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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大叔大叔》连载小说[第2页]

作者:楚天月正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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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简正排长

    尽管阮先超很努力,但收效甚微,侦破工作进行了四个月,仍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有些事情可能会惊天动地,但惊动不了时间,随着它的流逝,所有的所有都会消散而去。
    四个月不是很长的时间,但那桩离奇的汽车坠江案已经不再有人提起。
    睦男当初的朋友、同事也渐渐地把她忘记了,睦男当初的工作也有了新人顶替,大家又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工作。
    而唯独没有走出来的,只有阮先超一人,他生活在悲痛与希望之中。
    当初成立的那个专案组,也因工作原因,其他组员相继离开,现在只剩下阮先超一人了。但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被事实上的挂起了。
    这边还没有任何进展,而“1210”案子却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检察院按程序向市中院起诉犯罪嫌疑人简正。法庭上,简上他没有做任何辩解,而且强烈地要求判处自己极刑。法庭也依法判处了他死刑。
    简正没有上诉。
    市中院将相关的材料上报给高院进行审查。高院认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量刑正确,程序合法。
    高院向最高院提请核准裁定,最高院已核准。
    目前,市中院已收到死刑执行命令,并决定在5天后执行。
    邵有富每天都在为简正的事情奔波,但也没有任何作用。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没有一点办法。随着执行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头发也越来越白,当初在部队里的那头他引以为傲的满头黑发,现在已经找不到几丝黑色的了。
    一方面他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简正不是杀人犯的证据,另一方面简正他本人又承认所有指控。
    当初,邵有富还怀疑是阮先超一家人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在影响“1210”案,目的是为了叫睦男与简正断绝关系。而现在,睦男已经死了,那这个原因肯定就不成立了,所以这也证明了他当初的想法是不正确的。
    对于简正承认了所有指控,邵有富很是不理解不了,他好想找他当面谈谈,但简正始终不愿见任何人,其中也包括邵有富。
    对于简正的为人,邵有富是非常了解的,他始终都不相信简正会杀人,甚至不相信他会犯罪。


    那年,邵有富刚由司务长提副指导员,叫他去负责一个独立点,而跟他一起去赴任有一个军校刚毕业的排长,那个排长就是简正。
    那个独立点叫云涯山雷达站,坐落在崇山峻岭之巅。而这“云涯”两字,的确名副其实,由于地理位置高,从山下往上看,这个雷达站常年处在云雾之中,当然,雷达站的位置是很少有云雾的,因为从山下看到的那些云雾,其实是挂在山腰上的,到了山顶反而是没有云雾的了。
    云涯山雷达站是一个战备雷达站,平时基本不启用。驻守在这里的兵力为一个排,主要就是负责守卫,在这荒山野岭,不可能有人来偷抢,而现在又处于和平年代,也不可能有敌特来搞破坏,所以这里的官兵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事做,唯一要做的就是按照全军的训练大纲搞好训练。
    一直以来,在这里负责的都是一名连队副职和一名排长。
    在这之前,负责工作的那个副连长已升迁到别的连队当连长了。
    目前在这里负责的只有一名叫吴有礼的排长,而这名排长因是志愿兵身份,所以一直是代理排长。刚好,在这当口,全军发文了,志愿兵统一改成士官,并且不再代理指挥岗位。
    所以,上级决定叫刚提升的副指导员邵有富和军校分配过来的最优学员排长简正一同来负责这个雷达站。
    一大早,邵有富就带着简正出发了。
    从团部到雷达站,要坐两个小时车,下了车之后要步行十几个小时,翻越40多公里的山路。
    一路上,邵有富心里总感觉到忐忑不安,他倒不是怕这路险难行,而是担心自己恐难信任这新的岗位。
    简正见他始终不说话,在车上也就算了,在这大山里,还要走十几个小时的路,如果这样不说话,那不是要把人憋疯,反正他是憋不住的,“领导,你有心事吗?”
    “啊哈,哦,没有呀!”突然叫领导,邵有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来刚提升,以前还没有人叫过他领导,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当然他也不会想到,后来这个叫他领导的人会成会他的领导。二来,他正在发愁到了雷达站后如何开展工作,突然被打断了。
    “那你怎么总是唉声叹气呢?”
    唉,这个年青的家伙还不知道前路艰险哦,邵有富就问他:“你了解过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知道。”简正回答的很是干脆。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邵有富有点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是才刚毕业分配过来吗,他怎么会知道?要是他真的知道了,那他怎么还这么轻松呢?
    “政委在分配工作动员会上讲过一些,但不详细,后来——”
    “既然讲过,你为什么还愿意过来?”邵有富有点疑惑,想知道原因,所以就打断了他的话。
    “政委讲完之后,当时确实没有人愿意过来,而我是主动申请过来的。”
    “主动?你有没有搞错呀!?”这确实让邵有富吃了一惊。
    “嗯,主动的。”简正笑得很轻松。
    “好!”邵有富本来两手都在抓着胸前的背包带,说到这里还特意腾出一只手来,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可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这个他的直接部下,是自愿来的,起码他的思想工作是不用做了。如果部队管不了,而这个排长又不安心工作,闹着要走,那他邵有富可能也只剩下自杀一条路了。
    邵有富又想起刚才是他打断了简正的话,于是又说:“你刚才想说什么,后来怎么样了?”
    “哦,哦,”简正抓着胸前的背包带,配合着后背同时用力,将背包往上抛了一下,又调整了背包带压在肩膀上的位置,这才接着说:“后来我打听到干部股长在这云涯山待过,就去找他问了问相关情况,所以基本是了解了。”
    “不错吗!还未上任,就会做工作了,好好干一定有前途。”邵有富心情稍稍好一点,那表扬人的话就一点都不吝啬了。
    当然邵有富本来就没有一点架子的,这一点倒不像一个部队的军官了,不过他却不在乎这些,他主动同简正拉起话来,包括讲自己的不足和缺点,“简排呀,说实话,我现在心里可是没底呀,不知道咱俩能不能把这帮家伙糊弄住。”
    他讲这些,简正自然是不好接话了,所以只是应付了一声,“嗯。”
    邵有富倒无所谓,他接着就讲开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从小就是孤儿,又没上过学,在老家因为没人管饭,大队才找到公社把我送到部队里来的。我没有退路,也没有特长,为了留在部队,我只能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养猪种菜、烧火做饭,这才赢领导战友的肯定而提的干、升的职,对于管理带兵,训练打仗,我基本上就是个门外汉。你是院校科班出身,所以呀,这以后管理训练你就多费心了。”
    “好的,领导,你放心,我会尽力做好的。”做为下属,简正回答的很是恭敬。
    “你也知道这个雷达站是出了名的‘难搞’吧。”邵有富讲完这句话,就停下来了,觉得讲这些多余了,刚才简正不是说他打听过了吗,既然打听过了这些情况肯定就知道了。
    确实,简正也知道了关于这个云涯山的一些情况。
    由于云涯山雷达站地处偏僻,正常分配过去的战士,有一部分会想各种办法调走。而要补充这些编制,团里就想出了一个土办法。那就是全团犯了错误的官兵,就会下放到这里当兵。如果是战士一旦下放到这里,基本上就要在这里服役到退伍了,而如果是军官下放到这里当兵,如果表现好,那就还有可能回到原单位继续当军官,否则也是在这里呆到复员。所以,这个雷达站就集合了全团所有“难搞”的人了。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路,邵有富又开始说话了:“简排,团里曾经有人统计过,近几年在这里工作过的所有军官,在这里的工作时长平均是9个月,不知道我们两个能工作多久呀?”他象是在问简正,又象是在问自己。
    “如果部队需要,我会长期呆下去!”他回答的很干脆。他也知道军官呆不长时间的主要原因是,那些战士会弄些怪招来先收拾刚来这里赴任军官。能挺过这一关,并成功降服这些兵的干部不多,而大多数军官就是放弃原则,憋屈地同这些老兵达成妥协。既然憋屈,那就会想办法调走,所以呆的时间自然就不长了。当然,也有些人既调不走,又受不了憋屈,那就走向极端了。其中就有一名新排长自杀了,还有一名副连长疯了。
    当然,事物都有有两面性,这个独立点是考验干部的地方,同时也是发现干部的地方,如果能挺下去并把部队带好了,那说明这名干部的能力非一般,组织上马会注意并提拔重用。听说现任的团长、政委都曾在这里工作过。
    他们一直在赶着路,不知道翻了多少道山、淌过多少条河,太阳下去了,月亮又没上来,几点微弱的星光在山顶上似隐似现。
    邵有富原就是孤儿,从小他就特别害怕孤独、安静和黑夜。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静。静得能听到自己鞋子打地在山谷里响起的回音。而那偶尔间风掠树梢的声音又是那样的细长怪异,就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黑。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象一张无形的网,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网住。眼前是黑暗、远处还是黑暗,在黑暗面前,人是那样的渺小,纵使他有逃离黑暗的想法,却怎么也暴发不了逃离黑暗的勇气。远处山峦上那跳动着的如同鬼火一般的星光,让他感觉到像是黑白无常手执招魂灯笼,正朝自己迎面扑来。
    估计最能聚拢人心的就是黑暗,在这黑暗里,他感觉不到任何人或物的存在,唯有走前面的简正,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人间。此时,他觉得这个乐观而又不畏艰险的部下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于是他紧跟两步,印着他的脚步向前赶路。
    终于在晚上9点左右,他们绕过了最后一道山梁,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有了灯光。
    “到了,简排,我们到了!”邵有富高兴地叫了起来,要不是背着重重的背包,估计他还会跳起来。
    简正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到了,终于到了。”
    一直走在后面的邵有富,兴奋地抢到了简正的前面,大踏步的朝着前面的灯光走去。
    “慢点!”简正喝了一声,同时一把就拉住了他,“我走前面,你跟着走。”
    “什么?”邵有富被他这突然一喝给整懵了。
    “我听说,云涯山的老兵整新领导,每次都是从这条路开始的。”简正解释道:“你是领导,所以让我走前面,怎么也不能让你受伤。”
    是呀,一高兴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邵有富其实也听说过的,这条不到500米的路,是进云涯山的唯一通道,在云涯山的老兵嘴里,这条路叫迎新路。每一次新领导过来,他们都要路上设置陷阱、绊索和野猪夹。
    不过邵有富也不是那种没担当、怕死之人,所以他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还是让我走前面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领导,怎么能让你走在前面去冒险呢?”说完,他又准备往前走。
    简正再一次将他拉住,提高了声音说:“邵副指导员,你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有绊索和野猪夹吗?”
    “不知道。”邵有富转过身来对着简正说:“难道你知道?”
    “对,我知道,所以得让我走前面。”说完简正就从挎包里摸出一条可伸缩的电视天线,并顺手把它拉长,然后走到了邵有富的前面,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同时和身后的邵有富说:“你跟着我的脚步往前走就好!”
    邵有富赶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依言踩着他的脚步向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邵有富见他左蹦右跳,走走停停,就有点怀疑他是否真的会辨认,“简排,你跟我说说,你是怎样辨认路上陷阱的?”
    “是这样,如果路上有陷阱,那肯定上面盖的是松土,而松土在晚上他是不会反射星光的,所以发亮的地方是实地,而不发亮的路面有可能下面就是陷阱。另外,我出发前找了根废弃的电视天线,现在刚好可以用来探路,可以感知前面是否有绊索和野猪夹。”
    “嗯,不错,还真有两下子!”邵有富不但口头上夸他,心里也是对他有了十二分的认可,有这样一个排长,估计在自己的任期内,完全可以管好部队了。
    两个人就这样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营房大门口,从营房里射出来的灯光已经可以看清路面了。邵有富看到简正前面有一小块松土,而简正正从容地往上踩去,他赶紧拉了他一把,“小心,那是松土!”
    “我知道!”简正笑着说。
    “知道还踩?”
    “这么小的一块松土,下面肯定不是陷阱。”
    “那是什么?”
    “应该是埋在土里的一个野猪夹。”简正说的很轻松。
    “你疯了吗,知道是野猪夹还去踩?”
    “他们设置了这么多的机关,如果一个都没有用上,那么他们肯定很失望,一失望就想从别的地方找回来,那我们就不知道要提防多久。”简正压低声音对他说,“而且,他们发现我们不上当,太精明,就会更加用心地来和我们做对。”
    邵有富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还不住地点头,不过说实话,这些道理他是没有听明白的。
    简正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轻轻地甩开他的手, 一脚就踩了上去,一个野猪夹牢牢地夹在他的脚踝上。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从他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这个声音叫得很大,他是想告诉营房里的战士们,他中招了。
    营房里的战士其实都没有睡,听到了这一声惨叫,都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俩。
    那个夹子力量太大,两个人花很大的力气才把它弄下来。
    简正慢慢地挽起裤管,吃力地问邵有富:“指导员,你帮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邵有富借着微弱的灯光凑近一看,好家伙,原来早有准备呀。只见简正脚上一对厚厚的作战靴,紧接着小腿上绑着一副沙袋,刚才那个夹子根本就没有伤到他。
    这家伙,够聪明。
    邵有富抬起头来递给了简正一个赞许的目光,同时配合着说:“你这都伤到骨头了,流这么多血,没事吧?”
    “我包里有根毛巾,你帮我拿出来,撕成布条,绑住伤口,止一下血吧。”
    “好的。”
    ……
    两个人,在哪儿折腾了十几分钟,邵有富才扶着拐腿的简正朝营房走去。
    52 友礼班长

