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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热血骑兵团抗战：《马刀所向》[第2页] |
| 作者:何方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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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首长，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说，国民政府在抗战前正在治理淮河，打仗了，有一批钢筋和机器啥的来不及撤走，又怕落到小日本手里，就全部沉塘了。他们曾经想过偷偷打捞起来卖钱呢，可是怕韩 （即韩德勤——作者注）秋后算账，万一弄个破坏抗战的罪名，那可是要丢脑袋的。” “你这消息可确实？东西到底在哪里？” “我的亲戚在洪泽湖东南岸边的蒋坝镇，钢铁具体沉在啥位置，这个我不清楚。事情是我亲戚亲口告诉我的。” 邹团长说：“蒲大队长，程惊雷这个信息很重要，你们要赶快落实情报真伪。如果属实，立即报我！” “是！” 邹团长走了，程惊雷见大家都穿着整齐的军装，而自己却是一身老百姓打扮，感觉挺不自在，就喊住了也想上马的蒲大队长：“领导先别走，首长都批准我参军了，您得给我搞身衣服嘛，人靠衣装，不然哪像新四军的样子？”蒲大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给他扣上，“我眼下只有这顶帽子是新的，你先戴着。过几天就有新军装回来了，到时候一定发给你。” 见程惊雷不大乐意，汪班头说：“连长说会发给你，就一定会发给你。不要小瞧这顶帽子，八路军、新四军的游击队武工队，都是戴一顶这样的帽子。要不然我送给你一条皮带吧，是用来扎腰的，不是拿来扎裤子的哈。” 石柱过来帮他把武装带一扎，说：“哟，人不可貌相，这样子很精神嘛，完全像个新四军啦！走在街上，肯定很多人会觉得你是个长官，信不信？” 程惊雷听他这样讲，有点忸怩了，他说：“就算有人认为我是新四军的人，你们都有刀有枪的，我也得有个武器呀，不然哪像骑兵？” 蒲大队说：“这个简单，唐三，你去帮老程拿把鬼头大刀来，骑兵离不开刀，有了刀，程惊雷就是标准的骑兵了。” 石柱帮他把大刀斜插在背上，又教他怎样快速抽刀，还说：“这抽刀挥刀可是真正的技术活，搞不好自己会把自己的耳朵割掉，那叫事故，不能算因公负伤哦。”大家闻言都笑了。 蒲大队长想了一下说：“汪班长，我看就不要麻烦去找侦察兵了，这样吧，你带几个人，让程惊雷带路，直接跟他去蒋坝镇找人了解情况，一定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惊雷当然骑过很多次马，但现在戴着新四军的帽子，背上插着大刀，策马奔驰起来，那种感觉完全不同，仿佛全世界观众的目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心里不由得很欣慰。他带着汪班头、唐三和董平一路疾驰，总算找到了远房亲戚，一问，果然有钢铁沉塘之事；但再一细问，他却说不出具体的沉塘位置。正当大家急火攻心之时，亲戚说，村里的癞痢头王秃子当初亲自参加过搬运器材，因为动作慢，还挨过指挥官的揍。 “找到王秃子，铁定就知道准确的沉塘地点。” “那你就赶快把王秃子找来啊，我刚参军，你得给我脸上贴金。” “这个嘛，今天逢集，王秃子肯定又上街喝烂酒去了。他光棍一条，就好喝个烂酒。要不我们一起去镇上找他？” 汪班头点点头：“事不宜迟，行！” 一行人终于在一家小酒馆找到了王秃子，他的眼睛这时已经喝红了，说话时舌头有点大：“要我带路啊，行，行，你们知不知道，钢铁是抗战禁运物、物资？要是敢打捞，我早就捞来换酒钱了，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啊，啊，我的脑袋。” 亮晶晶班头劝告他：“我们是新四军，急需要这批钢材，打捞钢材就是支援抗战。