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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艾滋病长篇小说《都是爱情惹的祸》连载[第2页] |
作者:杨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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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所以,我在这科里,占有着一席不可缺少、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掌声鼓励。”李闽生自己拍起了双手,“所以,你们都要听好,记好,既要用左耳听,又要用右耳听,因为左耳听力强,尤其是带有感情色彩的;但是右耳记得牢,它把信息传到左脑。随着年龄增长,左脑记忆比右脑强。” “哈哈,你是用右耳听老婆的话,左耳听领导的话吧?” 护士小王说。 李医生突然仔细看着护士小王的脸,护士小王赶紧摸了自己的脸,李医生说:“哎哟,不得了,你右边鼻唇沟(鼻翼两侧的沟)深,左边的浅。” “哈哈,小王得偏瘫了。”孙子兵很开心。 “去你的。”护士小王打了一下李闽生,“你的才一边深,一边浅。” “大多数人都深浅不一,又不是你一个人,怕什么?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是麻子,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绝大多数人的鼻尖都向左偏,不信你们摸摸看。” 这些人就都摸鼻子,摸完,一个个都笑了。 “两个鼻孔还轮流呼吸,4小时一次。用右鼻孔呼吸时,大脑容易兴奋,神经处于紧张状态;情绪波动时,用右鼻孔;安静时、瞌睡时用左鼻孔。” 每个人又都试自己的鼻子,池青云说:“我的鼻孔是两个一起呼吸。” “你是什么人?全世界就一个。” “哈哈哈哈……”池青云笑着,“你现在肯定是在用右鼻孔呼吸,情绪高涨嘛。” “美国科学家还发现,左脑爱自己,右脑爱别人。有个癫痫病人,医生在治疗时,把左、右脑之间切断了。科学家就拿他做试验,把他的照片和克林顿的照片合成在一起,变成了一张照片,让他看。结果他用右侧视野(属左脑)看,说照片是自己;用左侧视野(属右脑)看,说照片是克林顿。” “嘿嘿,这个有趣。” 池青云说。 “然后科学家就得出结论,人的左脑辨认自我,右脑辨认非我。人的自我感知对人的内省、知觉等等的认知能力灰蚕重要,不然,怎么在群体中生活?所以,左脑照顾自己,右脑关照他人,这种生理结构,奇妙地决定了我们的一个道德问题,就是,我爱自己,也需要爱他人。”李闽生说。 “是啊,我们确实需要关心别人。上次有个艾滋病人还托我给他找个艾滋病对象。”池清云说。 “这样就正好,互相不怕传染。”护士小王说。 “哪里?这也不安全,艾滋病有许多类型,很可能又感染上了别的艾滋病。除非一直用避孕套。”池青云说。 “想想艾滋病也可怜,社会上歧视,还得不到轻松的爱情。”李医生说。 “这下不怕死的人又想试试,自己是不是打不垮、拖不烂的钢枪了。”孙子兵嘿嘿地笑着。 |
76 “不是疫苗已经在做人体试验了吗?” 护士小王说。 “但是它是不是安全还很难说。世界卫生组织说,起码还要有10年,才可以广泛使用。我一个朋友的孙女儿,那时候就是吃了试验用的小儿麻痹症糖丸,结果反而还得了小儿麻痹症,瘫痪了。虽然人家陪了钱,但是人残疾了。”池清云说。 “所以,任何试验性的东西都有危险性,一定要到成熟了才可以用。”李闽生说。 “我看有好多研究都带有偶然性,美国研究癌症和老年痴呆的药时,发现肝酶能让细菌变成兰色,结果马上想到可以用这种方法研究蓝玫瑰。英国工党用红玫瑰,有人就建议保守党用蓝玫瑰。”孙子兵说。 王五一直在认真地看小册子,看了好几遍,仔细琢磨里面的意思。一些医学用语,文乎文乎的,文化浅了真看不懂。还有,好多东西都是重复的,可以用省略语的,比如“都是一天3次”,“用法同上”。 也许这就是这一行的规矩?让理解力最差的人也会照着一条条地去做,不会走样。 王五直看得头昏眼花,不过这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谱,做义务宣传员也够了。所以他就不再看了,定了一会神,医生们的谈话就飘入了他的耳朵,他听了好久,不由地由衷佩服,然后忍不住脱口而出,“哇,讲得实在是太好了!李医生真是知识渊博,什么都懂。” 李医生脸上放着光,“嘿嘿,我不经常烧包烧包,他们就不知道我是谁。他们都是大大的知识混子(分子),我不过是个羞羞(小小)的知识混子。”说着伸出右手,用拇指掐在小指上,只露出小指顶端的一点点肉,表示自己的渺小。 “李医生是左脑、右脑都发达,既爱自己,又爱老婆,又爱同事。”护士小王说。 李医生朝王五走了过来,“没事跟他们瞎开心,你那治疗方法都看好了?” “看完了,真是不容易记。看得偷粪瘾发(头昏眼花),医生真不容易,要全背出来吧?” “你还以为啊?所以有病才要到医院里来做正规治疗,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小广告),说是专治性病,顶多给你打几针,钱到手了就不管你了,而且他们也不懂。我们这方法是2000年卫生部推荐的。” “不过好象有些病也是打一针就行了,是不是游医说的,特效药,一针见效?” “就是这个。不过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些性病在眼睛上的呢?孕妇的呢?孩子的呢?蛋蛋上的呢?全身的呢?混合感染呢?并发症呢?不会治了。所以,医生哪就那么容易当啊?那全中国人都可以当医生,医生就不值钱了。” |
76 “值钱,值钱。就因为医生值钱,他们才去赚钱啊。” “也是,外国医生一个人可以养活全家;可我呢,工资还没我老婆高,所以我在家只能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金钱决定地位,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我也真想被人管,那是一种幸福啊。” “不过,前提是要听话,不能得这些病。” “嘿嘿,是啊,是啊。” 王五把小册子递给了李闽生,李闽生顺手把它扔进了抽屉里,然后说:“记不住没关系,了解个大概。先记住自己的病,记得吃药、打针、涂药,就行了。这次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会了,我就是少赚钱,也要把病治好。我反正不出差了,就拿基本工资,等病彻底好了再说。” “这就对了。” “谢谢你,李医生,你服务态度真好。” “木乃伊(没关系)。我对人民一向是热情如火。好好,再见。” 看着王五出了门,李闽生说:“别看是用了化名,叫王五。我这人眼睛毒,见过一面,我都认得出。” “这才坏菜,人家就怕你记性好。以后在酒桌上见到了,一介绍,某某总经理。一看,这不是王五吗?” “那我也要装作不认得,你以为我傻瓜啊?这起码的职业道德,为病人保密,我还是做得到的。嘿嘿,给艾滋病人看病,还要和他们一对一地单线联系,弄得跟特务接头似地。我看也应该左手带着蓝手套,右手举着号志灯,”李闽生右手作举灯状,左手横在胸前,昂首挺胸地唱道:“我吆喝一声,磨剪子来——锵——菜——刀——” “哈哈哈哈,你这哪是李玉和(革命样板戏《红灯记》中的男主角)?明明是磨刀师傅,来接头的。这些都是地下党,你怎么说是特务接头?要在文革,你就完了。”孙子兵说。 “如果来个罪犯,过后你就正好可以指认。”护士小王说。 “根本就不需要我指认,现在科学家又发现了脑指纹了,只要看到现场物证,凶手的大脑就会发出微弱的电信号,叫P300。有个人被冤枉,说是在1978年杀了一个守夜人,判了无期徒刑。结果现在一查,脑指纹阴性,立刻无罪释放。” 池青云这几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她在办班。 不过,从办班的那天起,池青云就可以不上班了,全心全意地办班。可是在实际报名那天,来的人就不完全是报名的人。有的人报了名没来;有的人没报名倒来了。一整天都陆续有人来,陆续接待,安排住宿。住也就是在医院的招待所里,但收取费用,开发票,这些都得池青云去做。会计们都懒得来,他们没办法一直守在这里,大家都有大家的工作。 |
77 池青云每次都会带个助手。然而助手就是助手,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全盘的事都还是要池青云去做的。比如,要到汽车班去预先登记哪一天什么时候,从哪里到哪里派车,做何公干。那些专家们尽管自己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可出来讲课时就要讲排场,要求用汽车接送了。 司机不认得专家,池青云还得随车一道去接。司机们也有意见,你们办班,赚了钱,我们都白跑路,汽油费都不够。 其实办班的钱都交给医院了,池青云他们只拿点工作人员的补贴,一天才5块钱。讲课的人有讲课费,按课时和职称给钱。以前主任级(教授)1小时才10块,主治医生(讲师)8块,住院医师(助教)6块。医院里严格按照规定办事,可外面人家讲课的价格要高好几倍。 池青云就很为难了,这么少的钱请不来人家,也对不起人家,都是她卖着面子去请的人家。所以她就变着法子,把钱弄多一点。比如说谎称晚上有辅导课,给这些老师增加课时。这样的同时,她的助手也会高兴,因为虽然没有讲课,但也“参加”了辅导课,钱也就多些了,这也是按课时算的。 办班结束后,池青云还得根据课程表算出每人的讲课费,做成个表格,连同收的钱、发票本子,送给会计审批,批完了才能领钱,钱领了还得一个个送去。当然这个池青云是用上班时间。 池青云也会在“辅导课”的钱里拿一点给司机,以后有活喊他们时,他们的脸色会好看一点。但池青云把这些表格都复印了一份留着,上面注明了每一分钱的出处,领钱的人都要在上面签字。以后要有什么扯不清的,她就可以拿出来。 现在好了,讲课费都涨价了,半天的课下来,也能弄个一、两百的。大家都笑嘻嘻的,池青云的工作也好做了。这当然不能和那种正儿八经的讲课比,人家一次课5百、1千、1万的都有。 池青云这次带的助手是护士小王。在下午没病人的时候,她就和小王到医院对面的文化用品商店去给未来的学员买本子和笔。当然池青云都挑最便宜的,贵了,成本高了,医院就亏本了。再有,办班收费太高了,有时人家就不来了,说单位效益不好,没法报销。所以池青云就压缩一切开支。 可小王却和营业员谈起了交易,她问:“你能不能把这发票多开两百块?” 营业员说:“可以啊。” 池青云不明白护士小王在干什么,到出了商店,护士小王才说:“我们都很节省,许多用的东西都从家里带来的,比如茶叶、粉笔,什么的。已经为医院节约了很多了。这两百块,我们一人100。” |
78 池青云这时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这发票到医院就可以多领出200块。池青云觉得护士小王好那个,怎么会动这个脑筋?她感到很意外。不过池青云觉得自己也很软弱,竟没能制止护士小王的行为。这个时候需要很大的勇气,几乎没人有这个勇气。因为有这个勇气的人,别人会认为头脑不正常。 后来池青云真的拿了这100块。这件事让池青云后来一想起来就羞愧难当,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好贪财,贪那不义之财。虽然这社会上没有什么完全干净的人,但她力求自己稍微干净一点,起码她的内心会好受一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一个好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池青云最清楚,她也希望有钱,有了钱了,她就可以周游世界了。这是她一生最大的理想。她就是想跑遍全世界,看看人家是怎么过的,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她好羡慕三毛,能到处流浪,那难道不是一种幸福? 可池青云内心很脆弱,脆弱得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就就极其地不安,极其地不舒服,极其地内疚,极其地后悔。她力求她的钱,都可以放到桌面上,当然只是尽量。开药的回扣她也拿了,只是尽量少拿而已。所以她深深地不安,有时都想辞职不干了。她没法挣脱得出来,唯有离开这个岗位。 学习班终于开班了,来了40几个人。有的是院长;也有的4、50岁了,戴着老花镜;还有很年轻的护士;竟然还有幼儿园的保健医生。不过池青云都一概欢迎,对于医学知识的传播,尤其是现在艾滋病的宣传,最好是人尽皆知。能从娃娃抓起就更好,虽然有些话题不适合他们,但他们知道有艾滋病这3个字总比不知道好。 学习班是在医院的办公楼里进行的,那里有教室。从医院的大门口就沿途贴了标示,指明最终的报名地点。 下午是别的专家的课,池青云随车去把他接来了后,就还在报名处待着,因为这时,还有可能陆续有人来报名。池青云闲着,就抓紧写艾滋病的科普文章。这是报社约她写的,她已经写过好几篇了。这样的文章反复在报纸上出现是好事。 池青云不可能每次都把以前的文章拿去,谁好意思那样做?她就从不同的角度来写。比如,“什么是艾滋病?”、“怎样预防艾滋病?”、“艾滋病的治疗”、“艾滋病患者的身体保养”等等。 池青云正写着,林洁来了,那个19岁的舞蹈系的学生,她还记得她的名字,还认得她,她给她的印象太深了。池青云感到很意外,但同时又很高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洁说:“我到皮肤科找你,他们都说你在这里。我就根据路标,一路找到这里。” “找我有什么事?” |
79 “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说说,我实在闷得慌,又不能找别人说,只好来找你了。我知道你忙,我没有打搅你吧?” “没有,没有,我现在正好没事。”池青云叫林洁坐下,然后仔细端详了她一会,说:“气色还不错,就是稍微瘦了一点。” 林洁叹了口气,说:“怎么能不瘦?谁遇到这个问题都会瘦。”然后又苦笑了一下,“减肥呢。其实我现在好想胖得跟肥猪一样,只要健康就行。要一副苗条的身材,有着这样的病有什么用?” “胖得跟肥猪一样也是病,他们也并不快乐呢。世界上的病有好多种,得病的人都很痛苦。比如白血病。” “不过,白血病搞造血干细胞移植就完全可以治好。” “可是,哪有那么多人捐献?即使有了,还要配型相同才行。得了病,哪有那么舒服的?所以,许多病人都只能在等待中。而且有的人很快就会死亡。还有老慢支,就是肺气肿一类的病,死的人也很多,和艾滋病的死亡率并列第4。再有尿毒症,也是有不少人的,他们要每星期去做血液透析3次,等待肾移植。可以说他们的生活质量还没你高,他们也都非常痛苦,比你现在要痛苦得多。可他们都活着,有的人还是很快乐地活。” “人为什么要得各式各样的病呢?我以前真应该报考医学院,当一个医生,来好好研究这个问题。说不定我学了医了,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人生本来就有许多未知数,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比如我,本来虽然对生活不是感到很满意,但也还能凑合着过。可后来发生的事,真是让我生不如死,我当时的心情,就像你知道自己得病后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看,不是吗?所以还是要靠自己来战胜自己,没人能救得了你。作家周国平就说过,我们在世界上是孤儿,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没人帮得了我们,只有靠咱们自己。这就需要我们面对现实,不能老是想,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假如一切都像以前那样多好?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没法逃脱。剩下来的就是,我怎样才能过得更好?” “但你那不是得病,你的身体是健康的。” “可那要比得病更摧毁人的意志,得病还有治好的可能;可那是心死,心死了,人就没有希望了,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可以说,以前的我死了,现在的我重生了。” “有那么严重吗?” |
80 “是的。” “你真的很了不起。” “不是了不起,是没办法。事情就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办?那当然就只好正视它。人生在世几十年,悲苦凄切也是过,快乐欢笑也是过,你会选择哪个呢?当然会选择后者。” 林洁点了点头,眸子里闪现出了些许的热望。 “其实每个人都不能保证他一直活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有个天灾人祸,比如出车祸了,遇到歹徒了,突然脑溢血了,心肌梗死了,一下子就完了,都来不及对亲人说句话,来不及安排后事。起码存折放在哪儿要让家人知道吧?” 林洁笑了起来,这是她得知自己得病后的第一次笑。她居然还能笑得起来。她这会儿觉得日子没那么可怕了,没那么绝望了,是啊,谁知道自己过得了今天,就能过得了明天? “但是,我们就很幸运,我们都还活着,起码我们这会儿都还活着。我们为什么不为我们现在活着而开心呢?为什么要为以后的死而悲伤呢?哪个人不死?人人都要死,可人人都在快乐地活着。有许多人说不定都会死在我们前头。” “我小学的一个同学就死了。” “我的同学也有不少人死了,他们都不是艾滋病,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在我死前,给我一天的时间,等我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再死。比如说存折本在哪儿,密码是多少。最怕的就是突然的死。” 林洁又笑了,她觉得主任很有意思,老是提存折本。 “其实我觉得知道自己的归期,比盲目乐观,瞎混要好。比如说,某个女人,昨天还迟到、早退,跟领导顶牛,和同事不痛快,回家跟丈夫过不去,拿孩子出气。可今天突然就要死了,她再也无法挽回生活了,再也不能重新来过了,再也不能好好地过了,她这时会怎么想?” “是的,当人想到死的时候,就会对生活有一种完全不同的认识。” “假如我只有10年,我会怎样安排生活?假如1年,假如一个月,假如一天。你知道吗?我现在把我的生命定为假如一天。” 林洁惊异地问:“为什么?” “因为实际上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我这样定,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活,活得更开心。我明天都要死了,还计较什么?饶恕一切吧,宽容一切吧,多给人爱吧,让心中充满阳光吧。” 林洁很吃惊,她还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论调,这么个活生生的、有地位的、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工作努力的人竟会是这样想的,也许这就是她能战胜自我的法宝? “我的遗嘱早就写好了。我的东西该怎么处理,我的遗体该怎么处理,我的财产归谁,也都安排好了。我可以说,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轻松地去死,没有遗憾。这样不比人突然死了,家里人瞎抓,为了这件事打官司,那件事打官司强?我自己的后事自己处理。我生前就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死后也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安排。” |
81 林洁看主任讲着自己的死就像讲着别人的事一样,还这么井井有条,不由地佩服起来。 是啊,人都有一死,怎样安排自己的后事,还很少有人在健康的时候就安排好。林洁呆呆地看着主任。也许这样的人才最快乐?她把什么都丢开了。是啊,有什么丢不开的?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中国人就忌讳谈死。其实认真地看待死,就能很好地活。我死都不怕,还怕活着?蚁蝼尚且偷生,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活?每天我过完一天,就对自己说,我今天又活了一天了;每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很高兴地说,啊,我又醒来了,我又可以开始美好的生活了。” 林洁从来不知道一个医生,一个主任会讲出这样的话,假如一个七老八十的人这样说,情有可缘,因为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如果一个悲观的哲学家这样说,有可能是他的世界观的问题;但这个主任这样说,说明她的思想里面有很深的东西,这东西吸引着林洁。 走到这一步了,想到这里,林洁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哦对了,你妈妈知道不知道你的病?” “不知道。我不想让她受刺激。我是她惟一的希望。她知道了一定会垮了。”林洁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暂时不说也好,但你要好好地保护她,不要让她也被传染上。其实不光是她,还有你周围的所有的人。” 林洁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现在知道生命的宝贵,我会小心地爱护每一个生命的。” “生命有时又是脆弱的,一个不小心,它就完了。所以我们应该像对待手中的玻璃瓶那样来对待它,珍惜它,呵护它,它才不会破碎。” 正说着,护士小王进来了,她说:“特大新闻。我刚才到科里去拿东西,听他们说,今天早上,在医院垃圾箱里捡到一个小孩。” “死的,活的?” 池青云问。 “当然是活的了。医院每层楼的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不是有个垃圾口吗?今天早上,工人打开一楼外面的垃圾口的铁门,准备把垃圾清理掉,用车子拉走。可还没开铁门,就听到里面有婴儿的哭声。工人好奇怪,忙开了铁门,进去一看,还真的有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工人不知道孩子怎么到了这里,就把孩子抱到了妇产科。 “医生一查孩子脚上挂的牌子,就知道是哪床产妇的孩子了。去严厉问了那产妇。原来孩子被查出有梅毒,是妈妈传给他的。医生曾跟家长谈过,孩子可能会出现的病症。他们就以为孩子废了,就不想要了。男的趁医生、护士不注意,晚上偷偷地把孩子从5楼的垃圾口扔了下去。这孩子真是命大,垂直从5楼掉到1楼,没有摔死、摔伤,还在垃圾堆里过了一夜,没有冻死。” |
82 “哼,大人风流,得了梅毒,传给了孩子,就已经殃及了无辜了;不但不给他治,还把他扔了,用这种极残忍的手段。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池青云忿忿地说。 “哇,天底下竟有这种事?我就是小猫小狗也舍不得扔啊。”林洁忍不住说。 “医院里经常有人扔孩子。特别是孩子得了一个病,要花很多钱才能治好,或是根本就治不好的。家长就跑了。” “是不是因为太穷?”林洁问。 “有可能,这是一个方面。人在太穷后,就会变得对生命冷漠。不冷漠又怎么办呢?带回家也没活路,不如放在医院,也许会有好心人能救孩子。我真希望我很有钱,这样就可以把人家丢在医院里的孩子都收养在家里。” “其实有钱的人要是能收养他们的话,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但是这种把孩子扔到垃圾箱里就是蓄意谋杀了,这和农村里把生下来的女孩淹死一样。在贫穷和愚昧的环境里,生命必然得不到尊重。农村的老人也是弱势群体,他们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到什么时候,中国的福利能照顾到这些人群时,中国就真正地强大了。” “哎,主任,我今天还有点事,能不能早点走?”护士小王又是甜甜地笑。池青云只能批准。护士小王走后,她们还是接着谈。 “你看,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我们不光要拯救我们自己,我们还要去拯救受苦的同胞。现在中国就有很多艾滋病孤儿,能让他们健康成长也是我们大家的责任。我觉得,老想着自己,不见得快乐,想着点别人,自己做一点努力,就让许多人受惠,那种快乐,是无穷尽的。” “我懂了,难怪你那么乐观,可以摆脱自己生活的阴影。你和我妈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她是彻底地享受,完全为自己,不受任何拘束。” “其实,我们应该给自己一点拘束,来自内心的拘束,这就叫作自律,自己让自己做好人,然后得到快乐。这是没有内疚和自责的,是最单纯的快乐。你看有许多西方人,自己有那么好的日子不过,要到贫穷、落后的国家去为那里的人服务,他们就是想做一些让自己高兴和快乐的事。既然我们是生活在社会中,就不可能脱离这个社会,人是需要社会的认同,需要社会的接纳的。当我们把这一切都做得比较好的时候,我们就感到了愉快。你看人际关系不好的人,都不快乐。” |
83 “我觉得你像个哲学家,也像个心理医生。” “哲学家谈不上。一个好的医生,应该有心理医生的素质。不然医术再高也没用,别人不相信他。病人有时对医生有一种依赖。那是一种对权威的依赖,一种无助时的渴望。他喜欢医生,就会听医生的话,治疗就会有圆满的结局。” “就像现在我对你。” “是的,这种关系的建立很重要。不然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即使是随便聊聊也很重要。虽然你现在还不需要治疗,但是从现在起的保护就很重要。” “奥,我也要问你,我现在还住在学校,不会影响到别人吧?” “不会,只要你注意不要让血弄到别人的伤口上就行了。艾滋病的病毒在空气中,几十分钟就会死。” “我这几天都没上课,天天在街上逛,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晚上就只能还回宿舍睡觉。” “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你不是喜欢跳舞吗?为什么不去跳?还应该继续去上课。人在高兴的时候,抵抗力会提高。现在就是你的抵抗力在和病毒做斗争的时候。如果你们一直打个平手,或者还稍微强一点的话,你就一直不发病啊,完全是个健康的人。” “可终究是会发病的。” “这就要看你的保养了,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不要太劳累,争取不生其它的病来削弱抵抗力。比如保暖,不感冒;吃东西注意卫生,不拉肚子等等。也有的人保养得好,多年都不发病的。” “我希望能够那样。” “你在保养的同时,科学也在发展啊,也许过了几年就有很好的药呢?现在的鸡尾酒疗法就是可以让病人改善症状,而且价格也便宜了。” “什么是鸡尾酒疗法?” “就是同时吃几种药嘛。外国人喝的鸡尾酒,是把几种酒掺在一起。这个说起来还有个故事呢。以前酒吧有个女招待,专门给人调酒。那天客人太多了,她忙不过来,就拿来一把鸡尾巴上的毛,把各种酒在杯子里倒好后,放上一根鸡毛,让客人自己去搅拌。结果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法好,有新意,就喜欢上了这方法。从此,这种混合的酒就叫鸡尾酒。提出这个疗法的是个华人,叫何大一。你看,这就是中国的传统了,中医都讲究配伍的,许多药同时用。” “我现在要不要吃什么药?” “不要,你现在的抵抗力还可以对付它,所以你现在是健康的。到你对付不了它的时候,再吃药,用药物来对付它。药物虽然不能杀死它们,但可以控制它们的数量。它们数量少了,不就又像你现在一样了?” |