    按照规定,早上6点20,由值班班长吹哨叫大家起床,然后6点半集合出早操。
    第二天,邵有富和简正6点20准点站在操场上。
    但是没有人出来吹哨,更没有人起床出操。
    邵有富有点激动,想去叫他们起床出操,简正制止了他。
    一直到上午8点左右,才有两个战士从房间里走出来,径直去了厨房做早餐,然后每个班出来一名战士把早餐打回房间。
    到了上午10点左右陆续有人出来打扑克,打球,散步等等。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
    所有人基本上无视他俩的存在,见面不打招呼,吃饭也不叫他们。
    到了第七天,邵有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住一个端着饭朝宿舍走的列兵,很严肃地说:“你这是给谁打饭?”
    新兵很紧张,马上立正,大声回答:“报告副指导员,给我们排长——不,不,给我们班长打的饭。”其实大家都知道邵有富是副指导员,而且都是战士,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部队的基本规矩还是懂的,特别是新兵。只是迫于老兵,特别是原来的排长,现在改任班长的吴友礼的淫威,才跟着这么干的。
    再说这个吴友礼,跟名字还真的是很配吴友礼,对人既不友好,也没有礼貌,他代理排长的时候,就是因为他非常霸道,入伍前就练过武术,谁不听话就揍谁一顿,所以这些兵都怕他,他也是靠这个才管住这个独立点的。这些年来,他也算是敬业,想通过努力工作来提个干,可事与愿违,就在这当口部队改革了,非但没提成干,还由志愿兵代理排长,转成了士官班长,所以他心里就有一股怨气,本来这气就没地方出,刚好这新来的两个干部就成了他出气的对象。
    “端回饭堂,谁想吃,就来饭堂吃!”邵有富依然很严肃。
    那名列兵,端着饭停在了原地,他不敢往前走,也不敢退回饭堂,因为两边都得罪不起。
    这时从宿舍里传出了吴友礼吼声,“别理他,给我把饭端过来!”
    列兵紧张地全身抖了起来,可怜而又无奈地看了看盛怒的邵有富,然后脚步慢慢地朝宿舍挪去。
    这是第一次正面交锋,如果就这样把饭端去了宿舍,那以后就根本指挥不动这些人了,邵有富坚决不能让这名列兵把饭端进宿舍,他抢过饭碗,用力得砸在了地上,同时对着宿舍大声叫道:“成何体统?想吃饭的——就到饭堂去!”
    “是谁这么不长眼呀!”说话间,吴友礼就从宿舍里冲到了邵有富的面前,“谁敢砸我的饭碗,我就砸谁的脑袋。”说着,挥拳就向邵有富的头上砸了过去。
    而就在吴友礼冲过来的同时,简正也奔到了过来,只见他边跑边起腿,一个跃起弹踢,正中吴友礼挥出来的拳头上,轻松得帮邵有富化解开来。
    这是吴友礼没有想到的,在这个独立点向来就是他的天下,一直只有他打人,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施以拳脚,所以他马上就转移对象,要和简正来决一高下。
    刚好这时从宿舍里也冲过来了几个老兵,横在了他们中间,一边抱着吴友礼一边劝他:“别和他一般见识,收拾他机会有的是。”在当时的部队里,打兵是一件比较常见的事,但打干部那可是不允许的,处理起来也是很严重的,所以这些战士马上把他劝开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其实就简正刚才那一腿,吴友礼就知道了他的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真打起来,估计自己绝对会输。所以见大家来劝,也就坡下驴,边叫嚷着,边“被”推进了宿舍。
    而做为副指导员的邵有富,虽然没有挨到那一拳,却也被吓得不轻,这些兵不但会在暗中算计干部,而且更敢明目张胆的打干部,那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这一天,他俩就守着饭堂的门口,再也没有人把饭从饭堂端出去。
    邵有富满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确不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晚上8点钟左右,天已经全黑色了,先是一名列兵过来找简正,“报告排长,吴班长叫我告诉你,他在后山等你,有话和你说。”
    简正知道这是最后该摊牌的时刻来了,其实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过了这一关,就能降住这帮人,否则他可能就要永远活在这帮人的阴影之中。
    他跟着那个列兵来到了后山,在清冷的月光中他发现早已有13名战士在那儿等着他了。
    这个独立点,一共有三十几名战士,按理说这些战士都会过来的,但是为什么只有只有13名呢?那其他的暂时去哪里呢?这个疑问从他的大脑里一闪而过。不过在这一关头,他来不及考虑这么多。
    领头的还是那个班长——吴友礼,他似笑非笑地开腔了:“简排,你来这里任职,按理说我们是应该要欢迎你的。但是我们这里有些规矩,我们也不想破坏它。如有得罪的地方,也希望你能理解。”
    简正爽朗的笑着回应:“神仙下凡问土地。既然是你们的规矩,那我当然要遵从。要怎么做?你们说吧!”
    “好,够硬气,我喜欢!”吴友礼也不含糊,“部队是个尚武的地方,今天我们就比试比试。如果你过了这一关,以后我们二话不说,全听你;如果你怕了,可以随时叫停,但是以后你就得听我们的。
    “按理说我们应该挑一个人出来跟你来比试一下,但是我们是你的部下,谁出来跟你比试,都怕以后你会给他穿小鞋,所以我们决定大家一起跟你来比一比。当然我们也不以人多,欺负你人少,而是来一场简单而又公平的比试。”
    “都可以,你定好规矩就行!”简正回答的很干脆。
    “简排,搞得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哈哈。”吴友礼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我们13个人轮流出来和你比试,方法很简单,就是各打对方一拳。前提是不能打头、不能格挡、不能闪躲、不能还手。如果你能顶住13拳,就算你赢。如果你顶不住也不要硬扛,随时可以叫停,但是算你输。”
    这算什么公平比试呀?试想,谁能扛住13个年轻战士轮流来一拳,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而那战士呢,每个人只挨一拳,当然无大碍。
    “好!”简正居然叫好。
    “既然你都叫好了,那就开始呗。”吴友礼没想到他会叫好,还以为他一听到这个比试就会被吓退了,“我们抓紧时间,老幺,你先来。”
    被称为老幺的其实是9班的班长。
    为什么是9班呢?因为这个独立点隶属于雷达守卫连,而雷达守卫连一共有三个排,这个独立点就是第三排。三排下设三个班,分别是7、8、9班。吴友礼以前是三排的代理排长,现在部队改革了,他就成了7班的班长。而这个被他称呼为老幺的矮矮壮壮的班长,一直是他的得力干将,所以他叫他先来。
    吴友礼叫他先出马,是有原因的。一是老幺最听他的话,属于“嫡系”。现在跟领导对着干多少是有一些风险的,所以他必须点一个绝对服从他的人先出马,来开个好头。二是因为老幺在这帮人中力气最大,让他先出马,争取一下子就镇住简正。
    那老幺也不谦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走了过来,站在简正的对面,说了句:“简排,得罪了!”然后用尽全力,照着简正的肚子就是一记勾拳。
    简正倒是没动。
    但老幺动了。他用尽全力打出去,却感觉打在一团棉花上。而他却因用力过猛,打出去又没地方卸力,所以整个身子上前倒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简正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至于摔到地上去。
    其他的战士以为老幺踩空没站稳,才出现这样的情况。但老幺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是碰到了硬茬,明明那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但感觉拳头却打空了。当然他不清楚,简正作为一个练武之人,运了一股气,就在老幺的拳头接近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他迅速提气收腹,完美的化解了拳头的力量
    接下来轮到简正打老幺,大家看到简正只是随便的一拳打在老幺的胸口,简直没用什么力,但老妖却是杀猪般的叫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老幺不吃痛,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接下来,其他人轮流上阵,而每个人都差不多。
    越打越诡异。
    吴有礼越来越心惊。
    简正越来越自信。
    最后轮到吴友礼。
    简正不敢大意,毕竟吴友礼也是练武之人。
    果然,吴有礼的拳速是非常之快,力度也非常大,任凭简正怎么化解,那绝大部分的力道还是没能化解开。可以说,那一拳打过来,简正是硬生生的受了。顿时他感觉到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液体从胃里沿着食道,朝着口腔喷涌而来。他知道,那是他受了内伤,只要嘴一张开,就会当场吐血。所以他紧咬牙关,硬生生的把它咽了回去。
    然后就是简正打吴友礼,他还是那样随便的照着对方的胸口挥了一拳。
    吴友礼受了这一拳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战士大呼小叫的喊痛。原来简正这一拳跟别人的一拳完全不同。可谓是真正的点到为止,所有的力道全部落在了皮肤上,所以,皮肤就有了如被蜂蛰、被火烧般地刺痛。而那猝不及防的刺痛,任谁也受不了。要不是吴友礼他提前有准备,估计也会当场抢天呼地的叫唤。
    当然,作为一个练武之人,吴友礼他知道,简正这是手下留情了,如果这个力道再往前一送,不是落在皮肤上,如果落在肌肉上,就得肉粉,落在骨头上,就在骨裂。同时他也惊讶于简正能这么精准的控制这个力道,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套用武侠小说里面的一句话,那就是绝顶高手。
    也就是简正随便挥的这一拳,让吴友礼心底里有了大大的“服”字。
    “排长,我服你!”吴友礼也说话算话,他朝着其他人挥了一下手,喊了一句:“走!”
    其他人马上跟着朝营房走去。
    简正硬撑着站原地,运足中气,朝着渐渐远去的人影喊了一句:“明天早上出早操!”
    待人影完全消失之后,简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出那梗在喉头的腥甜之物。
    突然,他从地上爬起来。
    这里才来了13个人,那其他人呢?
    噢,其他人一定是找副指导员去了,一想到这里,他赶紧朝营房奔去。
    还真让他猜对了。
    其他的人此刻正将邵有富堵在饭堂里。
    这些人拿出三个啤酒瓶,如果邵有富敢自己拿啤酒瓶砸头,并且三个啤酒瓶全砸碎,他们就认这个副指导员。
    等简正赶过来的时候,他看见邵有富正拿着啤酒瓶,不停的敲打自己的头,但头都敲肿了,可是啤酒瓶一个都没有破。
    简正看到这种状况,马上挤到邵有富跟前,抢过他手里的啤酒瓶,照着自己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一下一个,顷刻间就把三个啤酒瓶砸碎了。同时鲜血也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他转过身来,对着大家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然后甩在地上。那神情感觉他抹的不是血,而是脸上的汗。当时包括邵有富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给镇住了。
    简正声音低沉而又严厉的说:“散了吧,都散了吧!明天早上记得出早操。”
    所有人都默默的离开了。
    就这样,他们两个站稳的脚跟。
    简正带兵还真有一套,不但降住了这个排,还把这个排带的虎虎生威,在他两年排长任期期间,这个排的军事训练,两年都是全团第一名。
    邵有富也是非常感激他,可以说如果没有简正,他在那个独立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简正不但把所有的事都做得妥妥的,还帮他争得了不少的荣誉。
    不过唯独有一件事情,他跟简正的意见始终统一不了。
    那个吴友礼,由于一直都懒散惯了,而且有个坏毛病,就是经常要偷跑出去,一出去就是几天,简正说他他也不听,后来简正就干脆关了他的禁闭,且一关就是一年多,直到他复员。
    对于这个事情,邵有富是有看法的,觉得简正太过严厉,适当教育教育就可以了,没必要关禁闭,而且关了这么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楼已 2022-06-04 21:10:08
    好看,精彩,鼎力支持,祝小长假愉快!
    -----------------------------
    谢谢鼓励!
    53 渡人不渡己
    不止邵有富一个人不相信简正是杀人犯。

    看守所的管教干警,通过接触,也不相信他会是杀人犯。

    甚至与他同仓的犯人,与他相处久了,也不相信他是杀人犯。

    但是,没有办法,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在证据和他本人的口供面前,光凭相信不相信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明天简正就要执行死刑了。

    邵有富心情非常的复杂,他不想放弃,他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看守所,不过他来的也确实太早了,他在看守所外面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看守所才开始上班。

    他以检察院的身份同看守所提出了要见简正的请求,他想劝一劝简正,让他讲出事实真相,现在还来得及,还可以挽救。

    他的这个请求,批准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简正拒绝接见。

    他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简正离开。

    不能,绝对不能!

    他又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乱了方寸,一定还有办法!

    他找到了看守所的所长。

    这个所长是他在工作过程中认识的,名字叫盛云,40来岁,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长得文文静静,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镶边的眼镜,她不苟言笑,总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邵有富闯开所长的门就叫道:“盛所,你要帮帮忙啊!”

    正在批阅文件的盛云,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她认真的端详了好久,才认出来这个憔悴的男人就是邵有富,“老邵,这才多久没见啊,怎么弄成这样,头发全白了?”

    “唉,快别说了,”还未等盛云请他,他自己已经瘫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了,“盛所,你得帮帮我呀!”然后就把简正的事及他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

    “简正这个人我们知道,自从他进来之后,他一直都拒绝见亲戚朋友和律师。死刑复核下来以后,我们也询问了他要不要接见近亲家属,他也拒绝了。”盛云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绕到了邵有富的前面。

    “那怎么办呀?我们就找人劝劝他。”说完以后,邵有富又重复说了一句,“我坚信他没有杀过人。”

    “我们看守所的大多数干警也是这样认为的,怎么看他不都不像个杀人犯。但是他的态度又很坚决,从一进来,就要求为死去的人偿命,这也是我们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犯人。”

    “你就帮我找个人去劝劝他。”邵有富说话都带着一股哀求的语气了。

    “你让我想想。”盛云一边说话,一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了!”突然盛云停了下来,对邵有富说:“你看你看,这样子行不行?”

    “怎样?”他两眼放光,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把她想法跟他说了一遍。

    “好,就这么干!”邵有富兴奋地一边说,一边转了个圈,然后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对着桌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又重复了一句:“就这么干!”

    死刑复核下来后,按照看守所规定,简正被单独关押起来,这个突然的举动,使简正知道,自己的死刑复核下来,明天肯定就要上路了。

    要是别的犯人肯定会吓得腿软,站都站不起来,但是简正确不一样,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即将上路的死刑犯,那表现倒有点像常年关押在看守所里即将刑满释放的人员。

    按照看守所的惯例,看守所选派了一个表现好的犯人与他一起度过这人生的最后的时光。

    在这个看守所里,犯人们把处决犯人叫作走大号,明天要走的大号就是简正。

    犯人们又把最后陪同即将处决犯人的行为叫陪大号。

    监狱实行人性化管理,对于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只要要求不过分,看守所都会想方设法去满足。

    在看守所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人被执行死刑,只能是国家执行,个人没有去死的权利,如果一个死刑犯自杀的话,那是重大失误,是要被追责的。

    所以陪大号是一件责任非常重大的事情,不能出丝毫差错。

    哐当一声,监仓的铁门打开了,管教干警带来了一个犯人,然后又是哐当一声,监仓的门又关上了。

    带进来的这个犯人,除了要做好陪大号的工作之外,管教干警交代过他,更重要的是要利用这最后的时光,劝一劝简正说出事实的真相,珍惜生命,不要一味偿命求死。

    刚进来的犯人,一下子没有适应监仓里的暗淡的光线,他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的向这个带着戒具即将处决的犯人靠近,待眼睛适应了之后,他开始观察这个即将处决的犯人。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简排!?”