你别怕，有我们新四军为你撑腰！” “我、我不管啥新四军，这里是韩 的地盘，到时候他们找我算账，我还要留着脑袋喝酒呢。” 程惊雷见他啰嗦，不禁急躁起来，他把大刀从背上哗的一声抽出来，往桌上一拍，骂道：“狗日的王秃子，你别不识抬举！不带路，那就是通敌汉奸的罪名，老子现在就把你给砍了，算为民除害，你信还是不信？” 王秃子顺着大刀往上看去，看到了程惊雷凶狠的眼神。他不明白程惊雷为什么这么凶巴巴的，实际上，他是因为第一次要露脸的任务，如果完不成，以后还怎么在部队混呢？这是急眼了。 王秃子的酒被吓醒了一半，他说：“长官，别拿刀晃我，我带你们去可以，有钱不，帮我付账可以吧？” 汪班长满意地咧了咧嘴，喊：“掌柜的，结账！” 王家塘沉有三吨好钢材的确切情报，就这样迅速传回了团部和师部。 （第5节《程惊雷参军》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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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雪枫刀出炉 师首长来骑兵团召集相关人员研究情况，得知钢材的确切地点位于水塘中央，因为当初就是为了防备被人轻易打捞。至于钢材的品种，则是角钢和钢筋，另外还有两台柴油发电机。 张参谋长决定：“这些战略物资，关系着骑兵团的正规化建设，对战斗力的形成至关重要。夜长梦多，必须立即实施行动。成功的关键是要先找到船，并且要组织一批水性好的战士，轮流下水。水性好的民工也可以用。现在天寒地冻，特别要注意别冻着了。那边靠近韩德勤的防区，前次黄桥战役，虽然他被新四军打怕了，还是得提防他搞破坏。我另派一个营给你们做警卫。” 第二天，趁着夜色，三大队的人马就赶到了蒋坝镇，找老乡租了四只小船，正式开始了打捞行动。 听说下水能够挣钱，这次王秃子没人请他，他也自告奋勇地参加了打捞队。二十几个水性好的战士和老乡，在船上每人猛灌了几口洋河大曲，趁着酒劲，噗通噗通地跳进了水里，不一会，角钢和钢筋就陆续出水了。 打捞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正当三大队的人往老乡的骡车上装载时，村南面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原来韩德勤驻防在附近的部队得到消息，派了一个连赶来查看情况。当然，负责警卫的柯营长鸣枪示警，阻止他们进村。双方就这样对峙起来。 却说这韩德勤，原是江苏省政府 ，抗战倒是比较积极，但对新四军一直视为心腹大患，保不齐说翻脸就翻脸。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新四军这趟过来只是为了打捞一点破铜烂铁，而且捞完就会走。柯营长想了一个办法，同意蒋军的带队连长派三个人，由自己的兵带去现场观察。 等他们赶到现场，东西已经用三驾骡车装好了，正准备启程。他们围着这些骡车，看看也没啥可疑之处，不懂新四军干嘛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于是赶回去报告，说装了三车废旧钢材，已经要走了。那连长想了一阵，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警告说：“钢材是上峰明令禁止的抗战军需物资，你们不能运走！”柯营长针锋相对道：“这点破铜烂铁，对你们毫无用处，要是被小日本捞走，你们就是变相资敌，那就是对抗战犯罪了。我们无非是要修建营房，所以这么寒冷的天气还来打捞。要是我们需要的物资，政府都能拨给我们，你想啊，这个天气，你愿意下水？别拦路，劳驾闪开，大家往后见面都好说话！” 那连长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兵悄悄过来告诉他：“长官，我看见村里还有好多骑兵，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吧。”那连长悻悻地挥了挥手，说：“滚吧你们，下次再敢偷偷摸摸混进我防区，我们可不客气啦！” 