84 “真希望病一直不发。” “我这个学习班你可以来听听的,反正你这几天也没上课,等你听完了再去上课,也不迟。” “好的。”林洁点点头,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有个很要好的小学同学,在宾馆当服务员。她好象情绪不太好,有时有好多话想对我讲,但每次都忍住了。有次她脱口而出,说她们都是慰安妇,还说,有人在电视上。” “是她们在电视上?” “不,是男人。” 池青云沉默了。 池青云的态度大大出乎林洁的意料,她以为她说出这个主任会吃惊。以主任这么正直的人,一定会对某些事看不惯的。可主任没反应,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池青云才叹了口气,说:“她们也都是自愿的,没人可以强迫她们。这其实就是个社会问题。妇女就业困难,导致了她们委曲求全。这也是艾滋病发生的温床。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只能见一个,救一个;救一个,也就是救了一片。” 林洁不知道主任为何是这个反应。然后两人就又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池青云先开了口,“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劝她来查一下。” “但是我怎么讲呢?我又不能说我有,也不能说怀疑她有。” “现在都可以用假名来查的,医生也会保密。你就写封匿名信给她吧,说是为她好,建议她来查一下。” “这个方法好。” “社会对这个病太歧视了。一个是不了解,太恐惧了,以为挨挨就会得病了;一个是道德的观念,认为得病的都是在外面胡来的。不管什么原因得病的,谁也不愿意得病。病人就该得到大家的关怀和照顾,而不能区分他得的是什么病,怎样得的病。” 池青云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情绪,恢复到一个医生所有的那种对病人都一视同仁、不夹杂个人感情的秉公态度。这就很有点宗教的味道,虽然还没到“打了左脸,再把右脸伸过去”的程度。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所以我们要努力。如果我们大大地宣传,慢慢地,人们就会和我们的想法一样了。这实际上是个良性循环,人们对这病不歧视了,大家就敢公开自己了,就敢去检查了,也就会减少传给别人的机会。” “是啊,现在得病的人压力太大了。” “对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的爸爸?” “我爸爸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你妈妈后来就没有再结婚?” |
85 “没有。” “她一个人带你真不容易。” “是啊,可是我现在又得了病。”林洁的眼圈红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母亲,我们也要坚强地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对不对?‘为了的母亲的微笑,为了的大地的丰收’。” “要不是为了我妈妈,我早就自杀了。” “是的,我们的生命有时不完全属于我们自己,所以我们不能太轻易地对它做出舍弃的决定。我们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为别人活着。有时我们杀死了自己,就同时杀死了好几个人。我们就成了杀人犯,杀的还是自己最亲爱的人。我们能忍心吗?我们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让亲人都从我们这儿得到快乐。” “好的。”林洁含着泪笑了。 第二天上午是池青云的课。林洁按时到了。 “今天我们来讲电视连续剧。”池青云走上讲台,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学员一片哗然。“是4集连续剧。1,午夜凶铃。2,嫌犯现身。3,缉拿真凶。4,追根求源。” “第一集,午夜凶铃:两个怪病初露端倪,同性恋发病四起硝烟。 预警一,70年代刚果就有人得病,一半是女人。 预警二,海地是一个岛国,穷,70年代末80年代初,有越来越多的小伙子看病,或者找神甫,他们认为是美洲的同性恋带来的病,他们不承认自己有同性恋,也与多名女人有染。到80年代,死人成倍增加,海地人居住区人都吓得走光了。 预警三,78、79年,美国同性恋社区的医生发现,男同性恋抵抗力越来越低,得了肝炎、性病,及多种病毒感染,还有寄生虫等等。治不好,已死了五个。后来发现有100多个病人。 硝烟一,80年10月,美国的迈克(Michelael D. Gottlieb)医生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病人,他31岁,嘴里和食道里有严重的白色念珠菌感染,血液中CD4+细胞快到零了。病人极度疲劳、喘气、干咳、高热、大汗。后来查出来他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肺炎:卡氏肺囊虫肺炎。 卡氏肺囊虫平时就在人肺里,但健康人不得病。器官移植(用了降低抵抗力的药)后,放疗后,晚期癌症,或先天缺乏抵抗力的人,才会得病。但这个人年轻力壮,为什么得病? 硝烟二,没几天,另一个医生维斯曼(Weisman)也接连发现两个病人。81年初,又有第四个、第五个。这些人全是男同性恋。 |
86 迈克感到不对头,赶紧向医学界发出警告,但没人理他,他又向亚特兰大的疾控中心,CDC报告,引起了关注,1981年6月 5号,在周刊第三十卷第一期,发表了他的《卡氏肺囊虫肺炎--洛杉矶》。报道了5例男同性恋者,由于免疫缺陷而患卡氏肺囊虫性肺炎(PCP);不久,杂志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发表了迈克等人的报告。 疾控中心CDC是全世界一流的流行病控制和研究机构,有钱。负责对流行病发出警告,找到病因,控制传播,扑灭疫情。每星期发表《发病率与死亡率周报》(MMWR),报告全美121个大城市疾病发生、流行以及死亡情况。 硝烟三,另一个皮肤科医生奥尔维(Alvin Friedman-kien)也向疾控中心CDC报告,另一种极为罕见的病,卡波西肉瘤(kaposisarcoma)突然爆发。卡波西肉瘤最早由匈牙利医生卡波西(Morit Kaposi)1872年报道,是一种多发性的恶性肿瘤,由血管增生导致,多发生于50岁以上的男人,与抵抗力下降有关。其实,就是在发病很高的东欧、地中海、撒哈拉非洲,老年男人也很少得病。 81年4月,奥尔维发现的两个病人都是小青年,也都是同性恋。他就写信问其他医生,有没有这样的病人?结果,几天内他就搜集到30多个,而且,所有病人都是男同性恋。 疾控中心接到报告后,就去调查,发现这个病和卡氏肺囊虫肺炎有关系。同年7月3日,又报道了在男同性恋者中发现的26例卡波济氏肉瘤(KS)患者。疾控中心发表第二篇文章,是奥尔维的《男同性恋中的卡波西肉瘤和卡氏肺囊虫肺炎》,引起了国际医学界的轰动。疾控中心发出警告,男同性恋可能会出现这两个病,及其它抵抗力降低的病。 硝烟四,法国的柔斯(W.Rozenbaum)医生也发现了好几个卡氏肺囊虫肺炎病人,81年6月,又发现一位空哥有这病。 第二集,嫌犯现身:常人感染定名艾滋,输血得病疑为病毒。 至此,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病可能不光在美国,而是一个世界性的流行病。 81年12月1号,疾控中心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男同性恋调查,发现得病的都有许多性伙伴,都在大城市里,得出结论:这是一种性传播疾病。后来世界卫生组织也将12月1号定为世界艾滋病日,1988年12月1日是第一个世界艾滋病日。 后来发现,没有同性恋的吸毒者,也有这病;81年底,旧金山一个孩子大量输血后得病,查到供血者时,供血者已经死亡。 |
82 “哼,大人风流,得了梅毒,传给了孩子,就已经殃及了无辜了;不但不给他治,还把他扔了,用这种极残忍的手段。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池青云忿忿地说。 “哇,天底下竟有这种事?我就是小猫小狗也舍不得扔啊。”林洁忍不住说。 “医院里经常有人扔孩子。特别是孩子得了一个病,要花很多钱才能治好,或是根本就治不好的。家长就跑了。” “是不是因为太穷?”林洁问。 “有可能,这是一个方面。人在太穷后,就会变得对生命冷漠。不冷漠又怎么办呢?带回家也没活路,不如放在医院,也许会有好心人能救孩子。我真希望我很有钱,这样就可以把人家丢在医院里的孩子都收养在家里。” “其实有钱的人要是能收养他们的话,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但是这种把孩子扔到垃圾箱里就是蓄意谋杀了,这和农村里把生下来的女孩淹死一样。在贫穷和愚昧的环境里,生命必然得不到尊重。农村的老人也是弱势群体,他们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到什么时候,中国的福利能照顾到这些人群时,中国就真正地强大了。” “哎,主任,我今天还有点事,能不能早点走?”护士小王又是甜甜地笑。池青云只能批准。护士小王走后,她们还是接着谈。 “你看,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我们不光要拯救我们自己,我们还要去拯救受苦的同胞。现在中国就有很多艾滋病孤儿,能让他们健康成长也是我们大家的责任。我觉得,老想着自己,不见得快乐,想着点别人,自己做一点努力,就让许多人受惠,那种快乐,是无穷尽的。” “我懂了,难怪你那么乐观,可以摆脱自己生活的阴影。你和我妈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她是彻底地享受,完全为自己,不受任何拘束。” “其实,我们应该给自己一点拘束,来自内心的拘束,这就叫作自律,自己让自己做好人,然后得到快乐。这是没有内疚和自责的,是最单纯的快乐。你看有许多西方人,自己有那么好的日子不过,要到贫穷、落后的国家去为那里的人服务,他们就是想做一些让自己高兴和快乐的事。既然我们是生活在社会中,就不可能脱离这个社会,人是需要社会的认同,需要社会的接纳的。当我们把这一切都做得比较好的时候,我们就感到了愉快。你看人际关系不好的人,都不快乐。” |
83 当疾控中心警告可能血液传播时,许多输血者已经出现症状,卖血的也多是穷人,10元,20元就卖。疾控中心开始想到它是病毒。 美国的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ititute of Health,NIH),是全世界最大的医疗科研机构,它有13个国家级医学机构,1420个现代化实验室,540 张病床,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医学图书馆。81年的预算费用是60 亿美元,为联合国的4倍。其中1/4用来研究癌症,所以它里面的国家癌症研究所最强大。 82年2月疾控中心找到罗伯特(RObert C.Gallo)博士,希望他能参加寻找这个新病毒。 罗伯特在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病毒学家,80年发现了第一种人类逆转录病毒——人T细胞白血病病毒(HTLV)。 人、动植物、细菌、病毒的生长,繁殖,离不开遗传物质。遗传物质,是先把图纸变成操作图纸,再由操作图纸指导工地建筑。也就是说,由脱氧核糖核酸,先复制出核糖核酸;再由核糖核酸,合成蛋白质(DNA转录RNA,RNA合成蛋白质) 但这个白血病病毒不同,它只有操作图纸,没有原来的图纸,但它有个特殊的复印机。它在进入人体后,利用人的原料,经特殊的复印机,把操作图纸反向复印出原来的图纸,并把这图纸接到人的图纸上。人体就帮它复制出操作图纸,给它制造蛋白质。它再组装自己。它就这样借鸡生蛋,一代传一代。 这个反过来的异常程序,叫逆转录;这个特殊的复印机,叫逆转录酶。也就是说,核糖核酸通过逆转录酶,复制出脱氧核糖核酸;脱氧核糖核酸再复制出核糖核酸;核糖核酸再合成蛋白质(RNA通过逆转录酶,逆转录出DNA,再由DNA转录RNA,RNA合成蛋白质) 但他声名太大,又瞧不起同性恋,这个新病还太复杂,太恐怖,他不干。 但3个月后,情况发生了变化。82年6月,疾控中心发现,一个不吸毒,不是同性恋,输入凝血因子的人,也得病了。他59岁,有血友病,要定期输入凝血因子。血友病是遗传性疾病,因为先天缺少凝血因子,而容易全身出血,导致死亡。 一份凝血因子要1000到2000个人献血。在生产这类制品时,血液都要经过严格的过滤,细菌和其它的病原微生物都可以被过滤掉,唯一能通过的只有病毒,这就肯定了这个病只能由病毒引起,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后来,又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推测可能是病毒,而能引起抵抗力下降的病毒,已知的有单纯疱疹病毒、巨细胞病毒以及人类疱疹病毒(EB病毒)等。但经过两个多月的研究后,发现并不是这些病毒。于是猜测可能是一种新病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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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这是一种新病,有一系列抵抗力下降的症状,82年9月,疾控中心把它命名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 syndrome),简称AIDS,根据AIDS的发音,中文翻译为:艾滋病。这里所说的获得性,是和一种罕见的‘先天免疫缺陷综合征’相区别。就是说,它是后来得的。 法国也发现,有几个死亡的病人并不是同性恋,也不是血友病,其中有三个在非洲长期生活,可能有多个异性性伙伴,另一个在海地输过血。 而且罗伯特发现的病毒是在白血病的非洲人身上找到的。这种白血病,是T淋巴细胞疯长,而又不成熟,导致抵抗力下降。他就认为,艾滋病很可能就是这个病毒的变种。他这才有兴趣来研究这个, 法国医生也在为同性恋的病头疼,但法国当局并不关心。医生就到巴斯德研究院找鲁克(Luc Montagnier)教授。鲁克是病毒学和病毒肿瘤学系主任,也是世界病毒权威,1982年11月,他开始研究艾滋病。 巴斯德研究院是全世界微生物搞得最好的,1888年11月14号由巴斯德创建,不依靠政府、国家,完全靠捐赠。巴斯德自己发明了狂犬病疫苗;他的学生柔克(Roux)发明了白喉抗毒素,开创了计划免疫的新纪元,救了几百万儿童;这里也出了许多人物。 伟大的微生物学家叶尔孙(Yersin)发现了鼠疫杆菌;美其尼克(Metchnikov)发现了白细胞会吃东西(吞噬现象),并创立了细胞免疫学;卡尔米特(Calmette.A)发明了蛇毒抗血清,拯救了无数人;尼克儿(Nicolle.C)发现了斑疹伤寒的传播者,得了诺贝尔医学奖。得奖的还不止他一个。 第三集,缉拿真凶:逆转病毒破坏淋巴,免疫缺陷摧毁人体 82年12月,有个小伙子来看病,他叫布柔(Bru),颈子上有许多肿大的淋巴结,也是个同性恋,有多个性伙伴。医生就切除了他的淋巴结,并把淋巴结它切成四块,一块送给鲁克。83年1月3号,在“狂犬病楼”的一间小实验室里,开始培养这块淋巴结。这间实验室后来就叫布柔(Bru)室。 白血病病毒,逆转录病毒可以使人得白血病,破坏人抵抗力,那么艾滋病也破坏人的抵抗力,也一定是逆转录病毒,就一定能找到逆转录酶。 研究院大量培养这块淋巴结细胞,让它们繁殖。可两周后,刚刚发现了逆转录酶,细胞就全部死了。这不对啊,如果它是白血病病毒的亲戚的话,应该会引起细胞大量异常增生才对。 |
85 这一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新病毒,它是使淋巴细胞死亡来引发艾滋病的。他们又把健康的淋巴细胞放到这个培养液里,结果,又出现了逆转录酶,随后又是细胞的死亡。最后,他们弄出了这个病毒,与白血病病毒比较,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后来弄清楚了这个病毒的真面貌,给它画出了“标准像”。 1983年,法国巴斯德研究所肿瘤病毒室主任蒙嗒尼尔(Montagnier)从一名淋巴结病综合症的男同性恋的淋巴结中,找到淋巴结病相关病毒(Lymphaenopathy Associated Virus,LAV); 1984年,美国国立肿瘤研究所从病人血中,找到逆转录病毒,它侵犯淋巴细胞,叫嗜人TH淋巴细胞三型病毒(Human T-Lymphotrophic Virus,HTLV); 这两种病毒是同一种病毒的变种,又叫LAV/LTLV。 1984年,美国国立肿瘤研究所也从病人血中找到逆转录病毒。 1986年7月25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公报,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决定,把该病毒叫作“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mu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简称HIV;中国人把它叫作艾滋病病毒。 病毒属于反转录病毒科,慢病毒属,灵长类免疫缺陷亚属,人类慢病毒组。不同地区流行不同的亚型;同一亚型在不同地区也有差异,它们有10%地方的不同。 根据艾滋病病毒的基因特征、生物学特征和进入细胞所利用的受体特征将其分为基因型、生物型和分子型。 基因型:根据基因差异,分为1型和2型。 1型又分为M、O、N亚型组。M亚型组包括A1、A2、B、C、D、E、F1、F2、G、H、J、K亚型。O亚型和N亚型很少见。 2型又分为A、B、C、D、E、F、G亚型,它的生物学特性与1型相似,但毒力较弱,感染导致的病程较长,症状较轻,但仍无治愈的可能。2型主要局限于西部非洲和西欧,北美也有少量报告。 全球流行病毒以1型为主,中国中原地区多为1型里的M亚型组里的B亚型,国外很多地区多是C亚型。 病毒为20面体,直径150毫微米,表面有72个刺突,长在一层薄的类脂膜上,可使人产生抗体。病毒核心为锥状,有核壳蛋白,内含单链核糖核酸(RNA),有9700个碱基对,9个基因。 病毒从皮肤破口或粘膜进入人体血液,专门攻击CD4+淋巴细胞。人体会发生多种难以治愈的感染和肿瘤,最终导致死亡,病死率几乎达100%。 |
86 病毒还会侵犯神经系统,引起脑组织的破坏或感染,导致各种中枢神经系统的病变。 第四集,追根求源:猴传猩猩体内变异,人吃猩猩染上艾滋。 那么这个病毒是从哪儿来的? 在喀麦隆调查中,有一种艾滋病毒与猿猴免疫缺陷病毒SIV(simi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es )大小,组成基本相同,这种艾滋病毒可能是从猿猴免疫缺陷病毒SIV进化来的。猿猴免疫缺陷病毒广泛感染,部分群落29%-35%。 最早实际感染的是白眉猴等猿猴,后跨种感染给黑猩猩,但是这些白眉猴,黑猩猩自己不发病。其中一些在黑猩猩体内继续变异,变到能感染人类,50年前传给人类,变成艾滋病,由于当地一些人吃黑猩猩,在与黑猩猩密切接触中感染艾滋病,然后通过性,血液,等传播。 林洁就真的来听课,她向班长请了假,池青云也给她开了病假条。当然是开别的病,帮她一起撒谎。池青云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她那天只是在江边随便翻了一下,后来就再也没翻过了。不过现在,她开始系统地认真听课了。是的,为了母亲,她得活着,还要活得更好。 林洁在学习班听着课,一听到主任的课,她就会开心。主任完全不像一般老师,所以她经常哈哈大笑。比如,主任说:“我们避开道德不谈,光谈男女关系。就算以前没有艾滋病,可还有别的麻烦,那就是孩子。有的女人是真有孩子,又不愿打掉。那么,没结婚的人好办,结婚就是了。可是已经有了家的人就麻烦了,怎么收拾这婚外的烂摊子?也有的人是别有用心,故意说自己怀孕了,而达到一定的目的。比如,当年的那个骆驼祥子不就栽在了虎妞的手里?谁叫他自己不争气? “不过那个时候没办法,没有避孕套。现在好了,用上了避孕套,一切麻烦都免了。你虎妞说你怀了孕来找我,八成是别人的野种吧?我和你在一起可都是上了保险的,栽不到我身上。我还有事,拜拜了。虎妞就没辙。 “现在,有了艾滋病,用上避孕套就是双保险啦。不但可以免掉扯不清的孩子纠纷,还可以保命。你说当年设计这东西的人哪会料到有今天的结果?这玩意会对人类有如此大的贡献?当年只想不让孩子出生,用来减少人口;现在却用来保命,让人口增加。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东西,会是目前防止艾滋病最好的武器呢?我们从道德上,总喜欢说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但你要全球的人都守住道德是不可能的。还没等道德深入人心呢,全世界的人就都死光了。 |
87 “所以现在不得已,只好先保命吧,用避孕套吧,先把这股急剧蔓延的病控制住吧,然而再谈点别的。泰国的经验表明,鼓励用避孕套,并没有鼓励不道德的事。社会的风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坏。可见,坚持道德的人和不太注意的人,都在社会中占一定的比例,不会因为你禁止或鼓励,而有所改变。 “所以,我看,当务之急,是在各大电视上不断跳出男女在一起的画面,然后配上话外音焦急地喊道:‘用避孕套,用避孕套’。 原来正规的医学课也可以这么好听,和听故事一样。最初林洁就是因为数理化不好,才考的文科,考舞蹈。如果老师上课都是这样,她也会考理科,也许现在就是科学家或医生了,也就不得艾滋病了。 下课了,林洁走了,她说中午要去看看那吸毒的同学。池青云拿着饭盒往食堂走去。” 两人从教室里出来。池青云一抬头看到张三宝站在门口,她略微有点吃惊,问:“你怎么在这里?” 张三宝说:“问了你的同事,找来的。” “你们聊,我先走了。”林洁说着,走了。 “有什么事?” “我手上起了个疹子,我怕是……,我想请你看看。”张三宝伸出了手。 池青云接过他的手仔细看了,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照了半天,然后问:“很痒吧?” “恩。” “几天啦?” “2、3天。” “是癣,霉菌感染,用点克霉唑软膏就行了。” “你等等,我用纸记下来。”张三宝掏出纸和笔正准备写,池青云干脆拿过他的笔写下了这3个字。 “街上都有得卖,一、两块一支。一天涂3次,几天就会好。” 2人往外走着,池青云笑着说:“我看你有点神经过敏吧?” 张三宝有点尴尬,说:“是有点,谁不怕啊。我把那本小册子反复不知读了多少遍,都可以背下来了。” “不愧是学者,做什么都有干劲。” “我们都是一样啊。” “我这叫什么学者?跑江湖的,卖狗皮膏呢。” “瞧你,把这么崇高的事业说成了这个样子。” “医生在别人看来是很崇高,可有时也肮脏得很。” “怎么能这样说?各行各业都有败类。我们专门搞学术的,不也一样?人生活在社会中,都会受到社会的污染。” |
88 “你还是到食堂里去吃饭?” “当然了,我还能到哪里去?” “这是我的病人。这也是我的病人。”池青云介绍着他倆。 2人往食堂的方向走。护士小王早就跑得不见影踪了。自从她哥哥工作调好之后,她也不在医院吃饭了,尤其是现在办班,她又没课,所以常常溜了。这让刚刚习惯了有人陪着去食堂买饭的池青云又有点不习惯了。毕竟两个人有讲有笑,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强,特别是现在和一个病人一路走着去吃饭,池青云有点不自在。 两人买好饭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边吃边聊。吃完后,张三宝说:“隔壁的电影院在上映《功夫》,我们去看吧。” 池青云有一丝的犹豫,护士小王又不在,这不变成了两个人的交往了?张三宝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笑着说:“没关系,就好比我们都不认得,各人看各人的。” 一句话把池青云讲笑了,她说:“好,走吧。” 现在机会就来了。池青云说:“今天我请客。” 张三宝笑了,说:“主任干吗记得这么清?谁请谁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病人,我是医生。这就好比老师和学生,警察和小偷,这里面不能有任何的经济瓜葛。” “唉,主任,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我们社会要都像你这样,就快到共产主义了。” “做人都应该这样,起码从我做起吧。不过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干净,我也做过坏事。” “但你承认了,至少你还想改吧。” “确实不是我愿意做的,但是没有办法,力不从心,我无法抗拒。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 两人说着来到了电影院,张三宝就不再勉强了,让主任去买票。买完了,两人一起往里走。 “你下午有没有课?” “没有。” “那就直接回家了?” “不,我怕学员有什么事要找我。另外我也有些文章要写。我在工作时间是从来不回家的。” “和我一样?” 池青云没吭声。然后气氛就有点沉闷。他们找到了座位,坐下了。在整个电影放映过程中,他们没有再说话。看完电影出来,张三宝还是跟着池青云一起走。 “本来我今天是看不了电影的,我要随车子去接讲课的人的。我叫那个护士去了。” “每次都要接啊?” “恩。” |