    这个声音好熟悉,简正抬起头来一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老七!”他叫的这个老七,就是云崖山独立排七班的班长吴友礼。

    吴友礼一下子冲过去,兴奋地抱着简正。简正也站了起来,紧紧的抱着吴友礼。两个人高兴的叫着对方的名字,拍打着对方的肩背。

    叫着,笑着,然后就哭了。

    两个大男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哭了一阵之后,吴友礼突然推开简正,并质问他:“简排,你为什么要杀人?”

    这画风转的太快,简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我哪有杀人呀!”

    “没有杀人!那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杀了两个人?”吴友礼继续追问。

    简正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对,对对,我杀了两个人。”

    吴友礼抓住简正的两个肩膀拼命的摇晃,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到底有没有杀人?你要说实话呀——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现在不讲这些,你讲讲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我的事情以后再跟你说。”吴友礼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现在要说的是你的事情,因为你没时间了。”

    “你都知道没时间了,那你就赶紧说说你的事呀。”简正说话的时候面带着微笑。他的这个笑是真诚的,也是自从这个“1210”案以来第一次笑。这么久了,今天是他心情最好的一天。一是因为死刑复核下来了,他马上就可以解脱了;另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碰到故人。

    “你说呀?”

    “你说吧!”

    “好吧,我先说。”吴友礼拗不过他,最后做了让步,“我说完,你得告诉我?”

    “你说吧!”

    “你还记得在部队时,你关我禁闭吗?”

    简正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当时大家都不理解。”吴友礼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其实当时我也挺恨你,不过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命。”

    吴友礼一边说,一边紧靠简正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向简正和盘托出。

    简正和吴友礼当年当兵的那个云崖山独立点,离边境很近,吴友礼嫌部队太闷,就经常从部队偷跑出去,到边境玩。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一些边境旁的社会闲杂人员。

    有一次,这些人叫他帮忙带点东西到山下,吴友礼本来就很讲义气,二话没说就帮他们带了。这些人也不含糊,事后还给了他300块钱。后来陆陆续续的又干了几次, 这些人也几百几千的给了他一些酬劳。

    现在看起来可能不是很多的钱,但是在当年这可是一笔巨款。

    吴友礼也想过这些人可能是在干非法勾当,但在金钱面前他放弃了原则,放弃了底线,继续利用军人的身份帮他们带货。

    最后一次带的货比较多,大概有两公斤,但这一次他把货送到山下的时候,接货的人没有按时过来,他只好先回了部队,并在营房后的树林里挖了个坑,将那些货暂时埋在地里。

    而记这一切,都被简正发现了。

    晚上乘没人的时候,简正悄悄地把吴友礼埋在地里的东西刨了出来,本来他想看看吴友礼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他在这里又埋了什么?

    但当他打开那小包裹的时候,他被吓呆了。

    原来那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一包白米分。

    说实话,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是他在想,这些白米分一定要销毁,也不能再让吴友礼干这个事了。

    他找来一把刀,在那包装上扎了无数个孔,然后提了一桶水倒在上面,让那些白米分永远地溶解到了土里地。

    做完这一切,他在那个残留的包装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有一天,别人问到你,就说你发现是毒品,并主动销毁的。”

    要知道,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搞严打,象吴友礼这种情况,只要出事,绝对是死刑。

    第二天,简正关了吴友礼的禁闭,而且一关就是一年多,而关他的理则是他不假外出、逃离部队,且屡教不改。

    其实,当时公安机关已经知道了有吴友礼这样一个人,蹲守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抓他。只是他们不知道,吴友礼是部队现役人员,且正在关禁闭。

    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吴友礼退伍几年后,还是落网了。好就好在,这时严打已过,且因为他能主动销毁毒品,所以从轻处理,判了个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看守所看他认罪、悔罪和改造态度都很好,所以就没有把他送到监狱去,一直就留在了看守所里。通过这些年的努力改造,和多次减刑,再有几天,吴友礼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简更正关了他一年多,当时他是非常非常恨简正的,觉得他打击报复,不近人情。不过后来他就不这么想,简正如果不关他一年多,他在严打中被抓,那肯定得枪毙。同时,简正没有将他直接交给公安局,这给了他自首或主动认罪悔罪和为自己赎罪的机会,这才使他争取到了法院从轻判处的机会,要不然也早就枪毙了。

    所以在他心里一直感恩于简正,是简正救了他一命。本想一出狱就去找简正谢恩,哪曾想在这里碰到了恩人。

    “我这一辈子都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吴友礼看着简正,“但是我有点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呢?”

    “你为了救我的命,不顾部队的条令条例,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做赌注,冒那么大的风险,这是为什么呀?”

    “你的悟性是很高的,这一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真的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吴友礼很凝重地说,“当年,我的那些事情很有可能随时爆雷,只要一爆雷,就肯定会连累到你。轻则你是违反部队纪律,隐情不报,被部队除名、开除军籍等等。重则你就是窝藏犯、贩毒分子的同犯。你这样做值得吗?你想过吗?”

    “哈哈,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这样做能换回你的生命,难道还不值吗?”

    “值吗?”吴友礼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救我一命!而现在,不用冒风险,你只要说出实情,就能救了你自己的命,你又为什么不做呢?”

    简正一下子就蔫了,双手反撑床板。仰望着监仓上面特有的天窗外,沉默好一会,才缓缓地说:“这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吴友礼追问着。

    “我欠她太多——”简正身子前倾,将头埋在双手中,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我活着,不可能安心,就算我死了,我想我也赎不清我的罪孽。”

    “你会有什么罪孽呢?”

    简正突然坐正了身子,认真地问吴友礼:“人死了会有灵魂吗?灵魂会有感知吗?如果有灵魂,那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吴友礼激动地抓着简正的双肩,拼命的摇晃,“简排,你醒醒——你是个唯物主义者!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呢?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灵魂呢?赶紧抛弃这些想法吧!”

    “唉,我也知道。”简正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但愿有吧——”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们没有办法帮你呀!”

    “你们都帮不了我,我也不想你们帮。”简正的情绪很低落,“也许,我死了就是最好的交代。”

    “到底是为什么呢?”吴友礼问完这句话,紧紧的盯着简正,但简政没有回答。

    吴友礼又同简正并排坐了下来,紧紧的搂住他的肩膀,无助地说:“刚才你说的所谓的罪孽,能告诉我吗?”

    但是任凭吴友礼怎么劝说,简正就再也不开口了。

    其实吴友礼身上是带着拾音设备的,他们所有的交谈,都被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看,本来有点突破的,但是简正突然沉默了,这可急坏了坐在看守所小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54 睦男复活

    阮先超这些天,像丢了魂一样。

    应该是说真的丢了魂。

    睦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好像他的灵魂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了,留下来的就是一具喘着气的尸体。

    这可把他的父母给愁坏了。特别是他的父亲,作为一名市委书记,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什么危难险重的事情都处理过。但怎样把儿子从这个痛苦中引导出来,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夜已深了,蓬头垢面的阮先超半躺在床上,他目光呆滞瞪着前面的白墙,任凭坐在床边的父母说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

    父亲摇头叹气。

    母亲低声哭泣。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这是阮先超的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

    阮母赶紧去抓他的手机,她不想让他接电话,因为不想再刺激他了。

    这些天以来,只要手机一响,阮先超就会马上接通,对着手机大声叫:“睦男,你在哪里,别怕,我去接你——”

    但手机还是被阮先超先抢在了手中,他象换了个人似的,马上坐直了身子,迅速地接通了手机,对着手机大声喊道:“睦男,你在哪里?别怕,我去接你!”

    “……”手机里的声音太小,阮家父母听不到。

    “别怕,有我在,我马上去接你,别怕!”阮先超声音一下子温柔了下来,两手紧紧地握住手机,也许是太用力,两手都在发抖,同时眼泪夺框而出。

    这可把阮家父母给吓坏了,儿子是不是疯了。以前虽然对着手机乱叫,但对方一开口说话,还能清醒地分辨那不是睦男,继而把电话挂了。而现在却分不清手机里说话的人了。

    “……”

    “你别挂电话,我马上去查你通话的位置。”阮先超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干练地警官。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抓起床头柜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捂住话筒,跟目瞪口呆的父亲说:“爸,叫人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的通话地点。”

    他看了看父母那古怪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低低地欣喜地说了一句:“睦男还活着!”然后他松开话筒,点了一下免提。

    手机里传来了睦男的声音:“阮警官,我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这里的人说话我也听不懂。我也不知道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想个办法接我回去吧。”

    阮母一听这话,哇地哭了出来,然后马上用手压着嘴巴,一下子扑到阮父怀里。

    阮父,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怀里的人,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却也只是低低地重复着一个字:“好!好!”然后他揽着她轻轻地退出了儿子的房间。

    这边,睦男将她现在情况都同阮先超说了一遍。

    那天,她正开着车,突然侧面一辆车就撞了过来,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今天她才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好像是寺庙。这里的人都很友善,但他们说话她听不懂,她说话他们也听不懂。

    经过大半天的比划,她才从别人那里拿到一个手机,这才联系上阮先超。

    她还告诉他,她现在很好,只是睡了这么久,感觉到有点虚弱。

    他不停的安慰她,叫她不要怕,现在科技发达,很快就会定位到她的位置,很快就可以找到她并把她接回来。

    这边,阮书记叫人很快就查到了睦男的位置,原来她是在T国,他又联系了大使馆,迅速派人把她接了回来。

    阮先超马上就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他还亲自到机场去接睦男。他感觉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说,但当他见到她那一刻,却只是给了她一个深情地微笑。

    “简正现在怎么样了?”这是睦男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这一问让他心里有点失望,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其实他心里也是很关心简正的。他不想告诉她,简正明天就要被执行死刑了,所以他就想叉开话题,“我先送你回家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见他回避这个问题,下意识就告诉了她,事态很严重,可能到了不可控制地地步,她马上盯着他的眼睛追问:“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这个,”他感觉到跟她说这个事有点为难,也怕她情绪失控,但在她的眼神下,又不敢说慌,“这个我说了你可别激动。”

    “执行死刑了?”睦男一下子就慌了。

    “那倒没有。”

    “哦,那就好。”

    “也不能说好,明天执行!”

    睦男的胸膛迅速的起伏了两下,两行泪水就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她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然后低低的说了一个字:“走!”

    阮先超慌忙跟上,同时问了一句:“去哪?”

    “去友光公司,找陆小娟!”

    “找她干嘛?”

    “上次我去找过她,她给了我一些线索,基本上可以肯定,杀害马阳的凶手不可能是简主任。”

    睦男上了阮先超的车,直接朝友光公司驶去。

    在车上,她把上次在友光公司了解到的情况同阮先超讲了一遍。

    睦男基本上同公司的所有人都谈了一次话。大多数人都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马阳和周姗姗关系不一般。

    特别是和陆小娟的谈话,让她了解到了更多也更有价值的东西。

    陆小娟说,她和马阳谈过恋爱,两个人都深爱着对方,但是后来不得不分手,原因就是周姗姗的干涉,因为马阳其实就是周姗姗的情人。关于马阳是周姗姗情人这一点,睦男也从公司里其他人那里了解到过,而且大家都说,周姗姗本人也不避讳这一点,当着她老公的面也经常和马阳有亲呢的动作。就算在上班这个时段,她也经常叫马阳到她的办公室里去做快乐的事,关键是她那叫声还特别大,从她办公室外面经过都能听到她正在攀登巅峰的声音。

    就在马阳出事前几天,马阳找到了陆小娟,还交给她一个大信封,叫她保管并且说任何人问都不能给。而现在马阳死了,她觉得这个大信封里可能有秘密,并想把这个东西交给睦男。

    说好第二天她自己送过来给睦男的,但是当天晚上,睦男就出了情况。所以,现在得尽快到友光公司里去找陆小娟。

    听到这里,阮先超也隐隐得感到那个信封里就有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不自觉得加大了踩油门的力度,汽车飞快朝友光公司驶去。

    但在友光公司,他们扑了个空,公司里的人告诉他们,陆小娟早就离职了。通过询问她几个要好的同事,她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甚至说原来的电话都停机了,发微信也没有回复过。

    睦男和阮先超几乎同时产生了一种预感,陆小娟可能出事了。

    “走,找周姗姗去。”他俩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可当他们来到周姗姗的办公室的时候,却被她的秘书告知,她去她外公家了。

    她外公家他俩是去过的。

    “我们现在就赶到朱家村去找她吧?”睦男提议道。

    “好呀,刚好上次帮她外公要到的十几万块钱还没有给他呢?”

    说走就走,他俩立即就动身。

    睦男也想起了那个木桌子的事,就随口问了句:“那你跟周姗姗要了多少钱呀?”

    “唉——”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要是要了15万,但就是为了这15万误了大事。”

    “怎么这么说呢?”睦男问道。

    “就是你出事那天,原本我下了班,是可以和你一起碰头的,但是周姗姗过来了,为了帮她外公拿点钱……”阮先超一边开车一边将那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言语间,能深深地感觉到他的内疚。

    “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睦男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嗯,嗯,好就好!”是呀,要不是睦男好好的,都不知道阮先超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她感觉到空气有点沉闷,于是就转移一下话题,“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周姗姗为什么敢在他老公眼皮底下与其他男人这样交往?”

    “是呀,我们也有同样的疑惑。”他调整了一下坐姿,“1210案”发后,我们就找友光公司的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当时也有人提到了这件事,但并没有引起工作人员的足够重视。其实,还有一个情况,就是你出事那天晚上,周姗姗虽然和我那个朋友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们就苟合到一块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马阳的死和周姗姗一定有关系。”

    “嗯,我也这样认为。”他附和着。

    “好吧,那我们开快点,尽快去找到周姗姗,当面问她。”

    “嗯。”他一边回答,一边又用力踩了踩油门。

    他们到了周姗姗的外公家,远远地看见一个白发老头正坐在门廊外。无疑,那就是周姗姗的外公。

    远远地,睦男就亲切地喊道:“外公,我们来看你了。”

    老人家还是很精神,记忆力也非常好,很快就认出他们来了:“呵呵,是姗姗的同学吧?”