柯营长笑嘻嘻地说：“我们怎么也算友军，话不要讲的那么难听，一切为了抗战，再见亦是朋友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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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吨多钢材运回驻地，别提骑兵团的人有多么高兴了。张震参谋长闻讯又来到了骑兵团。他说：“这段时间彭师长一直在琢磨，我们骑兵团到底该如何设计自己的战刀？他画了张设计图，同志们看看行不行。” 原来，根据中国武术自古以来的原理，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大砍刀刀背厚实，较沉，刀身短，只适合步战，靠士兵的力气制敌。而马家军的战刀，单纯对步兵占据了很大优势，刀身比大刀要长，但比大刀要轻，结合战马冲击的惯性，一挥刀，非死即伤，但它的长度比不上高加索式军刀。苏27式与日军33式甲式相当，但比33式乙式要短一寸（抗战胜利后，解放军骑兵发展到17个师，以及建国后，骑兵部队都采用了类似日本33乙式的制式军刀——作者注）。 大家传阅着彭师长亲自设计的“雪枫刀”，发现他设计的精华在于：刀身比其他各款都略窄，但长度比马家军款式要长10厘米，比日军的甲式也要长5厘米，比乙式长3厘米。 邹团长把这张图纸看了很久，他说：“这款马刀的设计，抓住了骑兵作战的最主要特点，那就是靠军刀的长度抢占优势。假如两骑相向冲击，战士同时挥刀劈砍，那么刀身较轻却较长的一方，刀锋一定能够先到。就算是双方对刺，刀身长的也必定先刺中对方。我赞成这种设计。要说修改意见，我建议再把引血槽开长一些。引血槽的根本作用，并非为了放血，而是为了将空气带进肉体，不至于让刀卡进身体里拔不出来。” 最后，大家都认为，这款“雪枫刀”的设计立足于实用性，非常好！ 接下来，新问题又来了：打造雪枫刀，还有那些配套的马具，工作量不算小，尤其是对铁匠的工艺水准要求很高，这样的工匠去哪里找呢？ 石柱认为，外地兵对本地不熟悉，能够了解情况的，只有豫皖苏边区一带参军的同志，应该找他们问问。亮晶晶班头闻言，眼睛一亮，忙跑出门外，对正在给马铡草料的程惊雷大喊：“喂，老程，你快过来一下！” 程惊雷过来，搓着手问：“班头，有事吗？” “没事叫你干啥，我们要打造一批马刀，需要最好的铁匠，你是本地人，有可以推荐的人么？” “铁匠啊，你算问对了人。我大伯就是有名的铁匠。” “如何个有名法？” “打造农具、马具肯定不在话下。他制作的菜刀、砍刀，能够劈开两个摞在一起的铜钱，刀刃绝不会卷口。周边的人都叫他‘程咬金’，意思是他如果制作板斧，三板斧绝对致命。” 张参谋长很高兴，他说，能够把两个铜钱劈成四瓣，这刀锋的硬度就达标了；但往往越坚硬的刀越脆弱，容易折断；能做到不卷口，说明程师傅的刀，柔韧性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工艺！所以他要程惊雷赶快回去，把程咬金老师傅请来，他是做铁匠这行的，说不定还可以发动一些熟识的铁匠也过来帮忙。 程惊雷想了一阵，说，请伯父出山，没那么容易。这年月如果来白帮忙，伯父不会答应的。他这人认钱。 亮晶晶班头听他说钱，立即屌他：“嘁，程疯子，你家的人都钻进钱眼了么？你自己来部队，还坚持把车轱辘卖了40元，这会说要打铁，又替程咬金讨钱。我说你的思想觉悟，真的要赶快提高。” “班头”，程惊雷顶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年月，兵荒马乱，上有老下有小，容易吗？你又不是说来帮一天半天的忙。” 张参谋长表态：“惊雷同志的话有道理，人家凭手艺吃饭，我们应该付钱。干活不付钱，那叫剥削。彭师长讲了，对于手艺过硬的师傅，我们愿意付重酬。” 怎么个重酬法？程惊雷不好意思发问，只把眼睛望着张参谋长。张震明白他的意思，略加思索，进一步表态说，工钱因人而异，高水平的师傅，可以考虑把这次淘汰下来的马，奖励一匹给他。打下手的人，一律拿米面等实物折算工钱。 天，奖励一匹马！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在场的人暗自咋舌。