89 “每次都要有人跟去?” “恩,因为司机是轮班的,每次去的司机都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认得讲课的人。” “哦。” “我今天是故意派那个护士去的。让她也有点事做,以前都是我去。现在的年轻人啊,比老的会享福。总是他们迟来早走。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在主任面前都用不着他开口,抢着做事。” “现在都一样,社会变了。现在工作最认真的就是我们这些老的了,等我们退休了,真不知他们怎么办。” “你不去上班啦?” 池青云问。 “下午没事,我想跟你谈一谈。” “要谈什么?还是艾滋病?” “到你办公室再谈吧。” “什么事这么神秘?” 张三宝笑了笑。池青云也就随他。常有病人想和她谈心,她从来都不拒绝。她知道,病人信赖她才想和她说,她也就正好可以开导病人,帮他们出出主意,哪怕和医学无关的事。家长里短的,她也可以劝一劝,能帮人就帮人,这是她一贯的原则。 两人说着,来到了办公楼里的报名处。“我没事的时候都在这里。” 池青云说。 “呵呵,以单位为家。和我一样。” 池青云开了门,两人走了进去。 “你不是要和我谈谈吗?谈什么?” 池青云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张三宝也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我平时中午不是不回去吗?我那天要回家拿一分资料,急等着用。我回家后,我老婆正在洗澡。我也没打算和她照面,想拿了资料就走。可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我一般都不管老婆这些事的,可这时,我就是想看看是谁找她。手机上的短信是:‘你澡洗好了没有?我已经到楼下了。’” “还是上回的那个人?” “不是。我就赶紧走了。我往楼上走,这是躲掉迎面歹徒最好的方法。我躲在上一层的楼梯上。果然一会就听到了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在了我家门口。我伸头一看,是个男人。他正掏钥匙在开我家的门,他在进去前,还回头往后面看了看,这时我就看到了他的脸。他还不知道楼梯上面有双眼睛在看着他呢。这人又瘦又高,他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眉心中有颗很大的黑痣。” 张三宝说完,小心地观察池青云的神色。 池青云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但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保持着沉默。 “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
90 池青云显然已经摆脱了那似乎要缠上她的忧郁,她平淡地说:“没什么看法。有些事实质是一样的,只是时间、地点、人物不同罢了。” 接下来,两人都不作声,后来还是池青云振作起了精神,用平时惯常的语调说:“你要是工作不忙,还是抽空来参加这个学习班,听听课。你对艾滋病了解得越多,就越不会怕它。” “我可以来听课?正好现在单位不太忙。我们一个课题弄好了,稍微有点空。忙的时候也没日没夜的。” 张三宝没打算走,他还要说什么。可池青云却在明显地催他走,好象不愿意再聊下去了。 “今天下午的这堂课很好,讲病毒在体内复制的过程和规律,你现在赶快去听。” 张三宝见状,想了一会,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说:“好吧,我现在就去听。” 张三宝走了,池青云松了口气。她坐在那儿好久没动,半天,她才开始准备她到电台讲座的内容。这是医学知识热线,直播,会有听众当场提问题,她要给予解答。她主要考虑讲些什么,讲多少内容。 池青云老是有点走神,思想不太集中。 办班的这些天,林洁和张三宝天天都来听课,中午都到食堂吃饭,3人边吃边聊,很是热闹。如果隔壁电影院有电影,3人就一起去看。林洁有时中午不在这里吃,就只有池青云和张三宝两人吃。反正已经很熟悉了,池青云就不再感到别扭了,相反,她还渴望见到张三宝,喜欢和他吃饭,聊天,看电影。 办班的最后一天,是考试。 可是,要求这些在职的老中青医生、护士、行政人员拿出学生的干劲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池青云也干脆,在学习班结束前,选上几道重点题目,说考试题目都在里面。明摆着让大家去背。 结业考试时,池青云照例宣布闭卷考试,学员当然一阵嗡嗡声,但他们也没办法,只好执行。池青云也就拿本书认真地去看,认真到学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偷偷地翻书照抄她都没发觉。 其实池青云对他们了如指掌,这也是她教学方法的一种。培训的目的是什么?又不是拿学位,搞职称,而是让他们对某项知识有点印象。怎样才能有点印象?硬逼着他背,他背不出啊,都老大不小的。 听了一遍课,又背了重点,考的时候偷偷翻了书了,或是问了别人,抄了别人,这时印象就深了,头脑里就有个轮廓了,所学的知识就可以用几句话来说明了。池青云的要求也只要达到这一点。如果一个班办下来,一问三不知,就很失败了。而且大家都考90几分,他们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
91 有的人每年都来参加同样的学习班,池青云对他们的精神非常敬佩,笨鸟多飞,也行。天天在漂白水里泡着,乌鸦也能变成白天鹅。池青云就不信有学不会的知识。当然这也不能排除他们有个人的目的,比如不用上班劳累,还拿出差补贴,或者借这机会到福州走亲戚。但他们能坐那儿听,学知识,池青云就高兴。 晚上,有厂商来赞助聚餐和开舞会。他们消息都很灵通,哪里一有会议,一有培训班,他们立刻就到,甚至天天跟着上课,和学习班里的人混得很熟。 池青云当然邀请了林洁和张三宝,反正又不影响谁的利益,还可以让他们开心。他们都是那么地痛苦。既然现在大家都熟了,也就和朋友一样了。 聚餐也就是在医院的食堂里进行,又便宜,又实惠,又方便。吃完了饭,大家就去跳舞、唱歌。舞会在办公楼里的一个多功能厅里举行。池青云叫护士小王去买了些咸橄榄、蜜饯山楂、桔子、香蕉、小西红柿、花生和瓜子来,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一开始大家都不太踊跃,池青云就带头唱了几个歌,赢得了大家的掌声。后来林洁也上去唱了,还独舞了一段,大家一片叫好。然后张三宝邀请池青云和他唱男女二重唱。 大家都被带动了起来,就都去唱,唱一会,又放一会舞曲,大家又跳一会。许多男人都来找林洁跳舞,护士小王也出尽了风头。张三宝则请池青云跳。在跳舞时,张三宝说: “没想到你歌唱得这么好,舞也跳得这么好。我以为,女医生都很严肃,都没人情味,都是女强人。” “我也以为学科家都是书呆子,可是你歌也唱得好,舞也跳得不赖。” 两人就都笑,很开心地跳舞。“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周末都在家干什么?”张三宝问。 “不干什么,我一个人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 “既然这样,明天中午这儿有一部新的电影,我们来看好不好?反正你在家又没事,待在家里多闷啊。不如出来散散心。” 池青云没吭声。 张三宝说:“就这么定了?我12点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池青云点了点头。 到晚上9点多,多功能厅要关门了。因此舞会就结束了。大家都帮忙把没吃完的东西装进袋子里。池青云给了一大袋东西给管理人员,这是惯例。剩下的,池青云叫护士小王拎回到科里去,留着周一给科里的人吃。本来张三宝想送池青云回家,可护士小王却用一个袋子装了一些水果,非要池青云带回家,池青云不肯,护士小王就说,我送到你家里去。这样,张三宝就只好自己走了。 |
92 池青云和护士小王骑着车子到了家,池青云说:“你回去吧,不早了。” 护士小王却说:“没关系,我到你家坐坐。” 池青云不好再说什么,就和护士小王进了家门。然后就坐下聊聊天。 门上锁响了,池青云的丈夫回来了。他进门后,看到护士小王,像是很吃惊,直盯盯地看着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人也愣在那里。护士小王起身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就走了。 “她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为什么不能来?她是我的同事,难道不能到我家来?”丈夫这样问,池青云觉得很奇怪。 然后池青云就抢先去卫生间洗好了,进了儿子的房间,闩上了门,躺到了床上。丈夫回来的举动老是在池青云眼前浮现,然后池青云就懂了。她应该知道会是这样的,但她竟然没有想到! 池青云不禁想起了护士小王的事。护士小王是从内科调来的。她在内科和内科主任好上了。她非要内科主任离婚,和她结婚。内科主任哪肯?女儿都上大学了。小王就找内科主任要青春损失费5万元,内科主任也不肯。反正就是不理她,最后她就服毒自杀。 这事弄得护士小王再也不能在内科混了,就调了出来。别的科的护士长都不要她,怕她惹麻烦,她就到了池青云的科里。她在这里也很舒服,不要上夜班,整个科里就她一个护士,所以她反而没什么事。 池青云很快就睡着了,她没有把她看懂了的事放在心上。她早就麻木了,也可以说是无所谓了。这些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星期六早上,池青云醒了,但她没有起来。等她听到丈夫早上起来吃了饭,把门砰地一声关上走后,才起床。这是惯例。池青云先打开电视,然后慢慢地洗脸梳头。不过今天,池青云在镜子面前照了很久。她有多就没有仔细照镜子了?她这才发现她自己老了,是很老,不是一般地老。 池青云不由地烦闷起来。和护士小王比,和林洁比,她这张脸有多老,多难看啊。肉都松了,不仅有眼袋,腮帮也下垂了。反正整个脸都不是脸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不再是年轻美貌?为什么她以前要把青春美貌浪费在一个不值得她付出的人的身上? 池青云恨透了自己。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年轻时的事,谁能料到啊,谁能预料未来?当时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她又怎能料到以后的事呢?一切都是会变的。与其像现在这样,还真不如一个人单身好。 |
93 如果她没有付出,她就不会心痛,也不会灵魂出窍。虽然现在不痛苦了,但是青春美貌没了。这个代价是惨重的,毕竟付出的是人生最美好的那一段。 池青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往,就这老脸?就这老身?街上的美女多如牛毛,谁愿和一个奶奶级的女人交往?自己看着都烦。池青云也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所以她对一般人喜欢美女的心情,能够理解。 池青云想找个借口不去看电影了,但她得通知张三,不然害人家在那儿等,池青云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这时她才想起,她怎么去通知人家呀?她没人家的电话。 池青云心烦意乱地打了两个溏心蛋吃了,可是因为魂不守身,蛋弄得太老了,不好吃了。溏心蛋讲究的是,蛋打开进入滚水中,煮1分钟,然后关火,再让蛋自己慢慢地熟5分钟。这时才去拿碗,放点糖,蛋也不太烫了,把蛋盛起来。 这时蛋黄刚好形成胶冻状,很像螃蟹的黄,吃起来口感极好;太老了,蛋黄就像泥巴一样;太嫩了,蛋黄水一样,直淌,都不好吃。 池青云这是得到她外婆的真传,外婆就喜欢吃这样的蛋,不过她往往都不太成功,因为她老是掌握不好火候。现在池青云迷上了吃这样的蛋。她就认真地做着试验,谁叫她是学医的?什么都喜欢量化和做试验?这才是科学的态度。 在经过5分钟、4分钟、3分钟、2分钟的不同试验后,最后确定是1分钟的效果最好。而且还不能盖锅盖,水要固定750毫升。水太少,盖不住蛋,达不到要求的效果。吃的时候可以不要这么多。可就这1分钟也是很难掌握的,必须什么事都不干,看着钟,才不会误事。 今天池青云看着钟还走了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了锅里的蛋。不用说,蛋黄早老了,泥巴样了。 池青云看着电视,不知道上面在演着些什么。后来她站起来转转,看看外面的花盆里干了,又去浇了点水。 时间快到11点了,池青云还是决定去看电影。在家里她已经待腻了,她好讨厌这个家。外面的天气那么好,她为什么就不能享受这难得的周末电影,享受这好天气,享受好心情?别的事要去管它干什么?不自寻烦恼? 主意一定,池青云就打开衣柜开始找衣服。这时她才发现,她是多么需要一套能拿得出去的衣服!她平时觉得还不错的衣服,现在看起来都太不象样子,太土了。 池青云平时的穿的衣服是根据自己的年龄和身份来定的,她要穿个背带装,露肚脐眼,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就算她敢穿,别人也不敢看,那肚子不跟老母猪的肚皮差不多?只有演员、导演和其他的文艺界人士才穿得大胆,不会遭人耻笑。 |
94 可是,这会儿,池青云多么希望自己能跟演员一样?同样是女人,人家能打扮,她为什么就不能?她不能露肩膀,不能露肚脐,但是,风格是可以模仿的。池青云现在觉得她迫切地需要打扮。 池青云找了件紫红的呢夹袄,配上条深咖啡的针织长裙。以前她这样穿时,觉得自己挺时髦,现在穿着就觉得别扭。但她找不到更时髦的衣服。 现在就剩下头要弄一下了。池青云是短发,短发最方便,不梳头都行。可她现在不知要怎样弄这头。她记起了有朋友送给她的一些化装品,她都从来没用过,放在抽屉里都好几年了。 池青云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一一细看。有的是小化装盒,里面是粉。池青云生平就痛恨人家擦粉,弄得脸上像是“驴粪蛋上下了霜”,尤其是人老了,这样一弄,就更让人难受。 还有一支眉笔和口红,池青云拿着它们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然后就恶心得要吐。那是一个老妖精,会把街上的人吓死的。池青云有时在街上也会遇到这样不识时务的人,她就觉得她们是自我认知的能力出了问题,审美的水准太低。可现在,她要成为这样的人了。 池青云把脸上的东西统统擦掉了,用温水洗了脸,抹了点片仔癀珍珠霜。她一贯都用这个,才4元一瓶。抹完,她还是拿眉笔把她认为眉毛长得不够满意的地方,作了些补充,让它们看起来更完美些,但看不出描过。 然后又用小指沾了点口红涂在唇上,使嘴唇比原来的要红些,但绝对在健康人的范畴之内。她是医生,她知道人的嘴唇太红就假了,她要让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暇,就像天生的一样。 头发也没什么好弄的,梳梳整齐就行了。然后池青云往头上、身上喷了点香水。这在她是头一回。她不是不爱美,不爱香,而是不记得用它们。出门都是抬腿就走,哪会把头和脸当回事?所以打扮也得有好记性。 池青云弄完就出门了,她都忘了吃午饭。 当她骑着车子来到电影院门口时,没有看到张三宝。她心里竟有一阵轻松,她真希望他没来。她独自去看一场电影还更轻松些。她把车子停好后,就去买票。 当池青云掏出钱包准备买票时,前面的那个买票的男人转过身来对她说:“走吧,我们进去吧。” 池青云听到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张三宝。张三宝老早就来了,远远地看见池青云来了,就去买票了。没想到池青云动作这么快,都来到他身后了。 张三宝今天特意穿了西装,胡子也是刚刮过的,人显得特别精神。 张三宝上下打量着池青云,说:“主任今天好气派啊。”他本来想说“好漂亮”,但又觉得那样太轻浮。中国人是不习惯夸奖女人漂亮的,夸奖了,就变成了有什么目的,会遭人反感的。 |
95 池青云很高兴,笑着说:“你不也是?” 两人就边走边聊着,踩着台阶进了电影院。电影院在二楼,一楼是商场。现在福州闹市区的电影院都这样,除了省图书馆里的千汇电影院,那里还和以前的老电影院一样。就连明星影视城,它有多个大大小小的放映厅,同时可以放各种不同的电影,它的一楼也还是游戏室、琴行什么的。 电影是香港的一个枪战片。要是平时,池青云是不会看这样的电影的,可是今天她还是很满意这个电影的,不能说她对这电影满意,而是对看电影的心情。其实她并没看进去多少。 散场后,他俩往外走着。张三宝说:“我还没吃午饭呢,我猜你也没吃。我们去吃德克士吧。车子就放在这里。” 池青云本来想说不,可现在就回家,觉得又可惜。平时一个人在家里还不觉得,现在一出来了,就不愿回去了。何况还有这么好的天气。所以她就答应了。 然后他们走到德克士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店里的人很少。德克士也是个类似肯德基的店,有汉堡、薯条和炸鸡。池青云并不排斥这些外来食品。这回池青云定要请客,她不想欠别人太多,电影票已经是张三宝买的了。 张三宝似乎理解她的心情,就让她请客。她毕竟不是时下的小女生,以男人花钱的程度来衡量男人的好坏。他知道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是有很强的独立和自尊的,她不会让别人为她付出得太多。 吃完出来,张三宝说:“这么好的天,不玩可惜。前面就是南公园,我们进去坐坐吧。” 池青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说:“我还真没到这公园来过。” “是啊,福州有许多公园,哪玩得过来?特别是平时我们又要上班,周末又被琐事所困。要不是带孩子出来来玩,我也是根本就不会来公园的。” “中国的成年人很苦,很少有为自己活的。”池青云说。 “所以现在孩子大了,不需要我了,我就有些空了。” “你的女儿还在家里,我儿子上大学了,我就更空得发虚了。” “所以才要为自己活一活了,也要让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池青云此刻的心里,正充满着阳光呢,她已经把一切不快都忘掉了,她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在那个学生时代,真是浑身轻松,没有一点负担,什么也不去想。 |
96 张三宝去买了公园的门票,和池青云进了公园。没走多远,迎面就是白雪公主和7个小矮人的彩色雕塑。白雪公主和真人一般大小。池青云围着白雪公主看了很久。 “这个雕塑和一般的不一样。一般的都把白雪公主雕得很美,很童话。但是这个还有点丑,不过很奇特,是一种风格。” “你还很懂行啊。” “我哪懂?不过我看过罗丹的雕塑照片,我很喜欢;我也喜欢大卫的雕像,不过我忘了是谁雕的了。” “看看,你都能讲得出名字,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右边是旱冰场,许多孩子在里面溜旱冰。池青云不禁走过去看他们溜。 “要不要进去溜一溜?” 池青云笑着摇了摇头,“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一跌倒了还不散了架?”池青云出神地望着这些孩子。 “来,我们坐下来吧。看他们溜也是很有趣的事。” 场子外有一溜石凳,池青云坐了下来。然后他俩再也没有说话,很投入地看孩子们溜冰。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都引得了他们的兴趣。有的摔倒了,有的互相碰了,有的扶着栏杆小心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张三宝说:“这公园里还有一大特色就是恐龙。” “什么?”池青云像是被人从梦中唤醒,显得有些茫然。 “那边有许多恐龙的雕塑,很逼真。” “真的?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这么喜欢看孩子。” “唉,我好喜欢孩子的纯真。我一看到他们,就把什么都忘了。” 两人又往左边走,张三宝像导游一样,一边走一边做着介绍。 “这个南公园以前很小,很荒芜,没人来。后来整治了,请了个外国人来做了许多雕塑,又开展了许多游玩的项目,一下子就火了起来。这些雕塑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它是水泥做的,却和真的一样。哪怕一个凳子,都要模仿是木头做的,而且木头还经受了日晒雨露的考验,上面有木纹和裂痕。” 在绕过了左边一条长长的小路后,右边出现了一座小山,山上到处都是“全天然”的东西,连共人洗手的自来水龙头,也都在一个很大的“树桩”上立着的。垃圾桶、围栏什么的,就更是“树桩”和“木头”钉的了。山上没有象样的水泥路,都是“黄土”的。当然也有“黄土”做成的梯田,不过里面是真正的土,种着花。 山上绿树参天,都是利用了原来树,没有破坏。山上的小亭子,也给山上增添了景色。而这里最大的景,就是许多照型逼真的恐龙。许多孩子都爬到恐龙身上玩,也有许多年轻人坐到恐龙身上照相。 |
97 池青云从没见过“真”的恐龙,她很惊奇地一一看过去,并用手摸摸它们。这些恐龙逼真到连皮肤的纹理都表现了出来。“要是你不带我来,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这儿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呢。” “要不是我女儿天天吵着要我带她出来玩,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反正一到周末我就带她出来瞎转,就发现了许多公园。像江对面有个烟台山公园,体育中心那边有个屏山公园,晋安河那里有个金鸡山公园,福州大学前面有个金牛山公园,五一广场后面有儿童公园。” “呵,你都快成了福州公园研究的专家了。我就知道福州的两大公园,西湖公园和左海公园。” “西湖公园是最正统的公园;左海公园好象是农民集资的吧。不是女儿逼我,我一家公园也不会去的。” “这里不光适合孩子,也适合大人。” “是啊,所以我就带你来玩啦。” 看完了恐龙,他们下了山,来到山右边的一个小竹园里。这儿有一道古色古香的墙隔着,很幽静,在靠近池塘的地方,还有些石椅。 “我们在这儿坐坐吧。”张三宝说。 这个池塘相对于公园来说,比较大,它还拐了个弯。对面有个小岛,上面有些儿童游乐的东西。再过去,拐弯对面的那边岸上是一溜馆子;左边就是一大片夏天冲浪水中娱乐的池子;左岸是个钓鱼区,有人在那儿钓鱼。 池青云在水边的石椅上坐下了,她喜欢水。张三宝坐在她的旁边。两人看着水里的游船。 许久,张三宝说:“谈谈你的丈夫好吗?你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笑着,学着电视上谈话节目的口气,说:“用一句话来说明。” 池青云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有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我很想知道。” “虚伪。” “你是怎样理解虚伪的?” “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张三宝思索了一下,说:“虚伪其实是一种胆小的表现,对自己所做的事不敢承担责任。这就叫没有男人气概,或者说没有英雄气概。” 池青云点了点头,“所以武侠小说才吸引人,它里面的坏蛋有时都比现实中虚伪的人都强。起码他敢说敢做,敢爱敢恨。真心的悔过,虽然有时未必能被人接受,但起码态度是值得称赞的。” “所以,忠诚需要勇气。” |
98 “请求宽恕也需要忠诚。不可能一边偷人家东西,一边请人家原谅的。有时候伤害得太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何况还没有诚意?还虚伪?” 池青云叹了口气,“我倒情愿遇到坏蛋,起码舆论都站在我这边。” “所以说,人可以分成4种,一种是不做坏事,一种是做了愿改,一种是做了不改,一种是做了不承认。后一种就叫虚伪,它有更大的欺骗性。” “深刻,深刻。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但说不出来。” “有感觉就行,许多人还没感觉呢。这就叫共鸣。” “是的。他是个三草先生。” “什么三草先生?” “哼哼,‘天崖何处无芳草’,‘好马也吃回头草’,‘兔子专吃窝边草’。” “哦,是这‘三草’,呵呵,太有意思了,你发明的?” “网上人家传的。”池青云显然还陷在她的情感中,没怎么理会张三宝的话,继续说着他的事,“我总是觉得无意中把其他女人得罪了。” “不会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母兔子啊。” “母兔子?” “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也有一般化的,老而风骚的。” “你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懂。” “窝边的草都被啃光了,我并没有妨碍她们,也没有意见,她们反而对我有敌意。” “哦,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放火烧荒!” “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就因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个洞穴还是我的。难怪刘德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是想做大众情人,怕伤了女人的心。如果他老婆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女影迷不撕了她,吃了她!” “哼,你丈夫有什么好?一看就令人作恶。” 停了一会,池青云又轻轻地说, “人家都说眉毛中间有颗痣是皇帝的命。” “到阴间去当皇帝差不多,就他那样,不把人吓死才怪!” 池青云情绪突然不好起来。她一般不愿提起丈夫,一贯告戒自己丈夫与她无关,那样她就会生活得快乐一点。可现在再三地提起他,好像刚好的伤疤,又被揭开了,鲜血淋淋,钻心地痛。她现在好后悔提起了他,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池青云不耐烦地阻止他说:“我们还是不要提他吧。” |