    眭男说:“是的,我们来看你,顺便把上次帮你卖桌子的钱给你送来。”

    “什么桌子呀?”他早就忘记了还有桌子这档子事。

    阮先超赶紧说:“外公,你不记得了,就是上次,我们从你这里拿走了一张八仙桌,当时给了你两万块定金,现在把预尾款给你送来。”说话间,他就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15万元的现金递到他的手里。

    “这么多钱呀!”老人家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就傻了眼。

    “收好啰!”睦男抢到前面来,亲切地拍了拍老人家的手。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有点惶恐,并把手上的钱往外推,“那张破桌子我知道,肯定值不到这么多钱。你们不是可怜我吧?”

    “这就是卖桌子的钱,你赶紧收好吧。”睦男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缠,留给她的时间非常有限,明天简正就要执行死刑了,必须在这之前找出案件的真相,才能把简正救下来,所以要抓紧办正事,于是就转个话题:“外公,我的同学珊珊在这里吧,我们找他有点事情。”

    “姗姗?姗姗她刚走啊,你们在路上没有碰到她吗?”

    “啊?走了!”睦男拉着阮先超的胳膊就往外走,“赶紧追!”

    “这么急呀,吃了饭再走吧。”不知所以的老人家还在热情的挽留客人。

    阮先超一边往外奔,一边回过头来跟老人家道别,“外公,把钱收好,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

    “慢走!”抱着一摞钱的老人家,不停的重复着:“慢点走呀——”

    他们两个匆匆忙忙开着车就往村外走。

    等他们来到村口的时候却发现路上已拉上了警戒线,路旁还有停着一辆警车,警车上的警灯在不停地线闪烁。

    两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把他们的车拦停,并告诉他们,这个村里发现了新冠疑似病例,根据疫情防控的要求,整个村被封村了,所有人员只许进,不许出!

    睦男当场就傻了,眼睛里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一直就坚信马阳的死与周姗姗有关,只要找到周珊珊,案情就有转机,就可以暂缓执行简正的死刑。但现在他们出不去了,被关在这里,那也就她最后的希望给掐灭了。难道这是天意,简正命中注定就要死于明天。

    阮先超见她这样子,也懵了,他当然知道封村对睦男来说是怎样的感受。但他又无能为力,只能无力地、反复地安慰她,“不急,我们不要着着急,总有办法的,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阮先超把车掉了头,毫无目标的慢慢的开着,最后又回到了周珊珊的外公家。

    老人家倒还是那样的热情,将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老人家杀了一只鸡,这是村里最高的礼遇,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来招待他们。

    但睦男没有吃,而且一直都在流眼泪,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阮先超见她这样,也没有心思吃饭,胡乱了扒了几口。

    这时屋外有工作人员在用喇叭广播通知,为配合防疫,要求各位村民都待在自己的家,不要出门,配合工作人员做好核酸检测等等。其中还有一条,因防疫工作任务重,封控区域内的党员,公职人员就地转为工作人员,并迅速到村委报到。

    这让阮先超有点左右为难了,按理说做为公职人员应该马上去参加防疫工作,但目前睦男这个状况,他又怎么放得下心呢?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小声地同老人家说:“外公,我去村委参加防疫工作,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睦男听到了,没等老人家回答,她就站起来说话了:“不用了,我也是公职人员,我也应该去参加防疫工作。”声音是那样地平静,与刚刚的她判若两人,这让阮先超很是吃惊。

    睦男已经开始往外走,并回过头来对满脸惊愕的阮先超说:“走吧,抓紧点。”

    “这样——”他还是有点怀疑目前的状况,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事吧?”

    “放心吧,那是大事,但这抗疫更是大事。”睦男顿了顿说,“我也是一名共产党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走吧!”

    整个晚上,他俩一直在参加村里的抗疫工作,搞宣传、做核算、守路口,一直都没睡。
    55 三者关系
    而在看守所里也有几个人通宵没睡。

    明天上午简正就要执行死刑了,会议室里邵有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和其他人一直在看着监控屏里的监仓,希望能有点蛛丝马迹。

    监仓里吴友礼,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在反复地开导他的前领导,希望他能说出真相,从而改变这个结果。

    唯有简正本人很淡定。

    吴友礼叫管教民警送来一盒芙蓉王烟,这在看守所里已是比较好的香烟了。吴友礼拆开递了一支给简正。

    “我不抽烟的,你不知道吗?”简正微笑着说。

    吴友礼收回递出的烟,又多掏出来一支,两支并在一起含在嘴唇上,然后点着,并把其中的一支再一次递了过来,“我知道你注意健康,从不抽烟,但这不是快走了吗,留着那个好身体有什么有呢,还不如抽一支,也试试这香烟的味道。”

    “嗯,说的也是,来这世上走了一趟,也得尝尝这香烟的味道。”他一边说一边接过来狠狠吸了一口,不知道是不习惯香烟的味道,还是由于吸得太猛,把他呛得直咳嗽,咳嗽过后,他便和吴友礼坐在床上你一支,我一支地抽起烟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包烟很快就抽完了,房间里满是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吴友礼一直在细心地观察他,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从他抽烟的力度来看,他心里还是有事的,或者说还是有什么放不下心来的。

    吴友礼试探着问:“简排,你的时间不多了,有没有什么你想说的话,我帮你记下来吧。”

    简正沉思了一会,是呀,这真是最后的时间了,有些事情还真的要安排一下,“老七,感谢你这陪我。”

    吴友礼见他开始说话,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笔拿了出来,准备记录,“简排,你慢点说,我全帮你记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记的。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家乡也没有其他亲人。我走了以后,有两个事情你帮我办一下。哦,你也进来这么久了,有些事你可能不清楚,等你出去以后找到邵有富,一起办——”

    “邵有富?”吴友礼打断了他,“是我们的副指导员吗,他在哪?”

    “对,就是他,现在转业在市检察院。你出去以后就找他,你把纸和笔拿过来,我把他的手机号和住址写给你。”

    吴友礼急忙把手中的纸笔递了过去。

    而在会议室监控屏前坐着的邵有富更是激动的不行,这年代还谁能记住别人的手机号呢?打电话都是从手机通讯录里把名字调出来就行,真正能记住手机号的那一定不是一般关系。而简正就能记住他的手机号,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是不一般。邵有富在社交中,总觉得自己处于那种可有可无的地位,突然发现这位老战友,这么重视他,那能不激动呢?所以,他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简正救下来。

    这边,吴友礼见简正写好了以后,就问道:“简排,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第一件事就是,我死后,你将我与凌毣枏安葬在一起。”

    “那三个字?”

    “‘凌’是‘壮志凌云’的‘凌’,‘毣’是上‘羽’下‘毛’的‘毣’字,‘枏’是‘木’字旁边加一个‘月’字这样的半边。”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笔在纸上写下了“凌毣枏”三个字。

    说实话,要不是从简正嘴里说出来,吴友礼真不认识这两个字“毣[mù]枏[nán]”。

    吴友礼记下这个名字,又问:“这个人在哪里,我怎么找她?”

    这一问,把简正给问住了,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唉,你把我和凌纯雪安葬在一起吧——”

    “凌纯雪,是你已经承认了那个你杀死的死者吗?”吴友礼满脸疑惑,凶手与死者要葬在一起,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是,就是她。”简正又陷入了悲痛之中,“请你帮我同她的家人说一说,如果可以,就将我们葬在一起,如果她的家人不同意,就将我葬在能看到她墓碑的地方。”

    “好的,我记下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在市里有一套房,是刚买的,这也是我留下来的唯一财产了。这套房子写得是‘睦男’的名字。”

    “又是‘毣枏’,与‘凌毣枏’是同一个人吗”吴友礼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插了一句话。

    “不是同一人,‘睦’是‘和睦’的‘睦’,‘男’是‘男性’的‘男’,你问邵有富他就知道。”

    “好吧,然后呢?”

    “麻烦你告诉她,这是我送给她最后的礼物,同时转告她,说我对不起她,我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听到这里,都兴奋起来,特别是邵有富,有一种直觉告诉他,那名叫凌纯雪的死者就是凌毣枏,她与简正的关系肯定不简单,而且可以肯定,在他们以前的交集,她就叫凌毣枏。而且,凌毣枏和睦男可能也有某种关系。

    “赶紧把这三个人的资料调出来!”不只邵有富有这种直觉,这边盛所长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她已经开始安排工作了。

    除了睦男的资料正在协调人社局紧急调取外,简正和凌凌纯雪的资料是现成,马就投到了大屏幕上。

    简正出生在于在应阳县花山镇,在花山中学读完高中毕业之后就到部队服役,然后转业来到本市。

    凌纯雪的户籍信息显示,她是从高崖县城关镇因婚姻迁入本市。

    看似这两个人基本不存在有交集的可能,大家都陷入沉默,刚才那种兴奋的气氛一扫而空。

    邵有富突然猛拍一下大腿,“赶紧协调高崖县城关镇派出所,调取凌纯雪在当地的户籍信息。”

    一语惊醒了所有的人,这边工作人员马去协调调取资料。

    这时睦男的资料也传过来了,同样投在大屏幕上,大家都在认真的看,希望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也令大家很是希望,睦男的籍贯和他们两个都不是一个省的。

    邵有富若有所思,忽然又对那个操作电脑的小姑娘说:“能不能把睦男和凌纯雪的照片同时投到大屏幕上?”

    “好的,马上就好!”

    当两张照片同时投到大屏幕上的时候,几乎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原来这两张照片太相似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两个人,肯定会认为是同一个人。

    大家开始议论开了,如果再通过调阅凌纯雪在高崖县城关镇派出所的相关资料,能证明凌纯雪就是简正口中的凌毣枏,而睦男与毣枏的名字发音又是一样,再加上她们的相貌又高度相似,起码能说明她们中间有某种关系,而这种关系中间肯定和简正有关。

    这时高崖县城关镇派出所那边回消息了,由于年代久远,当年的资料都是纸质,现在没有办法核查了,也可能早就丢失了。

    这又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失望,空气又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咳,咳!”盛云用干咳打破了这那股沉闷,“我看今天也有不少收获,我这里有个建议,如果可行,我们下一步就马上分头云做,如果不行大家再议。”

    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了她。

    盛云看没有人说话,于是她就接着把话说完:“第一,根据今天的情况,我们看守所负责马上写一个报告给我们公安局和法院,要求推迟执行简正的死刑。

    “第二,还是我们所负责,派人继续同简正沟通,争取他放弃原有想法,说出他所知道的事实真相。

    “第三,报请我们局里会同检察院,一起派出工作组,前去调查凌纯雪之前的户籍信息,以及简正、凌纯雪、睦男三者之间的关系。

    “以上三点,大家有意见吗?”

    会场出奇地安静,都没有说话。

    “大家都不说话,那就是都没有意见了?”盛云此刻有点象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她高高地举起手来,然后用力地一挥,“好,散会,分头行动!”

    待大家都离开会议室之后,邵有富问盛云:“那个,你觉得推迟执行可能性有多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见过推迟执行的。”盛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英气:“老邵,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试试呀——”

    “是啊——”说话间,邵有富将额头重重地叩在了桌子上,可又马上抬起头来,“谢谢!”

    “谢啥,这事还没办成呢?”

    “不管办不办得成,我都得谢你。”邵有富倒是非常认真,“其实我知道,今天这些工作,都已经超出你们看守所的职责范围你。”

    “说啥呢?哈哈,如果真做成了那也是给自己积点德。”
    56 永炎命苦
    再说,睦男和阮先超一赶村委会,就各自领了一整套防护服,然后就配合工作队开始做核酸检测,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三点,才基本把全村所有人的核酸标本采集完。

    这时两个人累得都不想动,瘫坐在村委会大门的台阶上。他俩全身都早已被汗水湿透,于是就把防护服脱了下来,好好地透了一口气。

    这时,从村委会里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手里拿着两瓶子矿泉水,来到他俩面前,将手里的矿泉水往他俩面前一递,“辛苦二位了,喝口水吧。”

    两个人也不客气,接过水来,拧开瓶盖,仰头就喝,确实,他们也是太口渴了,穿着防护服根本没办法喝水。

    “谢谢!”阮先超直到把一瓶水喝完,才向来人道谢。

    “不谢,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现在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一会可能还有几个人要过来做核酸,还请你俩继续留下来,帮一下忙。”

    “没问题的——”阮先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在喝水的睦男,“吧!”

    睦男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时,来人才注意到这两个人不是本村人,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俩,说:“你们不是本村人吧,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时睦男也把一瓶水喝完了,接过话来,“是的,我们是来村里办点事,刚好碰到封控,所以就出不去,这才来到这里当志愿者的。哦,怎么称呼你?”

    “我是村里卫生所的医生,姓白。”他用手分别指了指他俩,“你们呢?”

    “我叫睦男,”她又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阮先超,“他叫阮先超。”

    “哦哦,你们来这里办事,那有地方住吗?要不要给你们安排住处?”白医生其实也是客气地说,如果真要安排,估计他还安排不了。

    她赶紧回答:“不用客气了,我们已在永炎大爷家安顿下来了。”

    永炎就是周姗姗外公的大名。

    “哦,那就好。”白医生也坐他们旁边,然后叹了一口气,“这个永炎大爷也是命苦,前几年他儿子刚死,今年他那老伴又去世了。”

    有个儿子,也就是周姗姗的舅舅,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睦男就随口问了一句:“他儿子应该很年轻呀,怎么就死了呢?”

    “唉,说来话长呀。”白医生也喝了口水,“那是我刚来这卫生所当医生的那一年,有一天永炎大爷匆匆忙忙到卫生所找我去帮他儿子看病。从他那焦急的表情中我能感觉到那病情一定非常严重,于是背起药箱就赶到了他家。

    “但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儿子已经不行了,脏器衰竭、呼吸窘迫等征状,一看就是中毒,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本想给他打一针,安慰一下两位老人,但我刚配好药水,还来不及打,病人就死了。

    “这两个老人也真是命苦呀,早年一直都没有生小孩,只领养了一个女儿,40好几才有了这个唯一的儿子,可巧不巧这唯一的儿子又得过脑膜炎,智力严重受损,形同白痴。估计是两老人没照看好他儿,让他自己不小心误食了农药。我怕两个老人自责伤心,所以就一直都没有说是中毒死亡,只说是旧病复发。”

    白医生边说边不停地叹气。

    睦男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样的农药呢?”

    “百草枯,百草枯中毒无药可——”

    “百草枯?!”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打断了白医生的话。

    他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对,百草枯!怎么了?”