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真，程咬金师傅不但自己来了，还把他在周边地区熟悉的同行带了五个人过来，加上其他地方找来的铁匠，一共凑了十四个师傅。他们在李家庄用芦草木棒搭起工棚，架起铁炉风箱，开始冶金炼钢，于是整个村子白日夜晚都响着哐当哐当的打铁声。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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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原来，中国的冶金术一直领先于世界，春秋战国时期采用“块钢法”，秦汉时用“百炼法”，大家熟知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说的就是这事。三国两晋时期升级为“炒钢法”。到了南北朝时期，北齐出了一个了不起的道士，叫綦毋怀文，他发明了伟大的“灌钢法”，从而一举将中国的炼钢水平提升至国际顶尖级。直到如今，优秀的铁匠还在传承着他的技艺。 淮北、苏北一带的铁匠，师从綦毋怀文大师，自古善于制作“宿铁刀”。这宿铁刀最考验铁匠水平的，在于两点，一是炼钢的火候，二是淬火的功夫。而恰好就是这两点，程咬金师傅有过人之处。所以，他被大家推举为铁工组组长。 程组长并非浪得虚名，他当即安排众人开始工作:备料组负责把现有材料，先挑选出最好的部分，统一按110厘米裁切，共准备800把战刀的主料，其余杂料都按二三十厘米的长度备好。另外派人搜集一批生铁，块状、片状不论，以备用。还让人专门杀了五头大肥猪，猪肉用于给骑兵团官兵改善伙食，但肥肉和猪板油他全部留了下来，叫人全部炼成了化油，用一口大铁锅盛放起来。 新四军官兵的日常生活，可以说相当清苦，折合当地流通的淮北币，菜金每天只有一毛二分钱（团级干部以下，作者注）。程惊雷参军半个月，只吃到了一回肉，而且只有两三片，隐藏在一堆卷心菜叶里，算是意思了一下。这生活水平，其实跟乡下的贫苦农民，有得一比。 没想到伯父一来，给大家带来了福利惊喜！ 程惊雷拿着个搪瓷碗去炊事班打菜，司务长老魏的勺子像长了眼睛，东瞄瞄西望望，给他多舀了几片肉，完了，还给他添了半勺白菜。程惊雷大喜，想道谢，却不敢开口，于是给他咧嘴一笑，表示好意心领了。 亮晶晶班头也看出了门道，他打完菜端着碗出来，喊住了程惊雷：“嘿，老程别走，咱俩聊聊呗！” 二人蹲在一边吃饭，见班头老是拿眼瞟自己的碗，程惊雷给他挑了两片肉：“汪班头，你别眼红，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我，才额外吃上这餐肉的。我孝敬你吃肉没问题，你呀，快帮我催一下衣服呗，我听说新军装已经快缝制好啦。” “没问题呀，有新军装，第一个发给你，别人一套，你两套！我就纳闷了，打铁跟吃肉，有关系吗？” 程惊雷说：“这你就不懂了，打铁跟吃肉，确实没有关系，但是要打造名刀宝剑，就有关系。” “讲。” “不讲。吃完饭，我带你去参观铁匠铺，说不定，我俩还能捞点实惠。” 二人在饭后来到铁匠作坊，见大家都在忙碌着打造各种马具，只有程师傅带着徒弟，那徒弟拿着两只新草鞋，用稀泥把草鞋糊起来，然后拿到铁匠炉炉口烤，不一会就烤干了，这就成了一个新炉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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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汪常晶忍不住发问，“我小时候见铁匠铺的炉盖，都是用块铁片，中间掏个孔，没见过拿草鞋做炉盖的。这有什么讲究吗？” 程惊雷补充道：“大伯，这是我的领导，他是汪班头。” 程师傅点点头：“有讲究，讲究可大了。你小时候见到铁匠淬火，都是用水，是不是？” “是啊是啊，哪有打铁不用水淬火的。” “我们就不能用水。对了惊雷啊，你今天晚上帮我接几桶马尿来，要打好雪枫刀，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千万别忘了！” 