是个好地方,夏天不太热呢?还是冬天不太冷?二姑父说,有机会我去看看,也去打工赚点钱。
    四姑父说:“你都老头子了,谁要你呀!”
    二姑父说:“我没人要的话,你更没人要!”
    四姑父是个驼背,他气得直瞪眼,大伯乐得哈哈大笑。
    又过了四天,大伯叫我去二姑家,说二姑要问问表姐罗妍的情况。
    那天上午,我走到二姑家,二姑正在等我,二姑父早去田地里干活了。
    二姑很热情,泡了一杯糖水给我,问我:“罗妍进厂没有?”
    我说:“她进厂了,进的是花厂。”
    二姑听了很开心,接着我说:“罗妍和马润之已经在一起,他们同居了!”
    二姑的脸倾刻间睛转阴,很生气,情绪激动地跟表姐罗桃花说:“罗妍个下流胚子,小娼子,老子以后不认这个贱女儿了!烂货!她死了不回家更好!死了老子都不掉泪!”
    气归气,骂归骂,二姑终究放心不下。后来,二姑叫罗妍的姐夫去接罗妍。为了不让马润之找麻烦,程学文偷偷送罗妍到石狮。罗妍也就结束了福建之行,同时也了结了一段孽缘。
    问完了罗妍的事,二姑问我:“福建是个好地方,你算是见了世面,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我的眼睛马上湿润了。我低着头,红着脸说:“我被程学文欺负了!”
    二姑追问:“怎么欺负的?是不是一起睡觉了?”
    我羞得抬不起头,说:“是......是他强迫的!”
    二姑破口大骂:“畜牲,狗日的畜牲——罗元德不是说程学文老实吗?带得人吗?”
    长久以来的委屈憋在心里,二姑的破口大骂,令我感到这世上还有人帮我,我再也控制不住压在心里的悲痛和难过,“哇”的一声哭:“二姑,你要为我做主,为我做主啊......”
    不知是被我的遭遇所感动,还是罗妍的事令二姑心中失衡和不平,她拉起我,果断地说:“走,我们找二姑父去,商量怎么办——我就不相信治不了那个畜牲!”
    二姑父正在地里干活,听说了我的事后,义愤填膺,把锄头一丢,大吼着说:“报案,去派出所报案,告程学文强奸幼女!燕娃子爸爸不在了,还有我呢!”
    那一刻,二姑父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温暖,我有了久违的被父亲般保护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一早,我就起床了,二姑叫我吃早餐。匆匆吃完,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路,沿着山路走向下河双虎镇。二姑父带了一条毛巾,是用来在路上擦汗的。四月中旬的天气已开始有点热了,半路上太阳已升起老高,由于走得太快,我感到浑身燥热。山路上有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盘旋,欢唱。虽然燥热,我还是想,这一次报案后,我的生命中也许就没有程学文了。自从被程学文强奸之后,我就更恨他了,此后的世界没有他,那是我最希望的。
    到了镇上,顾不上逛街和看风景,我们直接走向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二姑带路,上二楼。在楼梯上,迎面碰见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矮矮的,胖胖的,二姑父叫他所长。领导好,领导好。所长微笑着点头,没有一点架子,说,好,好。我心想,所长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困扰我几个月的难言之隐,一定能解决!
    二姑父带着我们上了二楼,二姑进了一间办公室,我和二姑父在外面站着。里面有两个民警,还有一个年青男人在里面玩。一个民警问二姑:“你们有什么事?”二姑说:“我带我侄女子来报案的!”民警当然知道是我了,招手叫我进去。二姑父拉着我的手也要进去,民警说:“你在外面等,那个女娃子进来!”我看了一眼二姑,慢慢走到她身边。
    一个民警问我:“报什么案?”
    我说不出口,二姑说:“我侄女子被人欺负了!”
    另一个民警说:“报案要说实话,不能夸大,我们要做记录!”
    两个民警准备好笔和纸,是红色条纹的本子,一个写,一个问。
    一个民警问我:“怎么被欺负的?被人打了还是被人调戏了?”
    我不好意思说,民警就叫那个在里面玩的男人出去了。
    二姑推了推我,说:“胆子放大点,有什么说什么,这里是派出所,为老百姓服务的!”
    我还是不好意思说,低着头,只看脚尖。二姑说:“我这侄女子被人强奸了!”
    民警一脸严肃,问了我姓名地址年龄后,又问:“那强奸你的男人是谁?”
    二姑欠着身子说:“玉家乡吴龙村和家的程学文。”
    民警问我:“案发什么地方?”
    我答:“福建。”
    民警又问:“福建哪个地方?”
    我答:“福田村。”
    民警又问:“福田村是什么市什么县什么镇管的地方?”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民警看了我一眼,问:“当时,程学文是怎么强奸你的?”
    我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警察又问:“是不是程学文先摸你的大腿?”
    我红着脸说:“是,然后他就脱了我裤子……”
    民警又问我:“事后程学文有没有拿纸擦东西?”
    我说:“没有。”
    民警又问我:“流血了没有?”
    我说:“有,他先打我,掐我脖子,我怕,我还晕过去了……”
    两个民警询问记录了一个多小时,我发现他们写了两张纸。
    问完了之后,一个民警叫我签字,我签的是金燕。他还叫我在旁边写上“无错”两个字。我不会写“错”这个字,他就写在另一张纸上,叫我抄上,并且叫我按手指印。
    然后,两个民警带着我和二姑、二姑父,一起到双虎镇卫生院做检查。
    到了医院检查室,两个民警在外面等,二姑和二姑父也在外面等,我和一个女医生一起进了检查室。医生检查完后,填写了一张检验单给民警。同时,她还说:“畜牲,真是畜牲,这么小的女娃,也下得了手!我告诉你们,这个女娃女已不是处女了,而且还受伤了,伤得不轻啊!娃子,以后坐车坐船都要注意,抖来抖去会拉伤伤口的,严重的话还会影响生育!”
    听了医生的话,我的泪花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民警接过检验单,带着我们三人走回派出所。还在二楼办公室,一个民警对我们说:“你们放心,我们认真做了笔录,也会认真调查案件,并且秉公执法。至于案子结果最后怎样?我们会分析处理,你们回去等我们的通知!”
    二姑说:“警察同志,我这侄女子才多大,十三岁啊!这不明摆着是强奸吗?”
    民警挥挥手说:“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在回家的山路上,我问二姑父和二姑,警察会抓程学文吗?
    二姑说,谁知道呢?这年头当官的有几个为老百姓办事的!谁有关系谁有后台,谁就硬!二姑父说,难说啊,你还不起钱,退不了婚,你们这属于夫妻间的事,是不是强奸说不清楚啊!我听了,眼眶又湿润了。我原为,到派出所报案了,不但可以退婚,警察还可以抓住程学文去坐牢,可事实很有可能不是我想象中那样。走着,走着,二姑父说,干脆杀了程学文那个畜牲!二姑说,对,偷偷把程学文杀了。二姑父说,等程学文回来了,我去你大伯家,老子就躲在路上的山上,看见他来了,扔石头下去,砸死他狗日的。
    二姑父和二姑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后来,二姑父的哥哥说二姑父多管闲事,叫他不要管我,不要自找麻烦,小心程学文家报复。二姑父自此再也没提起为我报案一事。但我还是非常感谢他,因为他带我去报案,为我留下了一个报案未立案的事实。几天后,派出所通知大伯去调查,大伯先找罗元德商量。罗元德教大伯一口咬定,没有的事,娃娃只是定亲了。大伯在派出所接受调查时,一再说,金燕和程学文已订了亲,年青的娃娃婚前有那种事有什么关系呢?谁没年青过呢?又过了几天,大伯叫二姑去派出所问。民警说,金正龙是娃娃的监护人,他说没事就没事嘛!这只不过是家庭纠纷,我们哪有精力管这些鸡毛蒜皮小事!
    因此,我的强奸报案一事,不了了之,我的悲剧一步步走向深渊。
    可叹的是,因为报出了我被程学文强奸一事,罗元德和大伯商量,去敲诈程哲明。大伯没有出面,是罗元德和罗元柱俩兄弟去的。他们威胁程哲明说,程学文强奸幼女,还是个孤儿,程学文要坐牢!他们还说,二姑带金燕去报案了,只要程家私下解决,他们就叫二姑父撤掉报案。二姑父和四姑父是远房兄弟,都姓罗,又是邻居,不懂法的程哲明果然被吓破了胆,给了罗家兄弟四千元钱。至于大伯和罗家俩兄弟是怎么分钱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之所以知道罗家兄弟去敲诈程家一事,那是因为2016年我在诸多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为了讨回公道,维护我的权利,上诉程学文对我的犯罪。那时,我说,我是被大伯以三千元钱和五百斤谷子卖掉的,而程家说是七千元钱和五百斤谷子,这才暴露了敲诈一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四十一章 母亲失踪

    报案一事渺无音信之后,我非常失望,感到活在这世上太没意思了。我的命运只能任由他人摆布,被人欺辱,被人强奸,连警察都不管,我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因此,当世界上所有的十三岁少女都在校园里快乐读书成长的时候,我却在大伯家做庄嫁、打猪草、煮猪食、洗衣服,天睛的时候还得砍柴,一如程家没订亲之前一样,做牛做马,行尸走肉。我就是走动的尸体,没有灵魂的躯壳,好像生活在十八层地狱的无边黑暗中,心如死灰。
    放暑假前,大伯和罗元德连续去妹妹的养父赵末银家好几次,我觉得非常奇怪。妹妹被人领养了,大伯拿到了代养费,他为什么还去看妹妹?他是世界上最没有人性的人,如果不是去看妹妹,那又是做什么呢?有一次,我也跟着去了,才知道大伯和罗元德说,妹妹的代养费太少了,要求养父家增加代养费。养父帮大伯抚养孤儿,还要被敲诈,已经说好的事又反毁,赵末银当然不同意。几经吵闹,赵末银也烦了,最终忍无可忍,把妹妹退回来了。
    后来,我也知道,由于大伯在我身上赚到了钱,尝到了甜头,所以认为妹妹送给别人领养才一千五百元钱,太划不来了,太亏了。如果再养一两年,妹妹完全可以像我一样,找个婆家,寻个男人订亲,大伯就能收更多的代养费,卖个好价钱,还能多个女婿孝敬,多个女婿在过年过节时送礼,还能帮忙做事,还有个亲家可以走动喝洒,岂不是比送人领养更好!
    妹妹回来了,大伯的一千五百元代养费却没退给赵末银家。
    大伯可谓贪得无厌,老奸巨滑!
    而且,大伯非常讨厌我呆在他家长住。如果我跑了,程家必定找他要人。程家早就放出话来,只要人,不要钱。也就是说,讨不到婆娘的程狗子,加钱退亲都不同意。我如果在大伯家跑了,责任肯定是大伯,他承担不起。报案一事不了子之后,大伯经常骂我,尖脑壳,被鬼日疯了,被程狗子日疯了。堂弟堂妹也跟着那样骂,就是希望把我骂回程家。
    2001年上半年,妹妹在赵末银家上了一个学期的学,回来时已经是夏天了。我曾经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被大伯辗成泡影。如果不是大伯,凭妹妹的聪明,养父家又愿意供她上学,她完全可以上大学,人生也就是另一种人生。可恨的大伯!因此,我和妹妹又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开始了牛马不如、挥汗如雨,以及吃猪食的日子。妹妹在赵家虽说是养女,但养父母疼她,她在赵家吃好的穿好的,不用做事,还有书读,对她来说,就如生活在蜜罐里。妹妹回大伯家后,可谓天上地下之别。她还能受得了,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妹妹问我在福建怎么样?为什么不打工?我不好意思跟她说我被强奸了,只说年龄太小了,没身份证,进不了厂。就算能进厂,程学文也不愿意我进厂,他怕我赚到钱跑了。妹妹恨恨地说,我要是长大了,能赚钱了,就到处跑,让他们找不到。我就不相信能饿死!
    过了几天,妹妹又跟我商量,要去铁家院子看妈妈。我说,大伯不让我看姐姐,更不能看妈妈。我如果去了,他会打断我的腿!妹妹说,他要打我们,我们就跑,跑外面去讨饭算了,反正在大伯家跟讨饭也差不多,有什么关系呢!妹妹的话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和妹妹决定偷偷去铁家院子,能多看一次妈妈就多看一次。父亲死之后,特别是姐姐被卖之后,我感到很恐惧,怕大伯也卖掉我。我天天都在想,我在大伯家做牛做马干活,只是吃点猪食,他总不至于卖我吧。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把我卖掉了,押送到程学文家,我很后悔。
    我想,我之前该去讨饭,像母亲在双虎镇乞讨一样,也总比留在大伯家好。
    过了几天,我和妹妹起了个大早,偷偷遛出大伯家,沿着山路走向铁家院子。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到史千福家,母亲刚好干活回来。几个月没见了,母亲非常高兴,她说她刚刚在地里翻红薯藤,摘了一篮子红薯藤回来喂猪。妹妹虽然想来看母亲,但她明显跟母亲有了心理距离,没有母女亲蜜无间的那些语言动作的表露。母亲拉着妹妹的手,开心地说,听说你被别人养达,日子蛮好过啊,妈妈我就放心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娣娃子,你最小啊!
    我和妹妹都嗯嗯嗯着,不想让母亲知道实情。她知道了也是徒增难过,别无用处。
    在铁家院子玩了三、四天,我和妹妹又回到大伯家来了 。
    这一次大伯竟然没有打我骂我,我感到特别奇怪。本来,我是等着他打我的。他一打我,我就跑,像母亲和姐姐一样,要么去双虎镇上乞讨,要么去小三峡流浪。现在,既然大伯没打我,程学文还要等到年前才从福建回来,那我就在大伯家呆下去吧。我亲眼见过母亲乞讨的耻辱,也听姐姐说过流浪小三峡的非人日子,我呆在大伯家总归有地方睡觉,能吃饱肚子,那比去镇上乞讨和在小三峡流浪还是强多了。因此,从铁家院子回来后,我和妹妹就在大伯家一起做饭、喂猪、砍柴,也一起丢种子、丢粪土,还一起洗衣、背水,日子虽然苦,虽然累,但还勉强过得去,最少没有人欺负。我真希望这种日子永远过下去,程学文也永远不要来。但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只能胆战心惊地一天又过一天,希望奇迹能降临我身上。
    令我没想到的是,奇迹没有出现,母亲却失踪了!
    上次我和妹妹去铁家院子看她,竟然是我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上天只给予我们家灾难和生离死别,从不赠予团圆和幸福,更不用说花好月圆了。为什么啊!为什么!!!
    这个不幸的消息是史千福带来的。
    九月份的一天,史千福从铁家院子过来找大伯,气冲冲地问大伯和奶奶:“那个疯子来了没有?”大伯和奶奶莫明其妙,都说:“那个疯婆娘不会来我们这的,怎么了?”史千福说:“狗日的不听话,老子骂了她几句,就跑了,好几天没回家!”奶奶骂着母亲:“那个疯婆娘心毒命还长,祸害千年,怎么死的不是她而是正阳呢?我娃死得可怜啊……娼家子,生三个女儿都是娼家子,金花也是娼家子,捡了疯婆娘的本本儿!”本本儿在我们巫江就是遗传的意思。姐姐最近没怎么来看奶奶,所以奶奶挺气的,借机把姐姐也骂了一顿。
    史千福说:“她身份证呢?把她身份证给我!”
    母亲挖死父亲被抓到重庆后,她的身份证就被奶奶扣押了。后来,没来得及拿身份证,她就跑了。说来可怜,母亲跑走后,流浪世间,竟然连一张身份证都没有,跟三无人员没什么区别。十多年后,我和妹妹千辛万苦找到了母亲,她还问我身份证在哪里?可见,因为没有身份证,母亲流浪尘世,遇到了多少苦难和非人对待,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奶奶本来不想给史千福身份证的,但史千福一再说,我要报案,没身份证我怎么报案嘛?你们压着身份证,责任你们得承担!大伯示意奶奶去拿,奶奶就进屋在箱子里把身份证找出来了,给了史千福。一旁看热闹的邻居说,那个疯婆子的幺妹从广东回来了,你去她幺妹家看看,说不定在那呢!史千福问清了小姨家的地址,就跑到小姨家去找母亲了。
    可是,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小姨从广东回来,她怎么可能在小姨家呢?况且,小姨只是回来玩几天,她也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在哪里,她们姐妹俩又怎么能联系得上呢?
    在小姨家史千福没找到母亲,小姨却告诉了他湖北我外婆家的地址。史千福马不停蹄,回到铁家院子后,三兄弟一起跑到我外婆家,要我舅舅交出母亲。我舅舅气不打一处来,说:“我们多少年没来往了,我到哪里交出疯婆子!你不信,就在这里住下去吧!”
    史千福不知找了多少次,最终泄气了,母亲从此音讯皆无。
    那么,母亲去哪了?没有人告诉我!
    在2013年找到母亲前,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人世了。
    2001年的秋冬季,我在大伯家多方打听,一直希望能有母亲的消息,却每每失望。大伯和奶奶对我说,你那个疯子妈妈有什么好找的,失踪就失踪了,死了才更好嘛,死了就不害人嘛!我听了,很气愤,却无可奈何!母亲的失踪,对我的打击不亚于天塌下来了。虽然母亲自身难保,保护不了我们三姐妹,但她如果活在世上,还是给了我一个精神支柱。有她在,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现在,她失踪了,我顿感活在世上没有必要了。
    我没打听到母亲的音讯,却从铁家院子那里传来了母亲跑走的零星情况。
    原来,史千福三兄弟在巫江县老高山一带,也是个街谈村议的传奇。
    这个传奇,可不是什么好传奇,而是个丑闻。
    最先娶婆娘的是史千福的二弟。这个二弟还是个村干部,大伯卖我的时候史千福也知道,他还说去告我大伯,但被他二弟阻止了。史家老二的婆娘是他亲表妹,史家三兄弟的传奇就是从这个表妹身上开始的。史家表妹十三岁到史家玩,晚上睡觉时把鞋子放床底下,人却偷偷去了史家老二床上,后来就不走了。因此,这个表妹像我一样,十三岁怀孕,十四岁生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史家表妹竟然跟三个表哥轮流睡觉,也不知史家三兄弟是怎么相处的。铁家院子那一带的人都说,史家三兄弟有个口头协议,不管谁娶的婆娘,三兄弟共用。
    母亲逃难到铁家院子生了一个女儿后,史千福对母亲就不好了。家里有好吃的好用的,史千福首先给表妹享用,母亲敢怒不敢言。最可恨的是,那个共用的表妹还总是挑事,可怜的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却连肚子都吃不饱,天天不是被挨打就是被挨骂,冬月里还被脱光衣服跪在床前,在史家纯粹就是个佣人。据说,母亲之所以跑了,是因为有一次她亲眼看见史千福和他弟媳妇睡在一起,她嘟嚷了一句畜性,结果就引来了史家人一阵毒打。
    母亲忍无可忍,最后带着一身伤,跑了,再次流浪世间。
    几年后,史家老三也娶了一个婆娘,同样是三兄弟共同享用,不分彼此。史家老三的婆娘当然受不了这猪狗不如的乱伦生活,生了一个女儿后,也跑了。那个不知是谁生的女儿,十二岁就没上学,暂时在家砍柴做饭。可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命运呢?不言自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四十二章 人贩救星

    母亲失踪两个月左右,我才从极度失落和绝望中恢复过来。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吃了天下人没吃过的苦,受了天下人没受过的难,但她没有被苦难打倒,顽强地活了下来。她从铁家院子逃走了,应该就像从金家逃走和从老高山逃走一样,一定还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坚强的活着。在金家,她还有三个女儿,三个可怜的女儿,也是她最疼的女儿,她不可能放得下而去寻死。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半辈子了,什么苦难都经历过,三个女儿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因此,我坚信,她一定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想通了这些之后,那我也得好好活下去,不能去寻死,再大的委屈和灾难也不能死。因为母亲在等我,在世界某个角落等我。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她!这种信念,平添了我活下去的强大精神力量,在大伯家再累再苦,都不算什么了。至于程学文年前要回来,到时再说吧。这世界上没人帮我,我只能靠自己。最少,程学文不会要我的命,那就够了。但我不可能跟他过的。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牛马!
    我们村有个不知是江西还是安徽一带嫁过来的女人,叫杨美琴,比我大十岁,老公在重庆做包工头,她在家带孩子读书。我还没从母亲失踪中缓过气来,不知从哪一天起,杨美琴总出现在我眼前。我在田地里干活,她也在田地里装模作样。我在山上砍柴,她也在山上,摘野果子。有事没事,她就找我聊天,还给我零食吃。我从小孤独孤僻,给人的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村里同龄人都没几个跟我玩得要好的,这个女人老是出现在我眼前,做啥子呢?我的苦难身世,我此时的被卖,我看谁都不是好人,对谁都保持距离。杨美琴脸皮真厚,我的不理不睬,她视而不见,依然有事没事出现在我眼前,找我聊天,问寒问暖。
    从小没有人疼爱的我终于被她感化,在她面前,我渐渐说出了藏在我心里的隐私。我说,我不愿跟程学文过,我还小;我说,我在福建被程学文强奸了,我要杀死他;我说,我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到外面打工赚钱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杨美琴说,你现在连身份证都办不了,怎么到外面打工?而程学文马上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会把你抓到程家,你不顺从他就得挨打,甚至像狗一样用铁链子锁在屋子里,连太阳都见不到,你的希望还怎么实现!
    这即将到来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没人提起时,我稀里糊地过,一天又一天,虽然担心,但自己安慰自己,如果程家真要强抓我过去,我就以死相逼。杨美琴不说倒罢,她一说我就感到恐慌,感到自己末日就要来临了。我流着泪求她:“琴姐,帮帮我吧!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杨美琴惋惜地说:“我一个外地嫁过来的女人,在这里说不上话,能帮你什么!”
    好不容易有个对我好的人,却又不帮不上我,我很难过。
    过了几天,我在山上砍柴,又一次与杨美琴不期而遇。
    “我没什么事,到山上来玩的,我来帮你砍柴!”杨美琴古道热肠,抽起刀就砍起来了。一顿饭功夫,我们砍好了两大捆柴,我感激地说:“谢谢琴姐!”杨美琴笑呤呤地说:“还早,我们去那棵大树下坐坐,休息会儿再回家。”在野外和山上做事虽然辛苦,我还是宁愿在野外和山上,因为我不想看见大伯那张拉长的臭脸。现在有时间,我当然愿意在山上多呆会儿。
    闲扯了几句,杨美琴不经意地说:“一年多没回娘家了,我想回趟娘家。”
    我好奇地问:“你娘家在哪啊?”
    杨美琴似乎沉浸在乡思中,说:“我娘家可比巫江这个鬼山区强多了!你知道鄱阳湖吗?不知道啊,中国第一大湖嘛,无边无垠,像大海一样。我们村子就在湖边,没有山,一片平原,家家几十亩水田,大米吃不完,鱼吃不完,鱼米之乡嘛,就是我们那里……”
    我不禁问她:“那么好的地方,你怎么嫁我们这儿来了?”
    杨美琴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是被那个臭男人骗来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聊着聊着,杨美琴忽然说:“你们三姐妹成了孤儿,你大伯应该好好照顾你们的。可事实上,他把你们当成奴隶使了。你每天家里家外干活,还是重力活,像头牛一样,可他的儿女什么都不做,还可以上学,上学的钱还是你养猪赚来的,这也太岂有此理了!”
    杨美琴的一番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这说明大伯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我叹了口气,说:“我爸爸死了,妈妈疯了,妈妈还被大伯赶跑了,我们三姐妹这么小,又能怎么办?”
    杨美琴气愤地说:“政府不是有补助吗?你可以用政府补助上学嘛,放学了再干活也是可以的!凭什么政府补助的钱被你大伯私吞了,你还在做牛做马的干活?”
    是啊!凭什么我累死累活做牛做马,吃的还是猪食,而堂弟堂妹他们却可以上学,这太不公平了!一股酸楚即时涌上我的心头,我哽咽着说:“我成绩好,喜欢读书,连校长都叫我继续上学啊!可爸爸死了,妈妈跑了,政府的补助到大伯手上了,我哪有钱上学啊!”
    杨美琴难过地说:“可怜,太可怜了!你大伯简直不是人来的!”
    这话触到了我心中最深处的痛和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我想忍住,却忍不住。“哇”的一声,我张口大哭,边哭边说:“琴姐,你知道吗?我姐被大伯卖了,现在我又被买了,那个哈儿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怎么办啊?琴姐,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杨美琴的眼睛也湿润了,她拍拍我的后背说:“别哭了,别哭了,山上有人……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狗逼急了还要跳墙呢!办法是人想的,就看你敢不敢!?”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杨美琴,仿佛她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急切地说:“我都这个样子了,都被卖了,做梦都想跑走,可我没地方跑啊!琴姐,只要有办法,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杨美琴“吁”了一声,压着嗓子说:“小声点,做事情要保密——我娘家那里不是鱼米之乡吗?在我娘家,有一对夫妻没有子女,托我说领养一个,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你不是喜欢读书吗?保证去了有书读!那俩口子不缺钱,住的是三层楼房,就是要找个本份的娃!”
    我抬起头说:“可以啊!可,可我怎么去啊?”
    杨美琴说:“当然是我带你去嘛,我不带的话,谁相信你呢!”
    我问:“你带我去!那我们村里人不就知道了吗?我大伯找你麻烦怎么办?”
    杨美琴说:“这个好办!我们约好时间,我先去巫江县城,在县城玩几天,等你,并且买好船票。你提前一天到双虎镇坐车到巫江县城,我在县城汽车站接你。记住,在双虎镇一定要坐车,不要坐船。船有班次,人多,容易被人找到。车没有班次,几个人上了车就可以走了。你想想看,你跑了,又连累不到我,我又可以带你走,神不知鬼不觉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样是女人,杨美琴真是太厉害了。我半年来日思夜想解决不了事情,她几句话就搞定了。我仔细一想,不行,我没钱啊!没钱怎么跑!
    我犹豫着说:“我一分钱都没有,怎么跟你走啊?”
    杨美琴笑了,用手指点了一下我额头,说:“真是个小姑娘,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考虑啊!到时,一路上的费用我出。我临走前,还给你双虎镇到巫江县城的车费,不就行了吗?”
    我不好意思说:“那怎么行!那么远,得要一两百元吧,这么多钱怎么好意思让你掏!”
    杨美琴站了起来,笑着说:“到了我娘家,收养你的那家人会给我钱的,你放心!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帮你的——时候不早了,三天后天晴的话,我们再在这山上约好时间吧。”
    杨美琴的一番话,两天来令我特别激动和兴奋。我走路都特别有精神,梦中都在想着离开程学文,离开大伯,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有书读,有人疼,那是多么美好啊!
    跟杨美琴约好的头一天晚上,妹妹跟我说,她想去找母亲。我说,到哪去找呢?妹妹叹口气说,母亲如果不嫁到我们这里,而是嫁到她们本省湖北当地,就不可能命那么苦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被杨美琴带到她娘家那里去了,那里人对我不好怎么办?那里人强行帮我配婚姻怎么办?那里人像大伯一样,不把我当人看又怎么办?我岂不是跳出了狼窝,又闯进了虎窝!不行,不行,还是不能跟她去,我不能走母亲的老路!
    到了跟杨美琴约好的日子,像上次一样,她帮我砍柴,捆好柴后我们坐在树下休息。杨美琴给我二十元钱,说她明天出发去巫江县城,这二十元钱是给我从双虎镇到巫江县城的路费的。她还郑重地叫我第三天早上无论刮风下雨,天没亮就起床,到双虎镇坐车到县城去。
    我没接她的钱,说我怕,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杨美琴火了,指着我骂着:“真是个胆小鬼,永远就是个吃猪食的命!”
    我说:“我妈妈就是从外省过来的,她的命多惨啊!我真的不想去那么远......”
    过了几天,杨美琴又跟我说:“不去外地就算了,我帮你介绍个男人,村里的老幺你总熟吧,他说帮你退掉程学文家所有的订亲花费,想娶你,你看怎么样?过了这个村可没有那个店哦。”老幺是我们石盘村的能人,跟金家漕同村不同组,是个民间郎中,会治老人娃娃常见的发热头痛,还会推拿节斗,在家里一边种田一边做医生,比程学文那个哈儿强多了。
    不过,老幺比程学文年纪还大,是个老光棍,我怎么可能跟他过呢?因此,我对杨美琴说,我考虑考虑吧,实际上就是拒绝她。她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考虑考虑,我看你一辈子就得跟程学文那个哈儿过了。当断不断,必留后祸,机会不会永远降临你这种人头上的!
    过了几天,杨美琴竟然被派出所抓去了。大家都说,她是个人贩子,专门哄骗不如意的大姑娘小媳妇到外地去,卖给同样是大山区里的老光棍们。我听了后,吓得不轻,幸好妹妹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我打消了跟她走的念头。否则,我真是才离开狼窝又进了虎窝。
    又过了几天,又有人跟我说,杨美琴和老幺有一腿,她帮老幺找婆娘就是想跟他长期姘居。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我真是太不懂世事了。我真傻,竟然相信了一个风骚的女人,还把风骚的女人贩子当成救星!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好人!此后,我再也不相信别人了,特别是跟我说帮我跑的人,我就更不相信了。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帮我!
    第四十三章 假装砍柴