    两人对望了一下,然后睦男说:“没什么,我们知道这个百草枯太厉害了。”

    这时刚好又来了一批要做核酸检测的村民,他们的谈话中断了,又投入紧张的抗疫工作中去了。

    终于,全村的核酸检测做完了,睦男两人也累得不行,刚想回到永炎老人家里休息一下。这时又匆匆跑来一村民,对着村委办公楼就大喊:“朱支书,守村口的该换班了,人呢?”

    支书在外面巡逻还没回呢,事出突然,估计他也没有安排好换班的人,已走到村委大门的睦男看了看阮先超,见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后,她向那个村民喊道:“在这呢,走,一起守村口去!”

    反正大家都穿着防护服,也加之在晚上,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所以那位村民马上就带着他俩来到了村口,接替了守村口的什么务。

    在村口临时放置了路障,旁边用一根竹杆挑起一盏大功率的LED灯泡,把村口的那段水泥路及旁边的路树、杂草照得一片灰白,睦男抬起头来,感觉她的视线也被禁锢在这灰白中,而在这片灰白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她突然有种感觉,那灰白之外的黑暗正在朝她压过来,压得她胸口都痛,以至于呼吸都痛。

    刚才,她尽量使自己处于忙碌之中,用忙碌来放空自己的思想,而现在却安静下来了,那种痛又回到了她的心里。

    怎么能不痛呢?

    今天上午十点,简正就要执行死刑了。

    而她却被封控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甚至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行。她想了想,对他的感觉越来越模糊,最后一次见到他,好像是上辈子的事,而要再见,却只能在来生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但这些事却不自觉地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睦男从小就很倔强,几乎都没有没有流过泪,而积攒了这么年的眼泪却在这段时间全用上了,现在,只要她安静下来,那眼泪就安静不下来,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阮先超想去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只是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也许,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吧。

    那个村民也注意到了他俩的情绪,同时还发现他俩都不是本村人,于是就过来跟他俩搭话,“你们好,我叫朱文炳。怎么称呼你们,是哪个单位派来的?”

    阮先超站了起来,对他说:“我叫阮先超,她是睦男。我们不是什么单位派来的,昨天下午,我们来朱永炎老人家里办点事,刚好碰到封控,既然不能离开,我们就索性过来当志愿者了。”

    朱文炳打量了一下他,露出了一声饱含深意的邪笑。

    这一笑,弄得阮先超心里直发毛,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又看了看朱文炳,“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着阮先超,却朝睦男的方向努了一下嘴,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有她和周姗姗什么关系?”

    这么突兀的一问,弄得阮先超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睦男本来没有关注这边的谈话,突然一听到“周姗姗”这个名字,马上关掉流泪的开关,从地上弹了起来,凑到他俩中间,说:“周姗姗是我同学,和他没有关系。”

    “这样呀,你竟然敢把他往这里领!”朱文炳很是不解地问她:“难道你不知道周姗姗的为人?”

    “我知道呀!”睦男若有所思,然后又说:“也许我不知道,怎么了?”

    “可能你真不知道,反正我们村里所有的女人都会看紧自家男人和男孩,不允许他们同周姗姗接近。”

    “这些还真不知道。”他这样一说,睦男一下子敏锐地感觉到可能有她想要知道的信息,于是就向他打听:“我和周姗姗只做了一年多的同学,那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这都过去好多年了,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不知道哦。刚好现在有的是时间,你就跟我们说说周姗姗这个人吧。”

    “这样呀,”朱文炳挠了挠头发,“好吧,反正也没事,我就同你们讲讲吧。”

    他们三个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朱文炳就同他俩讲述了周姗姗的一些事情。

    周姗姗在村里一直就是舆论的焦点。

    小时候,她的父母出去打工,就把她丢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这也可能就是影响她日后性情怪异的一个重要因素。

    村里的小孩也不跟她玩,都嘲笑她是个没爹娘的孤儿。

    她的童年唯一的玩伴就是她那个年龄虽然比她大、智商却不如她的近乎白痴的舅舅。

    她这个舅舅也是那些小孩戏弄的对象。他有根异于常人特别粗壮的玩意儿,那时村里的一帮半大的孩子就经常戏弄他,叫他当着大家的面拨弄那玩意儿,甚至标了东西出来。

    而周姗姗却比同龄的小孩早熟的多,十一二岁就长成了大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同她那个白痴的舅舅有了那事。她那夸张的的叫声,透过那完全没有隔音的土房子,在这个晚上特别安静的小山村里,能传到几百米以外的地方。

    一开始,永炎老两口,觉得太丢人,打过、骂过这两个人,但都管不了。

    后来,周姗姗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和老师也出过这样的问题就退学了。

    从学校回来的她,更加肆无忌惮,不管白天晚上,都躲在房间里做那事,村里那些半拉子大的孩子就经常扒在破窗户上看。而且这周姗姗,也经是奇葩中的奇葩,她明知道有人在外面看,她不但不收敛,而是更加夸张的扭动、尖叫。

    那时候村里的女人都很紧张,把自己的男人,以及已经懂事儿子都看得很紧,生怕同她扯上关系。

    她就这样,在村里过了几年荒唐的生活,后来才出去打的工。

    听那些经常偷看的人说,她出去打工是因为,她那个白痴舅舅被她玩坏了,她这才出去的。

    她一出去就在当年老师开的公司打工,而且一到公司就同她的老板好上了。

    不过,她出去不到半年生了小孩,村里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小孩肯定是她那个白痴舅舅的。

    虽然她出去打工了,但她那个白痴舅舅到处找她,有一次居然还找到了几百里之外,到她的公司并且找到了她,还当着她所有同事的面,说想和她做那事。

    这一次真把她给气坏,她不得不亲自把她这个白痴的舅舅送了回来。不过,没过多久,这个可怜白痴就因旧疾复发,死了。

    那个朱文炳在讲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特别是讲那些细节的时候,更是详尽无比,就象是他亲眼所见。当然,估计那时候他就是那些半拉子大的小孩中的一员,所以,讲的那些事可能真是他亲眼所见。

    睦男做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听得她面红耳赤,阮先超好几次想叫他停下来别讲了。但都是睦男用眼色制止了,因为,关于周姗姗的任何信息,睦男都想知道,也许,这些都对那案子有用。
    @慕容余华 2022-06-05 17:19:34
    支持佳作
    -----------------------------
    谢谢
    @慕容余华 2022-06-06 14:53:20
    支持佳作
    -----------------------------
    谢谢了!
    57 是百草枯

    等那朱文炳讲完故事,天也亮了,也有人过来换了他们的班。
    睦男他俩确实是累的不行了,阮先超也想叫她先休息一下,但睦男不肯。所以他们又继续参加抗疫工作。
    他们被分配去做消杀,一人背着一个喷雾器,在村里的每个角落喷洒消毒水。
    阮先超知道,睦男一定非常难过,她这是在借不停地工作,压制她的伤心。
    他陪在她的身边,细心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节。他见她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他知道,那是她在看时间,因为上午十点,是简正的执行时间。
    到了九点五十分了,睦男终于再也不能坚持工作,她把手机拿在手里,盯着那屏幕上的显示的时间,一动不动。
    阮先超看着她这样,很是心痛,但又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十点靠近,睦男象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终于,到了十点。
    睦男手里的手机滑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她的身体慢慢地向边倾斜,向地上倒去。
    他赶紧冲过去抱住了即将倒地的她,同时大叫,“来人呀,有人晕倒了!”
    然后过来了几个人,把她抬到了村里的卫生所,又是吸氧、又是输液,开始紧急抢救……
    那个白医生,忙了一阵之后,就把阮先超拉到一旁,象是有话对他说,这可把他给急坏了,不是要告诉他,睦男不行了吧。所以他一下子就紧紧地抓住白医生的两条胳膊,“她,她怎么样?不行了吗?”
    “轻点!痛,痛!”白医生苦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你的朋友没事,只是太过劳累,再加上心事过重,晕过去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阮先超尴尬地摸了摸他白医生的两条胳膊,说:“不好意思,太过紧张了。”
    “我理解的,没事。”白医生,笑了笑,“不过这里环境太吵,不利于她的休息,你把他弄回去,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吧,等她睡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阮先超听从了白医生的建议,把她抱到了永炎老人家,然后将她放在周姗姗的床上,想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怕吵到睦男睡觉,就把电话挂断了。可不到半分钟,那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一看,见是单位来打来的,可能有急事,他只得接通过电话,并小声地着说:“喂,那位?”
    “我是老孙呀,刚才得到消息,上面批准了,简正的执行推迟两天以后……”
    本来在沉睡的睦男,突然蹦了起来,冲过去扑到阮先超身上,并抢过他的手机,对着手机叫道:“直的吗,简正还没死?”
    阮先超吓了一跳,被她这猛然一撞,向后退了一大步,直到身体撞到后面的柜子,才没至于倒地。而那个柜子也晃了几晃,虽然没有倒,但却从柜顶滚下一个瓶子。
    电话那头的老孙也吓了一大跳,“是,是啊——你是哪位?”
    她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就把手机塞给了阮先超,仰起头来,大叫了一声“政委”,然后就扒在床上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反应过来的阮先超对着手机说了声:“孙大哥,谢谢你了,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对不起,回头给你电话。”然后就挂了电话,急忙过来安慰睦男。
    再说看守所这边连夜打了报告之后,上级也非常重视,最终同意了推迟执行,但最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执行。最高院核准死刑已有5天了,而按要求必须在7天内执行,那也就是说还有两天时间。
    吴友礼到今天,刚好服役刑满,该释放了。对于一个在监仓里呆了十几年的犯人来说,这一天是他多么盼望的日子。但听说简正推迟执行,他觉得还有机会说服他,所以就主动提出来再陪简正两天。
    吴友礼想方法设法得与简正沟通,希望他为自己、为了大家而说出他所知道的事实真相,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公安局和检察院的联合工作组也已经派出去了,分成三个小组,兵分三路,赴简正、凌纯雪、睦男三个人的原户籍地开展调查。
    所有的工作都在紧张地进行,大家铆足一股劲,争取在这两天之内有重大突破。
    再说,睦男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她坐直身子,“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得想办法——”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了,站起来,朝阮先超走了过去。他被这突然的举动搞懵了,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别动!”她低喝一声,然后蹲在他的脚边,捡起地上的瓶子,晃了晃,“盖子呢?”
    他赶紧环顾四周,在柜子的脚边找到了盖子,并把它递给了她。
    睦男接过盖子,若有所思地把它拧上,然后又说:“药水呢?”
    他彻底地懵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不敢打断她。
    睦男突然向门边闪去,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外公——”
    正坐在门前走廊上的老人家被她吓了一跳,“女崽,什么事,什么事?”
    她一个急刹,停在了老人家前面,“昨天姗姗回来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老人家摇了摇头。
    “她回来呆了多久?”
    “很短时间,几分钟的样子吧。”老头低下头来叹了口气,“我见她回来,本来很高兴,就问她回来做什么,还被她呛了一顿,所以就不敢多问了。”
    “几分钟,几分钟?”睦男自言自语,“几分钟,她回来干什么?”
    “可能是拿东西吧?”紧跟出来的阮先超提醒着她。
    “嗯。”睦男又问老人家,“外公,在这之前,姗姗什么时候回来过?”
    “这之前呀,没有回来过哦,自从上次和你们一起回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睦男拿出瓶子,递到老人家面前,“外公,这瓶药水是什么?”
    他接过瓶子,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没有什何标签的瓶子,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姗姗一直把她放在柜顶上,而且几次都警告我们,不让我们乱碰她这个瓶子。”他又拧开瓶子,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这味道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睦男拿回瓶子,也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感觉有一股刺激的臭味,但她也不知道这里什么味道。
    阮先超也闻了一下,同样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味道。
    “这个味道,好象在哪里闻过,虽然我一下子记不起来,你们到村里去找一下其他人,也许有人记得。”老人家提醒他俩。
    “对,找人闻一下。”睦男一边说就一边迈开脚朝外面走去。
    阮先超赶紧跟了上来。
    他们最先问了白医生,他说是陈尿的味道。
    后来又问了几个老农民,要么说是早年间那种氨水的味道,要么说是尿素的味道,反正也没有一个准数。
    最后,睦男不得不放弃她的猜测,拖着的身子往回走。
    路上一个老大爷自己艰难地转动着轮椅的自助轮,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睦男见了,赶紧跑了地过来,“大爷,你要去哪呀,我推你吧。”
    “谢谢了。”大爷很是感激,“我出来做核酸检测,他们说要送我,我又不想麻烦别人,就开着这个电动的轮椅出来了,不曾想,它在这里没电了,还好碰到你们了,真是感谢。”大爷话还比较多,但明显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有点气短,上气不接下气。
    “不用谢,”睦男对老人说话,始终都是那么地温和,“你家在哪,推你回去吧。”
    大爷用手一指,“就在前面。”说完,他就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对好心人,但当他眼光停留在睦男手上的瓶子的时候,他的脸开始抽搐起来,惊恐地叫道:“赶紧,赶紧把瓶子扔掉——”
    睦男一下子兴奋起来,赶紧从轮椅的后面闪到前面,正面他,“大爷,你认识这个瓶子?”
    老大爷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头尽量向后仰,似乎非常害怕她手里的瓶子,“认识,当然认识,每天它在我的恶梦里出现。”
    “那这是什么?”睦男见他抗拒这个瓶子,就有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百草枯!”
    “真的吗?”睦男又往前挪了一步,但意识到了什么,又马上退了回去。
    “是真的,”大爷已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你打开瓶盖让我闻闻。”
    睦男依言打开,慢慢地靠近大爷的鼻尖。
    “对,就是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记得,这就是百草枯!”大爷说完这句话无力靠在轮椅的靠背上。
    睦男,一开始就怀疑它是百草枯,但是她没见过百草枯,现在得到证实,心里非常激动,但她还想继续求证一下,“大爷,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呀?”
    大爷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这个轮椅就可以肯定呀。”
    睦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阮先超,似乎他和自己一样没有听懂。
    那大爷也明白他们没有听懂,于是就同他们讲述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早些年,百草枯属于一种常见的农药,是一种接触型除草剂,可防除各种一年生杂草,对多年生杂草有强烈的杀伤作用,但对人毒性极大,且无特效解毒药,口服中毒死亡率极高。于是国内就被要求停止生产了,但有部分非法经营者,还是继续生产和销售,为了躲避检查,他们就用这种没有任何标识的瓶子来盛装。
    当年大爷的家人,就买了这样一瓶,时间久了,也记不清是什么东西了,有一次大爷翻出来,还以为是什么糖浆之类,于是就放在嘴里试了一下,这就中毒了。当时差点命都没了,还好抢救及时,但还时导致了股骨坏死,这后半辈子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所以,他才对这个瓶子印象这么深刻。
    睦男两个人把大爷送回了家,在路上,大爷也把这些基本讲完了,最后还不忘反复提醒睦男,把手上的瓶子扔掉。
    告别了大爷,两个人就朝永炎老人家的方向走去,突然,眭男停了下来,估计是又想到什么事情了,“走,回卫生所!”说完就掉头朝卫生所走去。
    阮先超有点摸不着头脑,“去卫生所干吗?”
    “找白医生。”
    找白医生干吗?阮先超还想继续追问,不过想了想,就没有张嘴,反正一会就知道了。他现在有个感觉,做为刑警的他,在睦男面前,觉得她更象刑警。
    白医生正在忙着防疫的工作,睦男把他拉到一旁,直接就问,“那个永炎大爷的儿子是中的什么毒?”
    “什么,”白医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睦男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自嘲地笑了一下,调整一下语序说:“你不是说他是误食农药,中毒而亡吗,我想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哦,想起来了,你说的他呀,”白大夫用手压了一下口罩的鼻夹,“那是百草枯中毒,无药可救。”
    “百草枯,”睦男一把抓着他的手臂,“真的是百草枯吗?”
    “是的,从医这多年,这点肯定不会看错。”白医生还是很自信的。
    “谢谢!”睦男松开手,转身同阮先超说,“我们走吧。”
    阮先超一边跟着睦男朝外走,一边朝白医生挥了挥手说,“再见!”
    “再见!”白医生对于这两个不速之客很是不解,跑过来问这个干啥?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又回去工作了。
    他俩从卫生所出来不远,路边有一条小溪,流水淙淙,偶尔还有小鱼跃出水面。在小溪转弯的地方有一棵百年大榕树,树下又有几条石凳。昨天他俩过来的时候,看见村里的大爷大妈,带着小孩都在这里玩,老人拉话、下棋,小孩追逐、打闹,好有生活气息。但这疫情一来,所有人都居家不出了,所以这里变得异常的冷清。
    “坐一下吧。”睦男边说就边找了个青亮的石鼓坐了下来。
    阮先超知道,她一定是要和自己探讨案子了。因为这案子涉及到永炎老人家的外孙女,所以在他家讨论肯定不方便了。他就在紧靠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想法?”她先开口了。
    这一路跟着她做这些调查,虽然不能说完全了解她在想什么,但做为一名刑警,大体上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想听她自己说,“先听听睦大美女的分析吧!”
    “好吧,根据我们刚才了解到的情况,讲讲我的推测和假设吧。”她理了理思路,“周姗姗应该是马阳案的重点怀疑对象,我有种直觉,她就是凶手。”
    接下来,她把她的想法全部讲了出来。
    周姗姗应该属于特别早熟的那种,很早之前就和她舅舅有了关系,后来和她班主任唐友光,估计都是她主动。
    睦男讲到这里,都对当年的冲动有点后悔,要不是她那么一闹,唐友光也不会被开除呀。
    周姗姗退学后,和她舅舅就生了她的第一个小孩。睦男知道她有两个小孩,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周姗姗的第一个小孩肯定是她那个舅舅的,从她外婆离世前说的那些话,并把传世手镯交给她,也可以肯定这一点。
    这里也有个疑点,那唐友光肯定觉察到了这个小孩不是他的,但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这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自己生不了小孩,要么就是特别爱姗姗,将她的小孩视为己出。
    周姗姗与唐友光结婚以后,那她的舅舅就成了累赘,所以她就用百草枯把他毒死了。这一点睦男还问过那个坐轮椅的大爷,他们出事的时间基本吻合。
    后来,周姗姗又看上了马阳,并和他常期厮混。可能是他们之间出现了矛盾,她想除掉他,鉴于上次用百草枯的成功使用,且没有任何后遗症,她就把上次剩下的百草枯中的一部分,用于马阳。这个推测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第一,马阳确实是死于百草枯中毒,这一点医院已经做了化验并证实;第二,目前市面上买不到百草枯,而周姗姗本身就有;第三周姗姗和马阳的关系复杂,有这个做案的可能性。
    昨天,周姗姗来她外公家里,应该是来取这最后那些百草枯。因为第一次睦男看到她外公把那个瓶子碰掉在地上,瓶盖松动,里有明显有药水流出来,但现在却成了空瓶,那这些药水就肯定是被人取走了。而且取走的人肯定是周姗姗,因为她刚回来过,有这个时间……
    “她取走这些药水干吗?”阮先超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好,她又要去杀人!”