98 “请求宽恕也需要忠诚。不可能一边偷人家东西,一边请人家原谅的。有时候伤害得太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何况还没有诚意?还虚伪?” 池青云叹了口气,“我倒情愿遇到坏蛋,起码舆论都站在我这边。” “所以说,人可以分成4种,一种是不做坏事,一种是做了愿改,一种是做了不改,一种是做了不承认。后一种就叫虚伪,它有更大的欺骗性。” “深刻,深刻。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但说不出来。” “有感觉就行,许多人还没感觉呢。这就叫共鸣。” “是的。他是个三草先生。” “什么三草先生?” “哼哼,‘天崖何处无芳草’,‘好马也吃回头草’,‘兔子专吃窝边草’。” “哦,是这‘三草’,呵呵,太有意思了,你发明的?” “网上人家传的。”池青云显然还陷在她的情感中,没怎么理会张三宝的话,继续说着他的事,“我总是觉得无意中把其他女人得罪了。” “不会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母兔子啊。” “母兔子?” “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也有一般化的,老而风骚的。” “你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懂。” “窝边的草都被啃光了,我并没有妨碍她们,也没有意见,她们反而对我有敌意。” “哦,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放火烧荒!” “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就因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个洞穴还是我的。难怪刘德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是想做大众情人,怕伤了女人的心。如果他老婆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女影迷不撕了她,吃了她!” “哼,你丈夫有什么好?一看就令人作恶。” 停了一会,池青云又轻轻地说, “人家都说眉毛中间有颗痣是皇帝的命。” “到阴间去当皇帝差不多,就他那样,不把人吓死才怪!” 池青云情绪突然不好起来。她一般不愿提起丈夫,一贯告戒自己丈夫与她无关,那样她就会生活得快乐一点。可现在再三地提起他,好像刚好的伤疤,又被揭开了,鲜血淋淋,钻心地痛。她现在好后悔提起了他,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池青云不耐烦地阻止他说:“我们还是不要提他吧。” |
98 “请求宽恕也需要忠诚。不可能一边偷人家东西,一边请人家原谅的。有时候伤害得太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何况还没有诚意?还虚伪?” 池青云叹了口气,“我倒情愿遇到坏蛋,起码舆论都站在我这边。” “所以说,人可以分成4种,一种是不做坏事,一种是做了愿改,一种是做了不改,一种是做了不承认。后一种就叫虚伪,它有更大的欺骗性。” “深刻,深刻。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但说不出来。” “有感觉就行,许多人还没感觉呢。这就叫共鸣。” “是的。他是个三草先生。” “什么三草先生?” “哼哼,‘天崖何处无芳草’,‘好马也吃回头草’,‘兔子专吃窝边草’。” “哦,是这‘三草’,呵呵,太有意思了,你发明的?” “网上人家传的。”池青云显然还陷在她的情感中,没怎么理会张三宝的话,继续说着他的事,“我总是觉得无意中把其他女人得罪了。” “不会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母兔子啊。” “母兔子?” “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也有一般化的,老而风骚的。” “你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懂。” “窝边的草都被啃光了,我并没有妨碍她们,也没有意见,她们反而对我有敌意。” “哦,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放火烧荒!” “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就因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个洞穴还是我的。难怪刘德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是想做大众情人,怕伤了女人的心。如果他老婆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女影迷不撕了她,吃了她!” “哼,你丈夫有什么好?一看就令人作恶。” 停了一会,池青云又轻轻地说, “人家都说眉毛中间有颗痣是皇帝的命。” “到阴间去当皇帝差不多,就他那样,不把人吓死才怪!” 池青云情绪突然不好起来。她一般不愿提起丈夫,一贯告戒自己丈夫与她无关,那样她就会生活得快乐一点。可现在再三地提起他,好像刚好的伤疤,又被揭开了,鲜血淋淋,钻心地痛。她现在好后悔提起了他,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池青云不耐烦地阻止他说:“我们还是不要提他吧。” |
98 “请求宽恕也需要忠诚。不可能一边偷人家东西,一边请人家原谅的。有时候伤害得太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何况还没有诚意?还虚伪?” 池青云叹了口气,“我倒情愿遇到坏蛋,起码舆论都站在我这边。” “所以说,人可以分成4种,一种是不做坏事,一种是做了愿改,一种是做了不改,一种是做了不承认。后一种就叫虚伪,它有更大的欺骗性。” “深刻,深刻。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但说不出来。” “有感觉就行,许多人还没感觉呢。这就叫共鸣。” “是的。他是个三草先生。” “什么三草先生?” “哼哼,‘天崖何处无芳草’,‘好马也吃回头草’,‘兔子专吃窝边草’。” “哦,是这‘三草’,呵呵,太有意思了,你发明的?” “网上人家传的。”池青云显然还陷在她的情感中,没怎么理会张三宝的话,继续说着他的事,“我总是觉得无意中把其他女人得罪了。” “不会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母兔子啊。” “母兔子?” “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也有一般化的,老而风骚的。” “你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懂。” “窝边的草都被啃光了,我并没有妨碍她们,也没有意见,她们反而对我有敌意。” “哦,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放火烧荒!” “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就因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个洞穴还是我的。难怪刘德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是想做大众情人,怕伤了女人的心。如果他老婆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女影迷不撕了她,吃了她!” “哼,你丈夫有什么好?一看就令人作恶。” 停了一会,池青云又轻轻地说, “人家都说眉毛中间有颗痣是皇帝的命。” “到阴间去当皇帝差不多,就他那样,不把人吓死才怪!” 池青云情绪突然不好起来。她一般不愿提起丈夫,一贯告戒自己丈夫与她无关,那样她就会生活得快乐一点。可现在再三地提起他,好像刚好的伤疤,又被揭开了,鲜血淋淋,钻心地痛。她现在好后悔提起了他,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池青云不耐烦地阻止他说:“我们还是不要提他吧。” |
98 “请求宽恕也需要忠诚。不可能一边偷人家东西,一边请人家原谅的。有时候伤害得太深,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 “何况还没有诚意?还虚伪?” 池青云叹了口气,“我倒情愿遇到坏蛋,起码舆论都站在我这边。” “所以说,人可以分成4种,一种是不做坏事,一种是做了愿改,一种是做了不改,一种是做了不承认。后一种就叫虚伪,它有更大的欺骗性。” “深刻,深刻。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但说不出来。” “有感觉就行,许多人还没感觉呢。这就叫共鸣。” “是的。他是个三草先生。” “什么三草先生?” “哼哼,‘天崖何处无芳草’,‘好马也吃回头草’,‘兔子专吃窝边草’。” “哦,是这‘三草’,呵呵,太有意思了,你发明的?” “网上人家传的。”池青云显然还陷在她的情感中,没怎么理会张三宝的话,继续说着他的事,“我总是觉得无意中把其他女人得罪了。” “不会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母兔子啊。” “母兔子?” “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也有一般化的,老而风骚的。” “你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懂。” “窝边的草都被啃光了,我并没有妨碍她们,也没有意见,她们反而对我有敌意。” “哦,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放火烧荒!” “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就因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个洞穴还是我的。难怪刘德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是想做大众情人,怕伤了女人的心。如果他老婆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女影迷不撕了她,吃了她!” “哼,你丈夫有什么好?一看就令人作恶。” 停了一会,池青云又轻轻地说, “人家都说眉毛中间有颗痣是皇帝的命。” “到阴间去当皇帝差不多,就他那样,不把人吓死才怪!” 池青云情绪突然不好起来。她一般不愿提起丈夫,一贯告戒自己丈夫与她无关,那样她就会生活得快乐一点。可现在再三地提起他,好像刚好的伤疤,又被揭开了,鲜血淋淋,钻心地痛。她现在好后悔提起了他,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张三宝还想说什么,池青云不耐烦地阻止他说:“我们还是不要提他吧。” |
99 张三宝想了想还是没说。过了好久,张三宝才慢慢地说:“我觉得你活得很苦,你不应该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你应该走出来,过自己的日子。”说着伸出了手,握住了池青云的一只手。 池青云本能地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张三宝握得太紧了。突然,她泪如泉涌,急忙将头别过去,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她的眼泪犹如开放了闸门的急流,奔腾而出,想忍都忍不住的。这个眼泪屯积了多年,她不想让它流出,不愿让它滴下,她要坚强,她要不为所动,她要把一切都咽到肚里去,她的眼泪不会为无耻而流。但是精心打造的闸门,就在那一刻崩溃了,河水决堤了,泛滥成灾了。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让张三宝不知所措,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张三宝想起来他口袋还有纸巾,就忙用另一只手掏出来,递给了池青云,说: “我不太会说话,伤了你的心了……不过你不要伤心,应该快快乐乐的,就像你在电视上说的那样,人家得了艾滋病,都要振作起来,向死神挑战,何况我们健康的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美好的生活?” 池青云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她接过了纸巾,擦着眼睛,但悲伤的河流,一但决堤,无人可挡。 张三宝双手握着池青云的手。他那温和的大手,像柔软的羽绒被,把她冰凉的手埋在里面。她的手渐渐热了,这热慢慢地从胳膊传入到了她的心房。 池青云的眼泪止住了。她的理智也告诉她,不可以放任痛苦的洪流,它会冲刷掉岸边的一切,使生活变得灰暗。对待痛苦,就应该把它挤成压缩饼干,然后在以后晴好的日子里,让它慢慢蒸发;而不是翻成爆米花,再把它变成原子弹,去毁灭敌人。在毁掉别人的同时,往往也毁掉了自己。 池青云擦干了泪水,仍然把头别在旁边,在情绪完全平稳了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太脆弱了。”说着,抽出了被张三宝握住的手,转过头来,低着头,双手玩弄着纸巾,说:“是的,应该生活得愉快,自己找乐子,我也一向是这样劝自己的。” “你很坚强,并不脆弱。一般的女人早垮了,谁受得了?” “主要我有事业,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想了。” “我也是。” “我觉得你也很坚强。一般的男人也会受不了的。” 张三宝苦笑着,“哪有什么坚强?没办法啊。我太爱我的女儿了。我不想让她哪怕是受一点点的委屈。我就只好委屈自己了。我一点也不坚强,我经常哭。” |
100 “啊?真的?”池青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张三宝,“不过,我倒是觉得,能哭的男人内心的感情是丰富的,他必然会善待别人。没有眼泪的人都是铁石心肠。在感情方面,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社会不允许男人哭,好象男人一哭就很掉价似的,所以弄得男人硬撑着,会弄出心理毛病的。” “呵呵,你鼓励我哭啊?那我就要经常哭了,我正愁着没地方哭呢,就怕人家笑话。” “以后你想哭,就到我面前哭,我会让你哭个痛快的。如果你哭不出来,我就会带点桔子皮,挤点水来刺激你眼睛,保证管用。”池青云又成了那个轻松愉快的池青云了,她已经忘了刚才她自己就是个软弱爱哭的人。在痛苦可以被绕开的时候,她绝不去看它一眼。她只愿意走阳光大道,不愿意走阴风四起的坟地。她觉得离那坟地越来越远了。 “下次导演就要请你去了,帮助那些演员哭。” “我很尊重有爱心的人。一个人只要有了爱心,不管他是爱孩子还是爱母亲,他都不会做出格的事来,做伤害他人的事来,因为他一想到他所爱的人,他就要从内心来约束自己,不让他所爱的人哭,那是他所受不了的。” “是的,人一但失去爱心,他立刻就会变成个畜生。” 天色已经不早了,池塘里的游船都已经靠岸了。池青云抬头看了看周围,打算要回去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对你说。”张三宝说。 “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医学顾问?” “我不早就是了?”池青云笑着说。 “好,那我就今天正式定下来。为了庆祝这种雇佣关系的建立,我今天晚上要请你吃饭。” “什么?又要请我吃饭?” “怎么是又要?我什么时候请你吃过饭?” “不是在医院吗?” “那个不算。” “好啊。”池青云竟痛快地答应了,然后又问,“在哪里吃?” |
101 “去‘好世界’。我今天要带你豪华一下。人人都说它是福州第一刀,意思就是说它最贵,宰客。我们就去挨它一刀怎么样?” “这……” “不要‘这’、‘那’了,偶尔请一回,我还是请得起的。你也许吃过山珍海味,但不是我请的。我这用的血汗钱请的,意义不一样。你说现在请客的有几个是自己掏腰包?” “所以就更应该到便宜一点的地方去。” “不,一定要豪华,豪华代表我的心。就吃一顿,吃不穷的。” “他们现在已经不用公款吃喝了,而是找个老板埋单。” “你就找我埋单吧,今天就把我当个大老板。我是最瞧不起这些人的。为了几个钱,吃一顿,人格都不要了。” “喂喂,你这不是在说我吗?还没吃呢,就说我没人格了。” “哈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你。你现在要和我讲人格,我可就完了。” “没有关系的,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都很认真地研究呢,以不进去为准。” “什么不进去?” “做牢啊。” “哈哈。我看这种日子过得也难受。我们老百姓过得有多舒服?半夜不怕鬼敲门。”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进去,那就是做领导喜欢的事,领导不倒他就不倒。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那还不是心绪不宁?这些事情真让人恶心。我们不提他了。”张三宝说。 晚上是林嘉欣的家宴。客人是赵秀全。 晚饭不丰盛,但很精致,也都是福州人爱吃的东西。一份海蛎(牡蛎)煎,把海蛎拌上地瓜粉和盐、味精、葱,在锅里煎成饼状,再绞碎个鸡蛋倒在上面,等鸡蛋凝固了就可以盛起来。 几个海蛎饼,用个浅勺,舀上调好味道的面糊,中间放上海蛎,然后连勺子放在锅里炸,到饼半熟了,再把勺子反过来,用柄在锅沿上扣扣,饼就脱离了勺子,滑进油里,等炸得金黄了,再捞了放在碗里。 |
102 再一个,就是海蛎豆腐汤,把海蛎用地瓜粉裹了,下在豆腐汤里,再放上葱、盐、味精。 最后一个是春卷。这可不是一般的春卷,而是不炸的春卷。炒好一盘绿豆芽,用买来的春卷皮,吃的时候才用手包,包好了就拿着吃,像吃北京烤鸭一样。 菜全是林嘉欣自己做的,她一般不在家里吃,偶尔高兴在家里吃,就自己做菜,除非她忙,又累,才吃保姆做的菜。她对吃很挑剔。 在做菜的时候,她拖着赵秀全和她一起做,并一一告诉他,做的窍门和关键所在。赵秀全一边笨手笨脚地做着,一边似乎认真地听着。他对吃完全不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他不知道哪个东西好吃,又有多好吃到哪里去了,他吃不出细微的差别。 不过林姐介绍的好吃的东西,他都觉得好吃。林姐一看他贪婪地吃着某个东西时,就满意地笑。她说,一个好厨师,首先要是个好的美食家,不然自己都吃不出好坏,怎么能满足那些刁钻古怪的人? 随着赵秀全和林嘉欣越走越近,他已经不把她当老板看了,而把她当姐姐看。有次赵秀全要喊她,竟一时不知喊她什么才好,喊老板、经理、小姐,都不行,不是太远就是太轻佻。林嘉欣说,就喊林姐吧。 赵秀全觉得这个称呼好,既亲切又尊敬,完成了一次由陌生到亲近,由尊卑到知己的飞跃。从此,赵秀全就林姐林姐地叫了。林嘉欣也就喊他秀弟。 林嘉欣叫吴妈拿来了红葡萄酒,她给赵秀全和自己倒了满满两杯,说:“来吧,我们喝酒。”说着举起了酒杯,和赵秀全碰了杯,然后喝了一口,开始吃海蛎煎。 “来,吃吃这个,你肯定没吃过。这个东西的特点是外粘里嫩。海蛎就是吃它的嫩,它一点也不鲜。” “这个我倒没吃过。” 赵秀全用筷子夹了一块吃了,说:“恩,是很好吃。” “吃个海蛎饼吧。这东西我小时侯,街上很多卖的;还有一种虾饼,就是面里加上小虾,做成圈圈,像面包圈那样。现在海蛎和虾都贵了,所以街上就没得卖了。现在街上的油饼,没有海蛎,就是个咸的面饼,有什么好吃的?” 赵秀全吃着饼,说:“好吃。” “喝点汤,豆腐嫩,海蛎也嫩。” 赵秀全喝了一口,说:“确实很嫩。” “今天全是海蛎,是海蛎席了。” “这个不是,春卷不是。” |
103 “我们来吃春卷。” 林嘉欣说着撕了一张春卷皮,用筷子夹了点绿豆芽,然后把它卷起来吃。 赵秀全学着她的样子,也来了一个。“我以前只吃过油炸的,还没吃过这白的。” “福州人怕上火,这样吃不会上火。” “好象这样的感觉就不是春卷。” “管它是什么,好吃就行。” “为什么就光是豆芽,没别的菜呢?也可以加点肉什么的。” “这可能是福州的习惯,以前也许穷,吃不起肉。” “福州的菜好象都是白的,白煮的,也不放酱油。” “是的,海鲜就是要吃它的原汁原味,不能加调料,最多放块姜,蘸点蒜泥醋。一加味道就变了,吃不出它自己的味道了。你这样吃就能吃出它有种甜味,又鲜。一个东西不新鲜,就不甜了。所以我们在夸一个海鲜很甜时,就是说它很新鲜。再有,白煮的东西,吃了不会热,红烧的、油炸的都很热,福州人怕热。” “吃海鲜还有这么多讲究?” “讲究大了,因为海鲜是海里的,本来就有点咸味。所以你看我们在馆店里吃饭,都点白灼虾,白灼鱿鱼,那味道才正。” “哦。我刚才看你那墙根放着个木牌,上面写着‘本宅地主’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们那里没有这个?这就是保佑我这房子的神啊。” “我不知道。” “我们过年过节都要把自己吃的菜整碗地放在地上先供他。家里有几个人,就要放几个碗,放几双筷子,几个酒杯。等烧完了两柱香,我们才把菜端到桌子上来自己吃。” “那菜不都凉了?你们过年吃什么?” “也就是这些,白灼的虾、螃蟹,还有一碗最最重要的是太平蛋。也就是鱼丸、肉燕、加上白煮的鸭蛋做的汤。鸭蛋福州话叫鸭卵,谐音压乱。也就是太平的意思,所以又叫太平蛋,每个人都要吃一个,吃了才太平。现在馆店里上菜,最后一道也是太平蛋,非吃不可,按人头放鸭蛋。现在生活好了,那么大粒的鸭蛋,谁吃得下?都改鹌鹑蛋了。 在福州,再穷的人,过年桌上都要有一盘虾的,过年虾要卖到100块1斤。” “呵呵,真是好玩。福州还有个奇怪的,就是所有的圆形的东西都说‘粒’,一粒篮球、一粒西瓜;还有所有的机器都说‘架’,一架自行车,一架汽车;所有的动物都说‘头’,一头蛇,一头鱼。” “哈哈,我到外头,人家也这样笑话我。”林嘉欣吃完一个春卷后,朝着厨房喊道:“吴妈——拿条毛巾来。”然后又对赵秀全说,“纸巾擦手总擦不干净。” |
104 “她姓吴?” “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一般来说,吴妈当然姓吴,不姓吴,人家怎么喊她吴妈?可我这个吴妈还真不姓吴。” “那为什么要喊她吴妈?” “还不就因为鲁迅小说里有个吴妈?吴妈现在成了假正经的代名词了,所以我就把保姆都喊成吴妈,觉得好玩。” “我也是想到了鲁迅的小说,所以才问。我还以为巧合呢,没想到你是故意这么叫的。” “我就喜欢做我喜欢做的事,包括喊保姆吴妈,这都是事先讲好的,不干就拉倒。” “不会有人在乎这个的,只要名字不带有侮辱性。” “我给的是高工资,喊她小狗她都干。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池青云和张三宝两人打的到了电影院门口,取了自行车,把车放在的士后面的行李箱里。行李箱放不下这两辆车,就把盖子张开着。所有骑车,最后不想骑,改成打的的人,都这样。 好世界位于杨桥路上,这条路再往前走,就是福州大学。过了桥,跨过闽江,走到底,就是福建师范大学了,福州人把它读成稀饭大学。 好世界是座独立的房子,很大,像一个很大的公馆。墙外面挂着彩灯,有螃蟹和虾的图案。 到了好世界,他们取出车,停在了门口,然后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有两排身着大红旗袍的漂亮姑娘,向他们鞠躬,并说:“你好。” 池青云不习惯这个。别人对她行礼,她应该还礼才对,总不能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怎么还礼?也鞠躬说,你好?人家会说你有病。所以池青云就笑,到哪儿都笑,总不会错的。除了人家办丧事,或者进毛 纪念堂。 大厅非常豪华,全是白底黑条纹的大理石铺的地,和做的柱子。这儿最大的特色就是,大厅中央有个很大的展示池子,一层层地,堆宝塔似地。全是玻璃缸,里面养着各种海鲜。客人指什么,服务员立刻就用个网子捞什么。然后过秤,送厨房。 他俩来到海鲜前,逐一查看。张三宝要点龙虾,池青云不肯,说太贵了,也不一定好吃。接着她笑着念了一段她听来的段子: “一傻,吃饭点龙虾, 二傻,下班就回家, |
105 三傻,‘三讲’讲真话, 四傻,孩子只有一个妈。” 张三宝笑了起来,说:“总结得好。” “再点龙虾,我们就傻齐了。” “看来是不能点龙虾了。这样,我们点一个清蒸红鲷怎么样?再来一个海蚌,它的肉极鲜,还嫩。” 红鲷是一种类似红鲤鱼的鱼,不过它更像鲫鱼,身体也比较宽,又没有胡须,是海里的鱼。最主要的是,它品种似乎名贵,但又价格便宜,市场上也就10来块1斤。所以老百姓稍微有点小资的人都爱吃。它不像非洲鲫鱼,人工饲养的,又会猛长,1年就长1斤多重,价格上不了,才3块1斤,吃着都觉得自己掉价。 “我吃过海蚌,它确实是贝壳里面最好吃的,就是贵。” “来两小罐汤也不会贵到哪去。” “椒盐蛏也不错。” 蛏是一种手指长的贝壳,壳极薄,蛋壳似的,里面的肉又极饱满,极嫩鲜,当然比海蚌差些,可它是大众化贝壳中的佼佼者,也得8块左右1斤。 福州人喜欢把它一个个地竖着插在碗里,挤满一碗,撒点姜丝,什么也不放,就在锅里蒸。蒸熟了,那个肉嫩得鲜得没法说。池青云以前就经常这样做。不过馆子里是新做法,它是用面裹了,油炸,再撒上椒盐。壳子都酥了可以吃;里面的肉还水分一点没丧失,外香内嫩。 池青云又点了一份炒地瓜叶。现在都流行吃野的、差的,当然不是真正的差,猎奇而已。大家天天吃空心菜吃腻了,就回想起小时侯吃不饱时,哪样好吃?就自然想到了地瓜叶。吃它时有一种怀旧的情感,再加上现在挑的都是嫩叶,爆炒了,加上味精、蒜泥、老酒,当然也就十分好吃。这道菜就在酒桌上就流行开来。 这样就一荤一素一炸一汤,齐了。 “不行,再来个酸菜鳜鱼汤,没汤怎么行?”张三宝说。 酸菜鳜鱼汤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鳜鱼用活的,肉一片片地削出来。酸菜用的是福州最家常的咸菜,芥菜腌制的,酸味。腌的时候,有人喜欢用红色酒糟裹在整棵的菜外。所以酸菜又叫糟菜。福州许多人家都会做这种红色的酒糟,街上也有得卖。多数人把菜切碎了卖。 这种酸菜不太酸,炒的时候要加点糖,加点味精,做配稀饭的小菜,特别好吃。现在已经有了真空包装的糟菜卖,就是这种口味。池青云儿子有次发烧什么都不想吃,但是吃了一包糟菜后,胃口就大开。 汤装在一个小锅里,锅下还点着火。这汤呈乳白色,酸菜的酸味已完全融入到了肉中、汤中,让汤鲜香生津,肉片嫩滑,还有姜丝、蒜丝、辣椒丝,产生出一种奇妙的组合,让人越吃越上瘾。 |