    程学文那伙在泉州一带做苦工的巫江男人,一般做到冬月或腊月,就结钱回家过年,与家人团娶。没婆娘的到处物色,找人介绍。冬月二十一,程学文回家了。冬月二十二,他和父亲程哲明一起,来大伯家接我。他们父子俩到大伯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当时,是喂猪的时间,我端着一盆子猪食,正走向猪栏。大伯家的堂弟在屋前的场坪上玩,忽然看见程学文父子走在村口土坡上,他飞跑到我身边,慌里慌张大声告诉我:“程狗子——程狗子来了!”我心里一惊,装猪食的盆子差点失手掉在地上。几个月来,我最担心的就是程家来人,现在来了,我怎么办?我迅速跑到猪栏边,把一盆子猪食倒在猪食槽里,然后跑回大伯家。其实,我很想跑到山上躲起来。可天黑了,我怕鬼,还怕狼狗和野猪。
    伯母正在厨房烧火煮饭,她好奇地看着我,我慌乱中说:“程狗子来了,把他赶走!”
    我好像说过,伯母是个精神病人,也是个可怜人。往往,奶奶不准他上桌吃饭,她吃的也是猪食。平常,不但奶奶欺负她、大伯打她,连儿女都打她。她完全就是金家传宗接代的工具。直到奶奶死之后,堂弟才懂事了,说对不起他妈妈。还跟我说,他恨死奶奶了。
    一会儿,程学文和哲明父子俩进了大伯家,大伯在堂屋招呼他们,三个男人大声说着话,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又一会儿,大伯割了一块猪肉走进厨房,叫我把猪毛烧掉,洗干净,切好,他来炒菜。说完,他便走到堂屋里坐下,陪程哲明父子摆龙门阵。我正没心思切菜,妹妹进来了。大伯家来客了,都是我和妹妹煮饭,伯母烧火。妹妹肯定是大伯叫进来的。
    一小时左右,饭菜摆上了桌子,团团一大桌人吃饭。我不想看见程学文,更不愿跟他走,就一直躲在厨房没出去,更没胃口吃饭。我心里很怕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出去大声说出来,我不跟程学文!但是,我又怕大伯和姐姐。大伯要我还钱!姐姐不认我!母亲失踪没多久,姐姐每次来看奶奶,都劝我跟程学文过,不然她就不认我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讲!从小在暴力和血腥中长大的我们三姐妹,姐姐最软弱,她比我还怕大伯。
    堂屋里传来他们喝酒吃饭的欢声笑语,我的心却在滴血。无助和恐怖就像盖尸布罩着我,令人滞息。我的头痛病又犯了,痛得摇头都不行。我怀疑我像母亲一样,会疯掉。如果跟程学文过,跟他过一辈子,我宁愿疯掉,也不愿委曲求全。可我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怎么能逃脱程家的魔掌和金家的无情!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这么残酷地对待你的子民?我在大伯家住了三年,结果被卖了,被逼嫁人,没有一个人帮助我。如果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当初跟着母亲走,就是讨米也比住在大伯家强啊!我想打工赚钱退亲,结果被强奸了!我去派出所报案,最后不了了之!我被强奸了,亲戚不但不帮我讨回公道,还成了他们敲诈钱财的筹码!怎么办啊?怎么办!难道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解脱!?
    可我不想死!我还要找我那可怜的母亲!我也怕死!
    他们快吃饱了,奶奶和大伯前后喊我吃饭,我没理。程学文吃完了,走到厨房说:“啷个不吃饭嘛?”我狠狠踢了他一脚,同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滚——”程学文很是恼火,说:“日妈的,格老子——神经病!”我不理他,转过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们吃完了,在堂屋烤火,我还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夜深了,直到他们都去睡觉了,我才偷偷去睡觉。我是当天晚上最后一个去睡觉的。那天晚上,奶奶跟堂弟睡,我跟妹妹睡,程学文父子一起睡,大伯和伯母带堂妹睡。妹妹睡在另一头,睡得香香的,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天亮了,我该怎么办?难道跟程狗子走!程学文没来之前,有一次晚上,我和妹妹聊过一次。我说,我不想答应程学文,不想跟他过。妹妹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呗,不去程家就是了!我说,姐姐会不认我!妹妹说,姐姐为什么这样逼你,我恨姐姐!妹妹虽然最小,也是我们三姐妹最可怜的,但她从小就懂事,特别善良,也比姐姐坚强,还敢爱敢恨!只可惜,这么聪明善良还坚强的妹妹,由于身世不好,最后也只落得跟我相同的命运。
    悲哀啊悲哀!
    当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后半夜才在半梦半夜中睡去。
    第二天凌晨天没亮,伯母起来烧火煮猪食。她就是这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起早摸黑,夜以继日,为金家劳作,像我一样,连奴隶都不如。我听见伯母起来了,就轻声轻脚跟着起床,到厨房帮忙烧火。伯母煮好猪食时,天才刚刚亮。我说过,我们巫江人的习惯,煮猪食的时候,同时煮红薯,猪可以吃,人也可以吃。为了躲程学文那个哈儿,我拿了两个红薯,轻声轻脚走出大伯家,去村对面山上砍柴。
    山路上都是霜,山风吹在身上刺骨。我穿着破球鞋,一步一滑,呼出的是白气,一口气爬到半山腰。为了暖身,我爬到半山腰后,开始狠狠地砍柴,还不时看着山下对面大伯家门口,观察他们。我天真的认为,我在山上躲着砍柴,程学文父子俩没看见我,就以为我跑了,然后就会回河对面他们吴龙村程家去。他们一走,我再躲一小时左右,然后下山回家。
    砍好了柴,太阳才露出山头,我身上暖和多了。
    我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山下,金家漕村尽在眼底。土墙青瓦,石头猪栏,沿着山坡层层垒垒,错落有致,家家屋顶上飘出袅袅炊烟,给人以温馨宁静的感觉。可此时的我,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温馨和宁静。我的心悬到嗓子眼,紧张不安地仔细看着大伯家门口的一切动静,包括鸡飞狗跳,都不放过。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村子里的人纷纷走出家门,到田地里和山上干活。我觉得在半山腰容易被人发现,便向山顶爬去,躲在山顶一块大岩石后面。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我发现妹妹背着柴篓,向山上走来。妹妹在家里帮忙做饭喂猪,肯定是吃完饭后,忙完了家里的活,然后来山上砍柴。忽然,我发现,程学文不远不近跟在妹妹后面,也走上山来。我恨得直咬牙,心中自语,程狗子,你上来的话,我就用石头砸死你!妹妹爬到半山腰,放下背篓,找一个柴多又好的地方砍了起来。程学文猫着腰,继续向山顶爬来,妹妹竟然没发现。我捡了一堆石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程学文,准备砸他。程学文粗中有细,接近山顶的时候,爬两步就猫着腰四处看看,似乎是找我,又像是预防我的袭击。
    程学文的呼吸声我都听见了,我猛然用力砸出两个石头,然后站了起来,大叫:“程狗子,滚回去,我不愿意跟你!”“哎哟——”一个石头正砸在程学文大腿上,程学文骂着:“日妈的,杀死我啊!”同时,他迅速躲在一棵树后面,朝我叫着:“日妈的,你是个什么鬼!你跟着我啷个要不得呢!”忽然,半山腰砍柴的妹妹站了起来,吃惊地说:“程狗子怎么来了?”接着,她就钻进柴丛,抄近路向山顶爬来。我知道,她是来帮我的。
    我继续向下砸着石头,叫喊着:“程狗子,去死吧,今天砸死你......”
    程学文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向山顶爬。这时,妹妹从树丛中钻了过来,蹲在我身边,说:“二姐,我在这里砸程狗子,你快跑,跑到别人山上去!”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妹妹,蹲了下来,猫着腰,沿着山顶的路走了几步后,便飞跑起来,一会儿便找到一块大岩石下躲着。妹妹蹲在那里,不露出头,也不出声,时不时向下砸石头。一袋烟工夫,程学文爬到山顶,见是我妹妹,恼火地大骂:“日妈的,怎么是你这个王八蛋啊!金燕呢?她跑哪去了?”
    妹妹翘着嘴巴,回骂:“你才是王八蛋——我二姐早就跑了,这么大的山,你去找吧!”说着,她闪过程学文,向半山腰走去,还不忘再骂一句,“程狗子!”程学文气疯了,坐在石头上喘着气,乱骂:“日妈的,一家个王八蛋!跑了没关系嘛,老子不娶你这个王八蛋就是了......老子找你们金家还钱去!狗日的,不知好歹,有钱老子还娶不到婆娘!”
    妹妹背着柴篓下山了,程学文垂头丧气地也下山了。
    我又遛到原来那块岩石处,站着看向大伯家门口。大伯、奶奶、程哲明、程学文等人,正站在大门口,激烈地商量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后来妹妹告诉我,程学文父子吵着要还钱,这亲不结了。大伯说,你放心,燕娃子跑不掉,她没那个胆,我叫人把驼子找来商量。
    程哲明说,罗元德个死驼子不来谁来!我跟你们说,人如果我们带不走,你们又不还钱的话,我们就在你们金家住下来,一直住下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前几天大伯家刚杀了一头猪,程哲明父子真要住下来,那还得好酒好肉招待,大伯哪能舍得!因此,他不但派人去找四姑父罗元德来,还特别叮嘱顺路把二姑父罗元邙也找来,一起商量我不愿去程家一事。更重的是,如果我真跑了,大伯就得还钱给程家,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这是狠心而又贪财的大伯最不愿面对的。对他来说,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程家,大不了再次强行押送。
    @浅色夏沬 2019-05-16 22:4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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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四十四章 助纣为虐

    太阳已升起老高,快到中午了。我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舒服是舒服,可肚子饿。昨天晚上没吃饭,今天早上只吃了两个小红薯,现在都快中午了,我又饿又渴,嗓子都冒烟了。看着山下,我自言自语,程狗子怎么还不走呢?我真想跑到半山腰喝点泉水,但又怕被程狗子和大伯他们抓到,只好忍着,有气无力在坐在石头上,心中那个恨啊,无法形容。
    被程狗子强奸后,特别是报案不了了之,我郁闷到极点,也恨到极点。我有一次对奶奶说,我想杀人,想把仇人聚到一起全部杀死。奶奶说,你这个小娼子,好的不学,捡到你妈妈的本本儿,作孽哟!我知道,我还小,没能力杀人,但我长大了,一定要报复,把害我的人统统杀死,或者毒死。奶奶看出我说的不是气话,摇着头叹着气说,尖脑壳,心好毒啊!
    半下午的时候,四姑父罗元德和二姑父罗元邙来了,他们聚在大伯家门口讨论,像吵架似的。没多久,堂弟堂妹放学了,大伯叫他们上山找我。我看见堂弟堂妹向山上爬来,心想,下不下山呢?我原本希望躲过程狗子,现在看来,我不下山他决不打道回府。怎么办呢?我的脑袋犹如锅里正烧开的开水,翻腾打滚,静不下来。我正在不知所措时,堂弟堂妹爬上了山顶,对我说,二姐,下山吧,都在等你呢!我从石头上站起来,脚都是软的,有点头晕目眩。我知道,这是饿的,也是渴的。冬天黑得早,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难道我就呆在山上不成!天黑了还呆在山上,没有饿死也会冻死,我再不想活,也不能那样死去!再说,我怕,我真的怕。天黑了山上有鬼,还有狼狗和野猪,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呆在山上!
    我正翻江倒海般考虑是否下山时,奶奶和大伯站在家门口对着山上大喊起来。
    奶奶大喊,声音听来苍老苍凉:“燕娃子,下山哦,天黑了有鬼有山怪......”
    大伯的嗓子像个破锣,也是大喊:“燕砍老壳的,你快点死起回来!不然有你好过的!狗日的,快死回来!老子三天没打人,你个尖脑壳上骨头作痒......”
    堂弟堂妹脸都吓白了,拉着我说:“二姐,下山吧,我爸会打死你的!”
    我知道,大伯不会打死我的。如果打死我了,那他就得还程家的订亲钱。我想,与其在山上饿死冻死,或者被狼狗吃掉,还不如先回家再说吧。既然大伯不会打死我,我就是不跟程学文走,大伯又能拿我怎么办呢?难道他会把我打残废?那也不可能!程家花钱买我是要一个正常人,我残废了程家肯定不答应。一想起大伯打人,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他用酒瓶打母亲的场景:砸碎的酒瓶,殷红的鲜血,母亲的哀嚎......霎时,我的头又痛了,被堂弟堂妹拉着,踉踉跄跄走下山。路上,我头痛欲裂,头重脚轻,仿佛灵魂出了窍,只剩下躯壳一样。





    走到大伯家里,我一下子冲进厨房,不理所有的人。程学文跟着我走到厨房,伸手拉我,我狠狠踢了他一脚,神经质般大叫大喊:“你去找你妈——你去搞你妹妹——滚啊——”
    程学文皱着眉,脸都气白了,说:“日妈的格老子!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还找不到吗?你个狗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跟我也行,你们金家得还我的订亲钱!”
    程学文走出厨房。接着,二姑父罗元邙进来劝我。他说:“燕娃子啊,你跟程学文都订了亲,去他家玩两天就回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当初都说好了,程家只是带着你,又不是现在就去圆房,玩几天再回来嘛!你不去的话,我们都很为难的,于情于理讲不过去啊!”
    我连连说不去,罗元邙还劝我,我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地摇头。
    罗元邙叹口气说:“你这个燕娃子真是个犟驴!”
    四姑父罗元德和大伯又来劝我,大伯大喊着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罗元德抢过大伯的话头说:“燕娃子懂事着呢,不要凶她嘛。”
    罗元德劝我说:“燕娃子啊,你一个人不愿去的话,叫娣娃子陪你去嘛,去玩两天再回来,多好的事!退亲的事以后再说,好吗?再说了,现在退亲哪有钱还程家嘛!”
    如果妹妹一起去程家,晚上我就跟妹妹睡一床,程学文也就不会乱来了,罗元德的话令我犹豫,我也就没有摇头了。罗元德高兴地说:“燕娃子真懂事,同意了呢。”
    接着两天,所有的人都劝我,也劝妹妹,说只是去程家玩两天就回来。
    两天中的晚上,大伯把我关在门外,赶我走,奶奶也骂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去程家。也就是说,程学文父子俩在大伯家住了四天才走的。2001年冬月二十六日早上吃了早餐,我和妹妹跟着他们父子俩,走路到大宁河对岸的玉家乡吴龙村程家,到的时候都天黑了。
    从到的那晚开始,我和妹妹睡在程学文的弟弟程学龙的房间,共睡一张床上,因为程学龙在外打工不回来过年。一连两天,程家全家人对我和妹妹很客气,确实把我们当客人看待,我也就稍稍宽心了。到程家的第三天,我和妹妹要走。因为大伯他们说,我和妹妹只在程家玩两天,妹妹坚持要走。程哲明俩口子说:“我们要杀猪了,你们吃了杀猪饭再走!”程学文母亲还说:“你们大伯家杀猪又不会给你们吃好的,你们姐妹俩就在这多吃点肉,吃两顿好的。腊月初一,程学文去请你们的大伯来吃饭,你们再玩几天,到时跟大伯一起走吧。”
    我和妹妹听了,认为有道理,就留在了程家。
    可是,腊月初一程学文一个人到大伯家接人,大伯却没来程家吃杀猪饭。程学文回来后,一切就变了。自此,我开始了暗无天日、受尽屈辱的日子,持续多年,生不如死!
    程哲明说腊月初四是个好日子,把年猪杀了过年。在我家乡巫江县山区一带,接来吃杀猪饭的客人,除了亲戚长辈,就最看得起的人和最德高望的人。可见,程家老小是多么看重大伯!但是,大伯没有来程家。他不是不爱吃肉喝酒,而是故意助纣为虐。
    腊月初一天快黑的时候,程学文才走到大伯家。听说程学文接他去吃杀猪饭,大伯开始还挺高兴的,说:“这么客气做啥子嘛,为了一顿饭走几十里路,没必要嘛!”
    吃晚饭的时候,大伯不经意地说:“燕娃子还小,你要多多照顾她!”
    程学文说:“她晚上跟娣娃子睡,在我家挺好的,大伯你放心吧。”
    大伯愣了,随即大骂:“你个哈儿,一个男人连个女人都管不住,不如撞墙去,撞死掉算毬!难道还要我们金家人把你们俩口子往床上抱吗?——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威风!”
    程学文气白了脸,暗自想,回家后一定把那个砍脑壳的弄到床上去。
    第二天腊月初二,程学文叫大伯一起去吃杀猪饭,大伯骂道:“你个尖脑壳的,当老子没吃过杀猪饭啊!我告诉你,天天都有人请我吃杀猪饭,你回家去做回男人,才是大事!”
    人没请到反而碰一鼻子灰,程学文气糊涂了。他在回家的路上咬牙切齿地发誓:“日妈的,金正龙你个老棺材知道啥呢!狗日的刚到福建就被我搞了!我不是男人,哼!”
    程学文到家刚好吃晚饭,他把大伯的话说给他父母听了。他母亲对我说:“你大伯说得对嘛!他都把你卖给我们程家了,那就得同房吗?不同房怎么生娃娃呢?”
    我没说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没有人性的大伯!
    腊月初四,程家杀猪。
    一大桌吃杀猪饭的人,其中就有程学文的表哥朋信海。朋信海是个兽医,一直在家种田,兼职兽医。他老婆戴泽兰则一直带着孩子在福建打工。由于老婆没在家,朋信海三天两天来程家噌饭吃,杀猪饭就更不用说了。当晚,他还住在程家,跟程学文睡一床。
    晚上,妹妹说,大伯没来,我们自己走吧。
    腊月初五,我和妹妹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
    程学文和朋信海追上来,程学文一边追一边大骂:“日妈的格老子的,你大伯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不在这好好过起,想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追上我后,程学文嘴里骂的同时,手就开始打,对我拳打脚踢,后来干脆捡一根子打。我知道,由于大伯的激将法,更由于朋信海昨天晚上的挑唆,程学文个哈儿,打人根本就不知轻重。他一边打一边恨恨地说:“你大伯说老子不是男人,你说,我是男人吗?刚到福建我就搞了你,我是不是男人!”
    我没哭,抱着头蹲地在上,任他打。妹妹发疯似地冲上来,大叫:“别打二姐——别打二姐——”朋信海嘻嘻笑着,拉开妹妹,冲着我说:“程家花钱买来的,还想跑,不想活了哈!我警告你,你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想跑可以,我们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耳朵,把你个狗日的搞破相,搞残废,看你还跑不跑!破相了就没有人要了,你再跑试试看!”
    程学文的母亲过来也骂我:“程家花钱买来的,还想跑啊!瞎你娘的狗眼睛,打死你狗日的!不知好歹的娼子养的!在大伯家吃什么!在我们程家吃什么!是条狗也看得明白嘛。”
    此时此刻,我彻底知道被骗了,被金家骗了,被大伯卖了。我一来程家,就等于被程家控制,想跑比登天还难!我恨程家人,也恨金家人,更恨大伯。罗元德出个馊主意,害死了我,我恨他!大伯骗我只在程家玩两天,我也恨他!更可恨的是,大伯竟然怂恿程学文这个哈儿强奸我,以使程学文征服我,制服我,他好安稳地拿着卖我的钱。
    大伯和罗元德助纣为虐,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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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初潮即孕

    腊月初五这一天,我和妹妹郁郁寡欢,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妹妹很后悔陪我到程家来,气愤地说:“土匪,强盗,王八蛋,没一个好人!”我身上痛,心里难过,知道自己将被拘禁在程家,想死的心都有,但还是对妹妹说:“你跟老狗子说,你只是陪我来的,你要回家,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妹妹说:“我走了,他们对你更不好,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再说,我走了,也不知道我们姐妹以后什么时候再见面,我能住多久就多久吧,多陪陪你!”姐妹情深,妹妹虽小,但她的话温暖了我冰冷的心,也坚强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无论如何,这世上有妹妹在,还有不知在世界哪个角落的母亲在,我也得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晚饭没吃什么东西,我跟妹妹就跑到房间去了,坐着,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大声说话,程家人时刻在尖着耳朵听。程学文的母亲洗完了碗走到房间来,说:“发什么呆啊!坐在房间浪费电,去洗洗,到堂屋来烤火!”说着,她就关了灯。洗完了,睡觉还早,我跟妹妹走进堂屋,带着程学龙的女儿坐着烤火。没多久,程家全家人都洗好了,大家团坐一起烤火,我跟妹妹随即把小椅子搬开,离火盆足有两米远。程哲明说:“燕娃子啊,你是我们程家买来的,你大伯把你当牛马卖了,你就在我们程家好好过日子吧!”程学文的母亲说:“你在你大伯家过得什么日子?牛马不如,连饭都吃不饱!在我们家多好,当女儿养着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哈儿都知道要过好日子嘛。”我没理他们,呆呆地看着挂钟,发呆。
    老狗子俩口子不厌其烦,反复说着相同的话,我根本就没听,只看见墙上挂钟上的秒针“嘀嗒嘀嗒”一圈又一圈走着,周而复始,总走不到尽头。时间一分一秒逝去,晚上九点多了,妹妹打着瞌睡,实在受不了,她拉了拉我,说:“二姐,我眼睛都睁不开,我们睡觉去。”
    程学文的母亲迅速站起来,拉着妹妹的手,说:“他爸爸要跟燕娃子商量事,娣娃子你先睡吧,你坐这里也不大好嘛,我带着你睡——来来,吃个苹果,到房间去!”
    我感觉不对劲,程家人要干嘛?便一把扯住妹妹的衣服,说:“娣娃子,别,别去——”妹妹使劲站着不动。死老太婆一把打开我的手,然后拉着妹妹手向房间拖。妹妹“哇哇”大哭起来,被拉到房门边,她用脚撑着地,用手抓住门框,就是不进房间。程学文忽地站起来,冲过去,双手把妹妹一推,妹妹跌倒在房间。死老太婆顺势关上门,房间里传来妹妹大哭声。程哲明坐在火盆边,吊着个旱烟,拉着脸,虎着眼,我感到背脊发冷,不寒而栗。
    挂钟的秒针依然在“嘀嗒嘀嗒......”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空气像是凝固了,程哲明和程学文俩父子,一个苦着个脸,一个虎着脸,闷头抽烟。在烟雾缭绕中,在烟头闪灭中,我紧张,我纳闷,心都要跳出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狗子光抽烟不说话,他们要跟我说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程哲明似乎过足了烟瘾,对我说:“燕娃子,不早了,你跟学文去睡吧!”我惊呆了,看了老狗子一眼,说:“我要我跟妹妹睡,不是都说好了吗?我是来玩的!”程哲明说:“你现在就是程家的人了——你大伯那个老棺材不但不会给你嫁妆,你就是回去,他都讨厌死了,你还回去做啥子嘛!听我的,睡吧,睡吧,你跟学文现在就是俩口子了。”
    我再说什么都没用,索性就不理老狗子了。
    程学文又抽了两根烟,忽然摁灭烟头,对我说:“去睡!”
    我不说话,也不理他,坐着一动不动,只看着墙上的挂钟,心想,老狗子也在这里,程狗子总不至于强行拉我去他房间吧! 程学文火了,对老狗子说:“来来来,你来帮我把她拖进去!”说着,程学文伸手就拉我,我迅速站起来,闪在一边。程哲明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一只手,同时,程学文正好又抓住我的另一只手,两人连拉带推,把我拽到房间。随即,程学文“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程哲明在外面锁了房门,阴笑着去自己房间睡去了。我又拉又拍房门,哭着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说带我的,说话算话......”
    寂静的村子里,我的哭声淹没在黑暗中。黑暗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我的哭救声和狗叫声就算有人听见,也没人来解救我。我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虽然上天主宰一切,可上天也不会解救我!我冲到程学文面前,乱抓乱打,乱叫乱喊:“你个畜牲,去搞你妈,去睡你妹......”
    程学文一把推开我,大骂:“日妈的格老子!老子花钱买来的,不搞留给别人搞!日妈的,你学你妈到处跑,捡你妈的本本儿,烂柴货一个!你大伯骂老子不是男人,老子今天晚上就做个男人给他看,日妈的!”说着,程学文把几袋肥料搬起堵住门,肥料上面还放了几张胶纸,那是以防晚上我跑出去。他如果睡着了,我要跑的话,踩着胶纸会响,我就跑不掉。
    我冲他大喊:“我要去上厕所!开门啊——放我出去——”
    程学文怪笑着说:“就拉在房间地上——日妈的,骗老子?想跑啊,当老子是吃醋的!”
    我大叫着说:“程狗子,你这样有意思吗?我还没发育,你就强奸我,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会被天打雷劈死的!你程家会断子绝孙的!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没有好结果的……”
    我还没说完,程学文冲上来,“啪啪——”给了我反顺两个耳光。接着,他就像条疯狗一样,乱扯我的衣服。我虽然被打得眼冒金星,但还是乱叫乱咬,他一时根本脱不下我的裤子。气急败坏的他,放开了我,从床头抽出两根竹棍,丢掉一根拿起一根,没头没脸地抽打我。我只好趴在床上,护住脸,翘着屁股背对着他,对他说:“你打吧,有本事打死我!”
    程学文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抽了几十棍,边打还边叫着:“日妈的,老子就是要打死你!格老子的,打死了,就没人搞你了!打死了,你就跑不成了,日妈的……”
    如果不是冬天衣服厚,我相信,我会被程学文打得半死。程学文打了一通后,丢掉棍子,站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说:“日妈的,你自己脱掉衣服,不听话老子掐死你,日妈的……”
    我回过头,大喊:“程狗子,打呀,有本事打死我啊!”
    程学文嘿嘿怪笑着,脱光自己的衣服,说:“老子偏不打死你!老子要掐死你!”
    接着,程学文像条发情的疯狗,脸都变形了,红着眼,像在福建一样,先把我掐晕,然后再强奸。可怜我还没发育,自这晚后,夜夜被疯狗虐待强奸,天理何在!老天何在!老天生我为人,为什么不把我当人看待!万能的无处不在的上天啊!为什么?为什么???
    过了几天,我和妹妹收拾了一下衣服,程家以为我们要偷跑,程学文又打我一顿。可是,那是我和妹妹的习惯。因为我们没有衣服穿,就那么一两件,所以养成了习惯,衣服干了就折好装袋子里,以便下次换洗。我们在大伯家也是这样的。可恨的程家,不分青红皂白,见风就是雨,找机会就打我。而且,程家还威胁我,不准我离开家门一百米,上厕所都有人跟着,否则就得挨打。程哲明对我说,全村人都打了招呼,不信你跑跑看!老子可是在全村都发话了,你个小娼子如果偷跑被村里人抓回来,老子奖一百元钱,有种你狗日的跑吧!
    我曾试着跟妹妹走出程家后门超过一百米,程学文看见了,当场就打,还拿竹棍子抽。自那晚他强奸我后,程狗子用竹棍子用顺手了,稍看我不顺眼,就用竹棍子抽。而在他打我的时候,程家隔壁和前后几家领居的人都跑出来看,还有人大叫打得好,不打不成婆娘。我知道,在这个原始野蛮的村子,我是跑不掉的,就算跑了,也会在半路被抓回来。因此,为了不挨打,我就再也不越程家的红线了。但是,我并不是顺从程家了。我的仇恨压在心里,与日俱增。我想杀掉或者毒死程家人,可找不到机会,程家防范我太严。我想自杀死掉算了,但又不甘心。况且,我还要找母亲,我那个失踪的母亲。我只能忍辱负重!
    程家见我老实乖顺了,便安排我和妹妹放牛、打猪草、喂猪,只是不砍柴。他们那很少烧柴,用煤炭煮饭。妹妹劝我趁放牛的机会跑掉。我说,程家人买通了全村的人,我是跑不掉的。如果侥幸跑回大伯家,也会被大伯押送回来的。那,还不如不跑,跑还得挨打,结果都一样,何苦呢?妹妹说,那怎么办呢?我说,时间,我等的是时间!
    腊月二十三,我初潮来了,程学文这个畜牲当晚还要强奸我。那几天,我走路都痛。当时,我并不知道是来身上达。我二姑父的侄女嫁给程学文一个老表,她来程家玩,我跟她说我流血了。她问清楚了之后,说这是来身上达,还是初潮,正常的。她还教我用卫生巾。我不敢离程家一百米去买卫生巾,是妹妹去帮忙买的。当天,程学文的母亲发现我来身上达,就对程学文说,女人来身上达不要做那种事,如果做了会有血光之灾。程学文这个畜牲才在我来身上达后三天期间没有强奸我。但是,我来身上达干了之后,程学文变本加厉,天天晚上强行来几次,好像马上要死的人先过把瘾再说。可叹我一个刚来初潮的少女,还没来第二次身上达,就被程学文强奸致使怀孕。这恐怕在全中国都没有第二例!我一定要报仇!
    我二姑父的侄女对我说,来初潮后极不规律,有可能月月都来,也有可能几个月才来。因此,从没经验的我,直到五个月后肚子大的不像样子了,才确信自己有了程家的孽种。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四十六章 色鬼骚扰