    58 又要杀人

    “对,按照我的推断也是这样!”睦男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所以我们必须要阻止她!”
    “等等——”阮先超马上拿出手机,给局里打了个电话。
    他向局里报告了他在这里的发现,同时请求,局里马上采取行动,马上控制周姗姗,然后突击审问她。一是要弄清楚百草枯的去向;二是要查清马阳的死是否与她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要马上通知停止执行简正的死刑。另外,他向局里请求,组织专业人员开棺验尸,确认周姗姗的舅舅是不是如白医生所说,死于百草枯中毒。
    睦男听着他在打电话,时不时和他进行眼神交流,并不停地点着头。
    他打完电话,她就问:“你觉得她又要去杀谁呢?”
    “是呀,她要去杀谁呢?”他拍了拍自己的前额,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下显示屏,苦笑着接通了电话:“牛老板,今天又赚了几个亿呀?”
    “兄弟,你要救我呀?”手机里传来牛哥的声音,一反常态没有了那种游戏人生的味道,而是带着哭丧的味道、绝望的意境,“我去找你避一避,你在哪里?”
    “什么情况?”阮先超也认真起来。
    这个电话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打完。睦男隐隐约约听到了周姗姗的名字,所以她也有点好奇,想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他读懂了她那期待的眼神,于是就把他们通话的内容同她讲了。
    自从上次阮先超把周姗姗带到牛哥的公司以后,他们就混到一起了,而且她还特别迷恋他的牛鞭,整晚整晚的混在一起,有时候,她大中午还跑过来要求他加班。
    一开始,这牛哥倒还是很有成就感,但时间久了,他就吃不消了,为了保全他的虚荣心,那进口的西地那非成了他每天必须的食品。
    而她却越来越迷恋他,一方面她相信了牛哥的吹牛,以为他真是腰缠亿万家财的暴发户,另一方面他的能力让她满足。所以,前两天她就和他说,要和他结婚。
    他一听到她这个想法,就绝望了,那西地那非可不是大米饭,他还想多吃几年大米饭,所以就和她说:“其实,我的公司就是一皮包公司,整个资产加起来都到100万。”牛哥想提醒她自己以前都是在吹牛。
    周姗姗以为她是在拒绝自己,所以一边含着他的牛鞭,一边嗲嗲地说:“你不是这里硬吗,有条件吃软饭呀,姐可不是要你的钱,要的是你的人呀,反正你是逃不出姐的手掌心了。”她还一边说,一边用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哎哟!”他痛得呲牙咧嘴,“咬断了,看你拿什么用?”
    “哈哈,怕了吧,反正我得不到,就毁了它!”说完又咬了一口,这次更重。
    牛哥可是真的怕了她,“既然你知道我没钱,你还要嫁给我,到时候喝西北风呀?”
    “姐有钱呀!姐的友光公司可不差哦,到时候做为嫁妆一起嫁给你。”
    “那你老公愿意吗?”
    “哈哈,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估计那时候他都说不了话了。”
    自从那天之后,牛哥就找了出差的理由,不敢再见她了。但他又怕她那句“得不到,就毁了它!”思来想去就给这个当刑警的朋友打电话了。
    当然阮先超没有原话直接和睦男转述,那些太“黄”的话他说不出口,但不管怎么隐讳,睦男还是听懂了。
    讲完这些之后,阮先超说:“按照牛哥说的就对了,周姗姗回来取走百草枯可能要用于他了。”
    “用于谁?”
    “牛哥呀,周姗姗不是说‘得不到,就毁了它’吗!”
    “不对,”睦男一边思考一边说:“她为了得到孩子,把孩子的父亲毒死了。那她为了得到公司,为怎么样呢?”
    “把公司的所有人毒死?”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对,她想下毒的对象应该是她的丈夫,唐友光!”睦男肯定地说。
    “我刚才已经叫牛哥找个地方避一避,切实注意自身安全。”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我再打个电话跟局里报告,叫人去保护牛哥和唐友光的安全,防止被下毒。”
    睦男看着他打完电话之后,对他说:“你有唐老师的电话吗?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自己注意安全。”睦男一直都觉得唐友光与老师这个称呼不对等,所以一直都没叫过他“老师”,而现在想来其实他也是受害者,所以就在心里认同了他是自己的老师。睦男本来想自己打电话提醒他,但那次车祸中手机也不见,这还是昨天刚买的手机,所以没有任何人的电话号码,那就只能叫阮先超打这个电话了。
    阮先超也觉得应该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但现在周姗姗还没有抓到,有些事也还没有确定,所以不能全告诉他。
    接通电话之后,阮先超不断得强调,可能有人给他下毒,叫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并告诉他,公安局马上会派人去保护他的安全。

    59 联合调查

    联合工作组下面有三个调查小组,每个组都是由两个人组成,由于任务紧急,他们连夜就出发,到实地开展调查工作。
    负责任调查凌纯雪的这个小组,没有什么收获。他们查阅了高崖县城关镇派出所当年所有的户籍原始资料,始终没有找到当年凌纯雪的入户登记表,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负责调查睦男的这个小组,收获也不大。他们查阅了档案,走访了一些知情人。睦男的经历也很简单,上学、入伍,都和档案登记的基本一致。至于为什么简正要把房子登记在她的名下,是因为她们准备结婚了,简正为了表示诚意,以示此房子为睦男的婚前财产。而且这些内容和简正的案子没有一点关系。
    负责调查简正的这个小组,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但估计和案情关系也不是太大。
    简正读高中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一个叫凌毣枏的同学,在那个年代算学校明令禁止的早恋吧,所以他和那位同学就成为了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关注的对象。当然他们能成为关注对象的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两个人的成绩在全校始终是前两名。也就是说,要么他第一、她第二,要么他第二,她第一。当时在学校里发现早恋,那肯定是要被开除的,但因为他们的成绩摆在这,学校考虑到总成绩和升学率,才对他俩网开一面。
    还好,高考的时候他俩没负众望,成绩都很理想。
    他去了军校。
    她更是考上了当时录取分数线最高的那个学校。
    可悲剧也从这里开始了。
    熟悉他们的人都说,在高考之后,这两人偷吃敢禁果,她怀孕了。
    而且,她还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退了学,回到家里,要把小孩生下来。
    那个时候的计划生育政策正处在最高压的时候。
    上车补票,被专搞计划生育的人知道了,就定性为非法同居,得要罚款。
    这个罚款也就算了,更严重的在后面。
    没有准生证,是不能生小孩的,违反了计划生育基本国策,计划生育工作队,就天天过来抓她,要去做人流,所以就只能东躲西藏。
    这些事可把她父母给气坏了。
    十里八乡,第一次出了一个考上全国最牛大学的人,做为父母肯定是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就摆了十几桌的庆功酒,还把当时县里的电影队请了过来,连放三个晚上的电影。
    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退学了,而且是因为男女之事,肚子被弄大了。
    一来面子没地方搁,二来也气不过。
    她父母除了在家里骂她不争气之外,又跑到部队里去找他,要个说法。
    但听说,虽然他们到部队里闹得人尽皆知,领导都出来接待了他们她多次,但最终给出的结论居然是,凌毣枏怀孕与简正没有关系。
    她母亲气不过,回来得了一场大病,走了。
    她父亲也是没有办法,气归气,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终究这还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就带着女儿四处躲藏,和计划生育工作队打起了游击。
    好不容易熬到她生产了,可当时她在大山里躲计划生育,没有接生条件,又碰上她难产,听说大人、小孩都没保住。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凌毣枏一家人的任何消息了。
    人生呀,就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小的浪花,无论你是多么亮丽,那只是那一瞬间的光华,当浪花跌落下去,就再也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后来工作组,又拿出凌纯雪和睦男的照片给那些曾经认识凌毣枏的人看,他们都说照片中的人就是凌毣枏。工作组的人反复告诉他们,这些人才惊叹,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
    三个小组交流了一下情况,总体认为,这次调查对案情反转没有帮助,因为凌毣枏、睦男和凌纯雪没有任何交集,仅仅是这三个人的相貌高度相似而已。
    反而,个别参与调查的人还提出了另外一个猜测,正是因为睦男和凌毣枏高度相貌相似,她才成为他的对象,也正是因为凌纯雪与凌毣枏的相貌高度相似,他才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实施了犯罪。
    这些情况,公安局的老孙都告诉了阮先超,但阮先超当时就没有全部告诉睦男,有些事情直到这个“1210案”结束的时候才告诉她,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把她列入了调查对象,有些事情现在就再同她那工作纪律所不允许的。说实话,他心里是反对将她列入调查对象的,难道仅仅因为她们长相相似就要调查?