106 福州人吃饭必须喝汤,没汤,怎么吃饭?不吃饭的话,吃酒席,光吃菜,也要喝汤,一口酒,一口汤。没有汤,就不能叫吃饭。最穷,最简单,也要弄个紫菜虾皮汤。所以快餐店里都会免费送给买回去吃的人一包冲汤的料,内容就是少许干的紫菜和虾皮 在店里吃快餐的人,都可以在一个大桶里,无限制地喝那极清淡的、几乎看不到内容的紫菜虾皮汤。有的店也限量,一人只发一碗汤,吃完就没了。 那种海蚌汤不算汤的,才一小碗,里面放一、两个蚌肉,也就枣子大,一口就吃完了,两口就喝干了。 所以,张三宝当然还要点道汤。然后,他要了啤酒,池青云要了酸奶,在菜都上齐了后,就开吃。两人在吃喝的时候,把人世间的什么不快都忘了,只顾享受着美食。 “我很爱喝饮料,和孩子一样。”池青云说。 “你本来就是孩子嘛,很纯洁的。” “我,纯洁?”池青云笑了起来,“我和孩子时候比,很老奸巨滑,很世故。” “有些世故是必要的,但不能见死不救,良心泯灭。世故是长大的表现。在中国,大人完全和孩子一样,那是要送到精神病院的。你的内心是孩子,世故仅仅是外衣,是保护色。如果世故浸到内心,那这个人就完蛋了,和死人没两样。现在多数人已经浸到了一半,处于半麻木状态。只有你,世故是外衣。”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哲学家?” “许多人都说我像哲学家,也许我是应该做个哲学家,写点书。” “你就写嘛。我看过《培根论人生》,写得很好。我看你要做个中国的培根了,写的书就叫《张三宝论人生》,肯定畅销 “我现在没时间,等我退休了,我再写。” “干吗要等退休?万一到退休了,身体和各方面状况都不允许你写?” “反正我现在不考虑这事。” “这样吧,我把你讲的话记录下来,将来帮你整理出书,然后帮你卖。到时候你可不能告我侵权,未经你允许就擅自出你的书。不过,你到法院一告我,我俩倒都出名了。现在不都这样吗?记者采访我,我就说,他这个人如何如何,我是怎样怎样认识他的。” “我最不喜欢做名人,那样就没有自己的空间了。我这人最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张三宝说。 “我也是啊。自由对一个人很重要。” “不过,出名会让一个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比如出国,就会变得很容易;另外,财富也滚滚而来,做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张三宝说。 |
107 “是啊,我们这种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所以,老百姓想变成名人,名人又想过老百姓的生活。世界总是充满了矛盾,没有两全的境地。” 张三宝说。 “这就要看自己如何去把握了。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得奖者就是一个追求淡薄的人。 他很认真地生活,认真地写作,躲避一切浮华的东西。不过我的境界可没那么高,我比较世俗。” “我们就生活在世俗的世界里,要躲也很难。他那完全是一种内心的自律和自省,常人难以做到的,所以他是圣人,世界上没几个圣人。”张三宝说。 “我看你就有点像了。” “我……一直想对你说件事。”赵秀全对林嘉欣说。 “什么事?”林嘉欣很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毛。 “我觉得你的花销太大了。也不是花销大,而是本来你可以赚更多的钱的。” 这下林嘉欣就更有兴趣了,“哦?说说你的想法,我到今天还没听过年轻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觉得,你这个太太俱乐部并没有赚多少钱。就算是赚了钱,也是投入得太多,不合算。还不如把它出租了,稳拿收入,然后再用这笔钱去投资。”赵秀全说。 “建议不错,还算是有经济头脑。要是在10前,我也会去这么做的,但是现在我不了。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过好日子,什么才叫过好日子?吃得好,玩得好。可是现在有许多人把这个忘了,把所有的钱都全投入再生产,最后破产了,就去跳楼,都是为别人忙了。 “我现在靠房租,每个月有20万的净收入,这可是纯利润,该怎样来消化这个利润呢?我就得安排安排,不要让自己活得不如意。 “要是我把这一层楼也租出去,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可是,我的乐趣在哪里?我到哪里去玩?我整天干些什么?周游世界?我早就玩腻了,国外还没我家里好,只有穷人才想出国。 “所以,我就给自己留下了这块宝地,算作自留地吧,自产自销,够本就行,实际上还是有赚头的。最主要是我自己在里面玩得开心,这就够了,这是任何谁都不能给我的。你明白了吗?” 赵秀全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还以为你就有这么个产业呢,万一入不敷衍出了,就要亏本了。原来你是这样计划的,不过像你这样想的人并不多。” “是的,如果大家都像我这样想,我就不叫我了。我就还会像一个黄脸婆一样勤俭持家,为业务奔波。我出租房子比干什么都好,什么也不用管,到时候有人送钱来。工厂会倒,公司会倒,就房子不会倒。等我死了以后它再倒,我就不管它了。” |
108 “其实,以你的头脑和经营手段,你还可以再扩大自己的规模的。”赵秀全说。 “扩大了又怎样?像麦当劳、肯德基,做跨国公司?那还不是得像我这样生活?说不定还没我生活得好。我当初赚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有个好的生活。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我开始享受。没人活得有我这么自在。” “这倒确实。” “一个人的财富消耗是有限的,他能吃多少?住多少?花多少?超过了个人费用,他就是白忙。” “不过假如我有这么多财产,我还是会去忙的,停不下来,我没你想得那么开。”赵秀全说。 “这不光是你,全世界的人都这样。你看有几个有钱人,活得象样?比尔盖茨把财产的99%都捐给了慈善事业,他不是白忙了?为别人忙。不过他不把财产给孩子我赞成。” “孩子有了太多的财产反而会害了他。” “对,他完全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他的人生会失去意义。不像我,因为钱是挣来的,所以花着就觉得开心,觉得享受。所以我只把产业搞这么大,够花,就行了。” “我还有个问题,我有点不好意思讲。” “什么问题?讲嘛。” “怎么老是有来玩的太太把她们的地址和电话给我,叫我去玩?我不知道这是业务内的,还是业务外的。我也不敢问别人,因为你那员工守则上不许和客户谈恋爱。” “你想和她们谈恋爱?” “哪里的话?”赵秀全急忙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就是你没有规定我也不会做的。我怎么觉得这些太太都不太正派?她们还要送我礼物,我都没要。” “别理她们,你只把你份内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林嘉欣喝了许多酒,她也劝赵秀全喝了许多,两人脸都红了,有了8分的醉意。 “我们跳舞吧。” 林嘉欣喊来吴妈去收拾桌子,这边拉着赵秀全,来到客厅。她打开了音响。 “我不会跳。”赵秀全很窘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 “我很笨的,怎么都学不会。” “你走路总会吧?就和走路一样。来。” 林嘉欣把赵秀全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她一手搭在赵秀全的肩上,一手握着赵秀全的手,“你左脚先迈,在任何时候都是,后退也一样。好,预备——开始。” |
109 赵秀全很轻松地就走了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咦?你不是走得很好?”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以前老师没教好吧;再说我也没兴趣。他说来说去的,什么角度,走几步向左,走几步向右,那么难,我怎么记得啊?就知难而退了。实际上并不难啊。” “就是嘛,你想想,那么多人都会,一定不难的。” “像这样走路谁都会走啊。” “不过要跳得好,不容易,只是跳跳应该都会的。” “还是你教得好。” “我再来教你跳贴面舞。”林嘉欣说着把赵秀全的双手围在自己的腰后,然后又两手去搂赵秀全的脖子,一双热辣辣的眼睛望着赵秀全。 赵秀全嗅到了林嘉欣身上的气味,那是种神秘、撩人、使人兴奋,而又令人不安的气味。林嘉欣的脸红彤彤的,似一个熟透的苹果,她眼睛里跳动着热烈的火焰。赵秀全的全身都被点燃了起来,他觉得血管都要爆裂了,心在突突地跳着。 林嘉欣把脸贴在了赵秀全的脸侧,赵秀全也轻轻把脸贴了过去。跳贴面舞就应该这样吧?赵秀全在电影上看过的。可看人家跳,和自己跳,完全是两码事,尤其是和这样的女人跳,赵秀全的心跳得厉害,浑身甚至有点发抖。 但音乐起到了很好的镇静作用,赵秀全慢慢地进入了状态。可是音乐又十分暧昧,含含糊糊,像在暗示着什么,赵秀全努力想捕获它,但他发现这是徒劳。他就在音乐的诱惑下,一步步地走入诱人而又难以回头的深渊。 他俩就这样半醉半醒、半紧半松、半走半跳地随着音乐在客厅里转着。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俩。他俩像两块巧克力遇到了夏天,开始软了,化了,粘了…… “我漂亮吗?”林嘉欣又问了这样的老问题,不过这次是贴在赵秀全的脸边的耳语,声音柔软而又有粘性。 这次赵秀全没那么窘了,也许是酒精壮了胆,也许是被这女人所迷惑,他那雄性的本能被唤醒,一股豪情占了上风,他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他没有了羞怯,完全以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痴情状态,温情地说:“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说完,呼吸急促起来,并紧紧地搂着林嘉欣。 “我比常人可能好那么一点点,但我有时还是很俗。” 池青云说。 “你看,这不就是圣人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张三宝说。 |
110 “你哪来的一套套的?倒真要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笑话我是不是?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我有用的东西,我就记得,没用的就不记得,完全断章取义,也不知是出何典故,是谁说的,反正就那么回事。”张三宝说。 “这就够了。这就叫活读书。” “唉,叫我死读书我也做不到,天生的笨。”张三宝说。 “你还笨?你要笨,天底下就没聪明人了。” “我看啊,也只有你认为我聪明,和我最亲近的人都从来没有这样赏识过我。真的,我觉得心里什么话都想对你讲。我今天对你讲的话,比我一辈子讲得都多。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张三宝说, “我以前一直瞧都不起女同志,认为她们就只会做家务、逛街、吵架、对丈夫凶和骂孩子。我身边也有高级的女知识分子,但她们好象都没什么情趣。虽然她们对我也很好,但我对她们还是没什么好印象。 “看来你还蛮有吸引力的,有女孩子爱啊。” “嘿嘿,也有人愿为我做出一切。”张三宝说。 “你接受了吗?” “怎么会?我不是说过吗?我瞧不起女人。” “你把我们女人说得好伤心。” “不过你是例外。” “就不要巴结我了吧,我又能例外到哪里去?怎么着也是个女人嘛。” “可是我觉得你的思想像个男的。你有男人的思维。” “呵呵,你是夸我啊,还是骂我啊?不过,我的内心确实不太像女人。我不怎么娇气,也不爱哭,更不爱逛街,对家长里短、邻里琐事毫无兴趣;也不小心眼,不喜欢打人、骂人,更不喜欢吵吵闹闹。” “我说的不就是这个吗?你有男人的气度,有女人的细腻和外表。” “嘿嘿,优点都被我占了。这话要是给我妈听到了,她一定高兴,她就认为我是最优秀的。” “你本来就是最优秀的嘛。” “别瞎起哄了。母亲夸孩子的话不可当真。我也认为我儿子是最优秀的,其实也不一定啊。” “那也差不到哪儿去,有你这种妈妈,孩子不会差的。” “好吧,我就接受,把它当作礼物。人总是爱听表扬的话的,以后你就多表扬我。其实,假如男人有点像女人;女人有点像男人,更容易被人接受。太女人气的女人,让男人受不了,太难缠了,没法相处;太男人气的男人也让女人受不了,太阳刚了,太霸道了,太不会体贴人了,女人只会离他而去。” “所以,多为对方想想,也是处人之道,不光是男女的事。人不能老想着自己,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张三宝说。 |
111 “是的,我就经常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去想一件事,然后就能比较好地体验别人的心情。” “我觉得你更像个心理医生。” “每个医生都应该是心理医生,这样才能和病人有良好的沟通,才能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现在中国的医生这方面很差。有人虽然医道高明,但是就像个暴君,让人无法忍受。” “这还是个修养问题。所以现在有人说,中国没有绅士。因为培养一个有教养的人,要上百年的时间。并不是说,有钱了,有车了,有房了,有多少家公司了,这人就有教养了,就成了绅士了。” “我就经常看到一些男人光着上身,穿着拖鞋,手里拿着手机,边走路边大声地讲话。” 池青云笑着说。 “我很讨厌在公开场合大声打电话的人,这不强迫别人听他讲话吗?” 他们边吃着,边聊着。锅里的汤只剩下一半了,服务员过来把放在一旁的一大碗的原汁原味的汤又倒进了锅里。在福州吃饭,是可以叫店家无条件地加汤、加料、加水、加热的。 “我都快吃饱了。”池青云说。 “多吃一点,不要浪费,争取把所有的菜都吃光。” “我也是很心疼酒席上的菜的,所以都不吃饭,尽量吃菜。以前是没得吃,现在又太浪费。中国人很喜欢虚荣和排场。”池青云说。 “这其实还是一种穷人心态,叫做‘穷人发财如受罪’。他以前那么穷,现在突然富了,不知所措,激动得要死,他要向全世界宣布,他有钱了。可是他怎样来表现他的有钱呢?那就是弄许多吃的,多得吃不完。这才能满足他在穷困时的对吃的渴望。然后他扔掉这些吃的东西,‘又不是没钱!’来彻底享受当个有钱人的把金钱当作粪土的快感。”张三宝说。 “你看问题好深刻哦。” “真正的大家,会去显那个富吗?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他穷说他富呢。就好象一个博士,才不会在乎别人说他没学问呢。” “我就不怕别人说我没学问。不过我也不是博士就是了。” “所以中国有钱人不爱做慈善事业,因为思想还没到那个境界,还处于低级阶段,显富阶段。他的本质是粗俗的。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绅士?”张三宝说。 “人家要说你得红眼病了。” “我才不会眼红呢,这就是知识分子的气质。孔子是怎么说的?富而不骄,易;贫而不贱,难。中国富人连这个‘易’都做不到,谈何做到别的?不过,我相信,我已经做到了贫而不贱了。” |
谢谢 |
112 “你这一棍子就打倒了许多中国人了,好象你不是中国人似的。” “正因为我是中国人,我才为他们难过;要是老外,我才不管他们呢。”张三宝说。 “那也得管,现在不是天下一统了吗?地球也就是个小村子了。我们还得管到月亮上去,管到银河系去。对了,我现在才知道银河系是张大饼,我们在侧面看它,它就是条银河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就是个医生嘛。” “嘿嘿,看电视看的。我喜欢看中央10套的节目,科学与教育频道。真是好看啊,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无厘头和色情的东西。”张三宝说,“还有9套,纪录片频道,真是好看极了。” “这才是它吸引人的地方。那些娱乐节目,我一看就腻。你看这上面,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名人百姓、生物进化、医疗知识,文学艺术,哪一样不是我喜欢的?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好管闲事?这就叫做不安心本职工作。”池青云说。 “你说话蛮幽默的。” “是吗?我比较喜欢找乐子,所以我快乐。”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为什么要不快乐呢?与其说是环境让自己不快乐,还不如说是自己不愿面对快乐。我们要有条件也快乐,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快乐。反正怎么着都是过,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池青云说。 “你真的很乐观,一般人很难像你这样,一点点小事就会把他们打垮,尤其是女人。” “所以说,我像男的嘛,还是男的里面坚强、乐观的。” 池青云说。 “其实你很有女人味的。如果一个女人男人化,太可怕了。” “就是啊,就像男人娘娘腔,女人也讨厌。不过我最怕的还是女强人,谁要说我是女强人,我跟谁急。” “我可没说你女强人啊。现在女强人都有点贬义了,把事业成功的女人说成了没有人情味的工作狂了。你是百分百的女人,最优秀的女人。” “这样说我会脸红的。” “你不是让我多表扬你吗?怎么这么不经表扬?女人脸红的样子很美,害羞的样子最动人。现在没有几个女人会脸红,会害羞了。尤其是现在的姑娘,比男人还大方,追着男人到处跑。” “我以前也害羞,现在算是老脸皮厚了,不过即使这样,比起今天的姑娘来,还是太嫩,黄毛丫头呢。”池青云说。 “我也是怎么也赶不上新潮流,我也很传统。” “这说明我们老了。” |
112 “你这一棍子就打倒了许多中国人了,好象你不是中国人似的。” “正因为我是中国人,我才为他们难过;要是老外,我才不管他们呢。”张三宝说。 “那也得管,现在不是天下一统了吗?地球也就是个小村子了。我们还得管到月亮上去,管到银河系去。对了,我现在才知道银河系是张大饼,我们在侧面看它,它就是条银河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就是个医生嘛。” “嘿嘿,看电视看的。我喜欢看中央10套的节目,科学与教育频道。真是好看啊,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无厘头和色情的东西。”张三宝说,“还有9套,纪录片频道,真是好看极了。” “这才是它吸引人的地方。那些娱乐节目,我一看就腻。你看这上面,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名人百姓、生物进化、医疗知识,文学艺术,哪一样不是我喜欢的?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好管闲事?这就叫做不安心本职工作。”池青云说。 “你说话蛮幽默的。” “是吗?我比较喜欢找乐子,所以我快乐。”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为什么要不快乐呢?与其说是环境让自己不快乐,还不如说是自己不愿面对快乐。我们要有条件也快乐,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快乐。反正怎么着都是过,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池青云说。 “你真的很乐观,一般人很难像你这样,一点点小事就会把他们打垮,尤其是女人。” “所以说,我像男的嘛,还是男的里面坚强、乐观的。” 池青云说。 “其实你很有女人味的。如果一个女人男人化,太可怕了。” “就是啊,就像男人娘娘腔,女人也讨厌。不过我最怕的还是女强人,谁要说我是女强人,我跟谁急。” “我可没说你女强人啊。现在女强人都有点贬义了,把事业成功的女人说成了没有人情味的工作狂了。你是百分百的女人,最优秀的女人。” “这样说我会脸红的。” “你不是让我多表扬你吗?怎么这么不经表扬?女人脸红的样子很美,害羞的样子最动人。现在没有几个女人会脸红,会害羞了。尤其是现在的姑娘,比男人还大方,追着男人到处跑。” “我以前也害羞,现在算是老脸皮厚了,不过即使这样,比起今天的姑娘来,还是太嫩,黄毛丫头呢。”池青云说。 “我也是怎么也赶不上新潮流,我也很传统。” “这说明我们老了。” |
112 “你这一棍子就打倒了许多中国人了,好象你不是中国人似的。” “正因为我是中国人,我才为他们难过;要是老外,我才不管他们呢。”张三宝说。 “那也得管,现在不是天下一统了吗?地球也就是个小村子了。我们还得管到月亮上去,管到银河系去。对了,我现在才知道银河系是张大饼,我们在侧面看它,它就是条银河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就是个医生嘛。” “嘿嘿,看电视看的。我喜欢看中央10套的节目,科学与教育频道。真是好看啊,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无厘头和色情的东西。”张三宝说,“还有9套,纪录片频道,真是好看极了。” “这才是它吸引人的地方。那些娱乐节目,我一看就腻。你看这上面,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名人百姓、生物进化、医疗知识,文学艺术,哪一样不是我喜欢的?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好管闲事?这就叫做不安心本职工作。”池青云说。 “你说话蛮幽默的。” “是吗?我比较喜欢找乐子,所以我快乐。”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为什么要不快乐呢?与其说是环境让自己不快乐,还不如说是自己不愿面对快乐。我们要有条件也快乐,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快乐。反正怎么着都是过,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池青云说。 “你真的很乐观,一般人很难像你这样,一点点小事就会把他们打垮,尤其是女人。” “所以说,我像男的嘛,还是男的里面坚强、乐观的。” 池青云说。 “其实你很有女人味的。如果一个女人男人化,太可怕了。” “就是啊,就像男人娘娘腔,女人也讨厌。不过我最怕的还是女强人,谁要说我是女强人,我跟谁急。” “我可没说你女强人啊。现在女强人都有点贬义了,把事业成功的女人说成了没有人情味的工作狂了。你是百分百的女人,最优秀的女人。” “这样说我会脸红的。” “你不是让我多表扬你吗?怎么这么不经表扬?女人脸红的样子很美,害羞的样子最动人。现在没有几个女人会脸红,会害羞了。尤其是现在的姑娘,比男人还大方,追着男人到处跑。” “我以前也害羞,现在算是老脸皮厚了,不过即使这样,比起今天的姑娘来,还是太嫩,黄毛丫头呢。”池青云说。 “我也是怎么也赶不上新潮流,我也很传统。” “这说明我们老了。” |
113 “不老,按现在的标准,我们都还是青年呐。60岁才中年嘛,80岁才老年。以后老年还得往后挪,你没见现在90岁的人还寻花问柳?” “那样的人一定是最优秀的长寿人种。不过他的小儿子都比他重孙子小,那又该怎么叫呢?” “哈哈哈哈,你想问题总是很特别。” “是啊,怎么叫呢?”池青云说。 “说实话,我在男人里面都没见过有你这种思想的。” “又奉承我了,是不是?” “不是奉承,是真的。” “那就好,让我有点自信。” “为什么要没有自信?你确实很优秀啊。” “是吗?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啊。” “那是他们全都瞎了眼。” “所以你是超天才。发现天才的人,是超天才。这话是林彪说的。这么说,我就是,你就是林彪了?” “我可没有借你来抬高我。” “但实际上你超过我啊。你是哲学家。什么时候我给你当秘书,给你打打字?我只有这个水平。” “真的?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我要搞个课题,与医学有关的,我一定邀请你参加。” “真是?我一定参加。” 池青云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家里出乎意料地亮着灯,丈夫正坐在家里看电视,这是很少有的情景。丈夫见到池青云时的表情很复杂,那里面有探问、醋意、担心、不安和眷恋。 “你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逛街。” “就一个人?” “就一个人。” “我不信。” 池青云没答话。 “吃了没有?”丈夫又问。 “吃了。” “在哪里吃的?” “街上。” “吃的什么?” “就那些。” 丈夫又说,“我今天好象有点发烧,你来摸摸看。” 池青云走过去漫不经心地用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说:“还好。” |