    自母亲失踪以来,我经常梦见她被人用绳子吊起来打,打得满身是血。我和妹妹被强行扣留在程家后,这个梦更是频繁。十多年后,我和妹妹找到了母亲,这个梦才没有出现过。由于程学文晚上虐待我太晚,早上我老睡不醒。我每每早上醒来听见鸟叫,还以为自己是原来的我,还在大伯家,没有被扣留在程家。早上将醒未醒时候,我还常常听到堂弟叫我二姐,大伯叫我燕鬼,奶奶叫我燕娃子,这些都是幻觉。我还只是个孩子,心理上和生理上根本还不具备嫁人,所有的人都在逼我、骗我,说好的圆房时间也因程学文的不是人,成为一纸泡影。
    这世上为什么没人帮我也没人同情我?我恨这个世界所有的人!
    老天啊,世上的人你都公平对待,我被世上的人残害,你老人家为什么不管?
    世上没人帮我也没人同情我也就罢了,没想到我成了程学文性奴后,还有个男人想占我的便宜,这个男人就是程学文的表哥朋信海。朋信海的家跟程学文的家虽说同村不同组,其实两个村子连在一起,实际上就是一个村子。因为老婆孩子在福建,相当于光棍的朋信海三天两天在程家噌饭吃。也因为老婆在福建,他总爱在女人堆里鬼混,说些下流的话。刚到程学文家没两天,我就非常讨厌他。程家对我有所放心后,我跟妹妹可以在田野里放牛,以及在家里喂猪,程学文也放心地做他自己的事去了。同时,朋信海老在我面前晃悠。
    就在我来初潮的前几天,有一天下雨,天非常冷,程学文不知跑哪去了,朋信海来程家叫我们姐妹俩打牌。我和妹妹都说不会打,不打。朋信海说,打地主,我教你们打。反正下雨天没什么事做,我和妹妹就同意了,三人关上房间打牌。打了几圈,朋信海摸着我的手说,手好冰啊,过几天我买双手套给你。我抽开手,妹妹张口就骂,流氓,规矩点。我站起来,拉着妹妹说,不打了,我们喂猪去。朋信海站起来,把扑克牌向地上一丢,装腔作势骂着:“会不会打牌呀!疯子生的,都是个哈儿,连个牌都不会打,去死算了!”
    妹妹回头就骂:“你才是疯子,发骚找猪婆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朋信海气急败坏,赶上来举拳就打,妹妹撒腿就跑。我赶快挡住朋信海。“啪”的一声,拳头结结实打在我的鼻子和脸上。我捂着鼻子,痛得蹲了下去。朋信海指着我大骂:“以后在程家老实一点,到处跑的疯子生的骚娼子!我警告你,以后程学文老了,你还年轻,要是在外找男人欺负他的话,我朋家一窝窝都会站出来收拾你,打死你个骚娼子!”
    说着,朋信海就走了。我感觉鼻子痒痒的,松开捂住鼻子的手指,手指上都是血,鼻子血流如注。妹妹正好转回来,惊叫一声:“流血了,鼻子流血了——朋信海狗日的,王八蛋!”
    自此,朋信海看我一百个不顺眼,每每当着程学文和程哲明父子俩的面说:“程学文是个老实人,你不要欺负他哟!你妈是个到处跑的婆娘,你不要捡他的本本儿,要乖乖地在程家过下去!如果你三心二意到处跑的话,嘿嘿,程学文答应老子都不答应!”
    程学文家也种了牛皮菜,我和妹妹在2002年春节左右,经常去菜地里撇牛皮菜回来喂猪。程学文的母亲有时也会去撇牛皮菜。如果朋信海正好看到程学文的母亲去撇牛皮菜,我们姐妹俩没去,他就凶巴巴对我说:“你个疯子生的娼子,不孝敬我幺姨!冬天冷,应该让你们年轻人去摘菜喂猪,怎么说也不该老人去嘛!以后给老子勤快点,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以为,朋信海这个色鬼是在报复我,根本就没想到他在打我的主意!
    腊月二十六,程学文的弟媳马小应从福建回来了,妹妹自此跟她睡一床。
    本来,马小应在珠海打工,她之所以从福建回来,是因为程学文的弟弟程学龙2001年下半年在福建打工。她在福建住了三个月,怀孕后才回来的。村里人都开她玩笑,说她在福建程学龙那里借完种了才回来的。她回来跟我们说,程学龙是她追到的。他们还没结婚,她就把程学龙带到大昌镇去过夜了。程学龙不喜欢她,程学文的父母就逼他们成婚。
    马小应在我面前这样说,似乎在显摆她的命运她做主,她嫁给了她喜欢的男人。相比于她,我名义上是程家带两年的童养媳,但实际上是被大伯卖给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我确实不如马小应。我以为,同是程家媳妇,我还是是未成年少女,马小应会帮我,但我大错特错。
    都说花好月圆,都说新婚之夜,是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可我没有。程学文跟我做男女之间的事,我只有恶心,只有痛苦,根本就体会不到男欢女爱的幸福。因为讨厌程学文强,我反抗,更不会配合他,他经常半夜起床打我。程学文在床头放了两根荆竹棒,就是用来打我的。我反抗和不配合他的时候,他就会起床狠狠地抽打我。2002年春节前后,我的屁股、腰和大腿这些地方,经常都是伤,坐着都困难,只能站着,屁股一挨椅子就痛。可见,程学文是怎么对待我的!可见,闹出的动静有多大!我的睡房和马小应的睡房就隔一堵墙,她听得到。可是,她从来就没有起来帮助过我。程学文由于都是半夜起来打我,邻居们都不知道。因此,在邻居看来表面老实的程学文,怎么可能打我呢?那一定是我不好,才惹恼了程学文。
    春节之前,程哲明给我和妹妹一人买了一套衣服,程学文的母亲很不爽。
    2002年正月初一,妹妹开心地穿上了新衣服,程学文的母亲看见了,大骂妹妹:“没爹没娘的娃,没穿过新衣服吗?讨饭的等不及过夜,在我家吃饭不做事,你是我祖宗啊!”
    妹妹受不了,当时就闹着要走,被程哲明劝拦好久,才勉强留下。
    过完年,大概正月初六开始,程学文的母亲天天很早就叫我和妹妹起来放牛,打猪草。程家喂了八头猪,地里的牛皮菜根本不够猪吃,所以每天得打猪草。而早上起来一边放牛一边打猪草是最好的,那可是一举两得。初春时节,油菜地里和麦子地里都冒出了一簇簇嫩 草,我和妹妹一会儿就能弄一大框,放一早上的牛就可以扯好几框,足够八头猪吃一天了。每一大框的猪草不少于五十斤,都是我和妹妹放在肩膀上扛回来的。
    过了正月,程哲明把妹妹送回大伯家去了。大伯希望妹妹在程家多呆些时间,他认为有妹妹陪我,我就不会跑。可妹妹不怕天不怕地,经常跟程家闹别扭,程哲明非常讨厌。再加上朋信海对程哲明说,你再留这个疯娃子住下去,程家买来的儿媳迟早要飞掉。程哲明觉得有道理,便打电话跟大伯商量,大伯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和妹妹相处的日子从此结束。
    妹妹走的那天,我被程家锁在房间里,不能眼送妹妹回家,程家太没人性。
    我听见妹妹在程家门口破口大骂。据妹妹后来说,她是坐在程家门口的石头上狠狠骂的。
    妹妹虽然年纪小,却指天指地大骂:“狗日的程家,坏事做绝,生女儿不长屁眼,生儿子不长鸡鸡,断子绝孙,绝根绝代……人在做,天在看,程家迟早会遭报应的…..”
    程哲明脸上很是挂不住,妹妹没骂完,他就拉着妹妹走了,一直送到大伯家。
    妹妹走后,左邻右居好多人都夸妹妹能干,聪明,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而我没有妹妹相陪,在程家更感到无助和寂寞,浑身就像压着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天天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死人一般。每天早上起床,我站在程家门口,呆呆地看着妹妹回去的那条山路,想着她背着一个口袋,渐行渐远,心里就很痛很痛……
    我既为自己身陷困境而痛,也担心妹妹未来的命运同我一样而痛!
    到了二月份,我除了放牛、打猪草、喂猪,还跟着程家人一起种玉米、种土豆。天气暖和的时候,村里那些女人和老太婆还带我去采茶。日子似乎在平静中度过。其实不然。除了程学文依然对我棍棒相加之外,色鬼朋信海还屡屡来骚扰我,后来更是找机会打我。
    那一天,程学文还在家,朋信海叫我去帮忙采茶,说一起帮他采茶的还有他侄女。

    程学文同意了,我就到朋信海家去。到了他家,他却叫我跟他打牌,斗地主。我说我不会打,准备要走。他说他侄女在家,叫过来三个人一起打。他侄女来了之后,我们三个人便开始斗地主。刚打了一会儿,他就把他侄女支开,并且关上门,然后摸我的手,还递给我五元钱。我当时就明白了,说不要,站起来要走。他跟着站起来一把拽住我说,你个狗日的,不知好歹!你胸都还没得,给你五元钱算是看得起你了。说着,他就搂住我,又亲又啃。我羞愤之极,双手乱抓他的身上和手上。慌乱之中,只听见他“啊呀”一声松开了手,我趁机开门跑了。事后,我才知道,我把他的手抓了一条又长深的口子,身上也抓了不少痕迹。自此,他便常常来程家,如果没人,抬手就抽我两个耳光,然后迅速走开。
    程学文当年六月去福建打工了,我一个人在程家,色鬼朋信海更是变本加厉,不是欺负我打我,就是吓唬我威胁我。甚至在我睡觉的时候,他还偷偷遛进我房间,揭我被子,欲行不轨。不过,由于我的反抗,由于我天天呆在程家忙里忙外,他始终没有机会得逞。
    第四十七章 求求您了

    妹妹回大伯家的第二天,程学文的母亲叫我去背牛皮菜。牛皮菜水分多,背篓又大,一大框湿菜重得像头牛。菜地到程家有段上坡路,我艰难地背着一大框牛皮菜,一步一个脚印,每向上挪一步都出冷汗。忽然,一陈天旋地转,我连人带菜倒在了坡路上,并且晕了过去。醒来后我非常奇怪,从小做习惯了苦力活和重劳力活,为什么会晕倒呢?后来,我才知道,我因怀上了程家的孽种,严重营养不良造成了体虚,才在重体力活下晕倒。
    妹妹刚回家,大伯和奶奶就笑着问她,你二姐有没有洗衣服?妹妹不懂,奶奶解释说,问你二姐来呀月经没有?是不是怀娃娃了?妹妹愣了半天,说我帮二姐买过一次卫生巾,后来没发现她用啊!奶奶笑着说,那就一定怀娃娃了。我才十四岁,大伯和奶奶竟然问妹妹我有没有怀娃娃!他们不是人!如果别人家十四岁少女怀孕了,父母都心疼死了,还一定报警。可见,不但程家不把我当人看,连奶奶和大伯都不把我当人看。当初签“童养媳”协议书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是我到程家先带两年,其实就是哄我签字,以便顺利卖掉我。
    2002年插秧时节,我才知道自己有了孽种,已经四、五个月了。如果按孕期推算,我初潮后就因程学文强奸而怀上了他的孽种。之前我之所以不知道自己怀上了,一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二是没有恶心呕吐现象。这几年,我长期吃不饱穿不暖,造成营养不良,自己还没有完全发育,胎儿就更没有营养了。冬天春天穿着厚衣服,根本不显肚子,我一个没有经验的十四岁少女,当然不知道自己怀上了。虽然初潮后几个月我一直没有来身上达,但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程家孽种。这也是一个十四岁少女不该想到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有孕了,但程学文的母亲和他弟媳马小应早就知道,没多久连村里人也全知道了。婆婆故意不跟我说,可能是怕我乱来,担心程家的孽种不能顺利出生。妹妹走的前几天,我特别爱睡,还喜欢吃泡菜。我和妹妹趁程家没人在家的时候,就偷泡菜吃。如果我是一个正常恋爱结婚的女人,有这种现象那就一定知道自己怀上了。我在大伯家的时候,从不喜欢吃泡菜,为什么在2002年正月底突然爱吃泡菜呢?不言自明,我怀上了程家的孽种。
    插秧时节,村里人互相帮忙。水田里的水还冷,我下田在程家田里插秧,也帮别人家插秧,村里的女人都说我年龄小插秧手脚快,一个个叫我去帮忙。有一天,程学文不舒服在家里睡觉,叫我帮别人插秧,我跟他弟媳马小应一块去了。在田里插秧的时候,马小应说,程学文在家里吐,不舒服,所以换他媳妇儿来了。一个女人说,女人怀孕,男人害喜!另一个女人说,结婚的时候女人穿了男人的鞋,女人比男人八字硬,所以女人怀孕就得男人帮忙害喜嘛。还有个女人问我,你没吐吗?没吐就是程学文帮你害喜哟!马小应说,我都看见她偷泡菜吃了,现在程学文又帮忙害喜,肯定怀上了。田里插秧的女人一个个哈哈大笑。
    我听了,犹如五雷轰顶!什么?我害喜了,我怀孕了,这怎么办!
    接着,女人们继续说七说八,都是一些下流话,取笑的话。年龄那么小就怀孕了,以后生个老鼠出来哟!燕娃子啊,你一来程家就怀上了,程学文一个晚上来几次呀?程学文三十岁了,才买个女人回来,那还不像个饿狼一样。燕娃子啊,你夜夜骨头都爽碎了吧。
    她们不但没有一点同情心,反而拿我取笑,我讨厌死了,只插秧,不理任何人。
    全村的人都帮忙看守着我,没一个有人性,全是畜牲!
    如果说有人同情我,那只有程学文的舅妈,她一看到我就抹眼泪。过年的时候,我和妹妹在程学文的一个亲戚家吃饭,吃完饭了程学文说回去,我和妹妹走在前面。当走到程学文的舅母家,老人家正好在大门口晒太阳,看见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哭了起来。她说:“燕啊!好可怜啊!只怪你父母去的早......你要好好活着,不管怎样,坚强活着,等过几年你大了就好了,现在要好好的呆着,哄着他们,免得挨打,好汉不吃眼前亏......”
    老人家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是的,我要好好活着,等大了再说!
    可是,自插秧时节知道自己有喜了之后,我又感到到非常恐惧,真想一死了之。我自己还是个孩子,竟然要生养孩子,太荒唐了。再说,有了孩子,我怎么跑?那可是有拖累啊!我知道,女人十月怀胎,等孩子生下来,都一年多过去了,这一年多时间我又怎么跑?所以,我希望自己没有怀上。二姑父的侄女说过,女人来初潮后极不规律,有可能月月都来,也有可能几个月才来,我做梦都希望自己是极不规律的那种,几个月不来潮不一定有喜了。
    我又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在娘家种韭菜的女娃,九年后才能生孩子。前两年,我在父亲坟墓的旁边种了一小块韭菜,奶奶看见就要拔掉。我求着奶奶说:“我喜欢吃非菜,不要拔啊!”奶奶说:“燕啊,我是对你好,在娘家种了韭菜,就不能生孩子,九年后才能生啊!女人不生孩子那怎么行呢?肯定要被婆家赶出家门的!还是拔掉吧!”我哭了,说:“奶奶,我喜欢吃韭菜,喜欢吃韭菜......”奶奶叹口气说:“真是个哈儿——我不拔掉,帮你重新栽上吧。”
    既然我在娘家亲手种下了韭菜,那我就不会怀上!我多么希望奶奶的那句话是真的,灵验的。如果九年内都不能怀上,或许程家嫌弃我,我不跑程家都会赶我走。就算程家不赶,九年的时间,我总有一天可以逃跑啊!韭菜,韭菜,保佑我吧,别让我怀上!
    程学文的性虐待和毒打,色鬼的骚扰,繁重的劳动,营养不良加上怀孕,使我几近崩溃,似乎到了生命的尽头。有好几次,被程学文性虐待之后,我流着泪,希望自己睡着后永远不要醒来,永远永远。也许,我就是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人,命中注定。与其继续奴隶般活着,还不如早日魂归天堂!可是,母亲一定还在这世上,我想她,我一定要找到她!再大的苦难,再大的痛苦,我都得忍,都得坚强活着。我为自己打气,死之前,一定要见母亲一面!
    四姑父罗元德有一个侄孙女嫁在吴龙村,大家叫他小眼睛。农历四月初,我听说小眼睛回娘家,就托她带口信给大伯,说我在程学文家天天挨打,叫大伯带我回去。
    过了一星期左右,大伯叫上罗元德兄弟俩一起来了,到程家的时候天刚黑。



    程学文的母亲带着我在厨房一起做饭,程哲明带着程学文陪大伯和罗元德、罗元柱在堂屋说话。大伯扯着嗓子骂程学文:“狗日个程狗子,老子警告你,燕娃子如果出事了,金家不会放过你!”程学文不吭声,罗元德打圆场:“你消消火,消消火,程学文还年轻嘛,不懂事,以后不打人就是了!”程哲明陪着笑说:“没打,没打,你们不信,可以问问左邻右舍,哪个打燕娃子了嘛!”大伯哼了一声,说:“没打就好!燕娃子是嫁过来,不是程家买的!”
    程哲明还是陪笑,说:“抽烟,来,走累了,先抽支烟,喝口茶......”
    在来程家的路上,罗元德和大伯已商量好,由大伯先凶程家一顿,吃完饭再谈。驼子驼子,一肚子个头,主意多。我们三姐妹先后被卖之事,都由驼子出主意,大伯出面,再由罗元德交涉。从大伯来程家,到吃完饭,他们都不跟我说话,把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哈儿。但是娘家来人了,虽然他们卖了我,我还是很激动,盼望着明天能回金家漕村去。
    吃完了饭,洗完了碗,再洗脸洗脚,程学文的母亲带我先睡,男人们继续在堂屋商量。我睡不着,尖着耳朵听,但还是听不清楚。很明显,他们声音很低,故意不让我听见。
    在来程家的路上,大伯对罗元德说:“我和程哲明有个约定,叫他们好好带燕娃子,不能出事!燕娃子是她们三姐妹中最老实的一个,不惹人厌,就当程家多生了一个哈儿。现在程家又来烦我,我要警告他们程家,如果不好好带,我去派出所告他们!”
    罗元德说:“不能告,不能告,告了都有责任,都跑不掉嘛!燕娃子是个哈儿,将来不会有出息的。我看,他们程家的事我们还是不管了,婆娘本来就是打出来的嘛!”
    大伯说:“程家的事当然不管,但前提是不能出事,到了还是你出面谈吧。”
    当晚,几个男人在堂屋抽烟喝茶,聊到十一点左右,才睡觉。程学文和大伯睡,驼子俩兄弟睡另一间房。我睡不着,一直在想,天亮了,我就跟大伯他们走......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程学文的母亲叫我起床:“燕娃子,起来烧火,给你大伯烧水洗脸!”
    吃完早饭,大伯他们三个向程哲明道别,走出大门。我包都没拿,向大伯冲去,说等等我。还没走出大门,我就被站在门口的程学文和他母亲转身拦住了。我朝大伯大喊:“大伯,我要回去,回去啊!当初你说让我来玩两天的,现在快半年了,我要回去——”
    大伯和罗元德、罗元柱三个人头都没回,消失在山路上。
    程学文凶我:“做事去!别以为你大伯来了,我就不敢打你!”
    我流着泪,没说话,正准备去厨房打猪食喂猪,忽然发现罗元柱转回了。
    罗元柱对程哲明说:“忘记拿手电筒了。”程学文的母亲赶紧拿来手电筒,递给罗元柱。我冲上罗元柱,抱着他的大腿,哭着说:“柱伯伯,我求了,您带我回去吧,求求您了......”罗元柱没理我,头也没回,把脚向后一踹,程学文立即扯开我的手,用力一拉,我翻倒在地上。我躺在地上哭着:“柱伯伯,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带我回去吧!我请求您把我也带回去吧!程家不把我当人看,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长大了赚钱还给您......”
    罗元柱依然头都没回,跨着大步,走了,又一次消失在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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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弟媳嫉恨