程惊雷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伯父，猪油可炼够了？” “有一百多斤吧，专门拿来给马刀淬火的，省着用够了。” “反正这话我是越听越迷糊啦！说打铁淬火不用水，要用马尿，又说要用猪油，搞球不懂。” “哈，班头，你又不学打铁，搞懂有个球用”，程惊雷转头道，“伯父，炼猪油应该有好多副产品哈，你看我来部队天天清汤寡水的，人都瘦了。再说，我负责养马，这马呀，也得补充营养。” “人家都喊你程疯子，你莫不是在打我油渣子的主意？” “哈哈，您都晓得我是疯子，肯定打您的主意噻。给不给嘛！” 程师傅张望了一圈，咬牙说，那就给你和这位班长，一人拿一点吧，这玩意做零食，下酒下饭，香死个人，注意别让其他人看见了。哪知道程惊雷听了，回应说，伯父哇，您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是我嘴馋，来讨你的油渣？我是想把这批油渣，拿来喂马。这大冬天的，马无新鲜草料，难熬得很。我还正在打报告，申请给每匹马灌二斤香油哩！ “疯子啊，怪不得人家都叫你疯子，你疯到我头上了，人都顾不上吃，拿我的油渣喂马！亏你想得出来，立即给我滚开，有多远滚多远。” “伯父，您别喊我滚，我滚了，您就麻烦了。您来这边干活，是我介绍的吧，首长答应给您付重酬吧！买五头猪，是咱骑兵团出的钱，所以油渣属于公物，并不是您的。我拿来喂马，您也懂这个道理。要不我请蒲大队长来没收充公？何必呢？” “你这逆种，疯到家啦，总得留一点给我下酒吧！”程师傅尴尬地叱骂。“没问题啊，给您留一斤，”他扭头看着汪班长，“我的领导在这里，他会给我作证，我程惊雷保证不会偷吃一个油渣，只会用来喂马！” 程惊雷用麻袋驮着那六七十斤猪油渣回来，战友们纷纷围了上来，汪班头大声驱赶：“去去去，该忙啥忙啥，这是战马的营养品，任何人也不能沾边。” 唐三悻悻道：“疯了，程疯子真他妈疯了！” “我警告你唐小三，别叫我疯子，你如果想当一名最优秀的骑兵，请爱护好你的战马，牠是你的战友，你没吃好，先要牠吃好，你必须把最好的东西给战马吃。爱马，才能养好马。” “我也警告你程疯子，我叫唐三，不叫唐小三，我不是畜生。” “再次声明：战马不能叫畜生，牠叫战友！算啦，老子懒得跟你扯犊子了，得去喂马。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放，一会儿就被老鼠偷吃了。唐小三，把你的马牵来，你人不咋地，我可不让马吃亏。” 唐三还想说他，一想不占理，就去把马牵来了。眼见程疯子给自己的马喂了好几捧油渣，马儿吃的好香，他终于笑了，骂道：“真疯！” 程惊雷喂完了油渣，没敢忘记伯父的嘱托，当晚就给他挑了四担马尿过去，倒在作坊外的新挖的泥槽里。不知大伯是忙，还是不高兴，一直都懒得理他。他钳着通红的铁件，放在铁砧上用小锤指点着该敲打的部位，“叮”一下，徒弟就挥着大锤，“当”地猛敲一下，二人配合很是默契。 打铁的过程当然枯躁。程惊雷不知道的是，千锤百炼的精钢其实没用，最重要的工序是往精钢里“灌”生铁。所以他看了一阵，还看不出马刀的造型，就没趣地离开了。 程惊雷最牵挂的，始终是他的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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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尾两头忙 程惊雷说他给上级打了报告，要求给骑兵团的战马，每匹马配二斤香油，作为特供。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他上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字，写报告不懂格式，但是内容却直奔主题： “师首长： 我叫程惊雷，养马多年，知道在夏季和冬季，都应该给马清洗一次肠胃。马平时吃草，它只有一个胃，不像牛有两个胃，可以反刍。马吃草时，把泥沙一起吃进去了。泥沙沉到肠胃里，排不出来，久了就影响消化，放屁多，毛色暗淡，不想吃草。这样的战马是没力气冲锋的。根据经验习惯，眼下应该给每匹战马灌二斤香油，帮助它排除泥沙，明年长的又肥又壮。 