114 “有没有什么治感冒的药?” “有,在药橱里。” 池青云在家里也备了一个小药柜,里面放了些感冒清、痢特灵、止痛片、退烧片、红霉素、SMZ、晕车药、创可贴、体温表之类,都是对付常见病的,有病也不用去医院,全家受惠。 池青云进了卫生间洗了,然后进了儿子房间睡了。池青云没和丈夫打招呼就在外面吃了,而且还是在晚上,又待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 以前池青云偶尔也出去和同事聚会,但都会事先说明,而且还会说出和谁在一起,去哪里,有什么事。一般都吃过饭就回来。吃过饭了,不回来,又在外面做什么呢? 回来后,丈夫都要再问详细的细节。池青云也都一一禀报。那时看似无意的问话,池青云现在才知道,是她丈夫太清楚出去吃饭,离开家意味着什么了。 池青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既然自己有这种感受,又何必要做出让别人也有这种感受的事呢?池青云这时反倒对丈夫不了解了,她不了解的是,丈夫为什么要坚持自己所做的,决不放弃,又要对她有所在意。 难道天天说谎就不痛苦?也许人和人之间就有着天壤之别吧?如果让喜欢说谎的人生活在一起,让他们互相骗,互相吵,那一定是很精彩的事。 比如,让丈夫和张三宝的老婆生活在一起,不是一时的偷情、苟合,而是正式的夫妻关系,那就有好戏看了。池青云不由得笑了起来。天底下有多少好笑的事情?所以,不笑,又为什么呢? 池青云很愉快地上了床,她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意,丈夫那复杂的表情让她很高兴。哼,你也有这一天啊!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池青云希望她丈夫心如刀绞般地难受,越难受越好。 不过池青云刚才也说谎了,说谎竟是这么地容易,不动声色,镇静自如。难道人的天性里就有说谎这个潜能?怎么都不要教,脸也不会红一下?想到这里,池青云的脸倒真的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好可怕啊,她要是去做什么坏事的话,谁又会相信她是个坏人? 比如,她去杀了一个人,她去偷了东西,她把情报卖给了敌人,也就在一念之间。所以也无所谓好人,无所谓坏人,主要看是对谁的利益而言,当一个人做的事损害了某个人、某个团体的利益,他就是坏人。 这样说来,她丈夫又算是个什么坏人呢?他不过是过着自己愿意过的日子,只是她池青云不满意就是了。假如反过来,丈夫反对她和张三宝来往,她会听他的吗?不会的。一个人要执意做什么事,别人是阻挡不了的。 池青云在这一刻竟原谅了丈夫。 |
115 可是,是丈夫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她才不听他的。如果是以前,她是在乎他的感觉的。如果他不喜欢她和男人罗嗦,她就会离男人远一点。她并不喜欢和男人打成一片,她更看重的是家里的感觉。 哼,现在他也这样啦?他也配有这样的资格?一个婊子怎能要求别人都是良家妇女?不争己就不能争人。是他自己断送了要求别人如何去做的资格,是他自己亲自把他自己赶出了这个历史舞台。要放弃就得全部都放弃,鱼和熊掌怎么可能兼得?一个你不要的东西,你就不必管它的出路。 丈夫关了电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进了卧室。 夜里,池青云被丈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她本能地要跳起来,叫他吃点红霉素。这药对干咳的效果很好。可是,她强压下自己,不去管这事。 终于发病了?艾滋病最大的特点就是肺部容易出毛病,被平时不易感染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感染,还有肺结核。肺嘛,有病了就咳嗽。丈夫还一直拉肚子,好几年了。现在这样一联系起来,就对了。 作为一个医生,面对病人不去治,真要比杀她还难受,而且还是他的家人。可是,这不是一般的病人,这是个和她有着恩恩怨怨的病人,她无法化解这段恩怨。 作为一个妻子,她希望他得病。因为唯有他得病了,他才属于这个家,才跑不出去。到他不能动的时候,她就要问他,是家好,还是外面好?如果外面好,就叫外面的人来伺候他。 难怪他今晚在家里呢,原来是病了;不病了,干劲还大着呢。池青云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她晚上没在家,而有所触动,想在家等她,没想到他是病了。 想到这里,池青云又恨了起来。除非他有所改变,否则她决不管他。“好事”她都不管,坏事还要她来负责任?要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想都别想。池青云说到做到。 她曾经听一个人说,检察院里的人都说,还是老婆好啊,犯了事了,没有一个外面的人来管他,还就是老婆来送衣送吃的。可是,人要不坐在牢里,又哪能有这样的体会呢?他一出了牢,就会又把老婆丢了。不然怎么叫人呢?是人就都是这德行。 池青云几次要冲过去,叫丈夫吃药,但她终究没去,她在忍受着煎熬,这煎熬不是来自她对丈夫的怜悯和心疼,而是对一个生命的漠视。这个生命在受到威胁,特别是疾病的威胁,而她这个医生就该挺身而出,否则她就不配当一个医生。 是的,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卑鄙和渺小,为了个人的恩怨,竟放弃去救治一个生命。是啊,要达到无我的境地,真太难了!池青云觉得自己小鸡肚肠,离崇高、伟大、无私,还有十万八千里,也许永远都做不到。 |
115 可是,是丈夫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她才不听他的。如果是以前,她是在乎他的感觉的。如果他不喜欢她和男人罗嗦,她就会离男人远一点。她并不喜欢和男人打成一片,她更看重的是家里的感觉。 哼,现在他也这样啦?他也配有这样的资格?一个婊子怎能要求别人都是良家妇女?不争己就不能争人。是他自己断送了要求别人如何去做的资格,是他自己亲自把他自己赶出了这个历史舞台。要放弃就得全部都放弃,鱼和熊掌怎么可能兼得?一个你不要的东西,你就不必管它的出路。 丈夫关了电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进了卧室。 夜里,池青云被丈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她本能地要跳起来,叫他吃点红霉素。这药对干咳的效果很好。可是,她强压下自己,不去管这事。 终于发病了?艾滋病最大的特点就是肺部容易出毛病,被平时不易感染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感染,还有肺结核。肺嘛,有病了就咳嗽。丈夫还一直拉肚子,好几年了。现在这样一联系起来,就对了。 作为一个医生,面对病人不去治,真要比杀她还难受,而且还是他的家人。可是,这不是一般的病人,这是个和她有着恩恩怨怨的病人,她无法化解这段恩怨。 作为一个妻子,她希望他得病。因为唯有他得病了,他才属于这个家,才跑不出去。到他不能动的时候,她就要问他,是家好,还是外面好?如果外面好,就叫外面的人来伺候他。 难怪他今晚在家里呢,原来是病了;不病了,干劲还大着呢。池青云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她晚上没在家,而有所触动,想在家等她,没想到他是病了。 想到这里,池青云又恨了起来。除非他有所改变,否则她决不管他。“好事”她都不管,坏事还要她来负责任?要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想都别想。池青云说到做到。 她曾经听一个人说,检察院里的人都说,还是老婆好啊,犯了事了,没有一个外面的人来管他,还就是老婆来送衣送吃的。可是,人要不坐在牢里,又哪能有这样的体会呢?他一出了牢,就会又把老婆丢了。不然怎么叫人呢?是人就都是这德行。 池青云几次要冲过去,叫丈夫吃药,但她终究没去,她在忍受着煎熬,这煎熬不是来自她对丈夫的怜悯和心疼,而是对一个生命的漠视。这个生命在受到威胁,特别是疾病的威胁,而她这个医生就该挺身而出,否则她就不配当一个医生。 是的,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卑鄙和渺小,为了个人的恩怨,竟放弃去救治一个生命。是啊,要达到无我的境地,真太难了!池青云觉得自己小鸡肚肠,离崇高、伟大、无私,还有十万八千里,也许永远都做不到。 |
116 可是,就算叫他吃了药,艾滋病就会好了吗?那也只能是把这次的感染控制住了,说不定,接着又有了别的什么感染。当感染控制不住时,或是因此而得了癌症时,医生就无回天之力了。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而束手无策。医生在这时显得多么地无能?为什么医生就不能像神一样,用手点一下,就能让百病全消?这就是人们相信巫术和神的理由吗?是啊,医生有什么用?都白活在这世上了。 不过只要是能控制得住症状,医生也还是要竭尽全力去做的,这就是医生目前的任务。尽量让病人舒服些,减少些痛苦,延长寿命,等待着奇迹,或者是科技的进步。那些以前很容易死的病,现在就不太容易死了,比如白血病接受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心脏搭桥手术。所以能活下来等着科技进步就是胜利。 池青云也一直想叫丈夫去查查有没有艾滋病,从人道和医生的角度出发,都应该这样。要是别人,她早就这样做了。但是妻子的身份妨碍了她去这样做,如果她这样做了,必然会遭到丈夫的反驳,他什么时候去花了?怎么能这样怀疑他?全世界的人都得艾滋病了,他都不会得!因为他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公认的最正派的(那些女当事人除外)。 人家都说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其实妻子往往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春江水暖鸭先知”,只有贴身的人才会知道他的一切细微的变化,只是她不愿相信或是刻意想隐瞒这个事实罢了,难道一个朝夕相处的人还不如外人了解自己的丈夫? 所以,池青云的医生和妻子的双重身份让她为难和痛苦,作为妻子的痛苦和作为医生的痛苦,她正在犯罪,在放任这个传染病人逍遥自在,任其传播给他人呢。 可是到了第二天,池青云又十分庆幸她夜里没去管她丈夫了,因为丈夫还是带病出去了。小车不倒只管推,那你就推吧,推到死为止。她池青云操的是哪门的心?只可惜了一些被牵扯的无辜的人。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希望丈夫什么病也没有,这样就不会传染给无辜的人了。不过也许丈夫确实什么病都没有,更不会有艾滋病?不过没去化验过,谁知道呢?丈夫后来也很快就好了。 就在林嘉欣和赵秀全搂着跳贴面舞时,突然,门开了,林洁走了进来。她看着妈妈和这陌生的漂亮的年轻男人搂在一起,就微皱着眉头,脸上表现出鄙夷的神色。 |
117 林嘉欣一眼瞥到女儿回来了吃了一惊,忙推开了赵秀全,酒也完全醒了,她表情很不自然地问:“你回来啦?” 因为周末女儿都要回家的,但这个周末,女儿说有事,要去做义工,就不回来了。所以她才请赵秀全来家里吃饭。 林洁自顾自地走到了音响前关掉了音响,然后转过身来说:“我回来就是要阻止你和他的好事!你,作为一个母亲,这么不检点,和这样一个小弟在一起,你也不嫌难为情?你都可以生得出他!” “你乱说什么?他是我公司的员工。我今天请他吃吃饭,跳跳舞。怎么啦?说话这么难听?” “哼,不要再装了,我看了你的日记,你就是在玩弄男性。你玩了多少男人?玩厌了你就再换一个。今天晚上你不是要享受新婚之喜吗?那么开始吧,当着我的面来。他恐怕还不知道你有我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吧?恐怕所有被你玩弄的男人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吧?都以为你18岁呢。” “你……”林嘉欣全身乱抖,说不出话来,她冲过去,狠狠打了女儿一个耳光。 林洁并不反抗,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似乎准备让她妈妈把她打死。 最受不了的是赵秀全,他目睹着这一幕,脸色由刚才的红光焕发,慢慢变成了白色,接着转成了死灰色。他一句话没说,跑着冲到了门外。 林嘉欣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她蹦着,叫着,揪着自己的头发,捶自己的头。那种伤心、绝望、痛苦,任何人看了都要动容。 林洁呆在了那里,她应该知道妈妈会有所反应的,但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反应。她是准备被妈妈痛打、痛骂的。但她完全没想到,她妈妈痛骂、痛打的,是她自己。说实话,她在知道真相后,瞧不起妈妈,她要坚决地阻止她,还要用最刻薄的话来羞辱她,这样才可以给她当头一棒,让她猛醒。她又是多么希望这样就可以这样唤醒妈妈?让她恢复羞耻感。就像哈姆雷特唤醒他的妈妈。 可是,局面完全不能控制了,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外。她从没见妈妈哭过,这样惊天动地地哭,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哭得她肝肠寸断,脚慌手忙。 吴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问:“怎么啦?什么事?刚才不还好好的?” 吴妈的话惊醒了林洁,林洁忙说:“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 吴妈满腹疑惑地又到厨房去了。 林洁这时也哭了起来,她过去抱住妈妈,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成心要这样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滚——就当我没生你。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又当爸,又当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还不如当初你一生出来就把你掐死,省得现在这样对我。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我养你就得到这样的结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118 林洁把妈妈硬拖到沙发上,让她坐下,然后跪在妈妈面前说:“你打我吧,狠狠地打。”说着拿起妈妈的手,使劲地打着自己的脸。 林嘉欣抽出了手,摇着头大哭道:“你太让我伤心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打你,舍不得骂你,可是你竟然这样对妈妈说话,还当着外人的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就是妈妈做错了什么,你也应该私底下对妈妈说,也不能就这样对妈妈毫不留情啊……”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打我吧,不要哭坏了身体。”林洁又抓起妈妈的手打自己的脸。 到力气哭完了以后,林嘉欣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林洁忙喊吴妈弄个热毛巾来,吴妈慌慌张张地端来了脸盆。林洁拧干了毛巾,把妈妈的脸仔细擦了,然后把毛巾丢在脸盆里,坐在沙发上,像个罪犯似地低着头。 林嘉欣靠在沙发上,停止了哭泣,她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时不时地还抽泣一下。许久,林嘉欣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林洁急忙过去扶她,可林嘉欣甩开了女儿的手。林洁又去扶她,这次林嘉欣没有甩开她,而是由女儿扶着,一手扶着栏杆,来到了楼上的卧室。 林嘉欣一头倒在到床上,林洁忙帮妈妈把鞋、袜和外衣脱了,又帮妈妈盖好被子。林嘉欣任由她摆弄着,像个没有知觉的婴儿。妈妈多么需要一个人照顾她啊。林洁可怜起妈妈来。 林洁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突然长大了,学会照顾人了。以前,都是妈妈照顾她的。妈妈帮她洗澡、洗头、梳头、剪指甲,夜里还给她盖被子,生病了也都是妈妈喂药。 不知怎的,妈妈以前对她的好,这会儿都冒了出来,林洁的眼泪忍不住地又流了下来。可她却在妈妈最高兴的时候,让她痛苦。她还是个人吗?还配做妈妈的女儿吗?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吃了多少苦?现在不说怎样回报,尽尽孝道,还这么残忍,剥夺了妈妈的快乐。 林洁真后悔刚才所做的一切,要是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生活还是和和美美的,妈妈也永远开开心心的,年轻又漂亮。可是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林洁真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把脸打烂了才舒服。 林洁也脱去了衣服,拿了一床被子来,睡在妈妈的旁边。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和妈妈睡在一起。她多想和妈妈睡在一个被子里,紧紧地抱着妈妈,就像小时侯那样和妈妈亲密无间?可是,长大了,慢慢就和妈妈疏远了。特别是上中学后,她都上的是私立的寄宿学校,上大学也住在学校里。周末才回家,她和妈妈就一人睡一个房间了。 |
119 为什么人大了就要远离妈妈呢?要是能回到小时侯该有多好?现在因她的一时举动,使本来疏远的关系就更加疏远,原来的只是一种小鸟大了要离巢的疏远,可是现在却在妈妈的心上插了一刀,妈妈的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了。林洁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 这一夜,母女俩都没睡好,也都没有再讲话。 夜里,林洁突然被妈妈的尖叫声惊醒,妈妈边哭边叫道:“我不是坏女人!我不是坏女人……” 林洁知道妈妈在梦里还在挣扎,还在痛苦,还在辩解。她拼命地摇着妈妈,喊着妈妈,自己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这是犯的哪门子邪呀,要和妈妈作对,要让妈妈受这刺激?她后悔,无尽地后悔。 然后妈妈似乎醒了,她安静了,悄无声息。 早上,林洁被妈妈摇醒,妈妈轻轻地说:“快起来去上学吧,不早了。” “今天是星期天。不过学校里还有事。”林洁想逃离这个家庭。 “你去吧,我没事。” 林洁仿佛又回到了上小学的时代,心里好温暖。虽然妈妈的眼睛不看林洁,但林洁还是感到了妈妈的谅解和关爱。林洁眼睛一热,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她赶紧起了床,准备去学校。 听到女儿走后,林嘉欣完全放松了,她瘫软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她不想睡,也不想闭上眼睛,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赵秀全从林姐家跑出来后,头脑乱极了,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在乡间的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走不动了,累了,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后,才坐车回到了太太俱乐部的宿舍。 赵秀全敲着每个房间的门,很急,他想找个人问问,说说。因为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觉得被人耍了,被人害了,他受不了。他向别人敞开了心扉,却变成了别人的笑柄;别人在玩弄他,他还在喜不自胜;别人在舔他的血,他还得意洋洋。 林嘉欣的日记被她女儿看了,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一切,还被蒙在鼓里呢。天呐,她还有个女儿。这么说,她少说也有40岁了,可自己的妈妈也才50出头,就已经彻底成了一个老太婆了。 林嘉欣真的如她女儿所说的,真的有日记吗?看她女儿那鄙夷的眼神,任何母亲都受不了。如果这事发生在他妈妈身上,他也绝对不会原谅她的。就不说玩弄男性吧,就是他妈妈在外面和谁相好,也是他所不允许的。 |
120 但是,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没一个人。赵秀全泄气了,他像在一个空旷的宇宙里,没有一个人管他。他被抛到了世界最边远的角落,最荒凉的角落,最凄惨的角落。他掉进了世界上最深的黑洞,并且还在一直不停地下落,没有个底。 赵秀全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灯也不开,就把自己重重地抛在了床上,他想让自己立刻就有着了底的感觉,有了踏实的感觉,有了醒过来的感觉,有了回到人间来的感觉。可是不行,赵秀全回不来了,他已经粉身碎骨了,已经成了僵尸了,已经跌进旋涡了,已经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赵秀全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什么也不会想了,什么也不会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这样躺着,他只能听天由命,他只能绝望,他只能听从命运和时间的安排。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有个黑影一闪,脚步也是轻的,如果不是遇到这么大的事,赵秀全一定会产生好奇的,一定要去看看是谁,他在做什么。可是赵秀全现在不去管这事了,是谁都没有关系,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天塌下来也与他没关系。 可是黑影又折回来了,停在了门口,似乎犹豫了很久,然后,轻轻地问:“你还好吧?” 是小刘!赵秀全一下子一个激灵,醒了。他爬了起来,像抓到一个救命的稻草似的,喊道: “哎呀,是你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黑影飘了进来。 赵秀全打开了灯,颓然地坐在床上,两眼通红。小李看了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说: “到底怎么回事?” 赵秀全起身去关了门,然后回来坐到床上。小李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赵秀全盯着小李,一字一句地问: “你一定要如实地告诉我,林姐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讲实话,不能有半句谎话。我必须要知道一切。” 小刘平静地看着他,停了半晌,问: “发生了什么事?你好象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林姐的一切。” 小刘想了一会,说: “你难道就对林姐的一切都不知道吗?你就真的感觉不出来吗?” “感觉什么?” 小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也真够迟钝的,”说着苦笑了一下,“你很纯洁,和我当初一样……可是……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小李的眼睛停在了某个点上,像是在努力回想以前的那个他。 |
121 是的,他从这家俱乐部门前经过,看到了招聘启示,就进去了。然后呢?就是林嘉欣亲自接待了他,几乎没考他什么,林嘉欣就决定要他了。林嘉欣也问了问他多大啊?是哪里人啊,有什么学历啊等等的,就像拉家常一样,一点也不像老板那样盛气凌人。 最主要的是,林嘉欣是那样地随和,那样地亲切,完全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赵秀全在家里是老大,没有姐姐,他从未尝过姐姐的味道,还是一个这么好的姐姐。这样看来,她对自己好,都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玩弄他? 赵秀全的心缩紧了,他痛苦得要死,一个这么好的姐姐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隔着肚皮就看不到一个人的心。不不,赵秀全不相信自己就错了,就这么不会看人。他相信林嘉欣有真实的感情,一个人再装,装不出这么真的。 一个人的眼睛会说话,眼睛往往会泄露秘密。可是,林嘉欣的眼睛是清亮的,透明的,里面没有渣子,没有阴谋,没有邪恶,没有淫荡,没有灰暗,没有卑鄙,没有傲慢,没有无聊,没有狡诈,没有贪婪,没有忧伤,没有痛苦,没有怀疑…… 那里只有清澈的湖水,晶莹的雪山,翠绿的草地,碧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醉人的清风,芬芳的花香。 不不不,赵秀全及时纠正了自己偏离的航向,他要接着往下想,他要看清它的真面目;他要跳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昨天夜里,林嘉欣的头脑一直处于真空状态,所有的其它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只有不停地播放的那个对她来说的血腥场面。有时她似乎睡着了,但这个场面并没有消失,它就像刻在商品上的商标,怎么也擦不掉。要想消除这商标,只有毁掉这个商品。她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如耶稣般在受刑,而行刑人,就是她的宝贝女儿。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事了。 昨晚的事像暴风雨,把林嘉欣给掀翻了。林嘉欣完全没有防备,她掉入了滚滚的波涛中,木偶似地任由巨浪撕扯,啃噬,弄得遍体鳞伤。 她来不及,也不知道要怎样保护自己。她太意外了,意外就意外在,伤害她的人是她最亲爱的人。一个她用鲜血和生命创造出来的人,一个她可以用鲜血和生命来保卫的人,一个掏去了她全部爱的人,一个要让她至死都牵挂的人。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突然反咬一口,站在她的对立面,与她为敌,要把她置之死地而后快。她瞢了,她呆了,她晕头转向,她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