    大伯他们三人来了一次程家后,程家人对我好了许多,连程学文打我也没之前下手那么重了。特别是程学文的母亲,每天还拿一个鸡蛋和一点红薯粉丝给我,叫我下午在家里煮汤粉吃。我在程家住了小半年,程学文的母亲看我一百个不顺眼,像防贼似的,现在忽然对我好了很多,我觉得莫名其妙。我一直以为是大伯来程家骂了程学文之故。后来才知道,程家已确定我有喜了,让我吃好一点是为了给胎儿加强营养。我在程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肚子里的程家孽种。这段时间,我也确实饿得快,好吃,既然有东西吃,我当仁不让。
    怀孕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在动,程学文也放心了,知道一个孕妇是跑不掉的,他决定去福建打工。程哲明俩口子要他在家守着我,打我,防我逃跑,他想的却是要去赚钱建房子。因此,他决定偷偷走。那天,他父母都去他妹夫家帮忙建房子去了,只有我和他在家。早上,我起来做饭,吃完饭我喂猪的时候,发现他走了,没做声就走了。他父母回来后问我,我说不知道。过了一个多月,他才打电话给他父母,说人在福建。
    程学文走了之后,我一个人睡一间房一张床,没人性虐待我,没人打我,比之前强多了。可是,白天穿着衣服不显肚子,到了晚上脱衣服睡觉时,我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就止不住流泪,越想越难过。之前,我寄希望于自己没怀上,一是认为自己小,二是相信奶奶说的种韭菜九年后才生孩子。现在看来,奶奶的话一点都不灵验,我还是怀上了,被程学文强奸怀上了。我不可能为程家生儿育女的!程学文强奸我,是我的仇人,我一辈子恨他,我要报仇,怎么可能为他生儿育女!再说,强奸生子,也是我的耻辱。虽然我没读几年书,但我爱看书。每每看到书中女主人的恋爱甜蜜浪漫、结婚和美温馨,我就止不住地恨程学文。我也憧憬幸福美好的生活,有个男人疼着爱着,男欢女爱,不枉此生。可是,这全被程学文毁了,我恨死他了。现在,我还要为他生孩子,真真岂有此理!老天,你也太会开玩笑了!
    有好几个晚上,我躲在房间里,用布带子发疯似乎地勒紧肚子,希望把肚子里的孽种勒死,最少让肚子消失,不再变大。可是,当我勒紧肚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肚子里的孽种在动,那动作比不勒紧的时候大多了,也强烈多了。我的心就开始痛,隐隐作痛。恍惚中,有个宝宝的声音如同来自于天上,又好像来自于我肚子中。妈妈,留下我吧,留下我吧。
    我赶紧松开布带子,平躺在床上,失声痛哭,压着嗓子哭。哭够了,我又发疯一样用手拍打着肚子,哭着说:“你是强奸的孽种,强奸的孽种,为什么要来折磨啊!我不会生下你的,不会生的......程狗子,你个畜牲,你害了我一生,我不会生下你的孽种的!”
    但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我的肚子依然一天天变大,野蛮生长,如同野草。
    程学文的弟媳妇马小应比我早两个多月怀孕。她胖胖的,肚子又大又圆。我穿着大人的破衣服,像个叫花子,总是在村人面前匆匆而过。而她则骄傲地挺着大肚子,穿着漂亮时尚的孕妇服,在村里踱着方步,仿佛向全世界宣布她的伟大成就似的。邻居们老是拿我跟她对比,开我的玩笑。邻居们说,你年龄那么小就怀孕,怀了几个月了肚子都看不到,你那肚子怀的只有一只老鼠大哟!你看看,你弟媳妇多大的肚子啊,怀的孩子肯定大很多,又大又胖!
    我听了,根本不放在心上。我肚子里的孽种,管他是老鼠还是小猪,对我来说都一样。有时候,莫名之间,我会有一种漾上心田的奇怪感觉,希望自己能生下一个漂亮白胖的娃娃。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恨,恨死这个不该来的孽种,就像我不该来这世上一样。
    自从程学文的母亲每天给我一个鸡蛋和一点红薯粉丝之后,马小应就嫉恨我了。她说婆婆好吃的全给我一个人了,还当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就勾引男人睡觉,还怀上了!烂货!骚货!我懒得理她,也不敢跟她吵。她娘家在程学文家对面,走过去三分钟,跟程学文家是表亲。我一个买来的孤儿,不定期是个没长大的少女,又没娘家,还远离我出生的地方几十里,更没人帮我,我怎么能跟她吵!除非我想挨打,想死,那就不顾一切去吵吧。可是,我不跟她吵,她更得寸进尺。我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她还是常常无缘无故骂我。她一个弟弟当警察,一个弟弟教书,一个姐姐长得高大还霸道,娘家又近,完全就是仗势欺人!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把委屈吞到肚子里,装作没听见,或者当成被疯狗咬了。
    这样的女人能和婆婆和谐相处,太阳打西边出来!
    马小应刚嫁到程家没几天,便开始跟婆婆打架吵架,闹得鸡犬不宁,几个月后就跟公婆分家过了。但是,这次她从福建回来,自己从来不煮饭,除了偶尔在娘家吃,大部分是在程学文父母这边吃饭的。每天的饭是我煮的,她嘴上嫌我煮的不好吃,但她还是吃,比谁都积极。每每,我刚煮好了饭,其他人还没吃,她第一个打饭,第一个端到桌子上,带着四岁的女儿一起先吃。吃完嘴一撇,说声难吃死了,就跑出去玩了。如果程学文的母亲看见了,往往看着她的背影,唾一口,骂道,骚狐狸精,光吃饭不干活,躲着炖肉吃,去死吧!
    马小应虽然不煮饭,却在她的睡房里放了一个电饭煲,隔三差五买点猪肉和骨头煲着吃。在煲肉的时候,她把窗子和门关得紧紧的,在房间里偷着煲,躲着吃。程家的房子破破烂烂,哪能密不透风。据程学文的母亲说,骚狐狸精第二次煲肉的时候,她就闻出香味了。白吃白喝我的,碗都不洗,又不交一分钱,还躲着吃肉,骚烂货!程学文的母亲总是这样狠狠骂着。
    毕竟马小应娘家近,人又泼辣,程学文的母亲也只敢背后骂她。可见,这个婆婆也只是个欺善怕恶之人。马小应就因婆婆没给她鸡蛋和红薯粉丝,就百般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拿我出气。有时,她还当着公婆的面骂我。没教养的,像个哑巴,看到人喊了不应,是个哈儿,赶走算了。我还真希望被程家赶走!可这就惹恼了程哲明的底线。我是程家花大价钱买来的,所有的人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不打伤不治疗,程哲明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就是不能赶我走。何况,我还怀了程家的孽种!马小应第一次和第二次说赶我走的时候,程哲明都忍了,第三次就惹恼了他。他操起一根扁担就要打她,还吼着:“狗日的,都分家了,整天在我家白吃白喝,不做一分钱事,懒婆娘,尖脑壳,你个骚货走了才好!”
    马小应哪能受这个气,当即跑回娘家告状去了。过了几天,程哲明到她娘家说了一番好话,她才肯回家。回家后,她变本加厉折磨我,欺负我。程哲明偶尔买点东西给我吃,为胎儿加强营养的,马小应叫她四岁的女儿去抢。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个四岁小姑娘霸道得很,她喜欢吃的要抢,不喜欢吃的也要抢。当抢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后,小姑娘胡乱丢在地上用脚踩。她不吃,也不让我吃,可恨之极。程家煮饭喂猪都是我一个人的活。我的房间里关了几只鸡,早上一听到公鸡叫,我就得起床烧火做饭煮猪食。有时候,由于心里难过,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公鸡叫的时候,我还没起床。马小应大呼小叫,说我偷懒。这时候,程学文的母亲就跑过来骂我。骚货,烂柴货,光睡觉不吃饭,懒得像猪,怪不得你大伯卖了你!
    被人骂惯了,也被人打惯了,程学文的母亲骂我,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不过,我还是得抓紧做事,抓紧干活。不然,马小应又要挑拨离间。有好几次,马小应在程学文的母亲面前说我骂婆婆了。死老太婆不分青红皂白,立即将我骂一通,还抽棍子打。其实,我从不骂人,也不在背后骂人。我恨所有害我的人,也恨所有欺负我的人,但我不骂人。我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心里,记在心里,等我长大了,有条件了,再报仇雪恨。我曾经计划在做饭的时候,偷偷在饭菜里放老鼠药,毒死程家全家人。可程家管得紧,家里农药和老鼠药都被锁着,我连锁在哪里都不知道。报不了仇,我只能忍着。
    2002年农历七月,马小应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她更成了程家的功臣。程家为她生儿子办了十桌酒席。她娘家人多,做酒那天红火热闹。而我,在客人眼里就是个程家丫环。洗碗洗菜,烧火煮饭,从早忙到晚,没一个人叫我休息一下,也没一个人叫我吃饭。
    第四十九章 十四生女

    孩子出生前两个月,我隆起的肚皮上出现了一条条红痕,涩痛涩痛的,又痒,像一条条虫子,恐惧。第一次发现时,我还真以为是虫子,吓得我用树叶轻轻拂着,想把虫子掸开。后来,我才知道是妊辰纹。由于经常痛,一种皮肉裂开似的隐痛,我又有了另一种恐慌。我想,我肚子太小了,那么大的一个娃娃在肚子里生长,说不定哪一天,我的肚子装不下,肚皮就裂开爆炸了。那段时间,我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怪梦,梦见我的肚皮炸开,从我的肚子里炸出一个活蹦乱跳的胖娃娃,还是个儿子。可是,我却死了,粉身碎骨,散落一地。我的儿子哭着,跑着,到处呼喊着我,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被炸死了,我的母亲却出现了。她说,燕娃子,妈在这里呢,你咋变成了一个男娃啊?我大叫着说,妈妈,妈妈,我死了,那不是我,是我儿子,你一定要把我儿子养大啊!妈妈——
    梦到这时,我往往就醒了。黑暗中,我努力回想梦中的情景,吓得冷汗直流。我想,肚皮炸开了痛不痛呢?如果不痛,死了也好!再一想,不能死,不能死啊,死了我儿子怎么办?有人养吗?梦到了妈妈,对,我妈妈会养的。但是,妈妈,你在哪里啊!你到底在哪里?
    女人在孕期和生孩子的时候,每个地方都有些禁忌,目的就是防止意外流产。我不知道我们巫江县的女人在预产期有什么禁忌,但听邻居说不能烧火,不能干重活,也不能洗衣服。可是,我直到肚子发痛的前一天还在洗衣服,当天还在烧火,还提一大桶猪食喂猪。
    因为马小应老是说公婆把好吃的给我吃了,程学文的父母难做人,到八九月份的时候有了新鲜红薯,我开始吃红薯。程学文的母亲叫我煮猪食的时候顺便吃几个红薯,那样一吃就吃到我的肚子发痛。发痛的那天早上,我正在煮一大锅猪食。猪食煮到一半的时候,红薯熟了,我把红薯捞上来,准备像平常一样,一边烧火一边吃红薯。哪知道,还没吃完一个红薯,我的肚子忽然一阵阵痛。我心想,是不是要生了?马小应生孩子前,也是突然发痛,连她四岁的女儿都说她妈妈要生娃娃了。听村里的老婆婆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特别是像我这样个子小还没正常发育就怀孕的,就更是鬼门关了。所以,肚子发痛后,我特别紧张。
    当时,程学文的父母在地里干活,只有马小应在家。天天视我为眼中刺肉中钉的马小应怎么可能帮我呢?我不想理她,更不愿意求她!至于邻居,我也不想麻烦他们。村里人帮助程家不让我逃跑,我恨他们。我从来不跟村里人说话,也看不起他们那些人。同样没有文化,我感觉他们没人性,没道德,一个个猪狗不如,我真不愿意麻烦他们。
    因此,我忍着痛,继续烧火。程学文家煮饭用煤,煮猪食烧柴和茅草。在烧火的时候,如果肚子痛得受不了,我就在灶里多塞些柴禾烧一把火,起身走一走,然后继续坐着烧火。
    吃早饭的时候,程学文的母亲发现我不正常,问我怎么了。我说肚子痛。她说,可能要生了,今天你不用干活了,呆在家里哪也不去,痛得受不了就去床上躺一会,不痛的时候走一走。
    晚上,程学文的母亲跟我睡觉,等待娃娃出生。
    我要生了,马小应到处传,她是想害我。我们巫江县有一种说法,生小孩要秘密生,不要告诉别人要生了,因为多一个人知道,肚子就要多痛一个小时。她故意到处说,就是要我多痛几天。我一连痛了三天,吃不下,睡不着,或者在睡梦中痛醒,真是女人的鬼门关。如果我是为我心爱的男人生娃娃,再痛我也心甘情愿。可惜的是,我肚子里的孽种是强奸来的,那是我的耻辱。肚子痛,心更痛,这个孽种还赖在我肚子里不出来,折磨我,为什么啊!
    我肚子痛的那三天里,前屋后家的邻居都来看我。发痛的第二天,马小应的母亲也来了。她见我生不下来,痛得没一丝力气,奄奄一息,对程哲明说:“老陈啊,燕娃子年纪太小了,痛了两天都生不下来,好危险,生不下来两个都得死,你还是把她送到医院去吧。”
    程哲明愣了好一会儿,说:“不行啊!又没结婚,又没到年龄,还没准生证,这是违法的,那不是送到公家人手上去子吗?不能送,绝对不能送——计划生育这么严,得罚多少啊!”
    马小应的母亲沉呤了一下,又说:“那,那,请个医生到家里来也可以的嘛!”
    程哲明还是拒绝了,摇摇头说:“亲家母啊,还是不行,走漏了风声怎么办呢?为了这个燕娃子,我们家没钱了,罚不起哟!计生的人来了,交不起罚款就得拆房子,住哪里嘛?”
    二人在我睡房外说话,程哲明就是不答应请医生,马小应的母亲也没辙。她听见我的痛苦呻吟声,走进房间,坐在床上,对我说:“女人都要生娃娃的,燕娃子你坚强点啊,没事的,第一胎是要痛几天的……来,来,你靠在我身上,就这样靠,会舒服些……”
    可是,由于肚子太痛了,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靠她身上根本就靠不住,靠了几次还是放弃了。我痛苦地想,这个强奸的孽种为什么就是不早点来到这个世上呢?这要痛多久啊!这样痛下去还不如死掉算了。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两天来,我痛得没办法睡,也没吃什么东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我痛得受不了,一直哭,一直哭,最后哭得都没什么声音,泪水也差不多流干了。可我的母亲还没找到,我怎么能死!我在心底呼喊,不能死,不能死,我一定要找到母亲才能死!妈妈啊,您在哪里啊?在哪里?我不想死呀,让我最后见您一次吧,妈妈——我想您!
    发痛第三天,程学文的妹妹程学凤的公公听说我的娃娃生不下来,主动来帮我祈祷,画符念咒以驱邪。程学凤的公公是个种田佬,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画符念咒,以帮人驱邪为副业,在玉家乡一带颇有名气。吃完晚饭,程哲明在他家大门口西南角烧了一小堆黄纸,程学凤的公公手拿木剑,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忽然,他喝了一大口白酒,朝小火堆上用力吐去,说声“着——”,火焰猛然一闪,映红了程家半个场坪。程哲明拿来一个碗,程学凤的公公把木剑插在小火堆边上的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点着放在碗里。程哲明说,多谢亲家公,随手又把碗递给程学文的母亲说,放点温开水,给燕娃子喝下去吧。
    随即,程学文的母亲走到我的睡房,倒了一点温开水,马小应的母亲接过符水,对我说:“燕娃子,这是凤娃子她公公求来的神仙符,喝下去吧,喝了就能生下娃娃,生下了娃娃就不痛了。”此时,我已经气苦游丝,就是毒药我也得喝,最少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我能活着,我的娃娃才能生下来。我死了,娃娃就会死在我肚子里。一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力气了,接过碗,一口就吞下了半碗符水。马小应的母亲鼓着掌说:“好,就是要这样!等会痛得厉害的话,你就骂人,用吃奶的力气骂人,骂你最恨的人,骂什么都可以!”
    我最恨的人是谁?当然是程学文!
    不是他,此刻,我怎么可能活又活不了、死又死不了!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就太不解恨了。我决定,死之前也要痛骂程学文一顿!
    晚上九点左右,又开始阵痛了,而且痛得全身散了架似的,再不骂,就来不及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撑起手从躺着换成半坐着,张口大骂:“程狗子,你个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我死了变成鬼都不放过你!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随着一声大叫,我晕过去了,浑身湿透。而同时,一个带血的宝宝从我身上掉下来,真像只大老鼠。程学文的母亲早就准备好了草鞋和剪刀,麻利地处理着。程学凤和马小应,以及马小应的母亲围上来,一阵手忙脚乱。程学凤发现我没一点声息,说:“燕娃子死了吗?”说着,她用手指按按我的鼻子,然后把手指放在我的鼻孔下,高兴地说:“有气,有气,燕娃子还活着!”处理好了婴儿,马小应的母亲倒提着婴儿,用力打了三巴掌。
    “哇——哇——”
    我似乎从地狱中听到宝宝的哭声,醒了,没感觉到痛,肚子像个泄气的皮球,一身轻松。转过头,我看着大家,蚊子般气若游丝地问:“生了?我还活着?”
    马小应的母亲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生了,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哟——你当然还活着,真是个哈儿,又不是难产,你怎么可能死呢?好好活着呢。”后来,马小应的母亲对我说,燕娃子你命大哟,不是娃娃太小,能不能生下来还真不好说。
    马小应见我生的是个女儿,很高兴,幸灾乐祸跑到堂屋,告诉程哲明,哈儿生的是个女儿。程哲明很不高兴,气呼呼地说:“生个女儿有什么用?赔钱的东东!”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章 母女同命

    在我渴望母亲来解救我时,或者在我希望能找到她的这两年里,其实,她也像我一样,过着非人的日子,生不如死。也许,她比我还惨!最少,我没有流浪,能有地方住,能不饿着。可母亲却像流浪狗一样,在尘世流浪,受尽了苦难,还倍受耻辱。而在我生女儿前后一两个月里,母亲也生了一个女儿。母女失去音讯,同时成了别人生儿育女的工具,在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命运吗?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母女最惨!
    母亲失踪之后,史千福三兄弟到我外婆家找人,住了几天,没找到人,失望而去,再也没去湖北找过。那,母亲去哪了呢?其实,没读过几天书的母亲,虽然有间歇精神病,但天下之大无路可走时,本能也促使她回娘家寻求保护。母亲逃离铁家院子后,身无分文,也没带行李,一边走,一边乞讨,像个野人一样,一直乞讨到我外婆家。那几年,关于母亲的传闻,令外婆和舅舅们颇为丢脸,他们发誓不理我母亲。母亲回了娘家后,大舅舅还没来得及考虑怎么安置母亲时,史千福三兄弟就找上门了。大舅舅明白,我父亲死之后,母亲都没有投奔娘家,这次肯定是不得已才来的。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把母亲藏在十里外的一个亲戚家。所以,史千福始终没找到人,还真以为母亲疯疯颠颠,连娘家都不知道回了。
    史千福走了之后,大舅舅把母亲接回家,暂时安顿。可母亲还没住两天,就被赶走了。之所以被赶走,是因为四姨正好也回娘家。四姨在父亲死之后,就改嫁到娘家了。她对所有的人都说母亲疯了。大舅舅本就不想收留母亲,他把母亲狠狠打骂了一顿,并赶出家门。在湖北省巴东县下谷坪乡一带,自此多了一个流浪的叫花子,以乞讨为生,可怜又可嫌。
    这个叫花子就是我可怜的母亲。
    母亲流浪了多久,具体在哪里流浪,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流浪的时间是在2001年下半年腊月之前,夏天她失踪之后,地点就在下谷坪乡一带。而这段时间,我正好赖在大伯家,程学文家一个月交一百元生活费给大伯。腊月我被金家骗到程学文家后,就被程家控制,并被程学文强奸致孕。母亲正好也在那年的初冬被一个叫郑文博的老光棍捡去,并怀孕。母女俩差不多在相同的时间遭遇相同的事,老天啊,你太残忍了!
    金正阳,史千福,郑文博,这是母亲一生中遇到的几个男人,名字叫得多好啊,又是正阳,又是千福,还文博呢,却个个都是文盲加流氓,简直糟蹋了文博这个大气斯文的名字。多少年后,我和妹妹找到了母亲,只要一提起我父亲和史千福、郑文博,母亲就恨恨的哭,劝都劝不住。一个女人一辈子都没碰到一个好男人,我感同身受,特别能理解母亲。
    郑文博那个老光棍,一辈子找不到婆娘,也像史千福一样,特别想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好有人养老送终。他用史千福相同的办法,采草药炖给我母亲喝,致使母亲怀孕,生了一个女儿。生了女儿后,郑文博又像史千福一样,隔三差五打我母亲,还请别人来打。有一次,他把我母亲打得晕死过去,睡了三天三夜。母亲这辈子真是太苦了,比黄连还苦!
    就这样,母亲在郑文博家呆了四年多,苦虽苦,如果不是另一个女人出现,也许就这样苦一辈子下去,也能有个地方吃住。但没想到的是,当年我们村那个叫孙红枝的孙寡妇,不知什么原因,也嫁到下谷坪乡了。山不转水转,有一次她遇到我母亲后,就开始害我母亲了。她勾引我父亲,却把我母亲视为一辈子的情敌,置于死地而后快,女人的狠毒真是不可想象。
    一个没有廉耻的寡妇如果有难办的事,永远都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这次孙红枝也一样。她为了将我母亲赶跑,想尽一切办法勾引郑文博。郑文博一个打子大半辈子光棍的老男人,对于女人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何况,孙红枝这个骚寡妇的床第工夫可不是一般的了得,那是相当了得,完全可以与沿海地区的高级小姐相提并论,只是人老珠黄罢了。事实上,孙寡妇年青的时候确实在深圳做过几年小姐,服侍了大量港台商人,经验可谓丰富。我们村的黑叔娶了孙寡妇,其实就是贪她的卖身钱。郑文博一个土包子,哪经得住孙寡妇的诱惑,自从第一次跟她上床后,他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此上瘾,沉迷不已。
    孙红枝知道郑文博离不开自己了,在一次颠龙倒凤后对郑文博说:“那个疯子是个哈儿,神经兮兮的看着就碍眼,你怎么把她捡回来了?没女人找个母猪也比她强嘛!”
    郑文博说:“老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女人总比没女人强吧。”
    孙红枝说:“没女人日你会死啊!一辈子光棍都过来了,捡个疯子女人真是丢人现眼!”
    郑文博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说:“不能这样说嘛!人家帮我生了个女儿,我还想生个儿子呢!再说,疯女人农活做得好,又勤快,我收留她不但不亏,还有得赚嘛。”
    孙红枝用手指点了一下郑文博的额头,嗲声嗲气地说:“死鬼,我帮你生个儿子不行吗?”
    郑文博受宠若惊般说:“你,你帮我生!你啷个帮我生?你有老公的呀!”
    孙红枝娇笑着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打得中,我就帮你生!有老公又咋得了?我可以到外面呆一年偷着生嘛。不过,你一定得把疯婆子赶走,不赶走我才不帮你生呢!”
    郑文博说:“真的假的嘛,别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是亏大了吗?”
    孙红枝倚在郑文博的怀里,秋波流动,小手抚摸着郑文博的宝贝,情意绵绵地说:“死鬼,我能说假话吗?我爱你,真的爱你,真不想看见她在你眼前晃来晃去嘛。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愿意为你生个儿子,如果我老公发现了,我跟他离婚,跟你过,一辈子好下去......”
    郑文博乐不可支,被骚寡妇抚摸得热血沸腾,一把扳倒她,翻身压在身下,说:“你这女人真骚啊,来,再来一次......放心,我的心肝,放一百个心,老子马上赶走疯婆子......”
    又一次巫山云雨之后,孙寡妇还说:“我告诉你,你知道疯婆子在巫山双虎镇的那个老公是怎么死的吗?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是疯婆子用锄头挖死的!用锄头挖后脑勺,挖了好几锄,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地上都是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那男人当时就死了!”
    郑文博听了,吓得不轻,当时决定赶走母亲。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郑文博被孙红枝这个骚寡妇弄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果然往死里打母亲,并将她赶出家门。苦命又可怜的母亲,舍不得才三、四岁的最小女儿,虽然在外讨饭,还是偷偷回家看小女儿几眼。如果被郑文博发现了,母亲就跑,没跑掉被抓住那就是毒打一顿。孙寡妇还叫我外婆家的人都不要理我母亲,说丢脸丢到娘家了,你们不要脸就理她吧。至此,像我一样不该来到这世上的母亲,从此没有一个亲人,连三个将长大的女儿也不知在何方。老天啊,开开眼吧,天理何在!另外,孙寡妇为了我母亲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还把我母亲骗到她家,不要她离开。她对我母亲说,不跟郑文博离婚,我就关你一辈子,关死你。
    这件事都闹到了派出所,最后不了了之,但母亲还是没有离婚。
    郑文博也不知有什么关系,竟然帮我母亲上了户口,并且领了结婚证。如果郑文博和母亲没有离婚,于情于理于法,她都可以回到郑文博家。何况,他们还共同有个女儿。孙寡妇逼我母亲跟郑文博离婚,就是要断绝母亲的退路,让她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一个女人的心毒辣到如此地步,真是世上少见!
    孙寡妇的心太毒了,远远超过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当年孙寡妇在金家漕村被人称为公共汽车,难道她的目的就是封死我母亲的嘴巴?
    谁也不知道!
    无论孙寡妇如何用尽伎俩,母亲还是坚持不离婚。哪怕天天讨饭,天天挨打,她也不离婚。为了能看到小女儿,她偷偷躲在孙寡妇家后山的一个小山洞里,赖以栖息。她最疼爱小女儿,晚上睡在山洞里,白天到处流浪讨饭,一有机会就去郑文博家偷偷看上一眼。孙寡妇发现母亲躲在她家后山的小山洞后,带着她村里的几个男人,强行把母亲赶出山洞。母亲赖以栖息的唯一山洞都不能呆,彻底崩溃,彻底疯了,之后几年连清醒的时间都好少好少。
    从此,在著名的神农架林区的边缘山区,多了一个脏兮兮又哭又唱的女疯子。这个女疯子到处乱跑捡垃圾吃,有时睡大街,有时睡在山上和草地上,走到哪里睡在哪里。有人看见,在冬月天里,这个女疯子还在高山上光着身子,喝泉水,摘野果子吃......
    第五十一章 步姐后尘