三大队马夫和战士：程惊雷 民国三十年腊月初七日” 这报告是经过层层上交的。汪班头看了，觉得程疯子够疯，这报告由他来写，恰如其分。石柱看了，觉得咱分队真是出了个奇才，他干嘛不申请当骑兵团团长？蒲大队看了，觉得痴人说梦，担心师首长发火。邹团长看了，觉得程惊雷写的是实情，但是师部为买马、添置装备，已经搞的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钱来给马洗肠胃呢？张参谋长看了，暗自心惊，做不了主。所以，这张破纸最终传到了彭雪枫师长手上。 要弄清彭师长会有什么反应，先要弄清当时新四军官兵的伙食标准。据记载，排以下人员吃大灶，每天口粮约812克，蔬菜2斤，每月肉1斤，盐、油各480克。连、营级开中灶，每月猪油1斤，猪肉1斤；团级以上开小灶，每月猪油1斤，猪肉2斤，鸡蛋30只；旅级或纵队级干部开特灶，每月猪油1斤，猪肉3斤，鸡蛋60只。师首长每月猪油2斤，猪肉4斤，鸡蛋90只。 现在我们明白了，为什么彭师长在大小营子村请客吃饭，他说一餐就把一个月的肉票吃光了。也明白为什么排长汪班头要眼馋程疯子碗里多出来的那几片肉了。 这数据的重点是，一个团级以上的干部，一个月的特殊享受，无非有1斤猪油而已。香油，即芝麻油，这显然是比猪油更高档、更稀罕的东西！所以说，程疯子打的这份报告，见没见过他的人，看了后都会觉得他是疯子，而且是成色十足、不折不扣的疯子。 彭师长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问张震：“参谋长，现在香油市价多少钱？”答曰：“一个大洋买10斤。” “真贵啊，那还买吗？” “我说不准。关键看是不是非买不可。” 彭师长拿起电话，挂通了骑兵团。“我说邹团长啊，你手下那个马夫，啊，新兵，真敢狮子大开口哟，他提出来要给每匹马灌二斤香油洗肠，养马你是内行，是不是非得这样搞不可？这钱可是从我们牙缝里往外扣呀！” “首长，程惊雷说的在理，正规的骑兵当然应该这么办。我的看法是，现在这么困难，缓一缓，缓到夏天也行。” “对马匹的战斗力有没有影响？” “怎么说呢？” “直说，别绕弯。” “多多少少肯定是有影响的。因为冬季草料差，如果胃口再跟不上，马会掉膘得厉害。” “好！我明白了。人吃差点不会死，马没有战斗力不行！我这就让军需处来办。” 放下电话，彭师长对张参谋长苦笑，“唉，弄这个骑兵团真是下了血本啦！张参谋长，你一定要把骑兵团训练好，我们不能干亏本买卖呀！”张参谋长说：“人吃点苦没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相信咱们的骑兵团能够干大事的。” 说来也巧，为采买香油，军需处这次又把胡春燕分到三大队来了。汪班头一得到消息，马上跑去向石柱请求带队去泗阳县买香油。石柱盯着他的眼睛审视了一阵，问他为什么这么积极？一听说有女同志来，是不是心怀什么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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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班头也算老兵油子了，哪会被石柱唬住？他说：“石连长，养为练，练为战，我这是争着为咱骑兵团出力呀！我亮晶晶啥时掉过链子，想当初你老人家打了一枪，喊‘骑兵连跟我冲’，我没有马，不照样跟着你冲锋，是不是？” 石柱想起来了，当时大家冲是冲了，却暴露了骑兵连许多问题，一份报告递上去，骑兵团的老大落马了，这种屁事不提也罢，真是晦气！他摆摆手道：“算了，你带人去泗阳县呗，你得和县大队的同志联系，香油这东西未必是现成的，得让地方的同志去发动群众，现做才行。不要强买强卖，价格要公道，违背政策，看我怎么收拾你！” “连长你真会开玩笑，我会违反政策？”亮晶晶班头假装苦着脸，一转身却对胡春燕做了个鬼脸，“财神美女，咱们开拔！” 一行人跨上马背，亮晶晶在二花皮上还喊了一嗓子：“程疯子，下乡吗？给你买油去！” 程疯子穿着崭新的军装，正在铡草料，他嘀咕道，下什么乡？我一直都在乡下嘛，就没进过城！他也喊了一嗓子：“下次进城记得喊上我开开眼，我这会忙着呢！” 要说忙，程疯子真叫忙。