    另外,老孙还告诉他两个情况,这些他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睦男。一是公安局也组织法医对周姗姗的舅舅验了尸,果然是百草枯中毒;二是公安局没有抓到周姗姗,估计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早就跑了。
    找不到周姗姗,那也就是说还不能帮简正洗清冤情。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周姗姗。
    现在周姗姗又消失了,而时间又不多了,这又让睦男陷入了深深地焦虑之中。

    60 救命恩人

    这时,有人敲门。
    永炎老人起身去把门打开,那人显然是认得他,“老爷子,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客人在?”说话有点气粗,显然是跑过来的。
    “是呀,”老人很慈祥,“咋了?安仔,进来坐!”
    安仔喘了一口气说:“她叫睦男吗?”他立在门旁没动,看来是没有进来坐一会的打算。
    这时,睦男两个人也走到了门旁,她接过话来,“是的,我就是睦男。”
    “啊,睦男,那什么啊,”年轻的安仔,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看睦男的眼神都有点呆了,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村口有三个人要找你,我们告诉他们,说我们村有疫情,他们还是坚持说要进村,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你,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要不要把他们放进来。”
    “有人找我?”睦男一时想不起来会是谁,说实在的,在滨南市她真没什么朋友,更何况,她上次出车祸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这次她回来,只有阮先超知道,她又同他说过,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的,那现在会是谁来找她呢?
    “对,他们说要找你,让他们进来吗?”安仔又补充了一句,“按照我们封控的在原则,如果进来了,就不能出去了哦。”
    睦男说:“是呀,这个你和他们说了吗?”
    “都说了,他们还是坚持说要见你,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我们这是没有办法了,才过来找你的。”安仔很实诚。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阮先超,对睦男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村口看看再说吧?”
    “对,你去看看,也免得我们为难。”安仔跟着说。
    “好吧,我们去看看。”睦男说完就往外走。
    阮先超和安仔紧跟在她身后向村口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三个大汉,在和村口的志愿者交涉着、争吵着。
    “怎么说都不明白呢,我们这里有疫情。”
    “我们知道,你就让我们进去,进去之后,我们也接受封控。”其中一个大汉指着旁边树起的一块指示牌,“这不是写得很明白吗,‘只许进,不许出’,这不是说明我们是可以进去的吗?”
    “进来就有可能感染新冠病毒哦,你们可要想清楚。”
    “知道,知道!”
    这三个大汉远远得看见睦男几个走过来,也顾不得同那个守村口的志愿者交涉了,直接拉开志愿者,迎着她跑了过来。
    “恩人——”其中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叫,估计觉得叫得太过唐突,又改口“那个——睦——睦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很快,几个人就跑到了睦男面前,她觉得这三个人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用手指了指他们,“你们是——”又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找我?”
    村口的那个志愿者见他们三个已经进村了,也就不再为难,只是摇了摇头。
    阮先超看见村口的志愿者在摇头,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远远地同他招了招手,大声的喊了一句:“谢谢了!”
    这边,这三个大汉好像有很多话要和睦男讲,但又不知道怎么讲,特别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大汉,用手比划了几下,满脸胀得通红,“这样,这样——”
    “扑哧!”睦男见他那样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可能她觉得不好意思,又拿手挡了一下嘴,然后说:“不要急,走,到那棵大树下坐着慢慢说。”然后她就转身在前面走,把他们几个领到大树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那个为首的大汉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挠了一下头,然后向前,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睦男面前,其他两个人见老大这样,也二话没说,跟着跪了下来。
    “嗵,嗵,嗵。”三个人一起给睦男磕了三个头。
    “这——”可把睦男给搞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模样的人说:“感谢睦恩人的救命之恩!”
    睦男把他们扶了起来,说:“都站起来吧,说实话,你们真的把我给整懵了!”
    “是这样——”老大估计不善言辞,干脆就指了一下旁边另一个长得比较白净的男子说:“星子,你来说。”
    “好的,虎哥!”星子很恭敬地朝虎哥点了一下头,然后开始讲:“睦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是我们三兄弟的救命恩人?”
    “这是从何说起?”越说睦男越懵。
    “你还记得那起绑架案吗?”
    睦男点了点头。
    星子指了一下其他两人,“我们就是那三个绑匪。”
    睦男好像想起来了,当时情况紧急,只是扫了一眼他们三人,所以印象不深刻。
    “在那个关键的时刻,要不是你立在那个门口,挡住外面的狙击手,我们三个人早就被打成了筛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睦男明白了。不过那星子还真说的没错,按当时的行动方案,狙击手是要击毙他们三个绑匪的。在那个紧要关头,睦男发现他们用的是假枪,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危险性,所以才临时做出那个举动,用身体挡住了狙击手那即将射向他们身体的子弹。
    星子口才比虎哥好多了,他把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

    62 设计绑架

    过了几天,哥仨就发现上当了,他们那天晚上换进去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不正儿八经的汽油。那家钉子户,在对抗强拆时,几个人站在楼顶,直接往身上倒汽油自焚,造成了两死一伤,哄动一时的拆迁事故。
    这哥仨越想越害怕,这一旦知道他们给换的汽油,那还得去坐牢。于是哥几个一商量,就决定拿了这250万的奖励款,马上跑路。
    但这周姗姗说,她拿不到钱,动这么多钱,一定要董事长同意才可以,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敢把这个事同唐友光说。
    不过周姗姗这连续挖坑的本事还真高。她说,唐友光最疼爱儿子,只要他们几个配合搞一次假绑架案,把她的儿子带走,再叫唐友光给钱,他肯定会给。
    急着拿到钱的哥仨,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个以前天天和他们在床上做高强度运动的女人。
    说干就干,她帮这个哥仨准备了仿真枪。并约好,她领着儿子去外地旅游泡温泉,叫他们在那将儿子带走。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同这哥仨说,万一有警察介入,他们就统一口径,说是公司欠了他们多年的福利工资,通过这种办法索要回去。
    一听说警察有可能介入,星子当时就有点害怕了,想不干,也不要钱算了。
    她还安慰他们,只是怕万一警察介入,才这样说的。她还说,唐友光这么喜欢孩子,只要一听说孩子有事,肯定会马上拿钱出来,更何况还有她在这里紧密配合,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这哥仨就在她的安排下玩起了绑架的游戏。
    这一玩就玩大了,真的惊动了警察。
    钱没拿到不说,还差点丢了命。
    不幸中的万幸,在关键时刻,睦男救了他们。命虽然保住了,哥仨都被判了几年有期徒刑。
    虎哥刑期最长,这才放出来还不久。
    他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星子和刀子去找周姗姗算帐。
    这周姗姗态度倒还是端正,答应把那250万块钱给他们,并叫马上叫财务给他们开支票。
    但哥几个一想支票太麻烦,要求给现金。
    可她却说没有那么多现金,叫他们第二天去取。
    可第二天去取钱的时候她又变了卦,而且自己还躲着不现身,仅给他们留下了 。
    信里说,一时凑不齐那么现金,但不会少他们的,而且另外还可以再给他们200万。不过又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帮她弄死一个人。为了安全起见,她还要求他们以后不要见面,也不要打电话,改用其他的方式联系。
    这虎哥当场就不干了,他可不想杀人。
    但星子却说,从牢房里出来不容易。因为他是最早出来的,在社会上又混了两三年,别人一听说他是从牢房里出来的,都不敢接近他,更别说找工作了,所以一直混得特别差,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他那意思是在提醒虎哥,刚出来,还不懂行情,现在有机会赚到钱,还是别错过这个机会了,以他们的身份,以后要赚到450多万,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虎哥一直都是星子的胆子,而星子又是虎哥的脑子。虎哥见星子都敢干,于是就同意了。
    周姗姗这次倒是很爽快,先是给他们100万现金,说好余下的350万完事后一起给他们。
    另外,还给了他们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台车,开车的是一个女人,那女人虽然看不清,但那车和车牌倒是清楚。同时叫他们用制造车祸的方式把这个开车的女人弄死,至于时间、地点她会再通知他们。
    时间来得还真快,当天下午,他们就接到了周姗姗的指令,说这台车进了公司,她叫他们等这台车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跟着她,还告诉他们,这台车一定会经过新开发区的那条简易公路,这里没有监控,叫他们就在这里把事给办了。
    他们就提前在这里准备了一台车,终于等到目标出现,就直接从侧面撞了过去,不过他们做这种事情还是经验不足,待哥仨上来察看的时候,发现没有一次性把开车的人给撞死。
    虎哥给了刀子一把榔头,叫他上去再补一下。
    就在刀子扬起榔头的那一刻,星子突然把他推开,惊叫着叫他们两个人上来看是谁。
    他们都愣住了,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世界怎么这么小,他们一直在寻找,发誓要报答的恩人,居然在这种场合找到了。
    还好,当时睦男没有明显的外伤,虽然晕了过去,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哥仨赶紧把她从车上弄下来,用了个假名字把她送到了医院去抢救。
    这边为了从周姗姗那里拿到钱,他们就叫星子搞了套潜水服,穿着睦男的衣服,开着她的车,直接就冲进了河里,等车沉到江底的时候,他才从车里出来,沿着河流的方向一直游了十几公里,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从河里游出来。
    这次周姗姗倒也还爽快,把钱全部都给这哥仨。他们本来想拿了钱到其他地方生活,再也不回这滨南市了。
    但这睦男虽然还活着,但却始终昏迷不醒。医生都几次暗示他们,该放弃的时候就得放弃,这对病人和家属都好。
    但这哥仨就是不死心,辗转打听到T国有一高僧,专治这种病,于是他们就想尽办法,带着睦男偷渡到T国。
    一开始,任凭哥仨怎么央求,那高僧都不肯收治睦男。高僧的原话是,“他不收治死人!”那意思是,在他心里,睦男早就死了。
    功夫不负有心,哥仨软磨硬泡、金钱开道,最终高僧答应了,而且还真把睦男给治好了。
    后来那高僧倒也实在,说他们治这种病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天24小时不停地在睦男耳边念诵那些最古老、能唤醒灵魂的佛经,不停地刺激人的本知、让病人自我觉醒。
    高僧还说,象睦男这种状况,那是没有一点希望的,但这个奇迹的出现,是因为她本人有一种超常的自我觉醒意志。
    睦男听到这里,她心里非常明白,高僧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是有感觉的,而且感觉到有两个自己。一个是躺在床,一点力气也没有的肉体。另一个是始终飘浮在肉体上面的灵魂,而且是有感觉的灵魂,身边有人走动,有人说话,这一切,飘浮在半空的自己都能看到、能听到,但又始终象隔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听不清。
    睦男还记得两个自己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的对话。那个飘浮着的自己对着躺着的自己说,我要走了。而那个躺着的自己又会说,不能走,我们还要去救简正。
    反正那种感觉很奇妙,那个飘浮的自己,觉得一切都暖洋洋地,自已有从来没有过的神奇的力量,自己在向外部空间弥漫、膨胀,感觉自己即将与大地融为一体。
    而那个躺着的自己,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似乎要把胸口的最后一股气也要挤出去,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不过自己却一直在努力地抗争,拼命地鼓动自己的胸脯,让更多的空气留在自己的胸膛里。
    最关键是她的意念还在,无时不刻不在用尽力气去尝试睁开眼睛,最终,她成功了,睁开了眼睛。
    星子接着说,他们经过这一折腾,那些钱,也花完了。不过他们倒不心痛这些钱,他们觉得对她有一种永远不可谅解的愧疚。所以,他们哥仨在睦男醒来之后,马上就离开了,因为他们觉得没脸见她。
    要不是接下来的事,他们可能永无也不会再见睦男,也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些事。
    哥仨收到周姗姗电话,说睦男又出现在友光公司,而且她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可真把她给急坏了,也气坏了。
    她这边感到非常恐惧,这个在她心目已死去多时的睦男又打上门来了。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她的事情败露了,所以在没有弄清楚警察是否已经知晓之前,她得立马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另一边,她对这哥仨的欺骗感到气急败坏,不是说睦男已经死在河里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事怎么办得这么不靠谱,还叫虎哥抓紧时间把睦男解决了。同时还威胁他们,如果不把睦男解决了,她就会找人把他们哥仨给解决了。
    这哥仨一合计,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把这些事告诉睦男,让她做好防范,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如有必要,他们还准备当一段时间睦男的保镖,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这些事讲完了,让睦男很是感动,她问虎哥:“你们不怕她找人过来对付你们?”
    虎哥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好怕?本来我们几个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们,才活到现在。就算现在她找人把我们弄死,那也算是赚了几年。”
    “你不怕他?”睦男指了指身边的软先超说:“他是警察!”
    星子替虎哥回答了:“也不怕,我们都打听过了,知道他的身份,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向阮警官自首,我们相信他。”
    阮先超也很是感动,他马上打电话向局里做了汇报。同时建议局里马上同检察院、法院协调,这些线索与“1210案”有很大的关联性,应并案处理,并紧急叫停简正的执行。
    局里也要求他带着三个犯罪嫌疑人赶紧归队。