    生了女儿后,程学文的母亲怕吵到孩子,才把关在我睡房里的几只鸡移走,我这才清静了一些。而程哲明嫌弃我生个不带把的,抱都不抱孙女。马小应二胎生个胖娃娃,程哲明把胖孙子当宝贝一样宠着,有事没事就抱一抱,逗一逗。相比之下,我女儿就是多余的。不过,程家还是为我女儿请了满月酒,并且通知了金家。可金家连一个人都没来。为此,马小应还嘲笑我,说金家把你当牛马一样卖了,现在根本没人管你的死活。气归气,我也没放心上。但还是感叹这世界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同情我,也同时明白,以后的死活只能靠自己。
    女儿出生后第二天,程学文的母亲叫我下地干活,第三天我就自己洗尿片衣服,此后做饭喂猪像以前一样。月子里没人帮我洗衣服,我只能自己洗。不洗我和孩子穿什么?
    由于我还没完全发育就产女,所以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饱,总是饿得呱呱叫。我很想买奶粉,可我手上没一分钱。程哲明无动于衷,邻居们都看不下去了。一个邻居过来劝他,他嫌弃生的是女儿不买,还说马小应生的娃娃也没买嘛。另一个邻居说:“燕娃子年龄小,胸部像个飞机场,奶只有酒杯大,奶水哪够娃娃吃嘛!应娃子的奶像个脸盆,奶水足,你那孙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当然不用买奶粉!孙女是你的,大了没猴子高,到时没后悔药吃了。”
    程哲明虽然不想买,但他要脸。因此,月子里他买了一包奶粉。孩子能吃饱就很少哭了,长得很好。一包奶粉吃完了,程哲明说什么都不再买奶粉了。还说,又不是公主命,哪有天天吃奶粉的?还好,程学文听说我生了,请人带回来五十元钱。我用那五十元钱买了两包豆奶粉。一餐豆奶,一餐米汤,慢慢熬到孩子半岁后喂白稀饭,才让我松一口气。在喝豆奶粉期间,娃娃上火,拉不出屎来,往往难受得大哭。可老狗子就是不准上医院看医生。
    程家为什么不让孩子上医院?一是怕我跑了,二是怕计划生育的人找上门来。因此,我这个生下来本就体质不好的女儿,哪怕发高烧了,程哲明他们也不带去看医生,连疫苗也不准我带孩子去打。糖丸是从医院拿出来给孩子吃的,打针的一律没打。也就是说,程哲明根本不在乎他孙女的死活,他需要的是带把的孙子。对他来说,传宗接代才是重中之重。
    马小应在外打过工,有私房钱,程哲明隔三差五还给钱她。她天天买肉煲肉粥给他儿子吃,吃不完都不给我女儿吃。我女儿也是投错了胎!一对母子两个大胖子,一对母女两个瘦猴子,村里人每每看见我们四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这样说。虽然我讨厌我女儿这个强奸出来的孽种,但看到她病殃殃的样子,我又非常难过。我这辈子已经很不幸了,难道我的女儿又要步我的后尘?可是,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做她的保护神?我只希望日子过得快一点,等这个孽种两岁了,可以跟大人正常吃饭了,也不需要人带的时候,我再想办法逃跑。
    2003年这一年,我一直呆在程家带孩子,家务活全包,还喂了八头猪。卖猪的时候,不要说程哲明不会帮我买些日用品,我想给骨瘦如柴的女儿买一包奶粉都要不到。至于我穿的衣服,夏天是程学凤不要的,冬天都是程学文姨亲朋家那些女人不要的。程家只在过年时才会给我买一套最差的衣服。有人说,是程家对我不好我才坚持逃婚的,说这话的人一定不了解我。我的生命是我的父母给的,别人凭什么主宰我的一生!如果我父亲在地下知道我被大伯卖了,受了那么多的罪,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啊。我想,他一定会杀死他的亲大哥!
    所以,我的人生一定得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那些恶人没有资格霸占我的人生!
    我也不能因被强奸为程家生了一个女儿就沦为程家的人!决不可能!!!
    虽然我逆来顺受,但马小应还是看我不顺眼。她见公公婆婆宠她的儿子,以程家功臣自居,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我又惹恼了她,她又一次叫程哲明将我赶出家门。这又一次触犯了程哲明的底线。现在生的是女儿,但我这个买来的女人还是要继续为程家生下去的,总会生儿子的嘛。好不容易为程学文这个哈儿买来个媳妇儿,马小应屡屡触犯程哲明的底线,程哲明气得不行,将马小应大骂一通,还要打她。这一次,马小应娘家没有帮她。马小应的母亲是个寡妇,一个人养大四个孩子。她不但能干,还有正义感,心地善良。说良心话,在村子里也只有她把我当人看。不是她,也许我在程学文家会更惨。我这一辈子都很感激她,尊敬她。我不能因为马小应对我不好,恶其余胥,而打死一片。
    我女儿快一岁的时候,我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大伯正在卖妹妹金招娣。
    程学文有个邻居的老婆是双虎镇银花村秦家岗的,她回娘家知道了大伯在帮妹妹说亲,也像卖我一样,放风出去,谁给的钱多,就以童养媳的方式送到男方家。大伯选中了银花村秦家岗的秦家宝,所以那个邻居回娘家时听说了。这一年妹妹十三岁,秦家宝二十五岁,年龄相差接近一倍,代价是秦家宝付给大伯4000元的抚养费。我的悲剧又将在妹妹身上重演,听说了此事后,我心急如焚。妹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还没开蒙就没有了父母之爱,也是最可怜的。我曾暗暗发誓,一定要阻止妹妹步我和姐姐的后尘,没有书读也罢,但一定要正常成长。可这时候我自己都已经没自由了,被程家牢牢管住,我该怎么办啊!
    想来想去,我决定打个电话给秦家宝。电话号码问到后,可到哪去找钱呢?全村只有马小应娘家有电话,一元五一分钟,马小应的母亲对我再好,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不付钱啊。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我只能找个机会问程哲明要。我对程哲明说,我和姐姐都这样了,希望三姐妹有一个为父母争口气,能长到十八岁再结婚,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妹妹。令我意外的是,程哲明想都没想,竟然答应了,说打电话贵,长话短说,丢给了我两元钱。
    秦家岗在罗家祠堂边上,姐姐家在罗家祠堂,我决定打电话给姐姐家的隔壁,叫姐姐听电话,然后再传话给秦家宝。在马小应的娘家,我打通了电话,姐姐隔壁罗元樟的老婆接通了电话,我急急地说:“我是金燕,我找金花,金飞花,你快点叫她,谢谢了!”
    罗元樟的老婆认识我,她说:“是金燕啊,你妹妹要放婆子了,今天她正好在你姐姐这里玩,跟秦家宝在一起呢——秦家宝就是你妹夫,你可能不认识吧。”
    放婆子是巫江县的土话,就是嫁人的意思。我只有两元钱打电话,一秒都不能闲扯,几乎是抢着话头说:“我就是要找秦家宝,快快,快帮我叫过来,多谢了!”
    罗元樟的老婆说声“好”,连忙跑去姐姐家去了。看着电话一秒一秒的过去,我急死了,心急如焚。超过一分钟就是一元五角钱啊,我到哪里再去找一元五角钱呢。
    终于,话筒里发出一个男人声音,很客气,叫我二姐,肯定是秦家宝。
    我立即说:“你是秦家宝吗?是啊,你不小了,二十五岁,我妹妹还小,十三岁,我妹妹过了十八岁才能说亲,你还是到别家去说年龄大的女娃吧!我请求你放过我妹妹!”
    秦家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说什么好,妹妹在旁边说:“怎么不说话啊?我来接吧!我听见妹妹叫我二姐,很想跟她说几句,但时间已到,只匆匆说了一句:“娣娃子,你不能嫁人,过十八才能说亲——你不能走姐姐的老路。”刚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自全国形成打工潮以来,巫江县的姑娘大多到沿海发达城市打工去了,没几个再嫁回家乡。因此,巫江县的男人娶老婆难于上青天,比上一代更难。在巫江县境内许多山区的村子荒无人住,没荒的也大多成了光棍村。我们三姐妹不但没人保护,还成为大伯赚钱的工具,也成了那些娶不到婆娘的男人们的猎取对象。早下手为强,后下手糟殃。无疑,秦家宝也是一个很难娶到婆娘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的电话能不能起作用,也只能听天由命。我在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啊,你已经害了我和姐姐,请你放过我妹妹吧,所有的苦难我愿一个人来承担。
    过了几天,姐姐和妹妹竟然带着秦家宝来看我了。突然见到秦家宝,我没跟他说一句话,心中自语,完了,完了,白打电话了,妹妹还是走我的老路了,但愿她碰到一个好男人。他们三人刚到吴龙村的时候,就下雨了。秦家宝说,下雨刚好,可以多陪陪二姐嘛。
    本来,我很想跟姐姐商量我的逃跑一事,但我发现她很认命,也就算了。
    三人在程家玩了一个星期,我发现秦家宝是个不错的男人。心善,说话文明,富有同情心,还吃苦耐劳。我总算为妹妹放下心来。我一岁左右的女儿瘦得可怜,一层皮,秦家宝是懂的,也很同情。走的时候,他给我女儿买了奶粉和果冻等等,一大堆零食。另外,他还背着程哲明以及所有的人给我五十块钱。这足以说明,他已看出了我在程家的境况。
    姐姐、妹妹、秦家宝走的时候,他们很想跟程哲明说,叫我也一起去娘家玩玩。但是,他们知道说了没用,最终没开口。我不知道我们三姐妹何时才能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们,心里堵得慌,看着三人的背影,含着泪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山路上。
    2003年腊月,程学文来信说他不回家乡过年,叫程哲明送我去福建。我很高兴。在吴龙村跑不了,福建总比吴龙村的机会大吧。而同时,姐姐和妹妹已去浙江打工了。此后几年,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一个最亲的亲人。我只能一个人等待机会,实现我的逃婚梦。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二章 心在深圳

    巫江的车票太贵,程哲明带着我和我女儿,坐从奉节来的过路长途大巴车到石狮。
    程哲明也想在福建找事做,程学文托人帮他找了一家纸皮厂,他做了几天受不了气,不做了。后来,他就在各个亲戚那里轮流吃住,玩到2004年农历三月才回巫江。
    程学文换了地方,他和朋信忠住在一起,跟朋信忠在同一家厂,塑料厂卸货,有空就去做苦工。朋信芳见我身上破衣烂衫,大的大小的小,实在看不下去,找人要了几件别人不要的衣服,让程学文拿回来给我穿。这几件衣服中,有一条牛仔喇叭裤,我很喜欢。大年三十,程学文和朋信忠他们一大家人一起吃年饭。吃饭时我带着孩子不方便,朋信忠老给我夹菜。塑料厂春节只休息三天,又开工大吉。我带着女儿和朋信忠的两个孩子在出租房里没什么事做,除了玩还是玩。每天我负责煮米饭,他们自己回来炒菜。程学文和朋信忠各吃各的,他们在下班路上顺便买点菜。程学文怕我跑了,不怎么给钱我。大米他提前买好的,菜是他每天下班后路过买的。天天大白菜和豆皮,吃得人反胃,人都吃成豆皮了。我和程哲明来福建时,带了一大包腊肉和咸菜,程哲明分给了女婿、儿子和侄儿,程学文的一份还没到过年就吃光了。因此,程哲明走了之后,程学文几乎没买肉,他要存钱修房子。
    程学文依然像以前一样防范着我。他以为我顺从了他,没之前那么高度警惕了。有时候,我说女儿要吃零食,找他要钱,他会给个五毛一元的。住在隔壁的一个女孩只比我小一、两岁,她在读书。每个星期六她要去买菜,都会叫上我,程学文也会给我三元或者五元的,叫我跟她一起去买菜。我带着孩子跟她一起走路去,大概来回走三个多钟。要想离开程学文,就必须有路费。目前,没有别的办法搞钱,我只能从女儿买零食和星期六买菜这一点点钱中一分一毛的积攒。因此,星期六买菜时,我也只能买一点便宜的咸菜,用来下饭。
    我最担心的是再次怀孕。如果再次怀孕了,又得两年时间被拖住。因此,我还得拿出积攒的钱买便宜的避孕药。第一次买避孕药是隔壁女孩带我去的。隔壁女孩不听她父母的话,早熟,天天挨打,她叫我燕娘,知道哪里有避孕药买。有一个周末她去逛街,我叫她帮我买避孕药回来,她说带我去。避孕药是一元钱一粒的那种。虽说便宜,对我来说相当贵了。我必须预防,也尽量减少跟程学文做那恶心的事。特别是非安全期,我尽量想办法不配合他。
    程哲明走之后没几天,有个商老头过来玩。商老头老家是程学文妹夫那里的,有钱有儿子,儿子都二十五了,父子俩在闽南一带做工多年。他老婆早年得病死了,至今未娶。
    我这次刚到福建的时候,他儿子刚结婚。由于父子俩肯干,能受苦,不乱花钱,父子俩手头还是挺宽松的。商老头除了一星期嫖一次娼,也没什么其他开支。听朋信忠说,他嫖的都是老妈子,十元一次,最便宜的。所以,那帮在闽南做工的巫江男人中,他还是算有钱的。他跟朋信忠、程学文的关系很好,朋信忠的儿子还拜他为干爹,三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朋信忠从老家带了很多腊肉,他老婆很小气,从不给我吃。这次商老头来了,他老婆炒了一盘腊肉,两盘小菜,程学文买了一瓶江津白酒,三个男人喝酒聊天,嘻嘻哈哈。我没搭理他们,只吃我的,吃完了喂女儿吃。程学文喝到高兴处,忽然端起酒杯说:“商老头,我这个女儿也拜你为干爹,要得不?”商老头端起酒杯,跟程学文碰杯,说:“狗日的,我婆娘死得早,没帮我生个女儿,老子做梦都想要个女儿!愿意,当然愿意,来,喝完!”
    二人一饮而尽,商老头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给我说:“以后叫你亲家母了,哈哈哈......这一百块钱是个小小心意,给我干女儿买点营养品吧,你看她瘦成一层皮!”
    干爹不干爹不管我的事,我也不管那么多。我不接商老头的钱,商老头硬塞给我,我也就将就收下了。商老头走后,我拿这钱去地摊上给女儿买了三套夏装换洗。其实,我想把这一百块钱留下来,以备我逃跑用。但我仔细一想,如果我不帮女儿买衣服,程学文一定会把钱拿去。结果是,钱没留在我这儿,女儿的衣服也买不成。那还不如趁早帮女儿买衣服为好。
    商老头第二次来时,开口就叫我亲家母,我讨厌他,骂他不要脸。
    几个男人聊来聊去,聊起了嫖娼。商老头吹牛说,我睡的小姐可以用大车拉几车了。朋信忠损他,你嫖的是小姐吗?都可以做你妈了,还拉几大车!不吹会死呀!三个男人哈哈大笑,商老头说,我也嫖了年轻的,一百元一次呢。朋信忠说,一百元的也三十多了!
    程学文忽然当着大家的面说:“金燕,你跟商老头睡嘛,一百元钱一次。”
    商老头听了,高兴死了,说:“可以,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跟商老头正好坐在一起,他说着,顺手摸我的大腿。我恼怒地看了一眼程学文,立即拉着女儿起身走了,在门外面玩,偷听到他们在里面说话。程学文说:“商老头你个狗日的,天天去找半老徐娘,那还不如把钱给金燕嘛,跟金燕睡一下不是一样的吗?”
    三个男人哈哈怪笑,程学文又说:“狗日的,搞一下又搞不坏,商老头你没婆娘,我的可以分享嘛!金燕才十六岁,外面要两百,你去打听打听,一百便宜你了。”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商老头说:“行,行,你们商量好,我无所谓的,睡谁不是睡嘛。”
    我以为程学文是开玩笑,哪知道他晚上还跟我商量,说帮我再找一个男人睡觉,跟两个男人睡觉一个月能赚一千元,明年就可以修房子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别看程学文平常傻里傻气,这次他跟商老头说的其实是半真半玩笑。我同意了,就是真的,我不同意,就是玩笑。我当然不同意,恨恨地骂他。狗日的程狗子,你再打这个主意,我死给你看!
    商老头还会继续来玩,叫我亲家母,对我说些下流的话,我真真是讨厌得不得了。程学文见我不同意,再也没提叫我陪男人睡觉的话题。由于商老头老说我年青漂亮,程学文的同事们也经常来开他玩笑,说你老婆这么年青,你行不?程学文又开始对我很不放心,生怕我跑了。有一对浙江的老夫妻经常来逗孩子玩,夸孩子好可爱,妈妈好看,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美女。程学文听了虽然开心,但更紧张,钱也抓得更紧,连星期六买菜也不让我去了。
    朋信忠几个老乡帮他出主意,说你再生一个呗,肚子大了怎么跑嘛!还有个可恨的老乡跟他讲女人安全期的知识,说什么时候行房最容易怀上,等等。程学文以前从不注意安全期不安全期,那个可恨的老乡出馊主意之后,他竟然还观察推算我的月事日期。我想弄点私房钱在身上,但始终弄不到,现在还有可能怀上,心急得不得了。
    由于心情不好,我没有什么好脸色对着程学文,还懒得洗他的衣服,也不煮饭给他吃。时间长了,终于惹恼了程学文,他用扁担和石头,将我痛打一顿,打得我一只脚一个星期都不能走路。我更恨他了,下定决定心离开他,远走高飞,趁还没怀上远走高飞。
    这次在石狮呆了半年,很多在石狮打工的女人对我说,深圳工资高,你这个年龄几好嘛,去深圳打工啊,窝在这个鬼地方做啥子呢。我身在石狮心在深圳,做梦都想去深圳,但可惜被程学文给困住了。程学文一心想修房子,这时连大米都不吃了,天天吃面条。而他买的面条是粮油店剩下的碎面条,没菜,放一点辣椒粉调着吃,我和我女儿不瘦才怪。
    来福建前,我有这样的心思,程学文会带孩子了,我就放心地跑掉,想一切办法跑掉。半年了,我发现不行,程学文这个哈儿根本不是带孩子的料。我女儿如果真是他带着,估计会没命。有一次女儿惹他不高兴了,他把地上的鸡屎弄起来喂她吃,这样的哈儿怎么能放心让他带孩子!我决定先带女儿回巫江,孩子给他父母带比他带强多了,我也放心。
    我对程学文说,你一个人赚钱,我和女儿白吃,还要租房子,在外面开支太大了,我还是带女儿回老家吧。我一说,程学文竟然答应了。这一年,修房子是他最大的梦想,怎么能省钱他就怎么安排。至于我回巫山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全村人看着我,我怎么跑呢?
    我之所以再次回到困住我的程学文家,是因为大伯。程学文打我之后,我偷偷打了一个电话给大伯,哭着说他不该卖我,说深圳打工工资多么多么高,程家都不让我去,程学文还打我,打得我一个星期都不能走路。大伯可能被我感动了,或者觉得对不起我,他对我说,你回来吧,我支持你去深圳,没路费我借两百给你,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三姑父,叫他帮你找工作。大伯的话促使我提前离开了福建,结束了我第二次在石狮生活的日子。而且,我听说罗妍也在深圳,工作挺好的。有罗妍和三姑父在深圳,我对去深圳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2004年农历五月中旬,我带着女儿坐上了回巫江的大巴车,车票是程学文买的,程学文给我二十元钱在路上吃饭。我没身份证,也没钱,还带着娃娃,他很放心,跑不了。
    第五十三章 南下流产

    程学文的母亲以为我又怀孕了。我从福建回来的当天,她试探着问我。她说,把公鸡留着,怕下半年你生娃娃了,坐月子要吃。她说这话我感到恶心。我决不继续做程学文的性奴,更不做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早就不打算再给他们程家生孙子了。我也不吃鸡肉。本来,女儿可以到处跑了,也能走路了,我就开始计划离开程家。可从福建回到程学文家,我悲哀地发现,女儿还不会说话。马小应的儿子只比我女儿大两个月,什么都会说,什么都会讲。程哲明说,程家真是倒霉,好不容易买个媳妇回来,生个娃娃还是个哑巴。此时此刻,虽然我恨程学文,讨厌这个强奸出来的女儿,但一想到女儿将来是个哑巴,我怎么能忍心跑掉!于是,我开始天天教女儿说话,一有空就教。皇天不负有心人,2004年农历九月底,女儿终于会说话了。虽然说得不流利,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但我放心了。村里的老人说,只要不是哑巴,只要开口说了,以后就一定能正常说话,说话晚一点早一点很正常。
    在教女儿说话的同时,我到处打听去深圳的事。从小听家乡的大姐姐们说起深圳,我也想去深圳闯一闯,以改变我苦难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远走高飞,离开程家,离开程学文。当我打听到去深圳的大巴车要269元钱时,我简直就像泄气的皮球。加上短途车费和路上吃饭的钱,到深圳最少也要300元钱,而大伯只答应借我200元钱,这该怎么办呢?
    我曾在罗家寨做过保姆,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去罗家寨和小三峡一带帮忙干活。听人说,现在在罗家寨帮忙干活都有600元一个月了。如果我在罗家寨做上几个月,赚点钱,完全可以轻轻轻松松跑到深圳去,从此天高任鸟飞,那多好啊!我再一想,不行,不行。四姑父罗元德那个驼子,在罗家寨卖丑,我在罗家寨干活,迟早会被他发现的,那不前功尽弃了吗?驼子罗元德出主意把我卖了,他发现我在罗家寨干活,一定会通知程家,我怎么能去罗家寨干活呢!那不是自找苦吃吗!不去罗家寨,在吴龙村这个小地方,我又能去哪弄钱呢?
    几天几夜,我都在考虑去哪弄钱的问题,想得头痛。
    一想到罗家寨,自然而然,我就想起了宋玉。那个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就像在梦中一样,虚无缥缈,模模糊糊。他大概早就毕业了,都娶了婆娘吧。他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说我是小三峡最美丽的鹅卵石吗?大概不记得了!他说等我的,可我却成了程学文的性奴,我有什么资格再想他呢!一起想起宋玉,我就更恨大伯和程学文了。如果我还是个自由之身,还是个洁白无暇的少女,我一定想办法找到宋玉。不管他等不等我,我都想再见他一面。可现在,我有何颜面面对他!如果他知道我成了别人的性奴,我都要钻石头缝去了。
    我在罗家寨做保姆时,听别的女娃聊起过巫江县城餐馆做工的事,十四岁就可以去馆子里打工。因此,接连几天,我刻意打听在巫江县城做工的情况。有人对我说一个月400元工资,包吃包住。如果在巫江县城的馆子里做上两三个月,拿到一、两次工资了,我再不辞而别,跑到深圳去,从此恢复自由之身,那多好啊!我暗暗计划,偷偷从程家逃跑,找大伯要到两百块钱后,立即跑到双虎镇,然后坐车到巫江县城去帮馆子,领到工资后立马到深圳去,跑得越远越好。至于女儿,我不要了,给程学文留着——是他强奸出来的,他得养大成人。
    我计划带上父亲的身份证——那是我对父亲和曾经一家人的唯一纪念,也是父亲去世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必须带走。父亲死后,村里人怕别人用父亲的身份证去贷款,便把他的身份证封在一个罐子里,放在他睡的床头。我第一次从福建回来赖在大伯家时,有一次到曾经的家里去看看。几年没人住了,房子倒了一半。睹物思旧,楼去人空,于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没死没失踪的也沦为别人的性奴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我感慨万千,泪流不已。无意中看到床头的罐子,我想起了父亲的身份证,想着以后留个纪念,便拿出来了。
    2004年农历十月的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不洗脸不刷牙,偷偷跑走。
    头天晚上,我特意看电视,留意天气预报,雨天。深秋时节,雨天在农村起早做事的人少,是最好偷跑的日子。穿好了衣服,带好父亲身份证,走出房门前,我再次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儿。女儿缩在被子里,脸上漾着微笑,可能还在甜梦中。两年来,我跟女儿相依为命,她醒来后,找不到妈妈肯定会哭的。此后,她一个两岁的小姑娘就没娘了,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多可怜啊!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我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泪水哗哗滴在她的小脸蛋上。“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醒了,我不由一惊,糟糕,这怎么跑?我忙用袖子擦去眼泪,说:“宝贝醒了,来,我帮你穿衣服——妈妈没哭,别乱说!”
    帮女儿穿好了衣服,我拿一个毛绒玩具递给她说:“下雨了,外面冷,妈妈去菜地里摘点菜回来烧火做饭,你在房里玩,等妈妈哈,不要出房门,哥哥会打你的。”
    女儿乖巧地点点头说:“妈妈,早点回来,我等,等你。”
    “好,好,妈妈会早点回来的!”
    说着,我走出房门,轻轻带上房门,又轻轻打开大门,撒丫子向山路上跑去。
    我没带任何东西,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口袋里父亲的身份证。如果带着行李,肯定引起别人怀疑,也不好跑,我早就计划不带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带的。至于衣服,都是别人不要的,不是破的就是旧的,要么大的大的小的小,我不稀罕,带着跑也麻烦。
    我一口气跑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黄林村才停下来,再快步向前走去。
    天下着下雨,外衣全湿透了,我一边快步走,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多年来的屈辱性奴生活也许就此结束,美好的日子在向我朝手,我不但浑身轻松,还兴奋和激动,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出来。一阵山风吹,我全身一抖,才发现挺冷的。我加快脚步,同时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心中骂着:“程狗子,我终于跑了,你去死吧!”
    忽然,后面传来摩托车的怒吼声,我回头一看,惊呆了,原来是程学龙追来了。
    我跑出程家十分钟后,我女儿哭了起来。程学文的母亲听见了,发现大门虚掩着,厨房里菜地里都不见我,就知道我跑了。她对程哲明说,死娼子肯定是去她大伯家了,你去刘昌权家打电话给龙娃子,叫他赶快骑摩托车去找。程学龙这一年没有出门打工,在家乡揽活干。他会点木工手艺,外号叫小木匠,邻村有家人在修房子,这一天他正好在那做木工。
    程学龙得知消息后,骑着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朝我追来。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朝我大喊:“金燕,你给我站住!”
    我不理他,抬脚向前跑去。程学龙骑着摩托车,跟在我后面,说:“有本事你就跑,是你跑得快还是我摩托车跑得快?我今天不抓你,累死你,有本事你不要停下来!”
    又跑了十多分钟,我已累得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跑不过摩托车,只要程学龙下车来抓我打我,我简直没有还手之力。我停了下来,程学龙也停下了摩托车。他指着我说:“金燕,你是不是想挨打?程家是你家菜园吗?想来就来,想跑就跑!”
    我喘着气说:“我就是想去看看奶奶和大伯,也不行吗?”
    程学龙说:“回娘家可以啊!不能跑!先回去和老人商量好了再去!”
    我说:“我已经走到这了,再走回去,浪费时间不说,多麻烦嘛。”
    程学龙哄我说:“先回去吧,跟老人商量好了,把娃娃也带上,等会我骑车送你。”
    我说:“下雨了带着娃娃不方便,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去玩两天,再回来。”
    程学龙火了,指着我大叫着说:“金燕,你不听话,没得你好过的!快点上车!”
    此时,除非是死,不然挨程学龙一顿毒打,还跑不了,那太不明智。
    我上了程学龙的摩托车,又回到程家。
    摩托车还没跑到程家的家门口,就听见程学文的母亲在骂我:“这个娼家子到处去娼,捡她妈妈的本本儿,这还了得!要叫学娃子回来打,不打不行,不然不得了咯!狗日的!”
    我恨死了老太婆,但我必须忍!我刚走进屋里,老太婆狠狠打我一个巴掌,说:“你下次再敢偷偷跑,老子打断你的腿!狗日的,我看你还跑吗!?”
    没有哭,没有还嘴,我走进厨房烧火煮猪食。我从石狮开始计划的跑出程家到深圳打工的梦想,就此流产。我知道,此后,程家人看管我肯定更严了,下次再找机会吧。女儿还小,我也放心不下,等女儿大一点再逃跑也不迟。反正程学文不在家,暂时我也不会怀上。
    其实,我也怕马小应和朋信海他们欺负我女儿。程学龙和马泽光、朋信海他们三个人常常打我女儿,打得呱呱叫。刚开始我不敢说。后来实在心疼看不下去了,我找老太婆说,你孙女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爷爷奶奶,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打?你们脸上挂得住吗?老太婆听了很不高兴,骂我,狗日的。程哲明觉得我说的对,他说,以后不能让别个打了!
    第五十四章 回家风波