现在一个连接近90匹马，本来战士们都是各自负责自己喂养马匹，但是有些战士懒，把草料铡的比较长，而且泥沙也没抖干净。他看不过眼，给石队长指名道姓地提了几回意见，石队长转头在早操时就讲了这事，而且也点名批评了某些人。但是好了两天，那些懒人照样会偷懒。这样，程疯子就只好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坐下来就铡草，咔嚓咔嚓的铡草声，不时在马厩旁边响起。那些懒人跑来搂草，脸皮真厚，只会说一声：“程大哥，谢谢啊！” 其实程疯子最辛苦的地方大家看不见，那就是起夜和起早。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养马是必须要喂夜草的，所以要准备这顿“夜宵”，工作量自然不轻。而更恼火的是，夜里没睡足，他还得起早。 苏北平原的冬天，西北风长驱直入，不是下雪，就会下霜，人在房内热被窝里当然没感觉，马是敞在马棚里，而且习惯站立睡觉，不冻个半死才怪。所以养马人心疼马，总会想办法给马儿在早上喂点热食，尤其是那些比较体弱的马，你不给它保命，恐怕真会要命。 程疯子每天半夜起来加草料，然后开始用三口大铁锅煮马食。他的材料是番薯和黑豆，得完全煮熟。虽然盐很珍贵，还得往锅里放足够的盐。不吃盐，人就乏力，马也是一样。得煮的够火候了，他才把灶口盖住，然后去睡个回笼觉。出早操时，人家跑步，他再转着圈喂马。 人是辛苦，但看着马儿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程疯子安慰自己说，是自己要求来当马夫的，干了马夫，得把马养好，才对得起自己的本分。看看师领导们对骑兵团有多么重视，首长们都吃不到的东西，愿意高价买来喂马，这些马儿啊，有福啦！ 那么，对于自己带来的车轱辘，程疯子会不会额外照顾呢？老实说，会偏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是多少？就是一点点呗，谁叫车轱辘是自己的心头肉呢！ 过了四天，亮晶晶班头和胡春燕他们果真押着一骡车香油回来了。他们用装酒的大瓮装油。香油本身是熟的，程惊雷用个一斤的铁提子舀油，把油倒进竹筒里，一匹马一匹马地喂。这里面有的马吃过香油，有的马从未吃过。可以想见这种难得的美味让马儿们十分享受。但它们绝对想不到，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定会有人想偷嘴哈哈。 果然，马匹在随后排便时屙出了不少黑乎乎的泥块！ 好消息总是传的比风还快，这边马刚喂完香油，铁匠铺那边就炸响了鞭炮，有人喊：“大吉大利，雪枫刀样刀制成了！”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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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程惊雷忙完手上的活，也抑制不 住激动的心情，跑去铁工作坊围观雪枫刀。话说这是自己伯父打造的利器，如果成功了，自己脸上也有光彩，搞砸了，伯侄都没面子。 等他赶到现场，围观者早已人山人海。只见伯父在刀柄上缠好红丝线，把刀递给张参谋长，说：“请长官验刀！” 张震同志拿起刀来细细查看，只见刀刃寒光闪闪，刀型有着优美的弧度，把手套进护手柄，随手挥舞几下，呲呲有声。他说：“铁工组的师傅们辛苦了，这么快就打出了雪枫刀的样刀，可喜可贺！我不懂马刀，但我知道要打造一把名刀，很不容易。一是成本高，我记得东汉时要打一把好刀，值七个人吃二年零九个月的粮食；二是工期长，曹操命人给他打五把刀，整整花了三年时间呢。” “长官，是这样的，那时还没有发明打制宿铁刀的技术。我们现在打刀，难度在于给熟铁灌生铁的比例，还有就是淬火的火候控制。”程咬金师傅插话。 “嗯，劳动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我听说你用马尿和猪油淬火，这有什么讲究吗？”张参谋长饶有兴致地问。 “当然有啊！”程师傅示意把刀递给他，他比划着解释：“当工件在五六百度的较高温时，我们采用马尿给刀刃淬火，这比用水淬火来的快，得到的是锋利。