122 女儿小时侯很乖巧的,也很懂事,长得又是那样地漂亮,真是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弄得林嘉欣也无比地骄傲,为自己有了这样的一个女儿。她是上天派来的,让这个天使一般的女儿来到她的身边。 因为有了这个女儿,林嘉欣才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才有了想拼搏的决心,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女儿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的开始。她要让女儿成为自己梦想中的女人,她这一辈子做不到的事,一定要在女儿身上实现,那就是要让女儿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女人。 所以她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让女儿学舞蹈,希望女儿有辉煌的前程,成为一颗璀璨的明珠,让万人瞩目,让万人簇拥,成为一个女皇。 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造就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这就够了,这就是她最大的功劳。什么人可以有这个本事?没有,唯有母亲,她这个与众不同的母亲,才可以做到。 可是,这个美丽的女皇昨天晚上说变脸就变脸了,还变得那么快,那么彻底,那么绝情,变得她都不认得她了。这还是她的女儿吗?还是她用心血浇灌出来的艳丽的花吗? 昨天晚上的女儿变得不像她女儿了,这是她自身的反叛情绪开始显露,还是她受了什么刺激?想到这里,林嘉欣一骨碌爬坐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的乖女儿,美丽的女皇会如此对她,一定是事出有因。 林嘉欣开始细细地前前后后地想,觉得,一定是女儿有了什么事。最近,女儿总有点不对劲,但她并没有在意。女儿能有什么事呢?吃穿不愁,花钱不愁,又已经读了大学。 也没听女儿说谈恋爱的事呀,她像是失恋吗?不像。林嘉欣曾明确地对女儿说过,在大学里不许谈恋爱,在中学就更不用提了。女孩恋爱太早,吃亏的总是自己,男人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等到事业有成,27、8岁了,再结婚也不迟啊。对太远的东西,林嘉欣没完全想过。女儿还在读书呢,还没毕业呢,想那么多干吗? 可是,女儿到底有什么事呢?林嘉欣回想起了女儿的总是飘忽不定的,散漫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人也是倦怠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另外,笑容也少了,好象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再也不蹦蹦跳跳的了。 最奇怪的是,前几天女儿的手在削苹果时弄破了,流出了血,林嘉欣赶紧要把女儿的手放到嘴里去吸。她一惯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唾沫可以消毒嘛,这是她妈妈告诉她的。 可是,女儿却惊慌失措地捂着伤口不让她碰,然后还拿来了纸巾把刀口上和地板上的血都擦尽了,放在煤气灶上烧掉了。这又是为什么?发的哪一门神经?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吴妈问道:“要不要吃点什么啊?” |
122 女儿小时侯很乖巧的,也很懂事,长得又是那样地漂亮,真是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弄得林嘉欣也无比地骄傲,为自己有了这样的一个女儿。她是上天派来的,让这个天使一般的女儿来到她的身边。 因为有了这个女儿,林嘉欣才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才有了想拼搏的决心,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女儿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的开始。她要让女儿成为自己梦想中的女人,她这一辈子做不到的事,一定要在女儿身上实现,那就是要让女儿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女人。 所以她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让女儿学舞蹈,希望女儿有辉煌的前程,成为一颗璀璨的明珠,让万人瞩目,让万人簇拥,成为一个女皇。 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造就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这就够了,这就是她最大的功劳。什么人可以有这个本事?没有,唯有母亲,她这个与众不同的母亲,才可以做到。 可是,这个美丽的女皇昨天晚上说变脸就变脸了,还变得那么快,那么彻底,那么绝情,变得她都不认得她了。这还是她的女儿吗?还是她用心血浇灌出来的艳丽的花吗? 昨天晚上的女儿变得不像她女儿了,这是她自身的反叛情绪开始显露,还是她受了什么刺激?想到这里,林嘉欣一骨碌爬坐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的乖女儿,美丽的女皇会如此对她,一定是事出有因。 林嘉欣开始细细地前前后后地想,觉得,一定是女儿有了什么事。最近,女儿总有点不对劲,但她并没有在意。女儿能有什么事呢?吃穿不愁,花钱不愁,又已经读了大学。 也没听女儿说谈恋爱的事呀,她像是失恋吗?不像。林嘉欣曾明确地对女儿说过,在大学里不许谈恋爱,在中学就更不用提了。女孩恋爱太早,吃亏的总是自己,男人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等到事业有成,27、8岁了,再结婚也不迟啊。对太远的东西,林嘉欣没完全想过。女儿还在读书呢,还没毕业呢,想那么多干吗? 可是,女儿到底有什么事呢?林嘉欣回想起了女儿的总是飘忽不定的,散漫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人也是倦怠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另外,笑容也少了,好象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再也不蹦蹦跳跳的了。 最奇怪的是,前几天女儿的手在削苹果时弄破了,流出了血,林嘉欣赶紧要把女儿的手放到嘴里去吸。她一惯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唾沫可以消毒嘛,这是她妈妈告诉她的。 可是,女儿却惊慌失措地捂着伤口不让她碰,然后还拿来了纸巾把刀口上和地板上的血都擦尽了,放在煤气灶上烧掉了。这又是为什么?发的哪一门神经?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吴妈问道:“要不要吃点什么啊?” |
123 “不要,不要,我不饿。” 平时,林嘉欣早上醒了,都要按一下电铃,吴妈就送一点东西到床上来,林嘉欣就在床上吃。她这是学的美国人的派头。在形成了习惯后,这就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 吃过后,她会靠在床上打开电视看一会,然后再起来梳妆打扮,再到她的太太俱乐部去。她一般不会起得太迟,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因为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林嘉欣又一直没起来,过了她平时应该起来的时间了。吴妈怕林嘉欣出了什么事,才来问了一下。 林嘉欣套上了棉睡衣,走下楼来。吴妈见了,又问了声,“要不要吃一点?” 林嘉欣摇了摇头,来到了院子里,在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林嘉欣继续在椅子上想她的心事。平时在天气好的时候,她最喜欢躺在这儿,看着前面的游泳池,周围的花,享受着这座属于她的,中国人只有在电影上才能看得到的,外国人才可以享受到的房子。 可她现在完全感受不到这些,昨天晚上的事,已把她拉离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她不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她的生活已经完全被打乱了,再也不美妙了,再也不让人愉快了。 保安走了过来,他是林嘉欣的表弟,叫蓝新权。福建姓蓝的一般都是畲族,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畲族,他也没问过他的父母,也许应该有汉人也姓蓝吧?那八仙过海里还有蓝采和,难道蓝采和也是畲族?不过说不定,也许就是。他是来投奔表姐林嘉欣的,是想在她的公司里做点事的,可是林嘉欣不肯,就叫他给她当保安,连公司都没让他去过。 这蓝新权基本上就是个木头,所以他做保安再适合不过了。他就住在门口的那小房间里。那里有电视,又有空调,冬暖夏凉,神仙般的日子。小房间隔壁还有个小房间,那是吴妈住的,他俩共用一个卫生间和冲澡的地方。最让他高兴的是,他还有人伺候呢,吃饭是吴妈烧,也都是吃好的;衣服也是吴妈洗,也都用洗衣机。他的工资可以全部不用,就理个发,买点衣服什么的。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他有时也弄弄,浇浇水,挖挖土什么的。反正林嘉欣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叫他做,他没事在院子里晃晃,见了也会做。他这是在养老呢,休闲呢。他很满足,他也知道这是林嘉欣照顾他,给他碗饭吃。所以他很感谢林嘉欣,对林嘉欣绝对忠心。 |
124 昨天晚上他正看电视,忽听那边吵闹起来,然后就见那男的走了,接着就听林嘉欣大哭大闹。他本想过去劝劝,可又一想,也许是感情方面的事?如果是的话,他还不如不去,假装不知道更好。所以,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可连许多聪明人都做不到呢,什么事都要冲上前去,问个明白,辩个明白,然后再批评谁对谁不对,谁该怎么做。 他认为自己笨,这就比谁都聪明。他去了,说什么呢?他不会说话,从小嘴就笨。他也没见过女人哭,更不会劝女人。要出力气,他可以;要做人家的思想工作,比叫他吃屎还难。 以林嘉欣的聪明、能干,她什么事都能对付。另外,林嘉欣做的事没有不对的,他不爱管林嘉欣的事,也不喜欢私下议论,妄加猜测。如果林嘉欣需要他,他立刻就抡着膀子上,谁也别想欺负林嘉欣。 所以,他就是他林嘉欣身边最忠实的狼狗,虽然他还有另一条真正的狼狗。这条狼狗白天都关在笼子里,夜里大家睡觉了,他才把它放出来。这样他的责任就轻了许多,狼狗就替他做着他夜里做不到的事,他得睡觉。所以,他和狼狗俩倒班,他只管醒着的那段时间。 “今天没去上班?”蓝新权站在林嘉欣前问了句。 “恩,不去了。”林嘉欣有气无力地说。 蓝新权知趣地走开了,他知道林嘉欣这会儿肯定想一个人待会儿。 赵秀全继续躺在床上想着。那么就是说,林嘉欣选中了他,要让他在这儿当鸭子。可是,林嘉欣并没有直接对他这样说。也许是觉得他幼稚?觉得他纯真?觉得他更像一个弟弟需要保护? 又在这样想了。赵秀全对自己发了一声狠。他应该最客观地想这个问题。那就是林嘉欣看中了他,先要留给自己,然后腻了再要他去做正宗的鸭子?那么这里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了? 赵秀全不禁打起了寒战。他今天幸亏遇到她女儿的阻挠,不然他还浑然不觉,落入了她的圈套,成了她的玩物,最后堕落成鸭子。 赵秀全这时想起了林嘉欣的女儿。她的女儿都那么大了,而且也很漂亮。不过,这种漂亮不是他所喜欢的,这种漂亮有一种冷漠,有一种高傲,有一种捉摸不定,有一种狡猾,有一种嘲讽。不知是因为她对林姐的态度,让他有了这种感觉,还是她本人就是这样? 要是把林嘉欣和她女儿放在一起,他宁愿要林嘉欣。和她女儿相比,林嘉欣单纯多了,天真多了,可爱多了。她俩应该互换一下角色,林嘉欣是女儿,她女儿是妈妈。 |
125 又来了又来了,赵秀全真的对自己生气了,他为什么老要想林嘉欣的好?她好她能这样吗?一个好女人是这样的吗?尤其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就更不应该这样。这怎么叫女儿瞧得起她? 赵秀全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真是猪脑,都这样了还为她着想。赵秀全翻了一下身,让自己的脸朝里,想让自己的思绪集中。 他应该能看出一些眉目的,为什么这个俱乐部只招男服务员?任何一个单位、公司,都有男有女,而且一般的服务性的行业还更愿意招女服务员。对了,这个俱乐部门口还有一个告示,男士止步。这叫什么话?哪个地方会禁止男人?又不是女澡堂! 问题是,它禁止男人入内,可又要全招男服务员,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只有他赵秀全才这么傻,傻到家了,真让人笑话。他还以为他遇到了一个好姐姐,好老板,好伯乐呢,发现了他这个千里马,让他一展宏图,做一番大业。 他还傻乎乎地就真的给林嘉欣提了建议,要她这样那样。林嘉欣心里不是笑死了?笑他笨,笑他无知,笑他天真。林嘉欣不是说了嘛,现在她的钱已经够了,已经不再需要挣钱了,她就是要用这钱来享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赵秀全啊赵秀全,你简直就是个白痴,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空活了20岁,你还不如一个孩子。你对这么一目了然的事都一无所知,你还配活在这世界上吗? 再有,那些外地的太太,香港、台湾的太太,她们就真的那么喜欢到这里来打麻将、跳舞、聊天?要做这几样哪里都可以做,犯不着跑这么远,花那么多路费来这里。 还有网上报名、联系等等,所有的员工的名字以及身体的条件都公开在网上,还有照片什么的。他为什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虽然他的照片和资料没有在网上,但还不是那句话,林嘉欣要先留着他,等厌了,再把他甩给别人? 员工为什么都要求住在这里?这就很明显了,房间还在俱乐部的下面。这是方便那些太太来找啊。也就是说,如果有太太来找这些人的话,也与俱乐部无关。哼哼,墙上还贴着不准员工和顾客谈恋爱的鬼话,这不此地无银3百两? 员工宿舍的门上都有玻璃,能看到里面,这是怕在宿舍里发生什么,有关部门来抓,那就什么也说不清了。多好的主意啊,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让该发生的事都发生在外面,发生在上班以外,8小时以外。高明,实在是高明。 难怪这个宿舍里晚上总是没有人。这就可以解释得清楚了,并不是没有人,而是这些人都在外面欢度良宵,然后白天疲惫地回来睡觉;要不就几天不回来,没影了,由别人替班,这边的班还不乱。宿舍只是个窝,只是个在没有女客户时,或者疲劳时的栖息地。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个员工都配有手机,而他没有的原因了。他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刚来的,不配给手机。现在想来是林嘉欣想独自拥有他,不想和别人分享。难怪那些太太对他那么热情,对他抛媚眼,送他礼物,他竟然都没看出来。笨啊笨啊,天底下没有他这么笨的人! |
126 他还以为她们只是喜欢他而已。就像他有时也喜欢很美丽、很可爱的小朋友一样。他把这种喜欢当作一种母亲对孩子的喜欢,或是异性间比友情多一点点的喜欢。没想到这些老女人是这样地想他,把他当成了猎物,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嗅着他的气味,准备要把他吃了。 想到这里,赵秀全就恶心得要死。这些老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这简直就是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啊。人又不是个猪,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这里的员工也真是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工作不做,偏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这事怎么让自己的母亲知道?一想到自己的母亲,赵秀全的心里就痛。要是母亲知道他在做这种事,还不知要怎么羞愧呢。那还不一头撞死?就是讨饭也不能做这种事啊。母亲一贯要他做个好人,他也一贯相信自己是个好人。 可是现在呢?他堕落了,堕落到了做这种职业,而且还看着林嘉欣那么顺眼。这就是说,他已经具备了做这事的心理条件,时机一成熟,他就会成为这个领域的一员。 赵秀全冷笑了一下,人的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尤其是在这样的社会,在大家都这样做的时候。一般个人是难以逃脱的,而且大家都心安理得,一副无辜的样子,好象责任不在自己,没办法的事。 不,赵秀全有个最低的标准,那就是看看这事能不能对母亲说,能不能对孩子说,能不能放在桌面上说。如果不能,即使大家都说可以做,即使钱再多,他也不能做,那只能证明它是错的。 不过还好,幸亏林嘉欣的女儿及时地出现了,挑明了事情的真相,他才能及时地悬崖勒马,没有掉进那个无底的深渊。 这样说来,他还是要感谢林嘉欣的女儿的,是她救了他,是她的出现才阻止了他和林嘉欣的那个即将点燃的烈焰。是的,他那时已经不能把持自己了,后面要发生什么,他真的不能预料。如果他要做了,他现在就真的要后悔了。还好还好,赵秀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切都还不晚,除了震惊和如乱剑穿心般的痛楚,赵秀全没有什么损失,没有失去什么,他还是他,一个健全的,干净的,没有污点的他。赵秀全立刻就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当这一切都是个梦,一个充满花香的噩梦,一个布满温柔的陷阱,一个用灵魂和肉体换来的安逸。 这一切他都不要,他只要他心中的那个好人的赵秀全,虽然好人有时也会犯糊涂,也会受诱惑,也会不能把握自己,也会走向边缘。但他还是回来了,还是找到了自己,还是停在了火坑的边缘。 |
127 虽然是林嘉欣的女儿的阻止,但也要靠他自己的力量,才可以把自己拔出。小刘不是知道这事吗?可他并没有出来,他不还照样生活得好好的,还劝他要想开些呢。这里的员工不都知道这事吗?可他们不都在参与吗?难道就没有一个挣脱出来?也许有,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不愿过这种生活,不愿做这种人。他不要这样的奢华,这样的帝王生活。哼哼,表面上看是拥有许多女人!受人喜爱,可那只是奴仆,男奴,钱的奴隶,生活的奴隶。他就不相信他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要靠出卖某个器官过活,要靠出卖灵魂过活,要靠出卖感情过活,要靠出买笑脸过活。 生活毕竟没到那一步,毕竟没到在希特勒的集中营的地步,毕竟没人强迫,没人拿刀顶着;也没在饥荒年代、废墟的城市,快要饿死或倒毙街头。所以,如果不是强迫的,就都和自己有关,虽然也有社会的因素,但自己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那只是追求一种最省事的生活方式,最舒适的挣钱方式。可是代价呢?代价是人的尊严、人的灵魂、人的阳光、人的朝气。 赵秀全的这一身服装和剩半个月的工资也不想要了。他那预付的工资已经寄给家里了,拿不回来了。不然他连这个钱都不会要的,就连同他的服装一同丢下。他也不会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嫌他们脏,他们都脏。 赵秀全把心头的东西完全丢得干干净净的,他这才觉得他困了,他需要睡觉了。现在大概都快天亮了吧?赵秀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赵秀全被一阵很大的吵闹声惊醒,他这才发现已经不早了。发生了什么事?赵秀全还没来得及想昨晚发生的事,就本能地一下跳起来,跑了出去。 声音来自楼下,赵秀全跑下了楼。只见几个同事和看大门的老王正拦着一个男人,不让他进来。那男人又叫又闹。 “什么回事?”赵秀全问。 老王苦着脸说:“他非要进去。我们这里不是贴了条子,‘谢绝男客’吗?他就像没看见一样。这里都是太太在里面玩,他一个男人跑来干什么?” “你是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赵秀全完全忘记了他要走的事,就像其他职工一样自动管起了这里的一切。 “我是谁要你管!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哪怕全世界的人不能来这里,我都能来。” |
128 “这位先生就怪了,你到任何一个单位,看门的都有权问你是谁,要找谁。”赵秀全尽量想让自己文明一点,讲理一点。 “哼,别人你们有权问,就是没权问我!” “别跟他罗嗦,他是疯子,把他轰走,再不走就喊110。”其他的小伙子都嚷着,意思是赵秀全不必跟这种人讲理。他们开始动手推他。 那男人一拧脖子,捋着袖子发威道:“谁敢动手,老子跟他不客气,别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 那几个小伙子见他这么横,就有点胆怯了,停了下来。俗话说,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现在这男人既不讲理,也不要命,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赵秀全只好耐着性子,说道:“你找谁总要说说吧?不然所有的人都可以随便进出,里面的安全谁负责?你也要为我们想想,我们都是打工的,不要为难我们。” “看这位小弟讲话还是个人话,我就不为难你了。其实我也是很讲道理的,不是遇到你们这些狗,我是不会翻脸的。我本来还准备就是不讲找谁,气死你们。” 那男人对那几个小伙子狠狠地瞪着眼睛。小伙子们又要上去揍他,赵秀全拦住了他们,说: “你到底找谁,有什么事,说一说又有什么关系?” “我找谁?这里是我的家,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奥,我到自己家还要对这些看门狗请安?我疯了我!” “这里怎么是你的家?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也从来没见过你。我一直在外地。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林嘉欣的老公。” 啊?这,这太让人意外了。几个小伙子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赵秀全猛然想起,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啊,对了,这不就是大厅里供着的照片上的那个人吗?那张照片赵秀全也有过疑问,可是问别人别人都不知道。而且那照片上不是镶着黑边,说明那是个死人吗?死人怎么又活了?而且还是林嘉欣的老公?不会是鬼魂显灵,或者是僵尸炸尸吧?赵秀全小心地看着他,很想伸过手去摸摸他有没有热气。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这世界上什么人都可以冒充,就是这老公不能冒充,那可是要验明正身的。”说到这里,他邪笑了一下,“我是那个不懂事的人?你们一拦,我一急,就骂人了。”见赵秀全他们还傻在那里,说:“你们总不能不让我见我老婆吧?天底下也没这个规矩。”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赵秀全忍不住问。 “你说什么?谁死啦?你才死了!咒我啊?你要再说我就要翻脸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是我咒你死,你的照片上确实有个黑纱。”赵秀全说。 “什么照片?在那儿?上面有黑纱?这……这……好你个林嘉欣,我还好好的就要咒我死。难怪呢。就这么急着要跟人?真是贱货、骚货、婊子。”说完怒气冲冲地往楼上走。 |
129 “她不在楼上。”有人说。 “不在我就不能上去?这是我的家。” 赵秀全这时开始断定他是人了,因为人的毛病他都有;可他又真希望他是鬼,他是鬼的话,就证明他已经死了。活人往往比死鬼更难缠。 小伙子们也就不太好拦他了,人家毕竟是夫妻,他们外人又能说些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们这些员工,下人?这些小伙子就随着他来到了3楼。但在上楼时,赵秀全退后了几步,他赶紧跑到宿舍给林嘉欣打了个电话,轻轻而又急促地把事情简要地说了,叫她赶快来。 到了大厅,那男人一见这场面,露出惊喜的表情,两眼贪婪地放着光。他四处走了一下,到处看看,很满意的样子,好象很欣赏老婆的本事。然后往沙发上一坐,架着二郎腿,对这些员工呼唤着,“给我倒杯茶,再拿包烟。” 立刻有员工把这两样给了他,他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满意地吐了出来。那神情,好象很久都没抽到烟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闻了闻茶杯上飘着的热气,点了点头,“好茶,正宗的铁观音。我估计,这茶恐怕要4、500一斤吧?”说着用目光征询着周围人的意见。 大家都看着他,像看一个突然闯入鸡群的鸭子,带着不解和好奇,又有点害怕,谁也不敢得罪他,他可是老板的老公啊。 见大家都不做声,他开始得意地买弄着,“我看你们差不多都是外地的吧?这个你们就不懂了,真正的内行,就喝这茶,只有北方的那些外行才喝花茶。花茶是什么茶?那都是很差的茶叶加上点茉莉花、白兰花,用花的香气来盖那茶叶。我们福建人根本就不喝花茶,专门把花茶卖给北方人。” 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抽了一口烟,“这铁观音,别看是个茶,价钱就差得太多了。便宜的才几十块,贵的要几千。”说着又看了看周围,“这里用这样的茶叶,恩,还行,要是太差,也显得太掉价了吧。”说完又邪笑。 可是,当他的目光碰到了柜台里面墙上的那幅照片时,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的脸扭曲着,眼露凶光,“哦,难怪说我的照片上有黑纱,原来是在这里。”说着啪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摔掉了手中的茶杯。茶杯在刹那间奔向地面,立刻迸裂成了一朵洁白的花,然后弹起,再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大家都被吓坏了,都屏住气,看着他,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只见他三脚并做两脚冲到柜台里面,扯下了那幅照片上面挂着的黑纱,然后小心地取下那幅照片,看着。他的脸开始变得温柔了,有了笑意,像是沉浸在久远的美好回忆中。 |