    2004年腊月十几,程学文从福建回到玉家乡吴龙村过年。
    这次,他还破天荒给我和女儿带了一套衣服,实属难得。他对我越好,我越反感。不过,大冬天的,女儿多了一套衣服,总比没有好。现在我最怕的就是再次怀上他的孽种,为了逃跑,我不愿跟他同房。程学文故伎重演,夜夜掐脖子将我强奸。我恨不得杀死他!逃出程家必须有钱,我计划从他身上搞几百元钱。年后他打工去了,我再找机会逃跑。他回来没两天,我看见他把钱锁在一个小柜子里。有一天晚上他睡着了,我偷偷起床,打开小柜子,里面没钱。过了几天,我才发现他把钱藏在衣柜里。我再次在晚上他睡着了,偷偷起床拿钱,却发现衣柜里只有三十多元钱,就没拿他的。三十元钱没办法逃跑,被发现了更不好。
    程学文有一次找程哲明拿钱,我才知道他的钱放在老头子那里藏着。他身上只有零用钱。而那一点点零用钱,他还东藏西藏的,可见他防我之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偷他的钱,无疑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我琢磨着,我们那里年青人出门打工回来,都要回娘家走走,我不如找这个借口试一试他。如果他去,我们就一起去。他不去的话,我总得去吧,他得给我送礼的钱。到时,我从礼钱中留一点,大不了东西买差点。另外,只有这样,才有去大伯家的机会,我才有机会找大伯借钱。有了这些钱,逃出程家的路费该差不多了。再不够的话,再想其他的办法。大头的钱都有了,搞点小钱容易多了。
    有一天,程学文心情特别好,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我抓住个机会对他说:“哎,你出去赚钱回来了,也该去看看我大伯吧!我姐夫妹夫他们过年都会去的。”
    程学文说:“日妈的格老子,你那个伯伯都把你当牛马畜牲卖了,你还要去认他?把仇人当恩人,我看你是缺根筋,不知好歹!要去你去,老子懒得去!”
    我顺水推舟说:“那好啊!那我明天就去。”
    谁知程学文反悔了,威胁我说:“你去试试嘛!打断你的狗腿!”
    我想借去看大伯的机会弄点钱的计划就此失败。同时,我也明白,程家完全不把我当人看,连一条狗都不如。我连最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连走亲戚都受管制。在程家人眼里,我就是程学文的性奴,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还是程家里外干活的奴隶。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怕我跑了。几年来,我一直不愿意跟程学文过下去,这是他们最担心的。
    为了气气程学文,也为了到大伯家借两百元钱,我决定第二天带女儿偷偷去大伯家。我之所以带女儿一同去,是担心被程学文赶上。有女儿在,我抱着女儿,不至于挨打。
    第二天一大早,没吃饭就带着女儿出发了。
    程学文天没亮就去挖田了,我趁他去挖田后才走的。他是回来吃早餐时,才发现我没煮饭,我们母女俩都不见了。程家人一致肯定我是带着女儿上大伯家去了,程哲明当即找来程学龙,叫程学龙骑摩托车送程哲明和程学文父子俩追赶我。
    在双虎镇河边,父子三人把我追上了。
    程学文气势汹汹地说:“日妈的格老子,没经我的同意就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我抱着女儿站在河边,对程学文说:“你打嘛,你敢打我就抱着这个孽种跳河去!”
    女儿吓得“哇哇”大哭,程哲明忙拦住程学文说:“都到了双虎镇了,现在到燕娃子伯伯家又不远,你陪她去看看她伯伯吧,让让她——带着娃娃不要紧的,也该回趟娘家了咯。”
    程学文没说什么,想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程学龙带着程哲明骑摩托车当即转回去,我抱着女儿,程学文跟在后面,沿着山路向银花村方向走去。一路上,程学文几次跟我说话,说到你伯伯家买点什么呢?我没理他,气得他骂着:“日妈的格老子,你是哑巴啊!”
    到了大伯家,程学文叫了声伯伯,大伯说:“哈哈,程学文来达呀,到屋坐嘛。”
    程学文说:“要的,要的,伯伯在做什么嘛?”
    大伯说:“我在挖点田啊——学文,你啷个舍得过来玩嘛?”
    程学文说:“金燕要来的,说想奶奶伯伯了,我劝不住她,就跟到来了,来看看你们嘛。”
    大伯对我说:“金燕,你还小啊,程学文大嘛,你要听他的话哈。”
    我没做声,说着就进屋了,我跑到厨房帮奶奶烧火。
    程学文在大伯家厨房看见吃饭的筷子不够,他对大伯说,我去买把筷子来。说着,他跑到村里的小店里,买了一大把筷子回来,递给大伯,同时还拿出一百元钱,说:“伯伯,这次来比较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一百元钱就算我过年买点东西给伯伯吃嘛。”
    大伯装模作样地说:“来了就来了嘛,带不带东西都一样的。”
    程学文这个哈儿,一百元钱就降住了大伯。此后两天,大伯都很高兴,一直帮程学文说话。他还对程学文说:“金燕还小,不懂事,程学文你要多多担待点啊。”
    第三天早上,吃了早餐,陈学对我说回程家去。大伯和奶奶一大家子人都站在大伯家场坪上送我们,我不愿去,对程学文说:“我还想玩几天,你先去吧,带女儿先走也行。”
    程学文拉着我气愤地叫着:“说好了来玩两天的,啷个又不走了嘛?”
    我多年来的怒火瞬间爆发,指着程学文大骂:“你是个哈家伙,我看不起你,老子不去你家了,也不跟你过了!你们不要脸,还说我们金燕,哪个是你们金燕?死哈儿......”
    由于大伯和奶奶都在场,程学文看着我,不敢发火。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放鼻子上,“日妈的格老子、日妈的格老子”,站在原地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说“日妈的”。
    大伯和奶奶弄清楚了我是偷偷跑来的后,发火了,不停地骂着我。
    大伯板着个脸,凶神恶煞一样,拿着个棍子指着我大骂:“你个燕鬼,现在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不要留在我家,留在我家也没有饭吃!你不走,老子今天打死你!”
    奶奶拦住大伯说,燕娃子现在是程家的人,让她回程家让程家人收拾吧。说着,她指着我大骂:“燕娃子,你这是害你大伯哦,要跑自己不知道跑啊,偏要从我们这里来跑,你心肠好歹毒啊!你跑来是害你大伯的!你跑了,程家好找你大伯要人哦......”
    我就是不走,闹来闹去,闹到中午了。
    吃中饭的时候,程学文夹菜,我就给他弄下来,奶奶看着好笑。
    吃完中饭,我还是不走,程学文抱着女儿气呼呼地走了。
    又过了两天,程学文带着他两个表兄弟,叫了两辆摩托车,来抢我回去。
    这两天,吃饭的时候大伯都不叫我吃,奶奶一天到晚骂我,我再呆下去也没意思,还是走吧。再说,这次到大伯家来,我本来就不是要跑出程家的,而是气气程学文,二是到大伯家借钱来的。可在程学文气走的当晚,我找大伯借钱的时候,大伯对我说了一大堆,就是不借钱给我。他说:“我打电话给你三姑父了,说金燕可能去深圳打工,请你三姑父帮你找活干。你三姑父说,深圳要压工资,叫你自己多带点钱。我说你没得钱,叫你三姑父帮忙垫点钱,你赚到了再还给他。他不同意,说没得钱给你垫。所以,燕娃子,你还是不要去深圳了。等程学文来接你了,我叫他同意你在福建打工,不要绑在身上,多一个人赚钱几好嘛,修房子的钱也就快了嘛。另外,你要跟程学文好好过下去,女儿都生了,你再逃跑有啥子意思嘛!”
    程学文和他两个表兄弟,名义上说是来接我回去的,其实是强行拖我回去。他两个表兄弟,一人拉我一只手,吼着叫着,把我拉到公路上,拉向摩托车。我说,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拉了。我不愿坐摩托车,路太远了。我说,我走下河镇上再走回去。他们三人一商量,同意了。程学文跟着我走到下河双虎镇上,他们二人则骑摩托车从大公路原路返回。
    到了镇上,程学文叫了一辆摩托车到程家。摩托车开得飞快,一路上我冷死了。
    到了程学文家,程家一家人坐在一起数落我,说我没得出息,说你大伯把你卖了,你还要去认他,太没出息了。程哲明说,快过年了,这次我们不打你,你要跟程学文好好过日子。年后,你就和程学文出去打工,学点技术打工,一起赚钱,赚了钱回来修房子吧。
    我对程哲明说,好,只要你们同意我打工,我就不跑了。我想着,马上过年了,过完年我就可以去打工了,还不带孩子去,兴奋地一晚上睡不着。只要有打工的机会,我就能赚到钱,有钱了,我就能逃婚!我暗暗计划,到了福建,有钱有技术了,我再跑不迟。
    在大伯家那几天,我看见父亲的坟都塌下去了,很是心寒。我跟程哲明说,我父亲的坟几年没人去看看,也没人烧纸钱,都塌了,我想约姐姐和妹妹去扫墓,除草添土。程哲明说,只要你不跑,好好在程家过下去,做什么都可以,叫程学文陪你去吧。
    2004年腊月27,程学文陪我到金家漕为父亲上坟,姐姐俩口子和妹妹俩口都去了。
    刚开始,程学文帮忙干活时,我看着父亲荒芜的坟,悲从心中来,把他骂了一通。我骂道:“你没有资格给我爸爸上坟,你不配!我爸爸在世的话,看不上你这样的畜牲,给老子滚,不稀罕你在这!”他听了,就不干活了,跑到大伯家睡觉去了。我和姐姐、妹妹,小神仙、秦家宝五个人,除草,挖沟,松土,再往坟上添土,弄到天黑烧了纸钱才结束。
    第五十五章 学做衣服

    2005年农历二月,我第三次到福建,跟着程学文等吴龙村的一帮人去的。
    程学文说安排我进厂学做衣服,这次去福建,我心情很好。因为到到了福建可以学技术,可以打工,这是我多年的梦想。有技术可以打工了,我就能赚钱,再也不依赖程学文了。有钱有技术,就可以随便找工作,才有逃跑的机会,我暗自准备和期待着。到了福建,我跟着程学文在程学凤那里玩了几天,然后来到石狮市效区,晋江市所管的永和镇玉溪村,租了一间六十元的出租房。程学文在外面做苦工,我跟着朋信强在厂里学做衣服。程学文的几个姨表老表都在那一带做苦工,朋信芳、朋信强则在附近一家制衣厂打工,大家租住在一起。
    制衣厂在一栋本地人的三层楼房里,没有厂名,二十多个工人,不包吃不包住,加工童装。除了杂工,都是计件工资。老板是本地人,负责送货购原材料,老板娘是四川嫁过去的,在家里管生产。计件工人大多是电车工,可以带人在厂里学徒。朋信芳不愿带徒弟,朋信强带了两个徒弟。一个徒弟是他侄女,还有一个是他们老家的。我去了后,朋信强就有了三个徒弟。石狮一带惯例,跟着师傅学没有工资,包吃包住,每个月给三十元零用钱。
    我没跟师傅他们一起吃饭。朋信强他们朋家的兄弟姐妹很团结,带着徒弟一起吃饭,轮流做饭。本来,我跟朋信强学徒,包吃包住,也就是跟他们一起吃。但因为此前在福建我跟朋信芳在一起呆过,合不来,她曾经打我欺负我,我就没跟他们朋家人一起吃饭。
    我跟程学文住一间出租房,却没吃在一起,也没睡在一起。
    为了不受他的性虐待,我故意错开时间。他上班我下班;我上班,他下班。小厂计件工人自由上班,福建天气热得早,很多人晚上干活,白天睡觉。我就跟着那些人晚上干活,白天睡觉。因此,程学文白天干活去了,我就回来睡觉。他晚上在家,我就去做衣服。所以,他煮了饭菜后,菜自己吃完,不给我吃他的菜,米给我吃。我没钱没菜,光吃米饭,吃到我离开的那一天。程学文的意思是,我故意把时间错开,不跟他睡,他就不给我吃菜。他还托付朋信强两姐弟看管我。因为错开时间,朋信强还打我。莫名其妙的,我凌晨下班回出租房,朋信强往往跟在后面用脚踢我,说我不跟他表哥睡,欺负他表哥,对不起他表哥,就得挨打。
    没有厂名的制衣小加工厂,没有什么进厂手续,我到玉溪村第二天,朋信强就来叫我去干活。刚开始,我给朋信芳、朋信强他们姐弟俩打杂,然后才踩针车。我以为,打杂半个月后,我就可以学技术了,学做衣服了。哪知道,朋信强学根本不教我,天天让我车里布,车了将近九个月。也就是说,朋信强是在利用我帮他赚钱。想学技术,我还得求他,或者送礼。我哪来的钱送礼!一个月累死累活下来,他只给我三十元零花钱,还不够我买米!
    不过,我吃的米倒是程学文买的。我没有衣服穿,上个月的三十元钱我可能买了短袖衬衫,下个月就有可能买一双凉鞋,反正每个月都会买点什么。程学文不帮我买衣服,还指望我这三十元钱用来买菜,我才没那么傻呢!那几个月,我因为没吃菜,光吃饭,太瘦了,车间里的那些人还都夸我身材好,令我哭笑不得。车间里还有一个做裁剪的看上我,说带我去石狮玩,帮我买衣服,我没理他。裁剪是个半老头子,比程学文还大,家里有老婆,我看着都恶心。后来,我去补材料,他爱理不理,朋信强学只好叫他侄女去跑腿。
    朋家姐弟和程学文等人各用各的饭盒用大锅一起蒸饭,所以平常大家吃饭都在一起,只是晚上休息才不在一间屋子。大概在2005年夏天的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在楼梯上玩,朋信芳在楼梯下洗碗。她看见我在楼梯上,拿起锅铲朝我冲我过来,同时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爹没妈的没教养的东西,老子打死你!”当时,幸好被一个叫杨天牧的老乡拦住了。否则,我没地方跑,非被她打伤不可。此后两天,我一直纳闷,她她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我?
    过了几天,我才弄明白,朋信芳打我是因为我曾经说过,我出师了就要离开他们。朋信强不教我技术,我不可能永远帮他赚钱。有一次,一个江西女人和我在一起玩,我带着气话跟她聊起过。因此,肯定是那个江西女人告诉朋信芳了,朋信芳才发怒打我。
    学到第九个月的时候,我决定不上班了。朋信强一个月给我三十元钱,一年下来还不如做一个月杂工的工资,他还不教我学技术,这不但是当我是哈儿,而且是欺负我!这时,我认识了很多人,大家都说你现在所学的,可以找工作了,再不济做杂工也好。我想想也是,谁也没说,就没去上班了。过了一天,朋信强来问我,你怎么不上班了?我说,我学不会,不学了!晚上,程学文下班回来,朋信强又找程学文问。程学文说,我不知道呀。程学文问我,啷个不上班了?我说,朋信强根本没把你这个哈儿当表哥看,不教我,拿我当苦力,我不学了!程学文没说啥,骂了几句,日妈的格老子,学不学由你吧。
    过了几天,老板娘来找我。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好学,也肯定会做了,就算师傅不教,你看也看会了,是吧!这样吧,你先去厂里做杂工,一个月四百元钱,以后缺人手了,我再调你去做衣服,不用考虑,同意的话现在就上班!当时,我就跟着老板娘上班去了。这比跟朋信强学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做杂工的同时,帮别人做事也是学,我当然愿意。
    石狮一带的小工厂都是一年结束了才结工钱,平常支生活费,这家制衣厂十天支一次生活费。过了第一个十天,我拿到了一百元钱。刚拿到一百元钱的那两天,我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并把钱藏在程学文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大伯,不是程学文,我早就该能拿到我人生第一次赚的钱。为了打工,为了赚钱,我反抗程家几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殊为不易啊!能领第一次钱,就能领第二次钱,从此我就能赚钱了,再也不会受程学文的管制了,也就能逃离程家了。我想去哪里打工就去哪里打工,我想跟谁过就跟谁过,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谁也不能强迫我!翅膀硬了我就要飞,程学文这样一个哈儿,凭什么毁掉我的一生!
    可是,还没开心到十多天,我的心又一次凉了。
    到第二次支生活费的时候,我的生活费竟然被朋信强支走了。我赚的钱凭什么由别人领取,我气愤不已,当即找到朋信强。朋信强说,我跟程学文商量好的,由我代支的你的生活费,给你一点零花钱,其他的我给程学文。程学文要存钱修房子,你也要出钱嘛。
    我大叫着说,我赚的钱我自己支,你有什么资格代我支!
    朋信强打了我一个耳光,指着我骂道,滚,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气得当即回到出租房里。我吵不过他,打不过他,也没任何人帮我,只能忍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出租房里,我恨恨抱起朋信强的儿子,跑到井边,准备丢到井里。程学文的堂弟程伟正好看见,大叫着说,金燕,不要丢,不要丢,孩子是无辜的!
    我恨恨地说,朋信强他有什么资格打我!我流血流汗赚的钱,他有什么资格帮我领!他是我什么人!几个月大的娃娃之前我经常抱,很喜欢黏我,此刻他并不知道我要把他丢进井里,还甜甜地对我笑,很可爱。我心一软,叹口气,把娃娃放在摇篮车里。
    朋信强这个人聪明是聪明,但心狠,还是个陈世美。
    他坐牢七年,他老婆等他七年。他坐牢出来后,他老婆还给他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之前的儿子是个傻子。后来他在老家开了一家服装厂,有钱有房有车,孩子也大了,勾搭上一个比我还小的未婚女,生了一个女儿。他可怜的前妻净身出户,孩子财产都归他。不过,他前妻四十一岁了,还嫁了一个未婚男,在万州买房子定居。他们俩口子也是个奇葩!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天天吵架。离婚后各自找了一个未婚的,过得比以前更好,奇葩。
    工钱拿不到手,还被人打了,我把气撒在程学文头上。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活得这么悲惨!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未成年就生女!不是他,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开始打工赚钱!我还未发育,就被他强奸了,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抽他的筋,把他剁成肉陷喂狗去。
    第一次打程学文的时候,是他有一次回来做饭,他在水井边打水。当时,我在后面,真想把他推进水井里,淹死他。可我终究手软,下不了决心。于是,趁他打水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跑上去,狠狠打他两个耳光,随即迅速跑了,后面传来他的“日妈的格老子”的骂声。
    自此,我就敢打敢骂程学文了。而程学文却不像以前那样敢下毒手打我了。也许,他认为我长大了,又好找工作,怕把我打跑了。或者,他有点欺软怕硬。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个女人,如果我跑了,他这样一个哈儿,想再次花钱买个女人,困难重重。
    何况,到现在我也知道了,他程学文根本没什么余钱!
    我辛辛苦苦赚钱,却领不到钱,这太不公平,也太欺负人!做了一个月左右杂工,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不做了。老板娘问我,你为什么不做?我既然不想再在这里做了,就没说朋信强代支生活费一事,而是说工资太低了。老板娘认为她是帮我,好心没得好报,气糊涂了,指着我大骂:“你嫌工资低不做了,那去做鸡啊,做鸡一个月两三千......”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六章 逃婚跳板

    没做杂工的第二天,住在隔壁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她叫我去领手工回家做,针线穿珠子。做一天才几块钱,我做了三天就没做了,一共结了十几块钱。那个女人还帮我介绍一个男的,四川人,她问我同意见面不?同意她就叫那个男的过来看看,看中了偷偷跟着他走,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说,我想自由自在的过我想过的生活,暂时不想找男人。我还说,还有任务要我去做——我母亲失踪了,我还要去找母亲,还有我妹妹,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我们租房子的那附近,很多夫妻听说我的遭遇后,非常愤慨,纷纷帮我出主意,教我怎么怎么报复程学文,怎么怎么跑掉。可是,暂时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报复,就连逃跑也没那么容易。我身上只有一百元钱,能跑到哪里去呢?如果跑出去找不到工作,我岂不是流落街头!贸然逃跑在此时对我来说,不是个好办法。我好不容易开始打工了,创造了赚钱和逃跑的条件,还是要做好充分准备。如果我再次回到吴龙村程学文的家里,那就在劫难逃了。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程伟及时帮助了我。
    程学文的堂弟程伟,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弟弟程杰跟着他学徒,他们跟朋信强在同一家制衣厂打工。在我没出厂之前,我跟程伟他们俩兄弟经常在一起,三个人玩得很好。我没做杂工后的一天,程伟来我的出租房玩,他对我说,石狮大把的制衣厂,你大胆地去找工作啊!我说,我跟着朋信强学了九个月,天天车里布,什么都没学会,我哪拿得下来呀?程伟说,我观察了你做事,其实你都会做了,只是没有独立计件而已,我看你完全能拿得下来。我说,我从没打过工,我不敢。程伟说,这样吧,过两天老板娘不在的时候,我假装叫你去帮我赶货,顺便教你没做过的活,练习练习两天,就能去找工作了。
    程伟的父母也在石狮一带打工,他们一家人一直对我很好,不但同情我,还帮助我,我这辈子都记得他们,感激他们。过了两天,程伟果然当着朋信强的面,说事太多了,叫我去帮几天忙,朋信强没说什么。到了车间,我坐在程伟旁边的一台针车边干活,车里布。还没车到两个小时,程伟偷偷问我,你还有哪些不会做?还有哪些没学的?我说,我还不会装拉链和开口袋。他立即拿了这两样活和样板给我,叫我做。我接过来,看着样板依葫芦画瓢地车起来。做好了活,程伟接过来看了看,竖起大拇指说,做得很好嘛,你基本功好。
    我就这样跟着程伟做了一个星期的活,比跟着朋信强学九个月还学得多。我学会了之后,程伟说他打算换一家厂,到时候叫我一起去。过了几天,他果然跳到另一个工业区一家名叫玉狮的制衣厂。做了几天后,他来找我,跟我说,他跟老板说好了,叫我去面试。
    这时,已到了2005年的腊月。
    由于程学文已经知道程伟跳槽到哪家厂,我偷跑过去没有任何竟义。于是,我跟程学文商量,说我跟朋信强他们合不来,再这样下去我就跑了,我想到程伟那家厂打工。程学文说,程伟是我堂弟,跟他们在一起要得,我放心,随你,要去的话我骑自行车送你去嘛。
    到了玉狮厂,我立即上楼找找程伟,程伟带我见老板,老板答应录用我。我跑到厂门外,为了不跟程学文回去,骗他说,老板要我今天就开始做事,你帮我把衣服和被子送点过来,我赚钱回去起房子。程学文眉开眼笑,高兴死了,当时就骑车回去,随即把我衣服和被子送了过来。看着程学文骑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我一蹦三尺高,马上找程伟带我去安排宿舍。
    玉狮厂有工人宿舍,有保安,比较安全,即使在这里打工脱离不了程学文,但暂时可以保护自己,我打算在这里做一段时间,赚一点钱再说。等以后有钱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到一个程学文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打工,我的逃婚才算成功。因此,我把玉狮厂当作是逃婚的跳板,再跳一板,就大功告成了。之前我做杂工领了一百元钱,我全部用来买日用品,就是为了在玉狮厂做上几个月。何况,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打工,我一定要珍惜。我跟着朋信强学徒九个月,也算是打工。但是,我不认为是真正的打工,我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玉狮厂是做成人装的,上班自由,我在车间计件做衣服。以前,我学的是童装,没想到在玉狮厂做成人装我还真能拿下来。程伟他们都夸我,天生就是个做衣服的材料,跟朋信强学了九个月,太可惜了,如果早出来半年,现在早就赚到几千元钱到手了。
    程伟的父母在福建打工多年,租了两间出租房,全家人暂时以石狮为家。当工厂没事做的时候,我往往跟着程伟去他父母的出租房里玩。程伟的父母虽然对我不熟,但听说过我,前两年就知道程学文买了一个媳妇儿。一来二往,我们就很熟了,我非常信任他们一家人。
    有一次,程伟的父亲喝了酒,话就多了,聊着聊着就聊起了我。
    他喝了一杯酒,说:“你是你大伯害的!你大伯领取你们的孤儿补助金,霸占你们家的田地,你们三姐妹为他做牛做马,最后他还卖了你们,你大伯真不是人!”
    我气愤地说:“是的,我大伯金正龙他没有资格卖我!程学文更没有资格管我!我不是心甘情愿到程家去的!当初,我不愿意跟程学文过,他们程家人,还有村里人,天天看守我,就像看管劳改犯一样。程家说过,生了娃娃就放我走。我生了一个女儿后,他们又说这样放我走的话,会被别人笑话,说他程学文只有一个女儿,程家要生了儿子才放我走!”
    他说:“那都是哄你的!我敢肯定的说,你为程家生了儿子后,他们又会找你要抚养费,一辈子困住你!他们认为,生了儿子后,不说抚养费,你也会乖乖地留下。有很多被拐卖的女人就是不舍得娃娃,最后还是屈服了,认命了,死心塌地跟买她的男人过一辈子。”
    我说:“我的一生被他程狗子毁了,他凭什么这样!没生娃娃逼我生,生了又要我抚养,还要赚钱修房子,当我是牛马猪狗啊!我从来就没有跟他过一辈子的想法,只要机会成熟,我就会离开。我绝对不会像那些被拐卖的女人一样,认命!我不但不认命,还要报仇!”
    他说:“对对,我支持你,你是个人,不是牛马畜牲,哪能买卖!”
    我说:“我也不会对娃娃负责的,那是不得已生的,是被逼的,如果我对娃娃负责,我就失败了,我就和别的被拐卖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了。我要反抗,我要抗争,我要报仇,成功了,我这样的悲剧在社会上才少发生。你说对了,很多光棍买个女人,女人不愿意生娃娃,但婆家逼着生,想着有娃娃了,那肯定舍不得,也不会离开了。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我也是无辜的!我还是被害人,我要追究那些害我的罪犯......”
    我越说越激动,程伟的父亲劝我说,现在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逃跑失败,你将吃更大的亏,至于报仇,暂时不要去想了。他还说,他也不喜欢朋家一窝窝,朋家人心毒,既然你不愿跟程学文过了,那就从长计议,条件成熟再跑,要多提防朋家人,程学文没什么头脑的。
    玉狮厂离程学文的住处有点远,骑自行车要半个多小时。所以,程学文就算想找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在玉狮厂上班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他来找我,我一直在车间里做事,目的是希望他知趣走掉。哪知他脸皮挺厚的,竟然跑到车间里找我要钥匙,说累了想睡觉。我不给他,他说去砸门。程伟担心程学文在车间闹起来,劝我把钥匙给他,我就给他了。他二话不说,立即跑我宿舍去睡觉,并且做着美梦,希望再次在我身上发泄。到玉狮厂后我曾发誓,再也不让程狗子这个哈儿沾我的身,我哪能轻易回宿舍睡觉!因此,那个晚上,为了躲着程学文,我在车间里做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六点,程学文要去干活,大白天的也不可能再等下去了。程伟说,他走的时候一直骂着日妈的格老子,从宿舍骂到厂外公路上,气死了。等他走了,我才打着哈欠下楼,煮了一碗面,吃完立即睡觉,第一次有了胜利的痛快。
    为了杜绝程学文的骚扰,我搬到一个同事的宿舍里跟她同住,而且还叫保安不让程学文进厂区里来。这样一来,第一,程学文难以到厂里来找我;第二,就算他进来了,也不可能当着别的女孩子的面硬跟我睡。过了一个星期,程学文果然又在一个晚上来找我,保安不让他进来。他吵着说,我是来找老婆的,保安没为难他,放他进来了。进来后,他发现我跟一个女孩住一间宿舍,脸都气歪了。程伟陪他聊了一会,他没地方睡乖乖地走了,程伟笑死了。
    自此,直到我离开玉狮厂,程学文也只在春节时找过我一次。我不跟他去过年,他也无可奈何。2006年春节,我一个人在玉狮厂里过的。程伟的父母亲邀请我去他们家里玩,我只去吃了一顿饭,便回到厂里了。那段时间,我只跟女孩子交往,男人从来不理。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男人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女人死活,我真的讨厌男人。
    在朋信强那家厂,有一个和我同年的女孩子,也很可怜。她不是她父母亲亲生的,她姐姐老欺负她。也许是同病相怜的原因,我跟她非常要好。2006年春节后的一天,我去看她。到了程学文出租房附近,没看见那个女孩子,我倒看见程学文走了过来。程学文叫我,金燕,你啷个来了?我没理他,转身飞快地跑了。程学文气得在后面不停地骂着,日妈的格老子。
    第五十七章 恶棍抢人