    63 画风突变

    这可使阮先超犯了难,现在整村都在实施封闭,怎么出得去了呢?
    睦男也很着急,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而封闭在这人小山村里只能干着急。
    又是哪句话,瞌睡的时候,马上就有人递枕头。
    这时村里的广播传了最新的消息。原来,村的那那个核酸检测呈阳性的是在打了疫苗之后,去检测的,后来通过进一步检测后,发现属误检,那人没有感染新冠病毒,所以整个村庄解封了。
    这可真的个好消息。
    几个人朝永炎老人的房子跑去,匆匆同老人家道了个别,就一起上了阮先超的车,飞快地朝滨南市方向驶去。
    一路上都没有停留,一直下了高速,进入了滨南市。这时汽车没油了,阮先超就停车加油,又去上了个厕所。等他回到车上发现星子不见了,就问虎哥,“星子呢?”
    “对,”他转头问坐在旁边的刀子,“星子呢?”
    “哦,应该是上厕所去了吧。”刀子那表情也有点懵,“我们再等他一下吧。”
    而坐在副驾的睦男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她也确实是太累了,这些天基本上都没睡过觉。
    等了差不多20分钟,还是不见星子,阮先超就催促虎哥,“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快点。”
    “对,打电话。”虎哥马上给星子打电话,而且还开了免提。
    但是电话关机了。
    虎哥无奈地看着阮先超。
    “这个星子,一向就胆小如鼠,是不是怕自首后要坐牢,乘这个机会开溜了。”刀子说话了。
    这一点提醒了阮先超,他心里想很有这个可能,现在溜了一个,回局里都不知道怎么交差了,都怪自己大意了。
    现在这车上还有两个,而且他又没带任何强制性的警械,搞不好这两个要是又溜了,那他就更没办法交差了。
    还是先把这两个带回局里,回去再想办法通缉星子吧。
    于是他就假装平静地说,“那就算了,我们先走,不等他了。”说完,打着火,一踩油门就朝着公安局方向驶去。
    一回到局里,阮先超就把虎哥刀子交给其他同事去做笔录,又报请局里安排了两名警察保护睦男。
    局里也很重视,虽然到了晚上11点,还是马上了邀请检察院、法院一起开会,结合最新情况来研究“1210案”。由于是专业会议,非工作人员不能参加,所以睦男就一直坐在会议室的门口,等待着会议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
    而睦男的心也在一分一秒地收缩。
    因为每过一秒,离简正执行的时间就近一秒。
    还好,会议一直都很乐观地进行着,不时地和预审那边保持着信息交换。按照这种状态来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只要将关于周姗姗身上的这些线索同“1210案”结合在一起,而简正做为重要的关系人,一般都会先做出暂缓执行的决定,待所有案情全部查清后再重新审理。
    会议上,大家讨论着每一个细节,虽然通宵没睡,但是每个人都没有睡意,这不但是在努力地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更是彰显法律的公正。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与会人员都长长得吁了一口气,很多假设到推测都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变得明晰。
    阮先超也很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当然他更是在替睦男高兴,他知道她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他都在想象,她知道了这个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高兴。他按捺不住,做了一个与会议保密纪律不符的小动作。他偷偷地拿出手机,给睦男发了一个OK的小表情。
    而在外面一直在等结果的睦男,一看到这个表情,真的是高兴的不行。
    她一高兴,心情就放松了,随即所有的强撑都土崩瓦解,竟然倒在长椅上就睡了过去。
    也是,她太虚弱了,昏迷这么久,一醒来就赶紧回来处理简正的事,那身体还没有恢复,再加上这几天她都没有真正的睡过,包括昨天在阮先超的车上,她那是假装睡觉。所以现在心情一放松,就睡觉了,睡得是那样的沉。以至于那两个负责保护她的警察把她抱下楼,放到车上,再拉到酒店,放到床上,她都没有醒过。
    她这一睡,睡得真沉、真香。
    不过,还好是她睡觉了,否则都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才能熬过接下来这比过山车还要惊险的一段时间。
    再说会议室里的意见基本已经统一,会议的结论呼之预出。
    这时,进来一名会务人员,悄悄地在主持人耳边嘀咕了一声。主持人站起身来,对大家说:“大家先讨论一下,我去去就回。”
    主持人出去不到两钟,那名会务人员又进来了,分别同主持人旁边的两人又嘀咕了一下。
    这两人站起来,话都没说,只是同大家点了一下头,就跟着那名会务人员出去了。
    也就一会,三个人又回到了会议室,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那意思是叫大家安静一下,他要说话了。
    当然大家也都在等着他做结论性发言,毕竟是要抓紧时间,现在都7点多了,10点,简正就要执行了,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就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同志们,刚才,我们三个碰了一下头,现委托我来做个简短的小结。”主持人开始做会议总结了,“今天,呵呵,应该是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的这个会议,我认为是十分必要的,这对于公检法系统合力推动,解决疑难案子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对于会上各们同志的分析和讲话,我认为,都讲的非常好。
    “对于这个会议,我结合大家的意见,提出以下结论。
    “第一、提高认识。对于“1210案”,我们要从思想上提高认识,充分领会在法制精神和化解舆情的基础上分析和解决问题。当前关于“1210案”的网上舆论铺天盖地,都在指责我们公检法系统办案不力,令死者灵魂无处安葬,令生者失望透顶。都在要求严惩凶手,还盛世以清平。我想当前,乃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稳定压倒一切,维稳工作,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我们一定要得民心、顺民意,要尊重人民群众的利益诉求,尊重人民群众的舆论导向。”
    阮先超一听到这里,已经听不进去了,感觉这画风与先前大相径庭,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的心开始紧张起来,同时心里开始祈祷:这只是开场白,这一定只是开场白。
    但那还真不是开场白,就算他听不进,会议还是在继续着。
    “第二、理性分析。“1210案”,证据确凿,且凶手简某,已认罪,且愿伏法。现在,有几名自首的嫌疑犯交代了一些线索,其中嫌疑犯同本案的被害人有一些关联。一是这些线索还未查实,二是即便这些线索查实了,但也不影响本案的执行。我们这个行业很特殊,要一码归一码,不要胡子眉毛一把抓。更需要理性分析,要学会从错综复杂的表象中,抓住要害,抓住主要矛盾,积极推动破解当前最最棘手的难题。
    “第三,加强落实。对于“1210案”我们要加强落实,要把工作落到实处。这是一个大案,前期各单位工作都很努力,配合非常好,获得了很大的成绩,这是有目共睹的。这个成绩来之不易,我们在座的都出了力,也都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目前,有个别同志、个别部门,存在一个很不好的现象,热中于搞个人主义,搞标新立异,热中于对抗权威、否定权威,这个很不好。“1210案”,市委市政府定了调子,最高院都核准了,这是一个铁案,我们要坚决支持。刚才,有个别同志发表了一些个人看法,这个我们都理解。但按照充分酝酿、民主集中的会议原则,会议决定后,每个同志、每个部门都要全力配合,坚决执行。
    “散会!”
    那个主持人一说完,就抢先出了会议室,那感觉肯定不是一个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因为主持人的出会议室的样子,就像是落荒而逃。
    其他人都在小声议论着,摇摇头、叹叹气,也都离开了会议室。
    最后,只剩下两个呆若木鸡的阮先超和邵有富。
    64 送别简正

    再说,看守所里的吴友礼,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叫简正多说几句,怎么样透露一点点线索也好呀。可是,自上次他交待了那些所谓的后事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估计简正也感觉到了吴友礼在套他的话,所以他不自觉地加强了自我防范的心理,任凭吴友礼怎么说,他最多是报之浅笑。
    世界上最是无情的就是时间,不管你有多焦急,你是多么地想留住她,她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8点,再有一个小时,简正就要从这里走出去,然后直接到执行室,他将在那里被终止他的生命。
    吴友礼对简正说:“简排,让我给你洗个澡吧。”
    吴友礼在看守所里呆的时间久了,他知道所里一般都会安排死刑犯在临死之前洗个澡,除非死刑犯本人反对。这也符合传统,都想他们干干净净地上路。其实犯人本人一般也不想今生的罪恶带去来生。所以,吴友礼想最后再帮他做点什么。
    这次,简正答应了。
    吴友礼要来一大盆冷水,然后兑上了三壶开水,用手试了试水温,对着墙上的摄像头说:“报告政府,我想帮他洗个澡,能把他的铐子和脚镣打开吗?”在看守所里,一般叫犯人都是叫编号,但吴友礼在这里用了“他”,而没有叫编号,估计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把他这位曾经的领导当成是犯人吧。
    很快就来了两个干警,帮他把铐子和脚镣打开了。
    简正见吴友礼这几天心情都很沉重,他知道是为了他,所以有点于心不忍,就想逗乐一吴友礼,“老七,打开铐子和脚镣,你就不怕我逃跑而连累你吗?”
    “唉——”吴友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的老领导,如果你真想逃跑就好了,其实都不用你逃,你把问题说清楚都可以出去了,还用得着逃吗?”
    “哼,哼——”简正像是在笑,但那声音里又没有一点感情,不过他还是非常配合洗澡,他自己脱下衣服坐在大盆里,吴友礼一点一点地帮他搓着澡,非常细心,感觉是要把每一点污物都要洗掉。
    洗着洗着,简正忽然指着自己的手臂说:“你看到这块疤了吗,这是睦男给我留下的。”
    吴友礼摸了摸那道伤痕,还是比较深,“这么深的刀疤,可见她下手也比较狠,她很恨你吗?”
    “她不恨我,但是,他应该恨我——是我对不起她。”简正自己轻轻地抚摸着伤疤陷入了沉思,“这是她给我永远的记忆,可是火化后就没了,这个记忆都没了——”
    吴友礼见他主动说话,于是就想叫他多说几句话,沿着这个话题顺下去是,“那这个睦男是谁呀?”
    “是——”简正又警觉起来,又止住了话题。
    终于洗完了澡,那两名干警又进来帮他戴上铐子脚镣。然后一名干警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几包芙蓉王烟,有黄色的,也有蓝色的。在看守所里,这些都属于高档烟。管教民警把烟放到盛云来面前说:“这些烟是3号监仓托我给你送来的。”
    3号监仓,简正一进来就呆在这里,他虽然是死刑犯,也不和别人说话,平时相处也算一般,但得知他现在要走了,大家还是很感慨,就把号子里最好的烟都拿了过来。
    简正看了一下,把苏烟放在一边。他不想抽烟,但还是很感谢他们。他走到那小小的窗户边,冲着楼道喊,“3号仓的——”以前在部队里习惯了,他本来想喊“3号仓的兄弟们”,但又觉得那些人还不能算兄弟,于是他顿了一下,接着喊:“3号仓的朋友们,简正在这里谢谢大家了,下辈子,咱们还是朋友!”
    3号仓那边马上传来了回应。
    “朋友,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唱一首《铁窗泪》吧!”
    “唱一首《兄弟》吧!”
    “唱一首《朋友》吧!”
    “……”
    简正静静地听着3号仓传来的声音,没有说话。吴友礼轻轻地把他从那窗户边推开,对着外面喊道:“我们唱一首《朋友》吧,就当给他送行。”
    他也不管别人怎么回答,就开始吼了起来:“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
    其他人也跟着吼了起来。
    吴友礼五音不全,但他却是在无比深情地演唱。当他唱完这首周华健的《朋友》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
    3号仓的那边也没有人说话了,但明显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简正虽然沉默不语,但那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慢慢地流淌,八点半钟,伙房的师傅为简正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端了进来,还特意送来一张桌子,吴友礼将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有鸡鸭鱼肉,一共是八大碗。
    而在那桌子的正中间,还放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生肉,那是断头饭的标志,这是吴友礼特地交代的。
    这本来是一个迷信的说法,人到了阴间,过奈何桥的时候,会有一只恶狗拦路,只要把这块生肉扔给它,就能趁机跑过去投胎转世。
    吴友礼向来是不信迷信的。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碰到过不去的困难的时候,都会向人求助。但当所有能求助的地方都求过之而又解决不了,那最后就只能向神灵求助了。所以说迷信,虽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却能解决所有精神层面的问题。大概这也是迷信能流传几千年的原故吧。
    为此,吴友礼特意要求看守所将生肉做大一点,好把恶狗喂饱,免得不够吃耽误自己的领导转世。
    吃完饭,就到了九点了。
    几个武警和法警以及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冲简正点点头。
    简正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
    吴友礼叫了一声:“等等!”然后冲到简正面前,用两条事先准备好地绳索将他的裤腿扎了起来。
    因为好多死刑犯到了这个时候,会大小便失禁,屎尿会顺着裤腿流下来。吴友礼不知道简正会不会这样,但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怎么样也得为昔日的战友领导保留住最后的尊严,所以,用绳索将他的裤腿扎了起来。
    简正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吴友礼的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老七,我还要委托你办一件事情。”
    “好的,好的!”吴友礼见他说话,一下子激动起来,以为他要说关于他案子的事,所以赶紧抬起了头,看着他。
    简正说:“在我那个房子楼下有一排信箱,信箱上都写了门牌号,你找到我房子对应的那一个,密码是456,里面有一串钥匙。拿到钥匙后打那个房子的门,在主卧里的衣柜最上方有一个盒子,那个房子的不动产权证就在里面,麻烦你交给睦男。”
    他想了一下接着说:“里面还有一枚戒指,本来我是应该亲手送给睦男的。现在没有机会了,请你帮我保管好,等她结婚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她。
    “另外,在这个盒子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的出生年月。里面有一点钱,就留给你吧,你出去以后要走正道,拿这点钱做点小生意。”
    说完,简正抬腿就往外走了。
    吴友礼呆在地上,愣了一下,马上站起来,大声地说:“就这些吗?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有啦!好兄弟,来生见!”简正头也没回。
    吴友礼对着他的背影,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用头拼命叩地,眼泪大颗大颗的撒在地上。
    执行室是一间完全透明的玻璃屋,玻璃屋外面是一个一、二层架空的大厅。指挥室设在二楼,能够一览无遗地看见执行室里面的所有情况。
    执行室外面是几排长条椅,长条椅上已经坐满了人。那些都是公检法系统派来监督执行的人。
    如果被执行人同意,他的直系亲属也可以坐在这里见证,也算是送他一程吧。当然,这里面没有简正的直系亲属。其实简正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别说直系亲属了,其他亲属都没有一个。
    他唯一要好的老战友——邵有富,已作为检察院的工作人员,早早的坐在那里了。而坐在他旁边的是公安局的工作人员——阮先超。
    简正进来的时候见到了邵有富,他还微笑着他打了招呼,然后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那个间玻璃屋。
    玻璃屋里有一张执行床和其他一些设备,在旁边的玻璃墙上还挂着一部红色的电话,特别醒目。
    在两名法警的示意下,简正上了那张床,然后法警就将他的手脚用活扣固定在床上,用皮带将他的躯体、腿以及胳膊都固定住了。
    另一名法警过来,连接好心率测量仪器之后,就打好“通道”。这个打“通道”其实就是将与注射泵相连的针头扎进简正手臂的静脉血管里,与平时的静脉注射完全相同。
    注射泵上有并排的4个红色按钮,每一个按钮对应一管药水。其实这4管药水中有三管是生理盐水,只有一管是用于执行的药水。
    届时,将由4名工作人员同时按下4个按钮,4管液体一起注射到简正简正的身体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装置呢?
    这也是为了减轻执行人员的心理压力。
    毕竟那是执行死刑,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自己亲手终结生命。虽然说,他犯了罪,他该死,但也会对执行人造成心理压力的。所以,现在设置了4个按钮,同时按下,没有人知道,那一管里装的是药水,这样行刑的人心理压力就没有那么大。
    在这整个的准备过程中间,简正始终都很配合,而且,表现的是那样的安静,完全不像要被处死的样子,反倒有点象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即将回家一样,表情还有点兴奋。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视死如归吧。
    玻璃屋里有一名指挥员,他凑近简正问他:“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没有啦!”减震回答的很干脆。
    所有的这一切都准备完了!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当然也包括坐在玻璃室外的那些人。
    邵有富更是不敢直视,自己最要好的战友,就要从这里消失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心情是没有办法比喻和形容的。
    玻璃屋里的指挥员,拿起对讲机,面向着二楼的指挥室,开始呼叫:“指挥室!指挥室!执行室准备完毕,是否执行请指示!”
    指挥室里的指挥员对着对讲机发出命令:“执行!”
    @楼已 2022-06-07 17:00:07
    精彩,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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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慕容余华 2022-06-07 13: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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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楼已 2022-06-06 22:19:31
    一切果,皆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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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想通过小说表达这样一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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