而当温度降到二三百度的较低温度时，再将刀背拿到猪油里淬火，这比用水淬火来的慢，得到的是柔韧。世上不缺削铁如泥的好刀，只有将锋利和柔韧完美结合的刀，才算真正的宝刀。” “程师傅的技术我相信，这样吧，邹团长，你来验刀，如果有问题，我们再改进。” 邹团长说：“古人验刀，有连砍三十副铠甲的。给我拿三根螺纹钢来！” 程师傅的徒弟立即给他在一块木板上放好三节裁切好的螺纹钢。邹团长举起刀，屏息凝神，狠狠地劈下去，只见寒光一闪，三根螺纹钢应声断成六节！ 他收刀检查刀刃，赞了一声：“好刀！”围观的人纷纷鼓掌祝贺。 “慢！”邹团长说，“我早就看见那边的柱子上有个接榫的洞，其实马刀的柔韧性更重要，不然在战场上砍杀时刀背非常容易断裂，那可是最致命的。我们再检验一下这把马刀的柔韧性！” 众人跟随他走到旁边农户的阶檐下。邹团长把马刀插进柱子上的木洞里，竟然连做了好几个引体向上。马刀抽出来后，大家都看到并未变形。邹团长笑了，说：“验刀合格！但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好的，长官请讲。”程师傅见他已经完全肯定了样刀，心理遂放松下来。 “马刀的刀尖设计，基本上有十六种款式，这把刀采用的是矛形设计。我想，位于刀身正中央的刀尖，提供了相当程度的刀腹及曲线以供给砍、劈、削的力量，而位于刀身中央的刀尖以及副刃处理，都提高了穿刺的准确度及能力。战斗时可造成对方宽、深的伤口。除了刺戳之外，尚可用于砍劈。这些都是优点，但矛形的缺点也很明显，刺戳时需要更多的力气，而且在刺戳到坚硬物体时刀尖仍容易断裂。”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将矛形刀尖改为锥形刀尖。虽然这种设计比较传统，但更实用。它可以采用3或4角锥形构造，没有刀锋，主要突出刺、戳功能。在古代，它能刺穿敌人的软甲。没有刀锋故无须研磨，也很好保养，这在近身搏斗时很管用。” “只要您画出图纸，我们保证改好！” “好的。程惊雷来了吗？程惊雷！”邹团长喊了一声。 程惊雷正躲在人群里看热闹，没想到邹团长会叫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邹团长，我在！” “你赶快出去呀，邹团长叫你呢！”汪班长推了他一把。 程惊雷走到邹团长面前，给他鞠了一躬。邹团长说：“呃，你当兵不会敬礼吗，鞠个什么躬？”程惊雷有点不好意思，咧了咧嘴，说：“我当马夫，只会鞠躬。这样吧，作为战士，我再给您敬个礼。首长好！”说完，他果然学着别人的模样，两腿一并，敬了个举手礼。众人哄堂大笑。 “程惊雷啊，你来骑兵团教会了大家爱马养马，而且给我们提供了钢材的线索，又把你伯父这样的好师傅引荐了过来。你对骑兵团是有功的。这第一把雪枫刀，我想把它授予你，作为嘉奖，你看怎么样？” “首长，我一个马夫，这样行吗？” “你别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马夫，你忘了，彭师长要叫你当一个优秀的骑兵？” “不敢忘！我是骑兵！” “好！程惊雷！” “到！” “接刀！” “是！谢谢首长！” 程惊雷接刀在手，全场这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孰料他拿刀在手，端详了一番，却嘟哝起来：“邹团长啊，我看这宝刀虽好，却没有刀鞘，这样不行呀，保不准我把自己给割伤啦！” 张参谋长说：“你别急，我们买了一批硝制好的熟牛皮，军需处已经发动妇女群众在赶制刀鞘了，这些配套的东西全部都要在年前搞好。” “太好啦！”大家又鼓起掌来。 张震同志最后问：“程师傅，我们定制的这800把马刀，预计多长时间可以完工？” 程师傅想了一阵，说：“眼看快过年了，年前可以完成一半，如果比较急，我们正月初三就开工，赶在正月底之前全部交货。” “军情急如火！时间不等人啊，程师傅你看能不能再赶一赶？” “可以的，我们多加加班呗，正月十五完工，行不？” “好，一言为定！” （第7节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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