    2006年农历三月左右,玉狮厂生意不好,做几天,玩几天,等货。由于经常没事做,我老是跟着程伟到他父母的出租房里玩。他父亲试探着问我,金燕啊,这个厂生意不好,可能要倒闭了,你去哪里呢?我不加思索地回答,玉溪村有很多做衣服的小厂,那些老板娘到处挖人,也来玉狮厂挖人,有合适的厂我就跳过去算了。只是嘛,结不到工资,怎么办呢?程伟的父亲说,听说朋信强那厂里的老板娘也来玉狮厂挖人,还叫你回去做,你不去吗?我说,这,我得考虑考虑,那老板娘是要挖我过去,我过去了,岂不是又落到程狗子的嘴里?程伟的父亲说,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吧,程学文倒没什么,朋家那帮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又多,心又毒,你要跑也得准备充分再跑,不要连累其他人,好好考虑一下吧!
    回到厂宿舍,回想着程伟父亲的话,我觉得很不对劲。是的,朋家一大帮人都在石狮这一带,做什么的都有,朋信强就是在这里坐了七年牢出来的,我是得好好考虑怎样逃出朋家人的世界!大概,朋家人威胁了程伟的父亲,所以他才郑重其事对我说。我巴不得分分秒秒逃出去,但也不能连累程伟和他的父母啊!如果我从玉狮厂跑走了,虽说不是利用程伟一家人跑的,但朋家的人肯定会找程伟一家人的麻烦。我反复在心里说,不能连累程伟一家人,他们是我的恩人,就算跑,我也要在朋家人的眼底下跑掉,决不害人,哪怕受苦也不害人。
    我们老家都是那样的,如果你从谁家跑了,那一家就会和这一家一辈子成仇人,会认为是那一家人在搞鬼。我在程学文家里的时候,邻居们不敢和我说话,因为程学文母亲疑神疑鬼。我决不能对不起程伟一家人!我反复想,我还是回原来的厂去吧,回去了也不能马上跑,要做上两三个月,同时对他们好点,取得信任了,再找机会离开他们吧。
    我正在考虑如何逃走又不连累程伟一家人时,没想到程学文带着朋家一帮人,突然袭击,把我从玉狮厂强抢回去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必留后乱,我失去了一次绝好的逃婚机会。从进玉狮厂第一天起,我就把玉狮厂当成逃婚的跳板。这个我极其看重的跳板,还没来得及跳,就已经失去了跳板的意义。可悲!可叹!多年后我回忆到这里,简直悔不当初!如果玉狮厂真正成了我逃婚的跳板,也许,我就没有后来更大的灾难了。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可是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一切是为什么啊?
    程学文找我时,我不见他,还搬到另一个女孩的宿舍里住,拒绝跟他同房,他再哈,也知道我不会赚钱给他建房子,而且随时会跑。经朋家一帮人一商量,先下手为强,抢回来再说,迟则后悔莫及。因此,程学文邀了了朋信忠、朋信忠的二哥、朋信强、杨天明、周大虎等人,还有朋信忠的侄儿朋太平,一帮人约好日子,骑着摩托车冲向玉狮厂。
    保安见一帮人气势汹汹,向玉狮厂冲来,赶快关上大门,不让这帮恶棍进来。他们大叫着,我们是来找金燕的,她是程学文的老婆,我们要带她回去。这时,厂里的品检正好站在车间窗子边,听见吵闹他看向厂大门。他认得程学文,知道大事不好,立即跑到我机子边,说:“金燕啊,你老公带着一帮人来抢你了,你跟他回去吧,不要反抗了,都是烂仔。程学文是个好人,你又没有父母,有人要是好事,好好过日子,干嘛跑来跑去的!”这个品检是个半老头,我送货给他检查时,他总是找机会摸我的手,我很讨厌他。我最反感别人说程学文是我的老公,此时他是好意我也不愿意听。同时,我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程伟说:“金燕,等会跟他们过去吧,免得挨打,你一个女孩子现在没办法的。”
    全车间的人都看着我,我还没来得想到躲哪里去,一帮大男人向我冲来,为首的正是程学文,跟在后面的是朋家一帮人。我的心不禁“咚咚”乱撞,朋信忠和他二哥担心程学文打我,快步挡住程学文,朋信忠的二哥说:“金燕,跟程学文过去,这厂没事做,赚不到钱!”
    我说:“要走我自己会走,离开这里也要跟老板娘说,还要结工资啊。”
    朋信忠的二哥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会帮你办好的,保证不少一分钱!”
    朋信忠吼着说:“金燕,你和程学文一起赚钱回去,把房子修起了,几好过日子嘛!程学文是个老实人,人好,不乱花钱,以后你当家,现在就跟我们走!”
    我说:“这个家我一辈子也当不了,因为他自己都当不了,是你们当起的!”
    朋信强火了,他和朋太平把我机台上的东西乱丢乱砸,用脚踢我,大吼大骂:“日妈的,你走不走?不走老子打死你狗日的!你以为你到这里来了,翅膀就硬了啊!你做梦吧!”
    我忍着痛,躲闪着他们的乱踢,朋信强指着程学文说:“是你婆娘,你把她拖回去!”
    程学文说:“日妈的格老子——好的,我婆娘我自己拖!”
    说着,程学文把抓住我的手,向外拖。我不肯跟他走,脚撑着地,朋信强和朋太平在后面推着我,还不断说:“走,走,快走,不走打断你的狗腿,狗日的!”
    我一个弱女子,此刻怎能奈何这帮如狼似虎的恶棍们!在他们又拉又推下,我被几个大男人连架带拖,不一会儿,就拖到楼下厂门口。几辆摩托车不约而同点着了火,不知是谁还空转加油,一辆摩托车轰鸣着,响彻云霄。朋信强指着我大叫:“上摩托车,快!”
    我不肯上车,坚持说:“我是第一次打工,我要留下来领了工资再走!”
    朋信强对程学文说:“留下来领了工资就跑了,你还不打?”
    程学文答应“好”,抽出出发之前就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子,在我身上一阵乱抽,边打边骂:“日妈的格老子,你这个骚货,老子来了还不跟我睡,想跟哪个睡啊?走不走,不走今天打死你,狗日的,小娼子,捡了你妈妈的本本儿的骚娼子——”
    我抱着头,任程学文用棍子雨点般打在我的背上屁股上和大腿上,忍着痛,说:“程狗子,你打吧,有本事今天打死我!不同意我领我自己的工资,我就不走,哈儿打死我吧!”
    老板的儿子站在楼上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担心出人命,他跑到楼下指着程学文说:“别打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金燕在这里规规矩矩,凭什么这样打人啊!就因为她是你老婆?”
    程学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停止了打我,老板的儿子又说:“我们厂规定,工资必须本人来拿,你没有资格代她领!”说着,老板的儿子转过头又对我说:“金燕,跟他们走吧——你放心,你的工资只有你能领,其他人来领我不会给他们的,跟他们走吧!”
    我站了起来,挺直胸,恨恨地看着程学文,还是不想走。
    朋信强指着我大叫:“都同意了你来领工资了,啷个还不走啊!我告诉你,金燕,别说在石狮这一带,你就是跑到广东,跑到珠海,我们那里在珠海的多的死,也能一样把你捉回来打死!你能跑到国外吗?就算你跑过国,老子也一样能把你抓回来!走,快上车!
    程学文也指着我大吼:“日妈的格老子,有本事你跑到深圳去试试,老子照样捉回来!”
    老板的儿子对我说:“走吧,金燕,在厂门口闹事影响不好,走吧!”
    周大虎坐在他的摩托车上,摩托车已发动,他叫着我:“金燕,上车——走啊!”
    此时此刻,我能怎么办!如果不走,那就得挨打,最后还是被这帮恶棍抓回去,那还不如跟他们走吧,最少不会挨打,也不会令老板的儿子难办。再说,我能领回我的工资,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那就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至于以后,再说吧。只要能领回我的工资,再找机会逃跑吧。我就不相信,我这辈子不能逃出程学文的手掌心!摩托车在大路上飞驰,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暗暗发誓,此生我不但要逃婚,还要报仇,还要报复所有残害我的人。
    我坐上周大虎的摩托车后,程学文跑到我宿舍,把我的衣服被子胡乱一卷一抱,日常用品放在水桶里,一手抱被子,一手提水桶,坐着朋信强的摩托车,也打道回府了。几辆摩托车在公路上排着一字长蛇阵,恶棍们一路高声喧哗,得意洋洋,像是打胜仗班师回朝的军队,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可是,他们当中又有谁知道,他们兴高彩烈的时候,我的心却在滴血。
    到了程学文的出租房,程学文买了啤酒和花生米犒劳恶棍们。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讨论该怎么处置我。程学文说,日妈的格老子,金燕捡了她妈妈的本本儿,到处娼,石狮这一带好找工作,人又杂又多,帮她出主意的人也多,我看还是把她送回老家吧。朋信忠说,送回老家就不到处娼吗?朋信忠的二哥说,我看,还是把她安排在朋信强的厂里一起做事为好,现在这个厂有货做,要人,在这里老家的人多,上厕所都有人看着,她金燕插翅都难飞!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八章 委曲求全

    喝完酒,恶棍们都回去了。程学文、朋信强到屋后叫朋信芳和她老公一起,找制衣厂的老板娘,请求老板娘安排我进厂上班。老板娘本来就想挖我进厂的,不费嘴舌便答应了。
    恶棍们在喝酒聊天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房间里,头痛欲裂,痛苦不堪,强忍着没有掉泪。就因为父亲死了,母亲失踪了,又没有哥哥弟弟,我就沦为这个社会被宰的羔羊——被卖,未成年被强奸生女,多次逃跑被抓。我恨这个社会,恨程学文和他的朋家老表们。
    在程学文家,他的亲戚朋友都看不起我,欺负我,对我说脏话,对我动手动脚,还打我,就是正常嫁到程家,我也根本无法立足,也得离婚。何况,我是十二岁以童养媳的方式卖到程家的,未发育被强奸,成了程学文的性奴和程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凭什么不逃婚!
    这样屈辱的活着,生不如死,我又一次想到了死。既然这个社会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我又是这个社会最弱小的人,倍受摧残,我活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还有何意义!也是奇怪,每当我想到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可怜的母亲。母亲这辈子比我还可怜,如果我死了,还有谁会去找她,照顾她。为了母亲,我不能死,我得好好活着。这辈子我一定要找到母亲!可怜的母亲不能没有养老送终的人!因此,我此时的屈辱相比于找到母亲这件大事,简直微不足道。但是,我不可能不报仇!我计划,待母亲百年后,我一定要真正的报仇雪恨!而现在,我只能屈辱的活着。我的一生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为了母亲而活着。
    程学文等人去找老板娘的时候,我终于敝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在脸上流成了两条小河,流个不停。我想大哭,嚎啕大哭,但我不愿在害我的人面前哭,哪怕听见也不行。所以,我还是强制忍住,没有哭出声,只任凭眼泪往下流,像开闸的堰水,哗哗流出。
    大约十分钟后,我担心程学文回来了,起身擦干眼泪,控制住不再流泪,然后拿起镜子照了起来。镜中的我,唇红齿白,头发乌黑,瓜子脸红润嫩白,这是我吗?再拉开距离照,身材苗条,窈窕婀娜,前凸后翘,好一个花开十八的大姑娘!才过了一个冬天,我竟然女大十八变了!以前,总是有人说,金燕,好好看啊,我以为是说得好玩。而此刻,我真的发现自己确实比很多女人要好看些。只是,我的眼神里透出一股阴沉和忧郁。朋信忠有一个侄女,经常说,燕娘,你好美哦!若干年后,我逃出了程家,有了QQ号,加了那个女娃。她说,她很喜欢我,因为我好看。她很同情我,叫我不要再回程家了,因为程家没一个好人。
    虽然我算不上美女,也没读什么书,但程学文又老又丑,还是个缺根筋的哈儿,他不配我!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那不是我心甘情愿的,迟早我要跑出去。一天跑不了,两天跑;一年跑不了,十年跑。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发誓,不跑出程家,誓不为人!
    当晚,程学文如法炮制,又用掐脖子的老办法将我强暴,而且不止一次。
    第二天上午,我开始在以前学徒的老厂上班,跟朋信强一样,计件工资。
    过来两天后,玉狮厂通知我,有两件衣服要返工,我委托程伟帮我处理。后来,我买了两包烟,感谢程伟帮我在玉狮厂办理离厂交接事宜和返工一事。又过了两天,程伟通知我去领工资,电话打到朋信强的手机上。朋信强没对我说,偷偷叫程学文去领。玉狮厂老板娘不想为自己找麻烦,在程学文的强烈纠缠下,不胜其吵,就把我的工资给了他。
    那天晚上,当程学文拿着我的工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时,我简直肺都气炸了。
    这是我第一次打工的血汗钱,也是我曾寄予厚望的逃婚钱。我还没领到手,就进了程学文的口袋,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我想起,朋家一帮恶棍把我抓回来时,朋信强曾当着我的面对程学文说:“这种到处娼的骚女人,程学文你想留一辈子?不大可能!你们的娃大的四岁了,可以生第二个了,不如让她再生一个。生了后,她要走,就让她走吧!”
    我被抓回来那晚,程学文想跟我行云雨之事时,我坚决不答应。他说,你还给我生一个,生了你就走,我还是没答应。最后,他把我强奸。第二天,我趁他没注意,买了一粒避孕药吞了下去。为程狗子生了第一个已经是我的耻辱了,我不可能再为他生第二个。到福建一年多来,凡是程狗子强行跟我同房后,我在第二天都会偷偷吞颗避孕药,绝不留下孽种。
    程学文领回我工资的那晚,又想在我身上发泄。我想,既然他想生个儿子,我不如同意他,先把钱拿回来再说。于是,我对他说:“那你把我的工资给我,我就给你生一个!”程学文说:“日妈的格老子,可以啊,明天早上给你!”我说:“要算数!”程学文说:“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程学文果然相信我,把我的血汗钱给了我。上午上班时,我抽空又在小诊所里买了颗避孕药,吞下去了。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左思右想,还是不行。我一时跑不了,时间长了,这600多元钱迟早会被程学文抢去或偷去。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还不如把钱花出去。我最希望的就是有部手机,能跟一些信得过的人联系,以便于我逃跑。想好之后,我便跑到手机店,尽身上的钱,买了一部580元的诺基亚手机。
    我一个没有父母兄弟保护的孤女,只能委曲求全,等有了机会再逃跑。
    刚回老厂上班当天,老板娘分了一间宿舍给我。我之所以没立即搬进厂宿舍,是想拿到我在玉狮厂的血汗工资。现在工资拿到手了,又买了手机,我第一时间搬到厂宿舍住。几个朋家人总在程学文和我面前说,叫我回老厂后好好上班,再怀一个娃娃,快生了就回巫江去。我懒得理他们。我不可能再为程学文传宗接代的。我立即搬进厂宿舍住,目的就是尽量减少程学文的骚扰。吃避孕药有害于身体,天天吃,人都会垮掉,我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这点小小伎俩,岂能骗得到程学文。他为了能天天跟我睡一床,也为了省去房租费,把他的出租房竟然退了,要搬来跟我睡在厂宿舍里。这家制衣厂有一个比较人性的规定,老婆在厂里做衣服的,厂里提供一间宿舍给一家人住,还可以带孩子住进来。杨天牧在外面干小工、跑摩的,他老婆也在厂里做衣服,他和他两个娃娃就住在厂宿舍里。
    我当然不愿意程学文搬来住,更不愿意天天吃避孕药。程学文的东西都搬到我的宿舍门口了,我还是不理他,也不给他钥匙。他找我吵,我跑到车间做事去。朋家人和程学文自己都希望我在这家厂好好做下去,在车间里他不可能跟我吵,也拿我没办法。
    后来,朋信芳实在看不下去了,找到老板娘。老板娘劝我,金燕啊,程学文他一个哈儿,你不要为难他了,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事情来的。我拉不下情面,只好答应了,才把钥匙给了程学文。但是,我跟之前学徒时一样,为了尽量减少跟程学文同房,于是跟他在作息时间上错开。我天天晚上通宵做衣服,白天回来睡觉。而程学文在外做苦工,只能白天干苦力活,要到晚上才会回来。这样一来,我跟他同房的次数大大减少,有时一个月也没有一次。有时候下雨,或者说工地上没活干,程学文白天守在房间里,我发现了,立即跑到车间去,或者跑到我一个玩得好的同事的宿舍里睡。他气得哇哇叫,都气糊涂了,但拿我没办法。
    不知为什么,不管我在哪里,都有人想占我的便宜,而且以程学文的亲戚居多。也许,那些好色的男人以为我孤苦伶仃好期负吧,还有可能看见程学文缺个筋,才起了色心。总之,那些人平常个个为程学文鸣不平,好像有情有义,其实个个男盗女娼,都是些伪君子。
    这次对我起色心的是杨天牧。
    杨天牧以开摩的为主,时间自由。自从他对我起色心后,宿舍的人都去上班了,他还没出去揽生意。我在早晨下班后,吃完了洗完了,准备睡觉时,他偷偷跟在我后面进了我的宿舍,说些骚情的话,还说喜欢我,五十元睡一次。我虽然身世可怜,但向来洁身自好,从来就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去换钱的念头,更讨厌那些偷鸡摸狗的臭男女。开始几天,我不想闹出事情来,只叫他死了这份心,赶快出去,我不是那种人。后来,我不厌其烦,当他在再来骚情的时候,我就大叫大嚷,还骂他,并且说,你再这样,我这就告诉你老婆去。
    他怕了,出了我宿舍,再也没敢骚扰我。不过,此后,他再也不帮我了。此前,他总是帮我说好话,说我可怜,说我还是个娃娃,叫程学文、朋信强他们不要打骂我,给我自由。而且,他还时不时在程学文身上掏钱出来,给我用,同时对程学文说,这么漂亮的婆娘,你要多买些好看的衣服给她穿嘛。程学文往往说,日妈的格老子,再穿好点都娼到香港去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九章 点歌交友

    玉狮厂是做成人装的,而老厂还是做童装。虽然之前学了九个月,但我做童装的速度和质量依然不如朋家姐弟。我不可能在这里长久做下去,只要有机会我就跑。何况,做久了,一旦又怀上程学文的孽种,那我定会被强行押回巫江程家,那我这辈子将暗无天日。厂里每十天支钱的时候,我支两百元,那是为了留点余钱,以随时逃跑。至于没领的工资,我也不在乎。为了能逃婚,为了自由之身,为了人格,肯定要付出代价,几个月的工资不算什么。
    第一次支钱的时候,老板娘很不高兴,说你一个月能赚几百块嘛,十天就支两百块!第二次支的时候,她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做,你第一个月可能有一千块出头呢。过了一个月,我知道我做了一千两百元工资,比朋信强少不了两百。而朋信强姐弟俩把好做的提前领了藏起来,慢慢做。我的活都是难做的。这说明,我做衣服的技术和速度并不比他们差多少。明白了这一层后,我暗自为自己高兴。多少年来,我希望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能逃出程家。现在看来,我完全可凭自己的技术立足,再也不依赖任何人了。
    回老厂第二个月,老板接了一单成人装,棉袄。我会做,朋信强还不会做。他来问我怎么做的,我不告诉他。我说我也不会做。我跟他学徒九个月,他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我怎么可能教他做呢?我想,我不做都可以,就是不告诉你怎么包下摆的。我比他们先领货,做了二十件了,他们才做。后来,裁剪教他做了,他们姐弟俩把活全领去了,我又只能做别人不愿意做的。十二块钱一件啊,最赚钱的活,那张单我最终也只做了二十件。不过,我也不是很难过。我回到老厂不是来赚钱的,最终也领不全我的血汗钱,赚多赚少对我来说无所谓。
    通过这件事,老板娘知道我在玉溪厂不是白混几个月,对我另眼相看不少。朋信强和程学文老是无顾打骂我,老板娘自此常常帮我说好话,叫朋信强和他姐不要管我,给我自由,叫程学文不要总是骂我。毕竟你比她大很多嘛。程学文听了很生气,说大不到一百岁嘛。
    由于我是朋信强的徒弟,现在他做成人服装还不如我,他除了忌妒恨之外,还感觉很没没面子,处处找我的麻烦。有一次为了一点小事,他说我当众不叫他师父,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拿剪刀要杀我,吓死我了。虽然他杀我是吓唬我,但打我他不会手软的。而且,程学文也叫他打我,把我打怕,我就不敢跑了。所以,为了能逃跑,为了取信于他,我尽量不惹他,还叫他师父,装成很怕他的样子,还听他的话。我自己买了一把十二元钱的大剪刀,特别好用,朋信芳偷去了。我看到后找她要,她死不承认,还在剪刀上包一块布,说不是我的,是她自己买的。如果不是为了逃跑,我肯定忍不下这口气,一定要跟她理论下去,打架都要把自己的剪刀拿回来。可此时,对我来说,不能因为一把剪刀而坏了我的大事。这里不是我的长久之地,她偷走就偷走吧。我不吵不闹,朋信强还以为我怕了,这更有利于我逃跑。
    在老厂做了一个多月之后,在程学文和朋家人看来,我老实多了,也乖顺多了。
    但是,由于手机的事,程学文和朋家的人又开始打骂我了。
    程学文以前打电话都找朋信强帮他打,他给话费朋信强。次数多了,朋信强也烦。农历五月中旬的一天,程学文有一次找朋信强借手机的时候,朋信强说,金燕有手机啦,叫金燕给你打嘛。程学文听了后,就走到我的机子边叫我,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嘛。我看都不看他,板着脸做自己的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特别尴尬。车间里的女人人都知道我的事,有些人乐呵呵笑了起来。还有一个女的说,金燕的老公好老好丑好恶心哦。程学文听了,脸都气白了,指着我说,金燕,看老子晚上怎么收拾你!说着,他就气呼呼地走了。哈子就是哈子,他还没走出车间,车间的人已笑成一片。有个老女人说,金燕,你老公晚上怎么收拾你啊!听了这话,我羞死了,脸红到脖子根,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为了遮住自己的脸红,我假装没听见,眼不斜视,低着头拼命做事。朋信强在那头恨得直咬牙,暗想找个机会教训我。
    车间的女工大多喜欢晚上干活,还喜欢听收音机的节目,特别是家鑫和雅冰主持的交友节目,更是打工妹们在忙碌的同时,每晚必听的节目之一。虽然我没有收音机,但由于到时间了同事们就打开收音机,所以我也每晚必听。还没听几天,我这个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人疼爱的可怜孤女,简直离不开这节目了。往往节目快到时,我急不可耐地催旁边的江西同事赶快打开收音机,说到了到了。同事笑话我说,金燕,你都是有老公的人了,还想找个男人啊!
    女工们哈哈大笑,我懒得理她们,每每静静等待着交友节目的到来。
    交友节目大多是外来工在听,节目是互动式的。外来工打电话给主持人,主持人叫你介绍自己,包括家庭情况,在哪里工作,做什么的,想交什么样的朋友,电话号码,以及点歌祝福朋友。那几个江西同事有男有女,都没结婚,他们也会打电话进去交朋友,或者点歌祝福朋友。我跟着他们一起听,听到一些适合我的条件,顺便记了几个电话号码。其中有一个湖北恩施名叫谢文文的,他说他在石狮某服装厂烫衣服,想结交做服装的朋友,男女不限,真诚交友就可以。我感觉他非常讲义气,敢于助人,于是试着发信息跟他联系。果不其然,他很热情,也愿意跟我聊天。聊熟了之后,我跟他说了我的情况,向他求助,说我想换一个地方,请他帮我找工作。他对我很同情,当时也没回复什么,只骂程学文他们是畜牲。
    过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车间里大家一边紧张干活,一边静静听着交友节目。
    忽然,主持人家鑫接通了一个电话,说:“这位朋友,电话接通了,你叫什么名字?”
    “主持人家鑫,您好,我叫谢文文,湖北恩施人,以前打通过,介绍过自己的。”
    “嗯,嗯,想起来了,谢文文,你好,交到有朋友没有?”
    什么?谢文文!跟我联系过的谢文文吗?肯定是,不可能那么巧,都是湖北恩施人呀!我心里不由一阵惊喜,心都跳快了许多,迅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谢文文又说:“主持人,谢谢您还记得我,我今天不是来交友的,是来祝福一个朋友的。上次我打进交友节目的电话后,交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个女孩子,身世很苦,九岁时父亲死了,母亲疯了又跑了,十二岁被卖给一个老男人做童养媳,现在也在石狮一家制衣厂做衣服。那个老男人对她很不好,当作买来的牛马畜牲,非打即骂,好可怜,好可怜啊……她受了很多灾难,我很同情她,希望她以后好起来,祝福她以后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忘记过去的痛苦,一生幸福,一生快乐,并且希望她能早日脱离不幸的命运……”
    主持人家鑫估计张大了嘴巴,顿了一会说:“谢文文,你好,谢谢你祝福这位不幸的女孩。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还有童养媳?我感到很震惊,也很痛心。这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这说明,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还有很多方面没做好!为什么一个孤女就得不到社会的关爱?为什么一个孤女就得卖为童养媳?我们这个社会的某些人还有没有良知?这都是值得我们考虑的问题!在此,我也希望这个身世可怜女孩以后能好起来,好好努力,支持她反抗不幸的婚幸与命运,去争取自己的自由和人格,一定要脱离苦海,一定要有新生!”
    谢文文,谢文文,真是谢文文,我的心都要跳出体外了,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
    又听谢文文说:“谢谢您,主持人,我想点一首《求佛歌》,献给这个不幸的女孩,可以吗……可以啊,那我再次祝福她一生平安,一生幸福,一生快乐!”
    《求佛》歌的旋律响起,主持人家鑫说:“真的很感人,真的很痛心,但愿这位不幸的女孩能听到这首《求佛》歌,希望佛祖保佑你脱离不幸的命运,早日恢复自由之身,祝福你!”
    轻松诙谐的歌声响起,我的心狂跳不已,脚都在颤抖。我再也控制不住激动和高兴,热泪盈眶,趴在机子上哭了起来……这时,车间议论声一片,有几个老女人说,金燕交朋友了,找了个帅小伙呢,大家都听听,好感人啊,好幸福啊……金燕,别哭了,别哭了……
    乐极生悲,在我感动流泪的同时,朋信强也发现了我交友的秘密。他跑到宿舍找来程学文,跑到我机子边,抢走我的手机,同时大骂:“骚女人,娼女人,有老公的女人还勾引别的男人,我让你勾引!”他们大骂的同时,朋信强踢了我一脚,程学文打了我两巴掌。
    当晚,我没心情做事,伤心欲绝,坐在机子边流泪一个晚上。
    我唯一的乐趣就是交友,唯一的财产就是手机,转瞬间全没了。我很难过,也恨死了朋信强和程学文。此后几天,程学文晚上一回来就到处翻我的东西,想偷走我的钱。我在老厂做了三个多月,每个月都支六百块钱,偷偷藏了一点,程学文虽然是哈子,也能算得出来我有余钱。我的钱收藏得再隐密,还是被程学文找出来了一部份。一连几天,朋信强和程学文都威胁我,如果逃跑,抓住了活活打死。他们规定我只能在厂附近活动,彭田村和永和镇都不能去。我如果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要经过朋信强的同意,否则就得挨打。我感觉,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还是买东西吃饭上厕所,好像都有人偷偷跟着。
    第六十章 一世情缘