129 “她不在楼上。”有人说。 “不在我就不能上去?这是我的家。” 赵秀全这时开始断定他是人了,因为人的毛病他都有;可他又真希望他是鬼,他是鬼的话,就证明他已经死了。活人往往比死鬼更难缠。 小伙子们也就不太好拦他了,人家毕竟是夫妻,他们外人又能说些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们这些员工,下人?这些小伙子就随着他来到了3楼。但在上楼时,赵秀全退后了几步,他赶紧跑到宿舍给林嘉欣打了个电话,轻轻而又急促地把事情简要地说了,叫她赶快来。 到了大厅,那男人一见这场面,露出惊喜的表情,两眼贪婪地放着光。他四处走了一下,到处看看,很满意的样子,好象很欣赏老婆的本事。然后往沙发上一坐,架着二郎腿,对这些员工呼唤着,“给我倒杯茶,再拿包烟。” 立刻有员工把这两样给了他,他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满意地吐了出来。那神情,好象很久都没抽到烟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闻了闻茶杯上飘着的热气,点了点头,“好茶,正宗的铁观音。我估计,这茶恐怕要4、500一斤吧?”说着用目光征询着周围人的意见。 大家都看着他,像看一个突然闯入鸡群的鸭子,带着不解和好奇,又有点害怕,谁也不敢得罪他,他可是老板的老公啊。 见大家都不做声,他开始得意地买弄着,“我看你们差不多都是外地的吧?这个你们就不懂了,真正的内行,就喝这茶,只有北方的那些外行才喝花茶。花茶是什么茶?那都是很差的茶叶加上点茉莉花、白兰花,用花的香气来盖那茶叶。我们福建人根本就不喝花茶,专门把花茶卖给北方人。” 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抽了一口烟,“这铁观音,别看是个茶,价钱就差得太多了。便宜的才几十块,贵的要几千。”说着又看了看周围,“这里用这样的茶叶,恩,还行,要是太差,也显得太掉价了吧。”说完又邪笑。 可是,当他的目光碰到了柜台里面墙上的那幅照片时,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的脸扭曲着,眼露凶光,“哦,难怪说我的照片上有黑纱,原来是在这里。”说着啪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摔掉了手中的茶杯。茶杯在刹那间奔向地面,立刻迸裂成了一朵洁白的花,然后弹起,再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大家都被吓坏了,都屏住气,看着他,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只见他三脚并做两脚冲到柜台里面,扯下了那幅照片上面挂着的黑纱,然后小心地取下那幅照片,看着。他的脸开始变得温柔了,有了笑意,像是沉浸在久远的美好回忆中。 |
130 他把照片放在柜台上,又用手在上面抹了抹,好象要抹掉上面的灰尘,让里面的人物清晰起来。他对着照片看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来,对大家,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还是20岁的时候。唉,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都20年了。我那时也很英俊,一表人才啊。”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着,“胡子也没剃,更显老了。哎……不过我要是把胡子剃了,弄身好衣服穿了,也还可以哎。” 没有人答他的话,他非要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人就是靠打扮,3分人,7分穿。好的行头一穿,不也像个大老板,大少爷?我现在虽然是老了点,可风度、气质还在。” 他不提风度和气质还好,一提,赵秀全就免不了拿他和林嘉欣比。林嘉欣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嫁给这么个粗俗不堪的家伙?瞧他那样子,哪一点配得上林嘉欣?如果说照片上的人是林嘉欣的老公,那还说得过去。可眼前这个人,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和照片上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不是一回事。 如果仔细看,两人的模样大致还是相像的,但精神,那种内在的东西却不在了。不同的灵魂,能让两个一模一样的脸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现在这人和照片上的人就有这种感觉。 照片上的人,青春中透着热情、大胆,又有点羞涩。那明朗的眼神,微笑向上翘着的嘴角,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庞,都那么刚好地让他成了一个招人喜欢的人。如果林嘉欣爱上这样一个人,是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样的人姑娘都会喜欢的。 可站在面前的这人呢?要不说,还真和照片上的这人联系不起来。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头发蓬乱,胡子拉渣,脸也比以前胖了,不是胖了,而是松了,有点耷拉下来了,更像金字塔。也就是老百姓说的肚肺脸,上面小,下面大。那脸上的肉看起来就像是横肉,多出来的。五官也好象都变了形,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加上他讲话的样子,真是让人替林嘉欣惋惜,怎么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这人要是让他去演土匪,都不要化装的,也不要进入角色,更不要听导演说戏,就活生生的一个天然土匪。他从里到外,都透着这么准确的信息。唉,导演呐,干吗不在街上转转,找现成的人呢? 可他还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他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对着一面镜子,用手理着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呀,成也是这张脸,败也是这张脸。”说完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赵秀全差点都呕了出来,这话他也配!人家大明星唐国强的话,他也用好意思拿来讲。人家是脸蛋漂亮,然后就成 |
131 了演技派明星。他这样子,演土匪去吧。 赵秀全竟对他恨得要死,好象他马上就要把林嘉欣抢走似的,好象林嘉欣就要落入他的魔掌似的。他好想揍他!一想到林嘉欣竟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他就替林嘉欣叫屈,为林嘉欣不平,他恨不得这种人马上就从地球上消失! 所以赵秀全即使要离开这里,现在他也不能走了,他要保护林嘉欣,他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置林嘉欣于不顾。他一定要和林嘉欣好好地谈谈,像好朋友那样,不涉及私人的感情,问清楚了,走也走得干干净净,光明磊落。他赵秀全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他也不希望林嘉欣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如果是的话,他也一定要劝劝林嘉欣,不要再那样生活。他在这一刻,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把对林嘉欣的一切成见,都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一阵高跟皮鞋的得得声,不紧不慢地从楼梯那里传来,人们的心全都缩紧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男人也回过头来,有点紧张地看着楼梯口。 林嘉欣出现了,她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加光彩照人。看得出来,她为了来这里会这个所谓的老公,刻意打扮过了。她那神情,比贵夫人还贵夫人,那种傲慢和得意,就明显地写在脸上。 她一步一步款款地走了进来,不看任何人,好象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什么老公来找她,也不知道赵秀全在场,好象昨天晚上她家里根本就没发生那么大的惊天动地的事一样。她仍然是她,那个美好、高贵的女老板。 那男人看见了她,张着嘴,惊喜的表情一点也不加掩饰,好象是个哈巴狗,迎了过去,“嘿嘿,你现在这是……哇呀,越来越漂亮了,”说着又看了看周围,“还把这里弄得这么好,真不简单啊……” 林嘉欣像没听见一样,径自走到沙发前,幽雅地坐下了。这个姿势是明显做出来的。那是一种炫耀,一种展示,就像战争过后,向战败方展示战利品。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已经太久没有见他的老婆了,他和他老婆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嘉欣对他那么不理不睬,还又要打扮得这样来见他?而且也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他?还有那照片上的黑纱? 人们都在等着谜底,等着看戏。只有赵秀全例外,他此刻的感觉很复杂,他真怕林嘉欣一不小心就又倒到了那男人的怀里,或者是那男人会使什么迷魂招,把林嘉欣迷住。当初她不就曾被他迷住过?对了,她那女儿是不是这个男人的?赵秀全此刻非常紧张。 那男人跟着林嘉欣过来,也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讨好地说:“好久没见了,真的很想你啊。” |
132 林嘉欣不看他,却问赵秀全,“这人是谁啊?” 赵秀全赶紧说:“就是他,说是你老公。” 林嘉欣听了也不回话,轻蔑地一笑,然后就看柜台里面的墙上,威严地说:“那上面的照片呢?” 赵秀全忙走过去,从柜台上拿起照片,说:“在这里。” “把它挂起来。” 赵秀全把它按原样挂好。 “那黑纱呢?” 赵秀全低头在地上找一会,捡了起来,举给林嘉欣看,“在这里。” “把它在照片上放好。” 赵秀全照做了。那男人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指着林嘉欣说:“你你你,太过份了!我还没死呢,你就供着我。” 林嘉欣把脸转向了他,很平静地问:“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男人憋得太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的脸因激动而扭成了一团,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你这个婊子!就希望我死,我死了你就好找野男人了。”然后又用手指着周围的这些人,“这些都是你的野男人吧?”说着上下看看林嘉欣,走了两步,“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找这么多小白脸,我看你也真够戗。” “是的,他们都是小白脸。怎么样?我高兴。” “哼哼,那时说我思想不好,堕落;你现在比我还堕落,养了这么一大批。我那时不才一个吗?你要死要活的。” “你就跟着那一个不好好的吗?跑到这里来像狗一样干吗?” “我……我……那些事就不说了。反正我比你好。” “得了吧,你。我来替你说。那个富婆养了你,结果你又在外面偷吃,被富婆赶了出来;然后你就像条流浪狗一样,今天跟这个富婆混混,明天跟那个富婆混混。我估计你也是混不下去了,才想到这里来捞点白食吃吃。” “你,你,你不要瞎说。我是来看你的。” 林嘉欣变了脸,大声地说:“你是谁?谁要你来看!” “哎呀,我俩都差不多,半斤对八两,以前的事就一笔钩销。你也别嫌我,我也不嫌你。老夫老妻的,还是我俩感情深。” “什么感情?你还有脸说!当初我带着女儿,她才1岁,我那样跪着求你,你都不动心,坚决要跟人家富婆。你那时的感情到哪去了?你的良心给狗吃啦?” “我那不是一时糊涂吗?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我就是想和你,和女儿在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做你的梦!你在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我和女儿差点饿死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林嘉欣的声音哽咽了,眼睛里涌出泪水。 |
133 “我……我对不起你们。我给你们做牛做马” 林嘉欣很快用纸巾擦掉眼泪,冷笑了一下,“迟了。你的老婆已经带着女儿跳河自杀了,你已经没有老婆、女儿了。你就是把肉割成一块块地喂她们,也没用。” “这这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女儿她、她没怎样吧?” “哼,你还有脸提女儿。她没有爸爸,她的爸爸早死了;我也没有老公,我的老公早死了。” “哎呀,别说气话了,一家3人不还好好的嘛。从今以后好好过。我保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你保证?值几个钱?你变好了,是吧?但是我已经变坏了,好不了了。” “没关系,我不嫌,你原来怎样还怎样。” “做你的梦!我现在是婊子,根本不需要老公。” “反正我就是你的老公,你赖也赖不掉。” “谁证明你是我老公?把证据拿出来。” “这不就是事实婚姻嘛,女儿都有了。” “哼哼,这时你就是事实婚姻了。那时你不是叫我拿出证据,证明是你老婆吗?证明女儿是你的吗?” “你那时拿不出证据,我现在可以拿出证据。我和女儿可以去验血,做亲子鉴定,她百分百是我的女儿,跑不掉的。她长得就像我,漂亮。” 林姐啪地站了起来,指着楼梯口,吼道:“你给我滚!立刻就滚!” “我干吗滚?这里就是我的家,老子今天来就没打算走。” 林嘉欣冲过去狠狠甩了他两个耳光,然后用指甲在他的脸上猛抓,并用脚踢着他。 那男人完全没料到林嘉欣会来这一手,一时懵了,等他醒悟过来后,立刻和林嘉欣对打起来,边打边叫着: “你这个骚货,看老子现在不漂亮了,就想甩了老子。老子没那么好甩,这里的财产也有我的一半。女儿也归我。” 赵秀全等人全都扑上去,保护着林嘉欣,赵秀全用力扯开了那男人。由于用力过猛,那男人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爬不起来。小伙子们还要上前拉他走,他头发蓬乱,满脸血迹,指着他们说:“你们谁敢动我,我就死给你们看,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赵秀全扶着林嘉欣坐到沙发上。林姐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全身都在颤抖着。赵秀全拿纸巾帮林姐擦着泪,林嘉欣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脚。 那男人在地上也哭了起来,干哑的声音,像一个人在干呕,不过撕心裂肺的声音,倒令旁边的人有些动容。 |
134 那男人边哭嚎边说着什么,林嘉欣最先听到,她停了下来,那男人的哭诉就变得清晰了。 “我是报应啊……有家不能回啊……要死在外面啊……我的女儿啊……我想你啊……我只有几个月啦……我不见你我不能死啊……我的心肝宝贝哎……我对不起你啊……我没脸见你……但是我一定要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啊……” 林嘉欣对赵秀全说:“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赵秀全带着厌恶而又同情的情绪,走过去把那男人拉了起来了,让他坐在一个椅子上。那男人停了哭泣,但神情萎顿,耷拉着头,还在抽泣。 “你到底怎么啦?”赵秀全问。 那男人用衣角擦着眼泪,垂着眼睛说: “我得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我也不想去治了,就想回家,跟老婆、女儿,在一起,死了也安心了。” 大家对他的这个情况都感到意外,全看着林嘉欣。林嘉欣什么话也没说,沉思了片刻,从包里拿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大约有4、5千,交给赵秀全,说:“叫他先去看病。明天再给他5万。” 赵秀全把钱给了那男人。那男人哆哆嗦嗦地接过钱,扑通往地上一跪,哭着说: “我对不起你啊,你打我吧,骂我吧。我是真心的悔过啊……我不该啊,这么好的家庭我不懂珍惜……我是活报应啊……我不配啊,我猪狗不如啊……” 林嘉欣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对小刘说:“带他到肿瘤医院去看病。” 小刘扶着那男人走了。那男人还一直边哭边说着。 林嘉欣又开始哭个不停。赵秀全劝她道:“林姐也不要伤心,是他对不起你。他现在弄成这样子也是他自找的,你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林嘉欣边哭边说:“是他自找的。但是我看他搞成这个样子也难过啊。他原来那么潇洒、漂亮,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前世里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要受这么多苦?我是哭我自己啊。我命不好,才家破人亡啊。我的女儿都从来没见过他爸爸,以为他死了。我现在情愿不要这么多钱,都想要个幸福的家。我一看人家一家3口那么甜蜜,我就痛苦。这种痛苦你是不会体会的…… ” 赵秀全的眼睛红了,他忍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给林嘉欣擦着眼泪,说: “林姐,不要为过去的事伤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的女儿不是很好吗?要往好的方面想……我送你回去吧,你该休息休息了。” 林嘉欣点了点头,可还在哭。她想扶着赵秀全站起来,可身体软绵绵的站不起来。赵秀全用全力架着她,拿上了她的包,一步步地下了楼,来到车子旁。赵秀全抽出手在林嘉欣的包里找到了钥匙,开了车门,扶着她进去了,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室,开起车来。 |
135 林嘉欣让赵秀全练过几回,这回要真的开车,赵秀全还是有点紧张。他小心地开着,全身僵硬着,一遇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刹车。好在是上午,不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还不算太挤。 赵秀全就这么摇摇晃晃,结结巴巴地开着车,幸好没遇到交警,不然就吃不了兜着走,又要节外生枝,多出事来。他可没有驾照,没有在街上开车的权利。万一他出个什么交通事故,也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赵秀全浑身都在冒汗。 还好,到了林嘉欣家的别墅了,赵秀全使劲地按着喇叭,表弟急忙打开了门。赵秀全把车开到了院子里,然后打开了车门,扶林嘉欣出来。 表弟疑惑地看着好象是赵秀全开的车,又见他扶着表姐出来,忙问:“她怎么啦?” “有点不太舒服。来,忙一把。” 表弟忙上去,两人一边一个地扶着林嘉欣。林嘉欣刚才在车里好象睡着了,她处于一种迷糊状态,好象快要昏迷过去一样,现在她觉得两脚像踩着棉花,有腾云驾雾的感觉。她全身酸软无力,像害了一场大病。两脚几乎被拖着,来到了卧室。 吴妈见状跑出来,也跟着上楼,把床弄好,帮着林嘉欣脱了鞋和袜,盖好被子,又下楼倒了一杯蜜糖水上来。赵秀全扶起林嘉欣的头,喂着她喝了下去。赵秀全叫吴妈打盆热水来,他拧了热毛巾,把林嘉欣的脸擦了。然后对吴妈和表弟说: “你们忙去吧,让林姐休息一会。” 他俩懂事地退出去了。赵秀全就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坐下了。林嘉欣一直静静地躺着,除了呼吸,看不到她有任何动静。是啊,她昨天晚上一定也没睡好,今天又遇到这事。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秀全也觉得自己的体力快耗完了。世界上的事情累不死人;心累,才是真的累。昨晚他也没睡好,现在又经过这些折腾,他都有些吃不消了。昨晚上他回去后,不知道林嘉欣家发生了什么。她母女俩解和了吗?她女儿现在在哪儿? 赵秀全确实没听说过林嘉欣还有个女儿,她还有那么辛酸的过去,还有那么不是人的老公。难怪人家都说女人最坚强,尤其是成功的女人不容易。这要是男人,受了这样的打击,还不垮了?谁受得了老婆丢下孩子跟别人跑了?要是他,他也受不了,还做什么事业? 人家都说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有个好女人;可是,成功的女人后面都一定有个坏男人啊。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呢?林嘉欣这么优秀的一个好女人,却遇到这么个王八蛋,她要是遇到个好老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不还是个贤妻良母,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也一定会像许多女人那样,过着琐碎但幸福的生活。 |
136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是在报复老公。她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走到生活的反面。她看似拥有许多男人,但她并不快乐,不然她今天就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她哭出她压在心底里多年的怨,她的心里有多苦?赵秀全想到这里,心里痛得不得了。 许多遭到背叛的人,都会选择自暴自弃,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们不再相信真情,只会玩变态来麻痹自己,走向毁灭。在毁灭自己的同时,也附带着毁灭了与他有关联的人。 那个《一千零一夜》里不就是这样的吗?国王发现王后在他走后就和别人偷情,他发现了后杀了她,再也不相信女人了。然后就一天换一个,天亮就杀。林嘉欣一定就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去再相信男人? 赵秀全把自己完全放松在沙发上,陷入了对林嘉欣的前前后后的分析和猜想中。他以自己的心态来揣摩林姐,不由得怨恨起现在的社会风气来。一切都向钱看,才造成了林嘉欣这样的悲剧。如果是她老公不爱她了,爱上了别人,那又另当别论。可他就这样走了,抛下了她娘俩。要是她真想不开的话,就跳河自杀了。这种事情现在多得很,妇女、儿童总是受害者。现在的女人谁还敢结婚,生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嘉欣轻轻地问:“你还在吗?” “在,在。”赵秀全一下从他那漫无边际的思绪中醒了过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来到林嘉欣的床边。“你好些了吗? “把沙发搬过来,坐下,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赵秀全忙去搬沙发,搬来放在床边后,坐了下来,说:“我也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的事今天你都知道了。我以前不想和任何人谈我的事,我只想把它彻底忘了。把它当作上一辈子的事,不然我就没法活。我活,也是为了女儿,不然我就死了,心都死了,人还活着干吗?”林嘉欣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林姐,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提了伤心。” “不,我今天要说,一定要说个痛快。这些东西憋在我心里20年了,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今天,我只想对你说。” “那你就说吧,不过千万不要伤心。” 他叫马建国,我和他是同学。他在班上成绩很好,长得也漂亮。班上许多女生都对他有意思,但他只喜欢我。可是我们都没公开过,也没联系过,但心里都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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