    没有了手机,等于是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我感觉逃婚最后的稻草都没了。一连几天,我心情沮丧到极点。那几个听收音机抄下来的手机号码,包括谢文文的,我没有存在手机里,就是多个心眼,以防朋信强和程学文等人看见。否则,谢文文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早被朋信强发现了,一定害了谢文文,后果不堪设想。朋家一帮人在石狮一带以开摩的为生,见多识广,朋信强之前还是个坐了七年牢的烂仔,他们想修理一个有名字有联系方式的人,易如反掌。我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心眼。不然,害了这世上第一个在收音机里祝福我的人,我良心过不去。
    这几天,朋信强等人看管我就像看管犯人一样,我都喘不过气来。而且,程学文发现了我在偷偷吃避孕药,将我毒打了一顿。朋信强带着程学文,警告了附近卖避孕药的卫生站和所有小店,谁要卖药给我,就把谁的店砸掉。这样一来,我不但难以逃出他们手掌心,还有再次怀孕的可能。因此,我心急如焚,坐卧不宁,在车间干活还老出次品,糟糕透顶。
    我很后悔在玉狮厂没有当机立断跑掉,否则也不会落到目前的绝境。
    那时候,其实我是可以跑掉的。我没跑的原因是:第一,我没有身份证,出去不好找工作,我会成为一个黑人;第二,我就是跑掉了,户口本还在大伯家那里,我总要回去拿户口本办身份证,没和他们说清楚断干净就是麻烦。我一直希望有一天卖我的人能够良心发现,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以恢复我的自由之身。现在我彻底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把我卖掉的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人,也是没有人性和良知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救我?
    左思右想,这个世界只有谢文文能帮我,我决定救助于他,计划第二次逃婚。其实,我逃跑何止一次!但后来报道我悲惨命运的记者,他把我八年中四次大的逃跑总结为逃婚,第一次逃婚就是那年我在福建被程学文强奸后,送回家乡,我赖在大伯家半年并且报案的那次。
    为了麻痹朋信强和程学文,我故意装成特别听话和乖顺的样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他们打骂我的时候,我低着头,眼睛都不乱看,也不哭,有时脚发抖,看起来很怕的样子,似乎被他们打怕了,征服了。他们果真以为我怕了,连朋信芳有事没事都打我骂我。一连十天左右,我从不去哪里,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偶尔去下小店买点日用品,就马上回厂了。
    2006年农历六月二十六日上午,我在车间里上班。十点钟左右,朋信强去交货,我趁这时间跟同事说,我去小店里买包泡面,你吃早餐没有,帮你带一包吧。同事说,我吃过了,你快点啊,等会朋信强又要问我你到哪里去了——这个人烦死了,又不是他老婆,多管闲事!
    我迅速跑到小店,跟小店老板娘说打电话,然后就钻进了小店中的电话间。在没有手机前,石狮很多小店都设有几部电话,用玻璃隔成一个个小间,供外来工与亲朋联系。打通了谢文文的手机,他的手机铃声也是那首《求佛》歌,我感到亲切和激动。听着熟悉的铃声,我又感到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眼睛还瞅着店门口。我的心“咚咚”乱撞,似乎撞到体外。这一次有计划的逃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全盘皆输,我怎么可能心如平湖呢?
    “喂,你找谁啊?”
    “我是金燕,是用公用电话打给你的,你是谢文文吗?”
    “原来是金燕呀,我是谢文文,我在上班,你怎么不用手机打给我呢?”
    “我手机被他们没收了,我也在上班,我是偷偷遛出车间打电话你的,我求求你帮助我!我没有亲戚朋友,一个人总是被程学文和朋家人欺负,天天打骂,没有自由,我求你帮帮我,帮我找一个地方,换一个工作,好吗?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会死人的!”
    “你走了你女儿怎么办?你舍得吗?”
    “生女儿我也是没办法,如果自己能选择,我不会生的,我舍得——现在,我只有求你帮我了,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这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你约个时间接我走吧!”
    “那,那好!你准备一下,不要带东西,等天黑了我和我表哥去接你!你们厂下面有一条通往彭田的公路,天黑了你沿着路向彭田方向走,我们骑摩托车在路边等你。记住,我们三个人两辆摩托车,我穿桔黄色的短袖,牛仔裤和白色波鞋......你穿的是碎花短袖衬衣和白色长裤,也是白色波鞋,好的,好的,不要紧张啊,像平常一样上班,晚上见,我挂电话了。”
    打完电话,我在小店买了一包泡面,回到车间,吃完面继续做衣服。到了下午,他们都去吃饭了,我没心情吃饭,先回到宿舍。在宿舍里,我移开我的箱子,惊呆了!我省吃俭用存下256元,用一块布包起来的,放在箱子底下的地上,竟然不翼而飞。这是我逃跑的钱,多年来我第一次赚下一笔路费,又一次被程学文偷去了,气得我坐在床上发呆。之前,我的钱分散藏着,无论藏哪里,都被程学文找到了。后来,我就把钱全部集中起来用布包着,放在地上,用箱子盖着,以防程学文偷钱。前两天我查看过,钱还在,可现在不翼而飞,还是被他偷去了。程狗子,你个哈儿,我要跑了,要飞了,钱你拿去买棺材吧!我在心里恨恨地骂着,心想,这次我一定要彻底离开程狗子这个哈儿,离开朋家这些狗杂种!
    下午我继续上班,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做得比平常快一点。但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似乎有人发现了我的秘密。虽然我内心紧张,一下午几个活还做成次品,但朋家他们根本看不出来我有什么异样,我心中暗自高兴。时间在一分一秒中逝去,天黑了,灯亮了,车间里灯火通明,机器声此起彼伏,外来工叽叽喳喳边干活边聊天,多年来我真正的逃婚机会来了。我尽量保持像平常一样,站了起来,跟坐在我旁边的同事说,我去上厕所了。旁边的同事笑了笑,继续做事。我向车间外走去。虽然走得慢,但我的心啊,咚咚跳个不停。
    这家厂二楼住人,一楼是车间,厕所在车间外面。我出了车间,没有进厕所,以最快的速度闪进车间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抄小路向公路路口走去。只走了十多分钟,我便到了路口。路口正停着两辆摩托车,三个小伙子向车间方向看去。其中一个小伙子,瘦瘦的高高的,蓝色牛仔裤,白色波鞋,短袖桔黄色T恤,板寸头,英俊坚毅,不是谢文文还能是谁呢!
    我朝着那小伙子叫了声:“谢文文,我在这——”
    谢文文回过头来,看见我朝他走来,说:“你是金燕吗?”
    果真是他,此时我除了兴奋和感动,更多的是心急,关键时刻可不能出意外。不由自主,我朝车间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这时,谢文文坐在摩托车上,一手拿着一把西瓜刀,向我招手说:“金燕,快,快,快上车!”西瓜刀长长的,闪着寒光,我犹豫了一下。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我会不会上当受骗?如果好不容易离开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那怎么办?此时,谢文文又催着说:“金燕,快上车,快上车,厂里有人出来了!”
    我回头一看,果真从车间里走出来一个人,由于太远,我看不清楚是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时间不容我多想,我立即跳上谢文文摩托车的后座,谢文文说:“坐好了!”我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双手抓紧后座上的金属杆子,只听摩托车“轰”的一声,向前冲去。
    摩托车在夜风中急驰,本来燥热的夜晚凉爽了许多,夜风在耳际呼呼掠过,我感到浑身轻松,压在身上多年的沉重压力无形消散。多少年后,我听多了各种坏人骗女孩子去做小姐的事,不从的话逼死打残,从了就被榨干,我就不寒而栗。但奇怪的是,我初次见到谢文文,还有另两个陌生人,骑摩托车手拿长长的西瓜刀,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也许,多年来被程家管制着,在福建一年多又被朋家人任意打骂,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会抓住,不计后果地当作最后一根稻草抓住。人在绝境的时候怎么可能防范那么多!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好人。
    谢文文骑着摩托车跑了几里路,突然拐向一条小路,我一惊,问:“去哪啊!”
    “呵呵呵......” 谢文文笑了,说:“我们要走比较偏远的路,不能走彭田街上——如果他们追来了,或者说他们报警了,就很容易打听到我们,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我没再说什么。我既然求助于他,那就得相信他,其他的则听天由命。但我相信我的感觉。从第一次在收音机里听见他介绍自己,我就感觉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在收音机里点《求佛》歌祝福我,我就特别相信他。我长这么大也没有碰见一个真正不顾生死风险的人帮助我,但这次碰到了。我这个倒霉之至的人,不可能没有一次好运气。
    谢文文骑着摩托车慢了下来,他问我,怕吗?我说,不怕,我相信你!
    他笑了,灿烂地笑了,情不自禁哼起了那首《求佛》歌。他还没哼上两句,我也跟着一起唱,配合着他唱。随着摩托车声,夜空中传来我们轻松诙谐而又胜利喜悦的合唱歌声:
    ......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
    希望可以感动 上天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
    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闭上眼 看见天堂
    那是藏着你笑的地方
    我躲开无数个猎人的枪
    赶走坟墓爬出的忧伤
    ......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第六十一章 结拜兄妹

    当晚,谢文文把我送到他表嫂的出租房里住,他们三个人回厂去睡了。
    临走前,谢文文说这里叫阳夏,离石狮黄金海岸不远,来往的游人多,叫我白天不要出门,以防被人发现,因为他们三个人白天都要上班。第二天白天,我一天都没出门,谢文文的表嫂陪了我一天,我很是感激。她早就知道我的故事了,一直陪我聊天,劝我不要怕,过几天找个厂好好上班。她还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下午下班的时候,谢文文他们三个人回来了,晚上全部请好假不加班。谢文文知道我没带任何行李,只穿了一身衣服,而且身上也没什么钱,他对他表哥表嫂们说,金燕她什么都没带,要先去买两套衣服来换洗,日用品就用表嫂的吧。其他人都同意。他表哥说,不要走远了,更不要去石狮市区,就在阳夏这里的市场买吧。谢文文说好,立即带我出门买衣服。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青春活力十足的走路身影,想着他如此细心,竟然想到我一个异性没换洗衣服,而且带我去买新的,就止不住鼻子酸酸的,无比感动,无比感激。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的我,受人欺负的我,任人宰杀的我,遇到一个陌生人待我比亲人还好,我真的感动,泪水涌满了眼眶。我想放声大哭一场,又怕他笑话,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一路上每当过马路的时候,谢文文准时回过头来,拉着我的手,过了马路又把手放了。几次拉手,我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除了男女间的羞怯,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似乎手被触电了,从手上传遍全身。我二十岁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后来,我真正逃出了程家,在广东打工,经常看书,才知道谢文文拉我的手有电流般的感觉,是一个恋爱前花季少女的正常反应。可惜的是,我还未成年就被程学文强奸,还没开始做少女的春梦,就达到婚姻的实质主题。自被程学文强奸后,我特别反感男人,仇恨男人,更讨厌男人。我还没经历一个女人少女时期的正常成长感受,因未成年被强奸而在心里留下了讨厌男人的严重阴影。谢文文之所以带给我春情萌动般的感受,说明我相信他感激他。因他对我的好,因他把我当小妹妹看待,当最亲的人看待,无微不至,我内心自然而然把他当成最亲爱的人了。
    到了市场小街上,我们自然而然并排逛着,像恋人,更像兄妹。从没跟一个年青男人逛街的我,此刻心里甜甜的,蜜蜜的,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衿持。我对买衣服并没放在心上,心里满满地却在感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几年来,我计划和憧憬过无数次逃跑的行动,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被眼前青春阳光的小伙子以英雄救美的方式逃出来。我内心某个角落闪出一个念头,嫁给他,以身相许,以谢他救我的大恩。可转而一想,他还是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我却是一个被糟蹋的苦命女人,我不能有非份之想,否则是脏了他,侮辱了他。
    逛了几家服装店,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我不知道怎么挑,也没试穿。之前,我只是在地摊上挑些急用必需的衣服,所以不了解衣服的款式。现在,我自然也就不怎么会挑衣服了。又进了一家店,谢文文说:“你喜欢什么衣服就拿下来试穿一下吧,合身好看买下来就是,光看不试穿怎么买衣服呢?”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帮我挑帮我买,你觉得好看再试穿吧。”谢文文拿起一件超短裤说:“你个子高,身材好,穿超短裤好看,又洋气,你试试吧。”
    这怎么能穿得出门,我很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谢文文没再坚持。由于我一直没挑衣服,他帮我挑了两件到膝盖的裤子,两件T恤短袖。我对他说:“买一套就好了,花那么多钱!”他笑了笑说:“一个大姑娘总得有三套衣服换洗吧,两套的话一套没干怎么办?”霎时,又有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从没有父亲和哥哥实质般疼爱的我,感觉他就是我的亲哥哥,或者男朋友。一个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保护和疼爱。何况,我是一个从小没有男人疼爱的女孩,就更需要了。谢文文知冷知热,如果他是我的亲哥哥或者男朋友,那多好啊!
    接着,我们又逛到一家内衣店,谢文文给我一百元钱,叫我进去买内衣。已经买了两套衣服,我很不好意思再花他的钱。他见我不接钱,把钱塞在我手里,对我说:“我不看,在外面等。你不要不好意思,把我当哥哥就好了!你以后赚钱了,还我就是,当我借你的!”
    买好了衣服,我们并排着走回。路上我说话不多,谢文文不断鼓励我,不要怕,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打工时候,有技术哪里不能活下去,凭什么要被别人控制!我听了,心里暖暖的,想的不是赶快回去洗澡换新服,而是希望能这样永远走下去,天荒地老,没有仇恨,没有逃跑,没有程学文性虐待,更没有朋家那帮恶棍的打骂。
    到了谢文文的表嫂出租房,她已经烧好了水,并且放好了水,叫我冲凉。冲凉的时候,想着逃跑这一天来的经历,我感到了久违的亲人般温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工作,以不辜负谢文文对我的救助之恩,不辜负他一家人对我的好。
    洗好了澡,换上了新衣服,他们三个都说好看。谢文文的表嫂说:“人要衣裳,佛要金装,金燕这一洗澡一换衣服,多漂亮啊!程学文他妈的真是个畜性,可惜了一个好姑娘!”
    我终于泣不成声,说:“谢谢您们,谢谢文文哥,是您们给了我新生......”
    谢文文的表嫂说:“文文还真是个好小伙,今年二十三岁,你十八岁,我看你们结拜兄妹吧!你们能通过收音机交朋友,也是缘份,这辈子成不了夫妻,做个兄妹也好嘛。”
    谢文文的表哥拍着巴掌说:“好主意,好主意,结拜了兄妹,以后在一起名正言顺嘛!好事不等人,我这就去买点酒,我们大家喝一杯,一来庆祝金燕顺利逃婚成功,二来庆祝文文和金燕结拜兄妹,这是双喜临门——你们先等会儿,我去买点熟食和酒来!”
    不一会儿,谢文文的表哥提来一大袋熟食和几瓶啤酒,大家嘻嘻哈哈地喝开了。他们每个人都跟我喝酒,每个人都鼓励我勇敢地面对未来,叫我把他们当成一家人,并叫我跟谢文文互相敬酒,就算结拜兄妹了。我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也没有这么痛快过,从不喝酒的我,竟也喝了一瓶啤酒。原来喝酒也挺好的,晕呼呼的,飘呼呼的,烦恼全忘了,我感到无比轻松。最后,他们三个人商量,程学文和朋家的人一大帮,还有几个是开摩的的,信息灵通,各个地方熟悉,这两天一定在到处找人。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谢文文的表哥建议所有的人去莆田玩两天,躲开程学文的人,以避风头,然后再帮我找家工厂,安安静静上班。白天太显眼,谢文文建议明晚出发,不去车站坐车,包一辆车去,大家一致同意。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谢文文的表嫂炒了几个菜,他们三个人下班后马上吃饭,还喝了啤酒。吃完饭没多久,天黑了,几个人离开出租房,在大路上等出租车。一个司机跟他们三个人讨价还价,他们不高兴了,大叫司机滚蛋,老子不坐你的车了。司机不愿意生意丢掉,还在说,不贵啦,莆田那么远,我回来是空车,还亏本呀!可能是喝了酒,谢文文抽出西瓜刀,大吼:“滚,再不滚老子砍死你!”没想到,司机吓跑了,车子留在原地。谢文文的表哥乐了,说:“这不是送辆车我们开吗?”谢文文招呼大家上车,谢文文的表哥坐上驾驶室,出租车“轰”的一声,驶上了大路。坐在副驾上谢文文笑着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两个小时左右,遇到交警查车。交警吼叫着:“行驶证、驾驶证、身份证,都拿出来!”我没有身份证,吓得躲在谢文文身后。交警见我慌里慌张,偏要检查我,指着我大叫:“身份证,拿出来!”谢文文往他跟前一站,挡住我,说:“她还没办身份证,不用检查她!”
    正在这时,出租车司机追上来了,从另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谢文文的表哥眼疾手快,冲上去,拦住司机说:“不要报警,否则老子砍死你——我给你四百元钱,你继续送我们去!”司机不想惹事,竟然同意了。他走到交警跟前说:“这车是我的,你看驾驶证、行驶证,我是借给他们用的。后来我想起我手机在车上,就搭车追来了......”
    交警狐疑地看着司机说:“那你为什么报警?你神经病啊!”
    司机陪着笑脸说:“我报警是希望你们拦住他,我好追上他们嘛!”
    说着,司机从出租车上拿出一个手机给交警看,说:“这就是我的手机,没骗你的,一场误会,真的是一场误会,我现在还要送他们去莆田呢。你看,送我来的车子都走了,我怎么能回去呢!”交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吼着说:“滚,快滚,一群神经病!”
    到莆田已经半夜,谢文文已联系好了他们的老乡接待我们。他们的老乡安排了住的地方,我一直跟着谢文文的表嫂。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饭时人多,都是他们恩施老乡。也不知什么原因,谢文文的表哥和表弟两个人吵起来了,表弟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要打架。我吓到了,赶紧跑出去。谢文文追出来对我说:“对不起,我们那里人都是火爆脾气,没什么的!”说着,他拥抱了一下我,说:“你进去吧,不要怕,有我在,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
    第六十二章 再次抓回

    在莆田谢文文的老乡那里吃了中饭,我们几个又叫了一辆的士回到石狮阳夏。到了谢文文的表嫂的出租房里,谢文文对我说,明天我们三个要上班,你明天休息一天吧,后天我送你去安海一家制衣厂上班。那家厂有我老乡在那里,安全,离程学文又远,到时你好好上班。
    第三天早上,我刚吃完早餐,谢文文骑摩托车来接我。我提着两身衣服,跨上摩托车,谢文文的表嫂对我说:“金燕,好好工作,有空来玩,把我这里当作娘家!”
    几天来,他们给了我家庭般的温暖,我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怎能忘记呢?谢文文加大油门,摩托车绝尘而去。我含着泪挥着手对谢文文的表嫂说:“有空我就来,谢谢表嫂——”
    到了安海一家制衣厂,谢文文找到他老乡,他老乡找到老板娘,说我会针车,会做衣服,介绍来做事。老板娘高兴地说,我这里正差人呢,你来了正好,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低着头说,谢谢老板板娘,我一定会好好做的。老板娘指着谢文文对我说,你这小姑娘找到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真是早下手为强,好厉害哟!我和谢文文相视一笑,没说什么。
    接着,谢文文的老乡带我安排宿舍,介绍了一些厂里情况,我都记下了。一切搞定后,我送谢文文到厂门口。谢文文从摩托车后箱里提出一袋日用品,说:“燕妹,这些东西够你用两个月了,你静下心来上班吧,我也只能帮到这里,赚到钱了你去深圳吧,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我接过日用品,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说:“文文哥,谢谢您 ,真的谢谢您,我一定会去看您的!”谢文文跨上摩托车说:“以后看你自己的了!”然后绝尘而去。我站在厂门口,直到不见摩托车的影子,才走回宿舍。几天来的相处,我已经把谢文文当作世上最亲的人了。现在他走了,我立即感到空虚,落寞,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我暗暗发誓,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唯有加倍工作,做出成绩来,才不辜负他把我救出苦海!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我以为我被谢文文救出来后,从此脱离苦海,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谁也没想到的是,我在晋江市安海镇这家制衣厂只做了一个星期左右,就被朋家那帮恶棍抓回去了,之后万劫不复,迎接我的是更为非人的折磨和虐待,更加生不如死。老天啊!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任何新生的机会!既然我不该来到这世上,你为什么又让我来到这世上?老天啊!你开开眼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苦苦折磨我!
    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早上刚上班不到一个小时,我手上没货了。我去领货时,发货的不在。因没货做,我走出厂门外吃早餐,在厂附近小店吃的。吃完早餐走出小店,大概九点钟左右,我想到回厂不见得能领到货,不如去逛逛街。来这家厂一个星期了,我还没在厂外走过,最多不过是在厂旁边的小店吃吃早餐,厂附近的东南西北我都不清楚。
    刚往前走了几步,路边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戴着墨镜,正盯着我。好眼熟啊,我边走边想,这人是谁啊!又往前走了几步,怀着好奇心,我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戴墨镜的人的目光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我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过头来,向前大步快走。那人是谁啊!啷个这么眼熟呢?忽然,电光火石般,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周大虎。天哪!我被朋家那帮恶棍发现了,赶快回厂!我转回头,纵身就跑,以最快的速度向厂大门跑去。同时,周大虎下了摩托车,也向厂大门跑去,还大喊着:“金燕,你跑不了啦,站住,马上站住!”
    我刚跑进厂,周大虎就追上来了。在他抓我的时候,保安挡住了他,我迅速跑上了楼,好险。我喘着气,找到谢文文的老乡,说有人发现我了,我要打电话给文文哥。谢文文的老乡掏出手机,打通了谢文文的手机,便把手机递给我。我听见谢文文“喂”了一声,急急地说:“文文哥,我被人发现了,有人在厂门外坐在摩托车上守着我,怎么办啊?”
    谢文文问:“有几个人在厂门口守着?”
    我说:“我只看见一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谢文文说:“那就只有一个人——他们肯定是分头找你!既然你被发现了,发现你的人一定会通知所有人来抢你,趁现在只有一个人,叫辆摩托车赶快跑......你不敢出厂叫摩托车?那,你把手机给我老乡,我叫他帮你的忙,上了摩托车叫开摩托车的人开快点!”
    打完了电话,谢文文的老乡带着我站在楼上,观察着周大虎。周大虎跟保安吵了两句,又坐在摩托车上,点着一根烟,吐着烟圈,看向制衣厂,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谢文文的老乡对我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来了大部队,你赶快收拾下,我去叫辆摩托车进厂,你在厂里上车,趁早跑掉。我说,我已经收拾好了,就一个塑料袋,我们下去吧。
    不久,谢文文的老乡帮我叫了一辆摩托车开到厂里,给了二十元钱司机,说送到谢文文的工厂。摩托车刚开出厂时还挺快的,跑了两三里路之后,就跑得很慢,我感觉很不对劲,冲着开摩的人大叫:“开快点,我求求您了,开快点吧,我有急事!”可是,无论我怎么催他,他还是慢悠悠地开着。正在这时,后面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和周大虎的叫声:“停车,停车,前面带人的停车,再不停车老子砍死你!”只一会儿,周大虎骑着摩托车跟我们这辆摩托车并排行驶着,周大虎抽出一把刀来,指着开摩的人,大叫:“还不停车,想找死啊!”
    两辆摩托车都停了下来,我刚下车,开摩的人对我说:“对不起啊,我不可能拿我的生命开玩笑呀!”我顾不上理他,撒丫子就跑。周大虎给了二十元钱开摩的的人,大叫一声:“滚——”开摩的人接过钱,加大油门,一遛烟不见了人影。我还没跑出三百米,周大虎开着摩托车追上了我,笑嘻嘻地对我说:“嫂子啊,是你的两条腿快还是我的两个轮子快,跑啊,不要停下来!”我知道,再这样跑下去,累死都没有用,于是停了下来,说:“周大虎,我跟你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害我啊?放了我吧,你把我抓回去,程学文给你什么好处!”
    周大虎还是笑嘻嘻地说:“我是程学文的妹夫,你是我嫂子,怎么没关系呢?嫂子啊,我很同情你,但同情归同情,你要把事情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的解决才对嘛。你私自逃跑就不对了,你说是不?我看,我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他们不打你!”
    我指着周大虎说:“除非你杀死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周大虎说:“嫂子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已通知他们了,他们都在往这里赶,再过几分钟,他们就到了,你今天不跟我们走也得跟我们走,跑不了啦!”
    我下意识朝四周看看,虽然心虚但发狠说:“有人带我跑,就有人来救我,我也有人向这里赶!现在你是一个人,你走吧,当作没有看见我就是!”
    周大虎笑了,说:“你也有人啊,那好,那真好,正好一起抓起来,打一顿,我看他们还吃饱了没事干带你跑不——哈哈,朋信强他们来了,你们的人呢?”
    我顺着周大虎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两辆摩托车向我们这边冲来,朋信强带着朋信忠,朋太平带着程学文。程学文刚下摩托车,举手就要打我。朋信忠拦住他说:“别打了,别打了,找到了就是好事,回去再说!”接着,他又对我说:“金燕啊,你怎么能相信不三不四的男人跟他们跑呢?我们不打你,你坐大虎的摩托车跟我们回去吧。”
    我对朋信忠说:“既然跑出来了,我就不再回去了,除非你们在这里把我打死!”
    由于我坚持不跟他们走,摩托车也不方便强行押我走,最后他们商量决定,叫一辆出租车押我回去。出租车叫到了,几个大男人把我拖到出租车后座上,朋信忠和程学文坐在我的左右,反拐着我的双手,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我声嘶力竭地骂着程学文说:“程狗子,你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回去了我死给你看,得到了一个死尸你还要坐牢……”
    程学文说:“日妈的格老子,就是死尸我也要拖回去,比让别人搞好!”
    我为了气他,故意嘲笑着他说:“程狗子,你个哈儿,鬼样的人,你配我吗?我告诉你,这几天,我天天被别的男人搞,我帮你戴了一个大大的绿帽子,哈哈哈——”
    程学文脸都气白了,反手就给我一巴掌,朋信忠忙用手挡住程学文的手,说:“别打了,别打了,你越打,她越气,更要向外跑,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吧。”
    程学文翻着白眼,胡子都气得颤抖着,反复骂着:“日妈的格老子,日妈的格老子……”
    见他气得不成样子,我就越解气,我继续气他,说:“我宁愿让别的男人搞,就是不让你程狗子搞,死了也不让你程狗子搞!你程狗子是个畜牲,这辈子生不了儿子,断子绝孙!”
    程学文是个笨嘴笨舌的人,一受气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反复骂着,日妈的,格老子。
    就这样,我的再次逃跑以被抓回而告终,怪就怪我大意失荆州,不该到厂外吃早餐。我后悔自己的大意,也感叹自己的没经验。我清楚,这一次被抓回,将会引来更加严厉的管控和毒打,我的逃跑之路将困难重重。除非是死,也许我再也没办法离开程狗子。可是,我不能死!我还有个失踪的母亲,无论如何,我这辈子一定要找到她,为她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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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7-17 17:38:36  更:2022-07-17 1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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